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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漂浮在海面上的靈柩

我瞇起眼睛極力遠望,可只能看到一個小黑點,隨著大海的顫動若隱若現,好像隨時都會被海水吞噬掉一樣。海面上的黑點并不一定就是一條船,也可能是一座小島或者一只動物。這令我想到了曾經在大西洋遇到的鯊魚軍團,我們不會又碰到它們的同類了吧?

我轉頭向摩納法師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異常凝重,一向平和的臉孔罩上了一層黑氣,晦暗得能看出悲哀的味道。韓成殊的臉孔已經變得煞白,抓住欄桿的雙手在微微戰栗,我真害怕他會在這時候撒腿跑回下面的船艙,或者直接癱軟在地。他也在轉頭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摩納法師,好像在望著救世主一樣:“是那艘幽靈船嗎?”

摩納法師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可能他這時候也沒有看清那個小黑點的具體形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一句:“好像不是……它比那幅畫中的船要大,可是……可是,為什么我能感覺到濃重的血腥氣?”

我再次將目光轉移到那個黑點上。雖然它在逐漸變大,可我依然看不出那是不是一條船的形狀。我相信某些心靈的修煉能夠提升一個人感知的靈敏度,尤其是那種虔誠的宗教徒,他們往往擁有令人咋舌的第六感。

就在大家聚精會神地凝視那個黑點的時候,我似乎聽到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奇怪,這條船為什么這么眼熟?”

聽聲音好像是那個瘋老頭大衛·科諾迪爾,可等我轉過身的時候,那個聲音已經消失了,大衛和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我們的航船慢慢地收住了前進的勢頭。背后響起了腳步聲,愛德華首先急沖沖地跑了上來,跟在后面的是他的漂亮女友瓊斯,再后面是滿臉驚恐的古洛博士和黑人船長,水手們則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后。

愛德華滿臉興奮,幾乎要蹦了起來。他飛奔到船頭,粗暴地推開擠在一起的我們,上半身都快全部探出了欄桿。他一邊用望遠鏡向前張望,一邊不住口地大聲叫嚷:“哦,天啊!你們快看,你看我們發現了什么……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實在不可思議!是的,如果我將這東西的照片拿回去,一定能將那些只會信口開河的歷史學家駁得啞口無言……天哪,就這一個發現都值得我們送命……”

我聽他不住口地發著感嘆,卻依然摸不著半點頭腦,因為他一直沒說出這個能將歷史學家反駁得啞口無言的黑點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韓成殊就站在愛德華旁邊,他一邊緊張地向前遠眺,一邊好奇地向愛德華詢問:“愛德華先生,你看到了什么?那到底是不是一艘鬼船……你能不能將望遠鏡借我用用?”

愛德華被他吵得惱怒起來,口無遮攔地大聲罵道:“滾開,你這個蠢貨,再在我耳邊吵鬧,我就一把揪下你的生殖器,丟到海里去喂鯊魚!”

韓成殊被他罵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生氣也不是,苦笑也不是,雙手抖得更厲害了。

瓊斯站在愛人身邊,兩手死死地抓著愛德華的腰帶,輕聲提醒他小心,這時看到韓成殊表情難堪,忙向他道歉:“你別生氣,愛德華就是這樣,這個時候就算是他父親來煩他,他也會毫不客氣地痛罵起來。”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一直沉默的羅西這時皺著眉頭問。

瓊斯向他微微一笑,道:“羅西,你是澳大利亞人,我想你應該知道莫里斯(筆者注:Mores音譯)吧?”

羅西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但隨即又被震驚所掩蓋。他大張著嘴問道:“你說什么?”

瓊斯很滿意羅西看似夸張的表情,微笑著點點頭:“是的,愛德華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那確實是一艘莫里斯!”

我的好奇心也被他們像是啞謎一樣的對話吊了起來,不禁提高嗓門問道:“請問什么叫莫里斯?”

瓊斯看了我一眼,一臉的壞笑,好像這樣消遣對她來說是種樂趣。

摩納法師將這個問題接了過去,他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惶恐的味道:“莫里斯是古土利語,現在已經不常用了。它代表一種歸宿,也代表一種安詳,如果確切地用漢語來形容,應該叫船柩!”

