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女巫
- 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2:閻浮詛咒
- 異度俠
- 9659字
- 2019-04-22 10:00:22
一
這是中心醫院職工宿舍樓里一間極普通的休息室,我也曾經在這里度過了驚心動魄的幾個小時。是的,這里就是蔡峰的房間——一間普普通通的休息室!半個月前,我曾經躺在這間房中整潔的床上,聽到隔壁房間李教授所發出的那令人驚悚的咯茲聲。
我站在門口,目光緩緩地在房間里掃過:一張陳舊的寫字臺——上面放著十幾本書和一個插著幾支筆的筆筒,一把木椅,一張床,洗漱架上放著臉盆和毛巾,門后面掛著蔡峰工作時穿的白大褂,除此以外,別無他物。這些就是蔡峰結婚以前所有的家當。
“異先生,這房間里的東西是小蔡在世時用過的,不幸發生后,我們害怕破壞線索,所以就將這個房間原封不動地鎖了起來,沒有人進來過,也許對你們查清楚案子有幫助!”何平站在我身邊輕聲道。
我點點頭,邁步向屋里走去。
其實也不用費心去翻看什么,屋子里的東西一覽無余。
我一層層地細心揭開床上的被褥,被子夾層沒有任何東西,床底下是幾雙鞋子,一雙皮鞋還被擦得油光錚亮,用一張報紙周正地包裹著,應該是為了防止落上灰塵。
寫字臺上放著十幾本書,我隨意翻看了一下。這些都是醫學手術類的專業書籍,我看不懂,但是上面用黑色的圓珠筆勾畫著,旁邊還寫著一行行蒼勁有力的字。我同樣看得一知半解,但筆跡很熟悉,那確實是出自蔡峰的手筆。
我輕輕拉開寫字臺下面的抽屜,同樣滿滿的是醫學書籍。我伸手翻了一遍,突然被一個軟軟的筆記本吸引了目光。
翻開封皮,扉頁上寫著幾行娟秀的字:
峰:
這是我用心為你挑選的生日禮物。
雖然,它只是一個筆記本,
但是,它卻是我的心。
你寫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都像是永遠篆刻在我的心里!
愛你的仙兒2003.5.8
2003年5月8日,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也就是說這個筆記本是六年前一個叫仙兒的女孩送給蔡峰的生日禮物。我自然不知道這個仙兒是誰,但是我卻知道六年前蔡峰還是醫科大學二年級的學生,那么這個叫仙兒的女孩應該是蔡峰大學時認識的,或者就是同學。在大學中這種戀人有很多,何況像蔡峰這樣優秀的人,曾經有過一段清純的愛情故事也絲毫不令人感到驚奇。這種愛情雖然純美,但卻往往很短命,一旦步入社會,就會迅速消亡。就像驚艷一現的曇花,經不起歲月的磨礪,留下的只是淡淡的美好回憶。
我翻開筆記本,從第一頁開始,上面都是蔡峰書寫的密密麻麻的讀書筆記,里面用了很多的醫學專業術語,我當然也看不懂。
這個筆記本很厚,但百分之八十的紙張都寫滿了字,每一頁的開頭都像是日記一樣寫著日期,從2005年開始一直到2009年,也就是說這個筆記本是蔡峰四年前開始用的,一直用到現在。從2003年到2005年這兩年中,這個筆記本一直是作為一份寶貴的禮物被蔡峰珍藏了起來。2005年,這是一個什么年份?為什么蔡峰會將珍藏了兩年的東西拿出來使用?
我稍加思索,就隱約能猜出來:2005年正是蔡峰大學畢業的時間,也許在這一年,他和這名叫仙兒的女孩分手了,珍藏已沒有意義,或者為了更好的懷念,或者因為其他原因,這個筆記本才發揮了它本來應該發揮的作用。
我一邊想著一邊往后翻看,因為我看不大懂,幾乎是一目十行,一掃而過,直到翻到最后,我才停了下來。
那是一頁蔡峰寫的信(或者叫感想更為貼切,但開頭卻是用書信的格式):
仙兒:
我不知道你現在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但是你跟我說過的那句話,我還深深地記著。
尤其是這段時間,我可以感覺到它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鉆進了我的軀殼內,正在冷冷地看著我的靈魂慢慢消失。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它帶給我的徹骨寒意和近乎索命的嚎叫!我知道我必須盡快找到它,將它從我的身體里捉出來,用封存魔鬼的葫蘆將它永遠封存起來,沉入海底深淵!
