白露再三拒絕,徐文慧便不再強送,接過琴譜道:“那好,琴譜我收回,改日如果妹妹想看,我再拿來。”
白露這才放心,沖徐文慧笑了笑,這時杭晏清趕了過來,是紅姑去叫他來的,她擔心白露一個人應付不來。
徐文慧之前想了很多,既然上趕著杭晏清不在意,那就冷著,所以這次徐文慧見了杭晏清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叫了聲“杭公子”便不再看杭晏清,又對白露道:“妹妹好好歇著,我告辭了,改日再來看你。”說完徑直離開。
杭晏清的確因此多看了她兩眼,心里疑惑,“她想做什么?”
白露也不知道,剛才聽徐文慧說改日再來,她心里是抗拒的,每次徐文慧來,她都覺得不自在。
杭晏清道:“露兒,你不喜歡見她,下次就別見她?”
白露道:“我聽紅姑說她是來送琴譜賠禮的,我想,只要我收了,以后她就沒有理由來找我了,而且怎么說她弟弟也是爹爹的學生,拒之門外不好,這才見得她,沒想到,她那本琴譜一看就不是普通琴譜,所以我沒敢收,我想好了,下次她再來,就讓紅姑說我不舒服。”
杭晏清道:“這就對了,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別為這些事費心,你不需要去應付任何人,怎么舒心怎么來。”
“知道了,你怎么今天這么早就來了。”
“還不是怕你吃虧,怕她又為難你。”
白露笑笑,說道:“哪有那么嚴重,現在好了,她已經走了,你可以安心回去讀書了。”
杭晏清往榻床矮幾邊一坐,邊拿棋盤邊說道:“上午不讀了,來,下一局。”
白露自然高興,樂呵呵地就跑了過去。
那日之后,徐文慧又想來【探望】白露,被紅姑拒絕了,白露的身體需要靜養,這是事實,人盡皆知,徐文慧無奈,只好作罷,在想到其他辦法之前不再強求,陪弟弟來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
所有人都以為徐文慧知難而退,放棄了,沒想到過了幾日就出了幺蛾子。
這一日,天快黑了,突然下起了雨,白玉霖出門沒帶傘,杭晏清給送去,被正要到白家的徐文慧姐弟看見了,徐文慧忙叫弟弟回去,她自己打著傘悄悄跟了上去,待看到杭晏清進了醫館,她躲在一條巷子邊等著,看到杭晏清出來,她扔掉傘,沖出來故意撞上杭晏清。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徐文慧像受驚的小鳥,一直低頭彎腰道著歉。
“無礙,姑娘沒帶傘,我這傘你拿去用吧。”
杭晏清說著把傘遞了出去,自己淋在雨中。
徐文慧把傘推回去道:“多謝公子,不用了,”然后抬頭驚訝道:“杭公子?是你啊。”
杭晏清這才認出眼前這個已經淋濕了的人。
“原來是徐姑娘,淋雨會生病,姑娘還是拿著傘快些回去吧。”
杭晏清舉著傘給徐文慧擋著雨,徐文慧卻沒有接的意思,她說道:“你就一把傘,我拿了,公子怎么辦?我左右已經淋濕了,只要跑快點,很快也就到家了。”
徐文慧說著就要跑,卻在轉身時跌倒在地,發出一聲“哎呀”。
杭晏清忙蹲問道:“徐姑娘,你沒事吧?”
“我的腳好像扭了。”
“醫館就在前面,我送你去吧。”
杭晏清把徐文慧扶了起來。
徐文慧道:“不用了,扭傷而已,我家有跌打損傷的藥酒,回去擦一擦就好了,我想快些回去,好冷。”
徐文慧冷得直打哆嗦,這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冷。
哪怕是罪犯,這種情況下杭晏清也不會置之不理,更何況是一個認識的女子,杭晏清只好說道:“那我送你回去。”
杭晏清伸出一只胳膊給徐文慧扶著,另一只手把傘舉到徐文慧這邊,他自己的身體與徐文慧保持著距離,幾乎整個人都在雨里。
因為冷,因為腳【跛】了,徐文慧走得慢,她能感受到杭晏清胳膊上的溫度,這讓她有些貪婪,平生第一次想要靠在一個男子的懷里,徐文慧看杭晏清這防備的架勢就知道不可能,可是她還是偶爾【不小心】地靠在杭晏清身上,然后不等杭晏清躲開,她自己就先起開。
徐文慧本來就白,這一冷,更顯蒼白,多了幾分病態,小小的個子在杭晏清身邊,樣子叫人看了頓生憐愛之心。
不分男女,長得好的人總是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路人路過杭晏清和徐文慧身邊時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在他們眼里,杭晏清是翩翩公子,徐文慧是脈脈佳人,心中不免感嘆,真是好一幅雨中美景,二人也甚是般配。
徐文慧看見路人的眼神和反應,她知道事情成了一半,忍不住嘴角上揚,而杭晏清只顧著看路,全然不知徐文慧的圈套。
那日之后,杭晏清就沒見過徐文慧,但徐文慧還是常常出入白家,慢慢地,錦州謠言四起。
“杭晏清與一女子雨中漫步。”
“那女子是從寧漳府來的,搞不好就是家里定的親事。”
“肯定是咯,她現在常常去白家,說是弟弟求學,誰會有那么多的問題請教啊,肯定都是借口,說不定就是被請去的。”
“那女子是杭晏清的未婚妻。”
“聽說那女子的爹也是個官。”
“怪不得,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真是一段好姻緣啊。”
謠言甚囂塵上,越說越【真】。
集市真是個信息交匯的好地方,婦人們總是邊買菜邊交換著各自的所見所聞,白家知道的所有錦州的事,都是紅姑買菜時聽來的,真真假假,都當聽一個樂呵,可今天這【樂呵】輪到自己家,大家還真是樂呵不起來,尤其是杭晏清。
“真是離譜。”
杭晏清氣得站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水杯里的水都晃了出來。
“我去找他們說清楚,誰敢再胡說八道,我定不饒他們。”
“是啊,紅姑,這些話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非去揍他們一頓不可。”
白雪暴脾氣,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架勢。
眾人聽了也覺得離譜,柳依蘭頭痛道:“我們現在就算出去說清楚,那也沒人信啊?只怕是會越描越黑。”
白玉霖道:“那怎么辦?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到時候人家姑娘清譽被毀,找晏清負責,晏清是娶還是不娶?”