自從我來到舊金山以后,一直在用自己蹩腳的英語和大家交流,所以不是很必要的話,我就盡量保持沉默。但這一段話,摩納法師卻是用漢語跟我說的,而且字正腔圓。這讓我不由得對他多看了兩眼。

凡是生活在海邊的民族,大多都有海葬的習俗,就像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實行天葬一樣。在古代,人類都保持著原始的自然信仰,蒙古人在獲取草原上的生命來供給自己生存所需的同時,也會在死后將自己的肉體貢獻給那里的生命,任憑鷹隼狼狗取食。海葬與此有異曲同工之處。

海葬傳統在剛開始,只是將人的尸體直接拋入大海,延續到后來,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這種方式也漸漸變得復雜起來,不但要為死者陪葬許多貴重物品,也漸漸開始采用船只。先將船柩拖入深海,然后將船鑿破,沉入海底。在中國,還要結合堪輿之術,在海中選擇一片吉利的海域下葬。

我不知道在西方這種方式和中國有什么不同,但既然是海葬,任憑死者的尸體在海中隨波漂流似乎說不過去。

如果真是這樣,發現一艘盛斂尸體的靈柩船,愛德華不應該這么興奮才對。

我疑惑地再次看了一眼摩納法師。他皺著眉頭凝望遠方,似乎已經陷入了沉思。

羅西依然滿臉的驚異。愛德華還在絮絮叨叨地發著感慨。我的目光在轉過一圈之后和艾維洛茲碰到了一起,他沖我露出一個很紳士的笑容,然后伸出了左手,五根手指都展開了。

我想他看出了我心里的疑問,但我不敢確定他給我的答案是五百年還是五十年。不過,隨便哪個數字都讓我感到吃驚。一條五十年前的靈柩船,現在依然漂浮在太平洋的深海區域,這個答案你能接受嗎?反正我不能,更別說是五百年了。

那個黑點已經漸漸顯出了它的輪廓,像是一艘烏篷船一樣,在海中緩緩靠近我們。不一會兒,我已經能辨認它的大體模樣了。

這艘船遠看起來確實很像搭起篷子的一葉孤舟,但那是遠看的感覺,其實它比烏篷船要大許多,差不多得有兩間房子大小,整體呈長方形,只是兩頭往上翹了起來,更像是一副很大的棺材。

它通體都呈黑色,這種黑色不是油光可鑒的漆黑,而是烏沉沉的,非常古舊的樣子。這是風霜歲月給它留下的印記,而且整條船斑駁得十分厲害,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黑洞洞的窟窿,一道道裂紋像是某種怪獸裂開的嘴巴,似乎只要輕輕一顛,這艘船就會馬上散架一樣。

但它依然迎著我們漂了過來,在風雨飄搖中,在海水顛簸里,向我們靜靜地駛來。直到這時,我才突然發現,我們的船是在順風行駛的,也就是說,這條不知道有五百年還是五十年歷史的靈柩船是逆風向我們漂來的,那駕馭它的“人”又會是誰呢?

摩納法師望著那艘船慢慢駛近,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所有人都被這股森森鬼氣俘虜,變得噤若寒蟬,連呼吸的聲音似乎也停止了,包括一直興奮地大聲叫嚷的愛德華。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憑借自然視力一覽這艘船的大概,但他還舉著望遠鏡,不知道是忘了拿下來,還是看呆了。

我們呆若木雞地看著它在細雨斜風中破浪而來,沒有人移動身體,依然擺著剛才的姿勢,大家好像都忘了慌亂,沒有人去想下一步我們應該怎么辦,直到一聲輕輕的撞擊聲傳來。

它抵在了我們船頭,發出篤的一聲悶響。

我們的航船比這堆朽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它雖然撞上了我們,我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出來震動。

但隨著這聲撞擊,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愛德華也從欄桿上退了下來,瓊斯拉扯著他向后退了兩步,只留下左邊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那是摩納法師,自從這個鬼氣森森的“靈柩”出現,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有越來越凝重的臉孔顯示著內心的變化。

