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繕性》，莊子外篇的第?九篇，取篇首二字為篇名。繕性，修身養性的意思。提出透過內心的恬淡以涵養生命的智慧，回歸生命的本初。

此篇分為三章

第一章

敘述繕性的方法，以恬淡、純實、順道，修身、回復生命的本真。

1．繕性于俗學，以求復其初；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謂之蔽蒙之民。

用世俗學問修身養性，以求復歸本初；用世俗觀念調整欲望，以求明達；此稱為蔽塞蒙昧之民。

2．古之治道者，以恬養知。知生而無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恬。知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性。

古時修道者，以恬淡涵養智慧。智慧生成卻不用智巧行事，稱之以智慧涵養恬淡。智慧與恬淡相互涵養，和順之理則從本性中流露出。

3．夫德，和也；道，理也。德無不容，仁也；道無不理，義也；義明而物親，忠也；

德，為和順；道，為理。德無所不容，為仁；道無不合理，為義。義理彰明，物類相親，為忠；

4．中純實而反乎情，樂也；信行容體而順乎文，禮也。禮樂偏行，則天下亂矣。

純厚樸實，返回生命的本真，為樂；言行誠信、得體，順應天道，為禮。禮樂偏行，則天下亂。

5．彼正而蒙己德，德則不冒。冒則物必失其性也。

各自端正，蒙藏自己的德，德不外露。德行外露，則必喪失自然無為的本性。

第二章

述論在人類之初存在的道，因治理、教化，破壞人性的純樸，背離道之善，而無存于世。待有道之人，興道大行于世。

1．古之人，在混芒之中，與一世而得淡漠焉。當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萬物不傷，群生不夭，

古時的人，生活在混沌中，舉世皆恬淡無為。那時，陰陽和諧、寧靜，鬼神不干擾，四季順應時節，萬物不受傷害，眾生盡享天年，

2．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當是時也，莫之為而常自然。

人雖有智慧，無所用處，此為圓滿合一的狀態。當時，無所作為，一切順應自然。

3．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羲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

后來道德衰退，至燧人氏、伏羲氏治理天下，雖順應民心，卻不能返回合一的境地。

4．德又下衰，及神農、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

道德再度衰退，至神農氏、黃帝治理天下，只能安定世道，卻已不能隨順民心。

5．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澆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后去性而從于心。

道德又再度衰退，至唐堯、虞舜治理天下，大興教化之風，破壞人性的淳厚質樸，背離大道之善，少有德行而行，之后去棄本性而從于各自私心。

6．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之以文，益之以博。

心與心識知，不足以定天下，后附上浮華文飾，增加眾多俗學。

7．文滅質，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

浮華文飾毀壞質樸之風，廣博俗學掩沒純真心靈，然后民眾才開始迷惑、混亂，無法再返回生命的本真，回復至本初的狀態。

8．由是觀之，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何由興乎道哉！

由是觀之，世間失去道，道已不在世間。世間與道交相喪失，有道之人如何興道世間，世間又如何從道中得到振興？

9．道無以興乎世，世無以興乎道，雖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矣。

道無法在世間興起，世間無法讓道得以振興，即使圣人不在山林之中，他的德行也會隱沒。

10．隱故不自隱。古之所謂隱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發也，時命大謬也。

隱匿，不是自己想隱匿。古時所謂隱士，并非隱姓埋名不見人，并非封閉自己不說話，并非藏其智慧不顯示，是時代命運大相悖繆。

11．當時命而大行乎天下，則反一無跡；不當時命而大窮乎天下，則深根寧極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當正逢時命，推行道大行于天下，則會返回合一的境地，而不顯形跡；當不逢時命，德行不化而困厄天下，則深藏靜處以待時運至，此為保全自身的方法。

第三章

提出不做喪性于外物，失性于流俗的倒置之民。以純粹的境界涵養情性、修繕品格。

1．古之存身者，不以辯飾知，不以知窮天下，不以知窮德，危然處其所而反其性已，又何為哉！

古時保全自身者，不以辯說巧飾智慧，不以學知困惑天下人，不以心智困擾德行，秉正自處，返回自己的本性，又有什么可以做的！

2．道固不小行，德固不小識。小識傷德，小行傷道。故曰：正己而已矣。樂全之謂得志。

道本不需（仁義禮智）小行，德本不需（是非分別）小識。小識傷德，小行傷道。所以說，端正自己就可以。樂于保全自己，稱為得志（心意自得自適）。

3．古之所謂得志者，非軒冕之謂也，謂其無以益其樂而已矣。

古時所說得志者，非高官利祿，而是無可復加的快樂而已。

4．今之所謂得志者，軒冕之謂也。軒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儻來，寄者也。寄之，其來不可圉，其去不可止。

如今所謂得志者，指高官利祿。高官利祿在身，并不出自本然，猶如外物臨時寄托。外物寄托，來時不能抗拒，去時無法阻止。

5．故不為軒冕肆志，不為窮約趨俗，其樂彼與此同，故無憂而已矣！

故，不為高官利祿恣意放縱，不為窮困貧乏趨附流俗，身處兩種境地，都能同樣快樂，這樣也就無憂。

?6．今寄去則不樂。由是觀之，雖樂，未嘗不荒也。故曰：喪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謂之倒置之民。

現今寄托之物離去則不快樂，由是觀之，雖在快樂時，內心未嘗不慌亂。故說，由于外物而喪失自身，由于流俗而失去本性，此稱為本末倒置之民。

備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二年八月讀書筆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