杭晏清一聽炸毛道:“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會娶她?”
白露想了想道:“晏清哥哥不如回寧漳府住些日子,先避開再說。”
雖然她想要杭晏清一直留在這里,可是如果那樣會讓杭晏清被迫與徐文慧在一起,那還是讓杭晏清離開得好。
柳依蘭道:“露兒說得對,清兒,正好你也有一段日子沒陪你爹娘了,回去住些日子。”
眾人不知,杭晏清本身就是從寧漳府躲過來的,沒想到現在又要躲回去,他想了想,過了那么久,家里應該已經沒事了吧?
猶豫了一會兒,杭晏清說道:“那我明天就回去。”
杭晏清回了寧漳府,才知道沈夢溪被氣病了。
當日杭晏清離開后,李氏和孟婷又來了,沈夢溪稱病不見她們,她們硬要探望,好歹是官太太,下人們也不敢怎么攔,只好快步趕去告訴沈夢溪。
沈夢溪沒想到那李氏會這么闖進來,慌張地往床上跑去,還好是冷天,蓋上被子也看不太出來沒脫衣裳。
“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病了呢?”
李氏人沒到,關切的聲音就傳了進來,然后直奔床邊。
沈夢溪作勢要起身,李氏忙說道:“別起來,你快躺好,我看看。”
李氏說著就伸手摸了摸沈夢溪的額頭,“還好不燙。”
紫煙反應很快,說道:“我家夫人這是老毛病,大夫說一到春夏之交就會發病,頭暈,乏力,需要靜養。”
李氏道:“哦,這樣啊?怎么會得這種怪病呢?是哪位大夫給看的啊?我認識幾位有名的大夫,回頭我去給找來看看。”
沈夢溪故作無力道:“看過很多大夫了,都說無藥可醫,但也沒什么大礙,要不了命,養著就行,所以恕我不能招待孟夫人了。”
李氏見沈夢溪的確有些虛的樣子,而且這么冷的天她額頭都是汗,便信了,帶著孟婷回家去。
沈夢溪直到紫煙回來說李氏已經走遠,她才敢起身,喝了一大杯水,然后長嘆一口氣道:“這叫什么事啊,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被逼著演戲,嚇得我出了一身汗。”
紫煙整著沈夢溪睡亂的頭發說道:“那都是因為咱們公子,才貌雙全,品行端良,招人喜歡。”
說到杭晏清,沈夢溪就高興得合不攏嘴,雖然曾經羨慕人家的孩子多,可現在她覺得,有一個杭晏清這樣的孩子,就已勝過無數。
可好也有好的煩惱,樹大招風,沈夢溪一點也不想杭晏清招這些人的喜歡。
沈夢溪現在都不敢出門,她不止怕李氏和孟婷,她還怕其他夫人,不夸張地說,真是見了她就想做媒。
沈夢溪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好,可也不至于這樣搶手,主要還是知府之子的身份,那些人最喜攀附權勢,這樣的人哪有什么真情可言?