愛德華終于將望遠鏡取了下來,回頭掃視了我們一眼,咽了一口唾沫,笑道:“我敢打保票,這艘船至少有六百年的歷史。”

沒有人對他的話進行質疑,或者說沒有人有心情跟他賭上一把,連賭徒科恩也失去了這種興致。

雖然我懷疑他的說法未必準確,但從這條船的腐朽程度來看,它絕非只有五十年這么短的時間。這實在不是一個令人值得高興的發現。

白楓一直緊緊攥著我的手,身子也貼在我的胸脯上,我能感覺到她的恐懼。

愛德華突然甩開瓊斯的拉扯,一把將望遠鏡扔到甲板上,發出一陣嘲諷似的哈哈大笑,然后用手指在我們每個人身上一一點過:“哦!這就是我們無所畏懼的探險家,瞧瞧你們的臉,為什么一個個都像受驚的羊羔?”

愛德華從一出現就惹人討厭,至少我是這種感覺,這不僅僅要歸罪于他狂傲不羈的性格,還在于他說話的態度,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是一位勇士。我不知道這是美國人的民族性格,還是他獨有的氣質,如果他真覺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為啥把大家召集到這里來?

介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向前走了兩步,站在愛德華的面前,說道:“如果你敢上去的話,我陪你一起。”

愛德華向他笑了笑,臉上露出贊賞的表情。

一直沉默不語的羅西猶豫了一下,竟然也向前走了兩步:“算上我吧!”

我和陸華對視一眼,他剛要抬腿走出來,我卻搶先一步拉住了他,低聲說:“咱倆得有一個人留下來。”

陸華剛想說什么,我已經走了出來,默默地站在愛德華身邊。

艾維洛茲一直叼著煙斗不聲不響,我看了他一眼,他只是輕輕吐出一口煙,沒有抬腿的意思。

“OK!”科恩叫了一聲,表情輕松地加入我們的陣列。

“好了!”愛德華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道,“不能所有人都去送命,畢竟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我們的目標不是它。”

于是,愛德華、羅西、介川、科恩,再加上我,一共五個人,都轉過了身,在愛德華的帶領下,向死死地抵在我們船頭的那艘靈柩船走去。哦,我少算了一個,還有摩納法師,他在我們遴選登船“勇士”的時候,已經翻過欄桿,站在那條船的船頭了。

我很疑惑大衛為什么沒參加,以他發現白色大陸的經歷來看,他不但好奇心強,應該也是一個膽量過人的家伙。

我回頭向他看了一眼,他正縮在人群后面滿臉惶恐地盯著那艘船,表情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我掃過艾維洛茲時,他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讓我細心留意上面的蛛絲馬跡,但我卻不知道他讓我留意這些是為了什么。

我最后向白楓看了一眼,沖她輕松地笑了笑。說實話,我心里并不懼怕,也沒有不祥的預感,所以不用跟她來一個生離死別的告別儀式。我想,我們不會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險。但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我們的貿然踏入已經驚動了惡靈,如果我們不上船,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

這條散發著腐朽氣味的靈柩船約有十二三米長,橫寬三米左右,整體形狀像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或者說像一個盛裝巨大尸體的棺材,尤其是兩邊微微翹起的部分,再加上剝落得斷斷續續的古怪花紋和分辨不清的彎曲字母,就更給人一種森冷可怖的感覺。我雙腳一踏到它的船頭,心跳立即加速了。

“各位勇士,這種船雖然看起來很小,但里面可能藏著古怪,大家千萬不要亂翻里面的東西,如果你不想被不干凈的東西擄去靈魂的話。”愛德華用自己慣有的高傲口吻提醒大家。

摩納法師自從站到船頭,就一直像木雕似的站在那里。我發現他正閉著眼睛,只有禿禿的眉峰會時不時輕輕挑動一下。

愛德華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法師,有什么不對嗎?”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愛德華對這位印度僧人說話的語氣跟對我們完全不同,他收起了戲謔和諷刺,變得十分尊敬。

就在摩納法師輕輕睜開眼睛的同時,我聽到一陣咔咔的聲響,好像有一扇塵封了數百年的朽門被打開了。

有人驚異地哦了一聲,我一扭頭,發現面前鐵板一塊的大棺材竟然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窟窿,真的有一扇門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摩納法師眼中精光閃爍了一下,緊皺著眉頭打量了我們一眼,說道:“我看大家還是退回去吧!”