我看著這一段話,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仙兒曾經跟蔡峰說過什么,讓他數年不能忘懷,不知道那個“它”指的是什么。不過我能確定,這個“它”很可能和蔡峰的離奇死亡有關系,因為這里面的話讓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這一段話(或者叫短信)后面的日期是2009年8月9日,這正是我來S市之前的一個月。也就是說在我沒來之前,蔡峰已經意識到了有什么事情會在自己身上發生,而這件事一定和仙兒有關系!
再翻幾頁,又出現了一封同樣格式的短信。我急忙仔細看下去,連標點符號都不敢放過,上面寫著:
仙兒:
也許是老天要讓我的生命得以延續。今天我遇到了一個朋友,他跟我說的話使我明白了許多事情。我想我能夠解開這個謎團,使我重獲新生。
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以前的過錯。我知道你的家世,我也知道你的怨恨。假如,我能夠逃脫命運的安排,假如我能夠得以茍活性命,假如某一天我們在路上偶然相遇,我愿意向你懺悔。
懺悔我的過錯。
如果我終究沒有逃脫噩運,我也不會怪它,畢竟是對不起它在前,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到我的墳前,讓我縈繞在那里的靈魂可以再看看你。就算你聽不到我靈魂的懺悔,我只要看看你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第一段話看著有點莫名其妙,那么第二段話就更加讓我摸不著頭腦。第一段話說的是一個人跟蔡峰說過一段話,這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后面卻滿是道歉懺悔的話,這更像是一封遺書——一個將死者的臨終懺悔。難道,蔡峰的死竟然和這位叫仙兒的女孩有關系?
寫這段話的日期是2009年9月6號,這天他到底碰到了誰?
一個念頭突然從我心里閃了出來,于是我向站在旁邊不停翻看著一本半舊影集的白楓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什么時間來到S市的?”
白楓滿臉疑惑地看著我,想了一下說:“應該是9月5號吧!”
“9月5號!”我輕聲念道,“也就是說我們是9月6號將李莫然的尸體挖出來的?”
“是的,就是你來的第二天!”白楓加重語氣道。
我明白了,蔡峰說的那位朋友應該是我,而他所說的我跟他說的話應該就是關于詛咒的話(詳細內容可以參見《滅頂之城》)。
其實,從我第一眼見到蔡峰就覺得他有點憂郁,好像有什么事情不能釋懷一樣。但是,當時我只想當然地認為那是因為他事業的不得意造成的,現在看來,我全錯了。當時我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僵尸變異的事情上,而把蔡峰的不正常給忽略了!這是我的失誤,如果我能夠提前發現什么不對勁的話,事情可能不會發展到如此難以彌補的地步。
我又翻了下去,最后是一張中國式婚禮程序表,列得很詳細,甚至包括了司儀所說的話,每一個程序后面都用括號寫著六個字:最后一道程序,后面是一個很大的問號。
看到這里,我已經全明白了,如果將這些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線索聯系到一塊的話,事情的脈絡就會慢慢清晰起來:蔡峰發覺自己受到了一個類似于詛咒的邪惡力量的控制(我相信這個詛咒一定和這名叫仙兒的女孩有著莫大的關系),然后通過我和他講述埃及法老詛咒這件事,他知道了詛咒必須要經過觸發才能夠生效,所以他才選擇了我們前文提到的顯得很古怪的西式婚禮方式。白楓說得對,他確實在故意躲避什么事情,現在我知道了,他所躲避的事情就是觸發詛咒儀式的最后一道程序。因為蔡峰辨別不出是婚禮的哪一道程序會觸發詛咒生效,所以干脆直接摒棄了傳統的中國婚禮方式。
但是,結果卻并未如他所料,他還是沒能夠逃脫掉,而是做了“詛咒”的犧牲品。
那么,是誰對蔡峰下了惡毒的詛咒呢?又是基于什么目的呢?