可這裝病,也只能裝一時,兒子的親事一天沒定下來,那些人就一天不會放棄,可是從這些人里挑一個她滿意的兒媳婦,她挑不出來,甚至連見一面的欲望都沒有。
沈夢溪愁啊,愁著愁著,幾天之后就真的病了,就這樣,那李氏也還是往杭家跑,還真把【名醫】帶來了。
夫婿之間是同僚,整日一起共事,夫人們之間,明面上就不好得罪,杭家下人們就不好阻攔。
李氏帶來的大夫給沈夢溪診脈,說道:“夫人這病是經年累月勞心勞力所致,需靜心調理,不能過度憂思,凡事莫要操心。”
李氏這回徹底信了,自己帶去的大夫都說沈夢溪需要靜養,不能操心,她便不好再來打擾,說道:“那杭夫人就安心養病,等你好了,我再來看你。”
沈夢溪這回總算放心,靜心養了幾日便好了,不過怕惹麻煩,沈夢溪很長時間沒出門,凡事有下人,而李氏那么一宣揚,沈夢溪生病需要靜養的消息在夫人們之間傳開了,便是連邀請沈夢溪喝茶逛街的人也都不再遞帖子,沈夢溪樂得清凈,就在家中繡花,日子別提多舒心。
只是這舒心日子沒過幾天,就聽福嬸說外面傳言杭晏清與同知徐大人家的女兒定了親事。
沈夢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知道,兒子是不會喜歡徐文慧的,她著急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這一著急,她又病倒了。
“要不,叫公子回來,問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再看怎么做。”
紫煙很是冷靜地說著,沈夢溪同意,當下就叫康平去接杭晏清,康平這邊剛出門,就看見匆忙趕回來的杭晏清。
“公子回來啦,夫人剛才還叫我去找你呢。”
“我娘找我有什么事嗎?”
門房接過杭晏清手里的馬往后門走去,康平走到杭晏清身邊小聲道:“夫人聽聞你定了親事,一著急就病了。”
杭晏清一只腳才跨進門,聽康平這樣說,杭晏清寄問道:“誰說我定了親事?”
康平道:“外面有那么些人在傳,說你與徐家二小姐在錦州情投意合,整日出雙入對。”
杭晏清氣道:“哪里來的胡言亂語?以后不許再提。”
杭晏清說著往后院正屋走去,康平愣在原地,嘀咕道:“公子一向脾氣好,看來這回事情很嚴重。”
說完又立馬跟了上去。
杭晏清見了沈夢溪,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什么一遍。
沈夢溪聽完說道:“就只是下雨天看她沒傘送她到她家門口?”
杭晏清道:“就只有這樣,娘,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謠言居然都傳到了您這里。”
沈夢溪道:“傻孩子,你又沒做錯什么,倒是這謠言,來得太過蹊蹺。”
紫煙去老知府家之前還在一個大戶人家做過,對這些伎倆還算熟悉,她說道:“四處散播謠言的人。只怕與徐家脫不了干系。”
沈夢溪也十分認同,她愁道:“現在謠言已經起了,得快些想法子能破了那謠言才是。”
紫煙道:“找老爺出面,找到幾個傳謠言的人,五花大綁,游街示眾,就說他們污蔑他人,想壞徐姑娘名節。”
杭晏清聽了紫煙的法子,眉頭皺成一團道:“這樣,好嗎?”
游街,這是挺嚴重的懲罰,況且始作俑者應該是徐家,這樣做不是在找替罪羊嗎?所以杭晏清有些不能接受。
紫煙繼續說道:“對這樣的人和事絕不能手軟,況且,讓他們游街也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為了錢,什么事都做,現在錢他們自己賺到了,付出點代價也是應該的,也好警醒他們和其他人,以后別什么錢都賺。”
沈夢溪道:“紫煙說得對,就這么辦,等你爹晚上回來我們就告訴他。”
于是兩天之后,寧漳府的街上就鑼鼓喧天,官兵押著一對被綁起來的中年夫婦,邊走邊喊道:“無良夫婦,蓄意捏造謠言,亂點鴛鴦,意圖損壞他人名節,現游街示眾,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紫煙這法子效果立竿見影,不過一天時間,外面就沒人敢再議論杭晏清與徐文慧的事。
錦州就沒有這樣做,那個小地方,一旦游街,那就是身敗名裂,就再也別想在錦州待下去,可是也不能不管,通過寧漳府這番操作,杭晏清道:“我們還是要抓,但不真抓,就只讓官府貼個告示,把寧漳府游街之事寫下,然后官府派官差追查一些時日,我想應該也能震懾住。”
沈夢溪道:“倒是可以試試,先警醒,若是他們還不悔改,再真的抓人游街,那樣就不能怪我們狠了。”
杭葦凌派官差去了趟錦州,當天告示就出現在錦州街頭,散播謠言的是兩母女,當即嚇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其他傳謠言的人也都閉了嘴,畢竟他們還是要在錦州生活下去的,是要臉面的。
杭晏清親事風波總算平息,徐家是生了好大的悶氣,卻又無可奈何,本來徐有勝想把徐文聰給接回來,誰知徐文聰不肯,徐有勝這才知道,徐文聰經白微廷指點教導,學業是突飛猛進,原本他是不看好這個老實巴交的兒子的,現在心中倒是升起了一絲希望,他不由感嘆,那些人慕名前去錦州讀書,看來都是真的,于是答應讓徐文聰繼續留在錦州讀書。
沈夢溪和杭晏清聽到消息,母子倆一同長長地舒了口氣,沈夢溪知道那徐文慧對兒子也沒有真心,之所以有此謠言,那都是權勢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