愛德華首先不同意,他幾乎是叫了起來:“為什么?”

“因為我‘看到’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盯著我們!”摩納法師緩緩說道。

“在哪?”愛德華緊追著問。

摩納法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如果我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不會產生這種恐懼了。”

愛德華怔怔地盯著這雙深邃的眼睛,停了一會兒,突然揮了揮手,恢復了自己一貫的說話風格:“那大師就回去吧,等我們被那雙眼睛盯死之后,別忘了幫我們做個超度法會。嘿嘿……”在這陣譏笑聲中,他已經義無反顧地低頭邁進了那個向外散發著惡臭的洞口,消失在黑暗中。

摩納法師看著他的身影搖了搖頭,只好緩步跟在他后面,也被吞噬在黑暗中了。

也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勇敢,其他人也開始移動腳步。我走在倒數第二的位置,羅西跟在我后面。他的腳步一直有些拖沓,好像極不情愿一樣。我回頭向他掃了一眼,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彎曲的像蚯蚓一樣的字母發呆。

雖然只隔了一層不足兩指厚的木板,一從明亮的天光下走進這個木頭“棺材”,我立即覺得渾身發冷,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這塊薄薄的木板確實將這里和人間隔斷了聯系。

介川打亮了一只手電筒,里面的景象一覽無余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其實里面的空間并不算大,尤其是中間有一塊比平常棺木大了許多的四方形靈柩,更擠占了這狹小的空間,這使四邊只留下了一條窄窄的過道,只能容一個人斜著身子擠過去。

科恩走在我前面,不知道是出于好奇還是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孔武有力,他突然向上面跳了起來,兩個拳頭狠狠捅了上去。

說這艘船有了些年月絕非無緣無故,他這一下立即為這個推斷提供了證據,因為這個有兩指厚的木頭匣子竟然破開了兩個洞,飽含水分的朽木立即向上鼓開了兩條裂縫,恍惚的光亮伴著絲絲細雨灑了下來。

我聽到身后羅西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回頭看他時,見他兩根濃眉微微皺著。

“愛德華!”摩納法師輕聲叫了一句。

“怎么了?”科恩被夾在我和摩納法師中間,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么狀況。

摩納法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提高了聲音喊了一聲愛德華,可是沉悶的黑暗中沒有任何人答應。

人群向前移動的勢頭被阻止了,應該是摩納法師停了下來:“羅西,你和異度俠從后面繞過去!”他有些著急地命令道。

我感到奇怪,就這么屁大的一點地方,一個大活人怎么會無聲無息地沒了蹤跡,別是這個狂妄的瘋子在和我們搞什么惡作劇吧?

我和羅西轉回了身子,繞著中央那個大棺材向另一邊走去。

羅西這時候也點亮了火機,極其小心地斜著身子從縫隙里往一邊擠。他走得很慢,而且火光一直貼著中間的“棺材”。能夠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奇形怪狀的古怪字母,我無法知道它們組合成的是什么內容。

“上面寫著什么?”我輕聲問羅西。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轉過一個拐角才回答道:“這是祭奠亡靈的咒語,不過現在已經沒人能認得了。”

“它們會記錄什么內容?”我又問道。

燈光恍惚中,我看到羅西輕輕搖了搖頭。

“主要記載死者在世間的生平功績,并超度死者的靈魂超脫地獄,飛升天堂。”摩納法師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耳朵里。

“你認識嗎?”科恩好奇地問道。

法師苦笑一聲,道:“如果不是古利人,沒有人知道講什么,而且古利民族在澳大利亞已經完全被外來文化同化了。這種古老的古利語言也早在二百年前就被廢棄不用了。”

“也就是說,這條靈柩船至少有兩百年的歷史?”介川滿是不信的語氣。

“應該在五百年以上,我想愛德華關于六百年的斷言并非全無根據,因為在八百年前這種喪葬傳統曾盛行一時,然而由于新移民的到來,這種傳統漸漸消亡了,至少從歷史記載來看,這種喪葬方式應該絕跡于五百年前。”摩納法師進一步解釋道。

這里面只有羅西是澳大利亞人,所以在摩納法師說完這些時,科恩便大聲問他:“是這樣嗎,羅西?”