我想我找到突破口了,是的,就是仙兒!如果這個詛咒不是她所下的,那么也必然與她有關系。
這時,白楓舉著相冊招呼我:“你看,老蔡這張照片是什么時候照的?”
我伸頭看了看,照片是彩色的,是兩個人在海邊的合影。男女都穿一身泳裝,很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男的不胖,臉型瘦削,那是蔡峰;女的皮膚很白,臉型有點像日本卡通動畫里的大眼美女——除了眼睛之外,長發輕輕拂過面頰,一雙眼睛隱約在發絲中,顯得迷離而神秘。我看到她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一種畏懼的感覺,好像面對一個西方女巫的眼神一樣。因為她的眼神有一種能夠將人一眼看到底的魔力,一看到它,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照片有了些年月,雖然色彩依然很明亮鮮艷,但背面已經有點微微泛黃。我看到這名女子,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仙兒,對,一定是她。雖然上面沒有寫字,但是,我卻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判斷。
最令我吃驚的還不是這女孩的眼神,而是蔡峰,更準確一點說是蔡峰的胸膛。他那瘦削卻平滑的胸口泛著微微的棕紅色,那是日光暴曬的結果,但是除了棕紅色以外,沒有其他顏色,那么,在驗尸房里見到的蔡峰尸體胸口上的藍色胎記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二
我們離開中心醫院時已是傍晚,我將那個筆記本和相冊都交給了白楓,讓她帶回局里。等她將我送到賓館,我就下了車。
白楓可能看我情緒不大好,一路上也就不說話,只是等我下車時才開口約我一起去吃晚飯。我告訴她自己很累,想早點休息,她也就不再說什么,開車回了公安局。
我看著她的車子轉過一個彎,消失在街上的拐角處,才轉身擺了擺手。
一輛出租車停在我身邊,我拉開車門鉆了進去。司機問道:“先生,你要去哪?”
“喪葬品店!”
三
夜里十一點半左右,我關上電腦,將準備好的東西收拾到一起,裝進一個黑色的小旅行包里,又將手機等電子物品都摘下來,放到桌上。背上旅行包,走出了酒店。
深秋的夜晚微微有一股寒意,我將上衣的拉鏈向上拉了拉,以便整個脖子都能隱藏進溫暖的衣領里。午夜將至,街上很冷清,見不到幾個行人,就是靠沿街攬生意的出租車也比白天少了很多。我站在寒風中等了足有五六分鐘,才終于等到一輛從酒店門口經過的出租車。
我擺了擺手,出租車停在我面前,司機是一位女士,她伸著頭,將車窗輕輕搖下來一條小縫,問:“先生,您要去哪?”
我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后面將車門拽開,一躬身子鉆了進去,等把車門砰的一聲關好之后,才輕聲道:“麻煩你送我到都市花園!”
女司機愣了一下,才開動了車子,她一邊開著車一邊偷眼從后視鏡里打量我,眼神里閃爍著一絲狐疑。
我見她不停地看我,就干脆對著后視鏡微微笑了笑。女司機也對著后視鏡笑了笑,本來略顯尷尬的氣氛得到一絲緩和。
“先生,您住在都市花園嗎?那里的房子很貴吧?”
“哦!”
“這么晚了,您到酒店送朋友?”
“不是!”
……
“聽說今天早上都市花園里發生了一場兇殺案,一對新婚夫妻半夜出了事情,男的死了,女的也瘋了,真可憐!”
我沒想到蔡峰的事情傳得這么快,早上發現的尸體,到了晚上就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我不想討論這件事情,于是又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算作回答。
“今天早上,我有個同行到都市花園送人,聽那個小區里的人說那小伙子尸體的形狀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四肢都縮到了一塊,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掰斷了骨頭硬拉到一塊的,仿佛供奉死人用的生雞祭品一樣。先生,這是不是真的?”
她的這個比喻雖然很形象貼切,但將蔡峰比喻成一只供奉死人的祭品卻令我心中不快,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知道!”
也許是職業習慣,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善于和陌生人閑扯的女人,所以并沒有在意我冷淡而略帶慍怒的說話語氣,繼續說著:“大家都傳遍了,各種議論都有,都覺得一個人能夠被擺置成這樣一副模樣,事情一定不簡單!”
