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4)
- 旦復旦兮
- 澤被之夏
- 2072字
- 2019-04-19 09:19:40
最后,這亂七八糟的心思被王嘯給拉了回來。
不過一日功夫,王嘯就將隊伍組了起來,特意前來姚旦所居的千步閣找公主商議出行路線。
從神都至安西,要先走到長安,再取道秦州路至涼州,再由涼州西行,一路途經(jīng)甘州、肅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然后至焉耆。焉耆原也是安西四鎮(zhèn)之一,不過后來被碎葉取代了。從焉耆再西行八百里,就是安西都護府的統(tǒng)治中心——龜茲。這一路下來,距離約為七千里。若有緊急情況,將士快馬加鞭,三十日以內(nèi)就能到。姚旦雖說要快去快回,但也不用這么奔命,四十日還是要走的。這一來一回,再回洛陽就是年末了。
姚旦對路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王嘯說什么都說好。末了,還記得問了一句:“圣上說的向?qū)Ф嗣矗俊?
“定了,是侍御史裴稹。”
姚旦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想起這人是誰。
“其父是兵部郎中裴光庭。”王嘯提醒。
裴光庭這個名字姚旦終于覺得有些耳熟了:“是不是庫狄御正的兒子?”
“正是。”
姚旦了然。
庫狄御正原先是姚曌很器重的女官,如今已退而致仕,封了華陽夫人。她的丈夫是赫赫有名的檢校右衛(wèi)大將軍裴行儉,做過一任安西大都護,現(xiàn)在的安西四鎮(zhèn)就是他平定了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的反叛而定下的。裴稹作為裴公和庫狄御正的孫子,這個人選真是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
姚旦也不知道自己是滿意還是失望,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有一絲失望,胡亂嗯了一聲便不再提。
出行前的兩日,姚旦呆在宮里準備各項事宜,順便與自己這個小隊伍里的人都見了個面。王嘯帶的侍衛(wèi)都特意挑的是姚旦熟悉的面孔,雖然叫不上名字,但都認得。裴稹也召來見了一面,還是個未及弱冠的青年,剛剛以門蔭入仕,性格倒是很爽朗。
忙忙碌碌就到了出發(fā)的那天。
姚曌下了早朝,親自將姚旦送到洛城西門。
姚旦還未來得及與姚曌訴衷腸話別,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自己隊伍里的人,驚得目瞪口呆。
辯機今天終于沒有服白,穿的是青灰色的行僧裝,安然地立在裴稹身邊。他仍舊是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仿佛即將前往的不是雄關(guān)如鐵的安西,而是小橋流水的江南。
姚旦眨眨眼,看向了正執(zhí)著她的手的姚曌,思緒百轉(zhuǎn)。
辯機會出現(xiàn)在這兒,只能是姚曌的命令了。圣上前幾日還未答應,怎么又回心轉(zhuǎn)意了呢?
姚曌只一眼便看出了姚旦在想什么,笑了:“你不是很希望那個辯機來么?”
“陛下不是覺得不妥嗎?”
“妥不妥還是看你的心意的。”姚曌笑得意味深長,“你是我大夏的公主,出行多帶一個合心意的人又怎么樣呢?”
一席話說得姚旦無言以對。
姚曌將制書與魚符親自交到姚旦的手里,緊緊握住她的手,似乎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是鄭重地說:“一路平安。”
幼鳥不會在母親的羽翼下被庇護一輩子。無論是不是兒子的謀逆加速了她培養(yǎng)女兒的決心,姚曌都要放姚旦出去看一看。大夏的公主,不該只是養(yǎng)在繁華世界里的金絲雀,而應該是翱翔于天際的蒼鷹。她將獲得更大的自由,也將背負更多的責任。
夏朝最年幼的太平公主姚旦,終于踏上了前往安西的漫漫征程。
烈烈的北風撲在人臉上,不知何時帶了些刺骨的涼意。頭頂是蒼蒼藍天,腳下是茫茫原野,目之所及的最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頂上的積雪終年不化,與天邊的云朵融為一體。
姚旦已經(jīng)離開神都一月有余,進入隴右道也已經(jīng)十多日了,對這無邊無際的草原景致早已沒了興趣。聽說離焉耆已經(jīng)不遠了,姚旦實在坐不住,從車里跑出來騎馬。裴稹也從車里爬了出來,兩人就一邊騎一邊說話。
姚旦一行人早早的換上了當?shù)氐臍謿危砸膊挥X得冷,只是一個個裹在毛團里,什么皇家氣度世家風范都沒了,毛茸茸圓滾滾的,像姚旦養(yǎng)的貓。
“那是天山嗎?”姚旦指著遠處綿延不絕的雪山問道。
“是的。安西兩大山脈,南昆侖北天山,龜茲、于闐、疏勒都被環(huán)在兩者里面,所以氣序和暢,適宜人居。”
“那碎葉呢?”
“碎葉在天山以北了,是王都護平了阿史那都支叛亂之后在碎葉水旁新置的城鎮(zhèn),駐軍為主,其實不如焉耆繁華。”
檢校安西都護王方翼,曾是裴稹的爺爺裴行儉的副將,也是震服西域的大將之一。因為太忠于前朝姒家,與姚曌不和,被姚曌流放到涯州,病死了。
按說,這王方翼與裴家交情深厚。可姚旦細細觀察裴稹的表情,提起這些事,并沒有一絲怨懟不滿,神情輕松得仿佛事不關(guān)己。
確實是事不關(guān)己。對于裴稹來說,這些算是上上代的事情了,什么恩恩怨怨都早在時間里消逝了。更何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今他入朝為官,難道還要念著旁人的私怨嗎?
裴稹想得開,姚旦也很滿意,愈發(fā)覺得圣上識人甚明。
說來這裴家也奇怪得很。姚旦的父親——前朝高宗對裴行儉有知遇之恩,所以裴行儉及其派系皆是前朝忠臣。而裴行儉的夫人庫狄氏卻是姚曌的左膀右臂,拜了御正,如果放到朝堂上那就是開國功臣。裴行儉一死,裴家就整個倒向了姚曌。
想來,這也是世家門閥能屹立百年不倒的法門了。
王嘯從前方騎馬過來:“殿下,天黑前應該就能到焉耆了。”
姚旦聞言精神振奮,恨不能馬上飛到焉耆城里去。這一個多月悶頭趕路,姚旦已經(jīng)憋不住了。
姚旦瞥了眼辯機所在的車子,有些好奇他在里面做什么。
雖然是姚旦自己要求帶辯機來的,可這一路,姚旦并沒有找過辯機,辯機也不往她跟前湊,兩人竟是一句話也沒說過。姚旦坐不住的時候,還會出來騎騎馬,辯機卻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車里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