羅西又低低地嗯了一聲。

從一邊繞到另一邊只用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等我們和摩納法師碰頭的時候,依然沒有發現愛德華的影子,這個討厭的美國佬不知道貓到哪里去了。

在我們碰頭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位于中央的那個大棺材上,難道愛德華已經鉆到了這里面?

“快看,這里有一個洞!”跟在法師后面的科恩突然驚叫起來。

果然,在他腳下有一個不足一尺寬的洞口,形狀很不規則,不像是本來就有的,更像是后來被什么東西挖開的一樣。缺口四周參差不齊,有的地方竟然像被某種獸類的牙齒啃噬出來的。

難道愛德華竟然已經鉆進了這個大棺材里?我們前后進來的時間相差不超過一分鐘,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他是用什么工具開鑿出這個洞口的?為什么我們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我突然想到摩納法師說的那雙眼睛,回頭再看這個洞口,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恐懼。

其實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洞口不是剛剛破開的。因為周圍橫張的木塊并不新鮮,顏色發烏,已經有些腐朽,上面還凝聚著渾濁的水珠,這是在潮濕的環境中慢慢凝聚起來的結果。

“愛德華!”科恩將腦袋低下去,湊近黑黢黢的洞口叫起來,“你這老頭兒到底在不在里面?現在可不是搞惡作劇的時候。”

里面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通過他聲音發出后的變化來看,里面的空間并不大,他的聲音顯得很響,但那種沉悶的響聲正好跟我們現在所處的氛圍契合。我聽著他的聲音,心里開始焦躁起來。

“嗵!”不知道是誰又敲開了一條裂縫,使天光夾雜著帶有腥味的空氣一起透進來。

科恩又踢了幾下,將洞口弄得更大一些,然后趴下身子艱難地鉆了進去。

摩納法師緊緊地跟在他后面,然后是介川和我,羅西最后也跟了進來。

在爬過去之后,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以我們剛發現這個洞口的大小來看,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鉆進去,兩只腳并排放進去都顯得很擁擠,愛德華是怎么趴下他那壯碩身軀的?

我剛剛站起身,就聽到羅西大聲的咒罵:“噢,可惡的愛德華,原來你真在這里?嚇了我們一跳,為什么不回答我們的話?”

是的,愛德華就站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一動不動地背對著我們,好像失去了生命一樣。

我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氣,借著介川手里的燈光向四周掃視,除了腐朽的爛木頭和它上面不知道名字的蟲子蠕動的黃色身體之外,這里空蕩蕩的。

當然,空蕩蕩的并不是指沒有任何東西,在愛德華面前——也是這個空間的中央——還有一個箱子,不過已經打開了。我湊近一看,這個才是真正的棺木,里面的碎骨頭說明了它的用途。

棺木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里面的陪葬物除了浸著灰黃色烏斑的金屬物之外,連尸體身上的衣物都已經朽爛成碎布。

更令我感到詫異的是,這個棺材里已經浸滿了水,正在漫過棺沿,向外溢流出來。整個棺木里都裝滿了海水。

棺木中的遺骨還在,只是經過海水的浸泡和腐蝕,不是原來的顏色了,而且比正常的要松軟和粗大許多,看起來完全不像骨頭。

這些散亂的遺骨顯然是屬于我們的同類,可是它們卻是折斷的,好像也不完整。

“這是人的骨頭嗎?”科恩訝異地問道。

愛德華依然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望著這些骨頭發呆,對科恩的問話置若罔聞,或許他認為這個問題很可笑,根本不需要回答。

“可是頭顱呢?”科恩再次出聲詢問,并皺著眉頭環視著我們。

“可能這家伙根本就沒有頭。”愛德華終于開口說話了,他平靜地說道,“自從我進來,就沒有看到頭骨。”

摩納法師怔怔地看著愛德華,問道:“是你打開的棺蓋?”