“……”
“還有人說這絕對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你想啊,一個人能有多大力氣,怎么能將一個成人四肢的骨頭都硬生生掰斷。大家都認為這肯定是冤魂索命,用死者的尸體作為祭奠亡靈的祭品!”女司機神秘兮兮地絮叨著。
我本來打算等下了車再將包里的衣服換上,但是聽她沒完沒了地說話,突然改變了主意,于是拉開旅行包的拉鏈,脫下外套將衣服一件件地換上。
女司機絮絮叨叨中又往后視鏡里瞥了一眼,也許是想看看我聽她發表言論時的表情,但是,她只瞥了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樣,車子猛地搖晃了一下。她驚慌失措地踩下剎車,輪胎和柏油路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停了下來!
這里已經是都市花園的門口,我將外套重新套在身上,遞過去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她哆嗦著手接了過去。我打開車門,下了車。車子如同逃命一般在我身后猛然發動,一轉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心里暗自好笑,恐怕我是這位女司機今天晚上所拉的最后一個客人,她一定會發瘋似的將車子開到家里,蒙頭大睡,說不定還會做一個噩夢。她見到的情景無論是誰都會害怕,因為我的外套里面是一襲嶄新的壽衣!
四
我輕輕地繞到都市花園小區的一邊,在暗影里將旅行包里早就預備好的軟索取出來,在手中使勁搖了幾圈,投進高高的墻壁上。我試了試鋼爪抓的牢固程度,然后雙手拽住軟索,輕輕翻了上去。
我之所以繞開大門,跑到一邊暗影里翻墻進入,一方面是由于都市花園是一個高檔小區,保衛嚴密,我不是警察,要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堂而皇之地從正門進入,恐怕不是很容易;另一方面就是我這身雖然套在里面但還是有很大部分露出來的壽衣,如果從正門進去,非被保安當成神經病扣住不可。但是,這件事又非要在夜里進行,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讓白楓陪我一起來,這樣自然不會受到阻攔,可我不想讓白楓再經歷一次驚心動魄的險境,更何況我做事情從來都是認為對的就去做,不愿意受任何人的左右,更不想給任何人解釋什么!
我跳下院墻,在暗影里快速地向蔡峰的新家走去。還好,現在接近夜里十二點鐘,大部分居民都已經睡覺了,就算有的人家還亮著燈,人也基本上在屋里,所以偌大一個小區,就只有我一個身穿嶄新壽衣的人步履輕健地在花園矮樹中穿行。臨近蔡峰出事的樓房,我將外套裝進旅行包,小心翼翼地藏在一排高高聳立的冬青叢中。
五棟六單元403號!
我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就是在這里,蔡峰以一種近乎詭異的姿勢離奇死亡,我現在要去的就是這里!
走廊里很黑,我來之前專門買了一雙薄底運動鞋,目的當然只有一個——盡量使自己走路的聲音越輕越好,而且我基本上是用腳尖小心地和地面接觸,所以雖然是新小區,雖然這里的感應設施很靈敏,但我穿行在漆黑的走廊里,就像一只迅速接近獵物的黑貓,悄無聲息!
到了四樓,我從口袋里掏出白天準備好的細鋼絲,從中間彎曲過來,輕輕地捅進鎖孔中。這種防盜門需要兩面同時開啟才能夠打開,比一般的門鎖要難對付一些。我費了足有三四分鐘才聽到“咔”的一聲響,打開了門。里面的木門就好對付了,我略微鉤了兩下,門就開了!
將兩扇門重新關好,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里走去。
屋里的一切和白天我看到的沒有什么兩樣,只是氣氛有點陰冷,不知道從哪里吹進來一股嗖嗖的冷風,令我激靈靈打了幾個寒戰。
門窗關閉的都很好,而且蔡峰住得也并非高層,這股涼風應該是死者發出來的——無論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人離奇慘死,在那個地方都會形成一種特殊的氣場,不斷向外吹出涼颼颼的陰風。雖然這沒有什么科學道理,但卻是確實存在的現象,無論你是歸結為心理作用,還是恥笑為無稽之談,這種離奇的事情都普遍存在著。就像沒有牛頓以前,蘋果照樣會落到地上而不會沖向太空一樣!