愛德華回頭盯了一眼法師,點了點頭。

羅西瞧了一眼翻在一邊的棺蓋,略微猶豫了一下,就走過去將它翻了過來,打量了一番,又砰的一聲,將它放回原處。

我借著黯淡的手電余光掃了一眼那個棺蓋,上面也是污濁不堪,都長出了一層人的白毛。不過羅西要尋找的目標我還是能看出來,那是一串字母,鏤刻在上面,但由于木材朽爛得太過厲害,已經分辨不出是字母的形狀了。

介川向里面瞧了一眼,疑惑地問:“里面為什么只破了幾個小孔?”

我也湊上去看了一下,沒錯,在棺材的底部,這堆散骨的下面,只有拇指粗細的三四個小孔在汩汩地向上滲著海水,不知道是怎么搞出來的。

摩納法師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表情舒展了一些,他招呼道:“好了,咱們還是回去吧,這條船撐不了多久,這里上百年沒人來過,咱們別染上什么傳染病。”

羅西顯然有點失望。科恩也是,他嘆了口氣,抱怨著:“真沒勁,剛開始我們還害怕得不得了,原來就是一條破船和一堆爛骨頭,真是掃興!”

愛德華微笑著看了一眼科恩,問道:“你想看到什么?”

科恩聳了聳肩膀,突然張牙舞爪地撲到愛德華面前,并停在離他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僵尸,吸血鬼,或者幽靈,隨便什么都比這刺激。”

愛德華哼了一聲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在俯身鉆過那個窟窿的時候,才冷冷地甩過來一句話:“哼,如果真的有魔鬼走到你面前,只怕有人要嚇出尿來。”

科恩也哼了一聲,不屑地反唇相譏:“放心,我才不會嚇得隨便找個窟窿就鉆進去的。”

大家都很失望地往回走,只有摩納法師在鉆出洞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眼中的警惕和茫然令我剛剛放松的神經又驀然繃緊了。

羅西好像有點意猶未盡,他是最后一個離開靈柩船的。我一直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一些古怪,他好像對我們隱藏著什么秘密,其實不光是他,船上的所有人可能都知道得比我和白楓多。這次旅程恐怕只有我們是不經意間撞進來的。

留在船上的人早就有點不耐煩了,尤其是瓊斯和白楓,她倆站在人群最前面翹首等待著。瓊斯見到愛德華走上來,便毫不顧忌地撲上去,和這位老情人展開了一場久久的熱吻,好像久別重逢一樣。

白楓沒有撲上來,只是滿臉擔心地打量著我,好像是在檢查我身上有沒有丟掉什么零件。我沖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攥住了她伸過來的小手。

我一直以為愛德華屬于那種一心撲在探險事業上,不諳風情的老男人,但現在看來,我還是低估他了。能將一位美艷的小富婆迷得神魂顛倒的邋遢男人,說什么也不可能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他親吻得很忘情,甚至于有點瘋狂,在長達數分鐘的熱吻后,他更是絲毫無所顧忌地將瓊斯抱了起來,在她幸福的呵呵大笑聲中,愛德華急不可待地向艙里跑去。

大家都沒有說話,目送著這對瘋狂的戀人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白楓臉上有點發紅,被我握住的柔軟小手跟著縮了一下。

科恩聳了聳肩膀,對著艙口叫道:“這瘋老頭兒又去發瘋了……真沒勁,當著我們這些光棍親熱是最不道德的行為……來吧,我們也趕緊干點正事吧,這次要賭大一點,誰跟我玩?”

這時候小雨已經漸漸停了下來,天空也亮了許多,于是我們把玩牌的場地挪到了甲板上,一邊看著那條靈柩船在我們的視線里漸行漸遠,慢慢沉沒,一邊繼續贏著科恩的另一棟別墅和其他的豪車。

摩納法師依然站在甲板上,看著通向船艙的扶梯發呆,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科恩在玩牌中不時瞥著法師,并向我們擠眉弄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個老僧人動凡心了。

我對這個玩笑絲毫不以為然,因為摩納法師怎么看都不像那種抵擋不住誘惑的人,可能這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上一種誘惑,他好像在為別的事情擔憂,難道是在為愛德華嗎?我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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