臥室里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我當然能辨別得出來,這是人死的瞬間所吐出的最后一股陽氣的味道。有人說這股陽氣蘊含了死者生前所有的怨氣,所以氣味最重,有的會縈繞在死亡地點好幾年都不消散。如果,這真是蔡峰怨氣凝結的話,我真希望能夠將它吸入自己的身體。也許吸進來,我就能了解蔡峰離奇死亡的真相。
現在大約過了午夜十二點,我席地坐下,大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房間,耳朵也變得靈敏起來,我想就算有一絲一毫的聲音發出我也能立即覺察出來。
寫到這里,你可能會非常奇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身穿壽衣坐到一個剛剛發生人命案的地方,這是要干什么?
我并不想故意留下懸念作為你讀下去的理由,所以在這里有必要解釋一下。
很簡單,我是在捉鬼,更確切地說是在捉幽靈!
自從白天看到那兩封稀奇古怪的信,我就想起了多日前,我和蔡峰在中心醫院外面酒館里的對話。他問了詛咒,接著又問了幽靈詛咒。當時我沒有在意,可是今天看了那兩段短信以后,我敢斷定,蔡峰那些問題絕非隨口問問,而是思考很久卻未能解決的疑難,也許這就是蔡峰死亡的原因。
對,幽靈詛咒!一個靠召喚邪靈對人進行生命傷害的邪惡儀式。既然是邪靈作祟,那么,邪靈必然會從它所在的空間里來到人世,對受詛咒者進行傷害,如果邪靈在被釋放出來以后,并未馬上退回到它所在的空間,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內,在它曾經出沒過的地方,它很有可能會再次出現。
這就是我深夜來到這里的原因。而我之所以會身穿壽衣,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掩蓋生人的氣場,使這個害死蔡峰的幽靈無法發覺我就在這里。幽靈出沒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對氣場的靈敏感知,如果有一個陽氣很重的人出現在那里,它的氣場很有可能會被壓制,所以我將手機等一切可以改變某個地方氣場(或者說磁場)的東西統統扔掉,穿著壽衣凈身進來,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幽靈能夠讓蔡峰離奇死亡!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我靜靜地等著,等著那個幽靈再次造訪!
五
我一動不動地坐著,等著,耳邊傳來墻上電子表滴答滴答的響聲。我瞥了一眼,適應了黑暗環境的眼睛已經能隱隱約約地看清表盤。時針指向了兩點,可是屋子里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異動。
我坐得小腿有點發麻,心里也開始焦躁起來,于是站起來使血液能夠喚醒將要麻痹的腿上神經。
就在我剛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廳里發出一陣很輕微的“嚓嚓”聲。
我心里一動,躡手躡腳地鉆進半開的柜子里,雙手緊緊捏住把手,只露出一絲很小的縫隙,眼睛貼在縫隙上,視野可以看到臥室里的任何角落。
那“嚓嚓”的聲音慢慢走近,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影子,雖然只有兩三米的距離,但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因為他(或者她)穿著一個奇特的斗篷,或者叫大氅,就連手臂都隱藏在大氅中,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頭發很長,將整個頭臉都遮了起來,所以,在漆黑的夜里,我更加看不出他長什么樣子。與其說那是一個人,倒不如說那是一個影子更為貼切。
那影子手里拿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拐杖,但卻并不拄在地上,只是斜斜地橫在身邊。他走路雖然緩慢,卻并不顯得吃力,顯然不需要借助其他東西輔助行走,這根拐杖就更加顯得多余。
黑影緩步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床邊,像是嘆息一樣吐了一口氣,聲音古怪地道:“你終于還是未能逃過命運的安排。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彼曇羯硢」之?,像是一個男人捏細了嗓子說話,又像是一個婦人故意變粗了嗓子夢囈。我雖然聽清楚了他所說的話,但是卻更加辨別不出這人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黑影說完又像是嘆息般吐出一口氣:“其實,死并非一件痛苦的事情,與其在擔驚受怕中煎熬,還不如無知無覺的好。你安息吧!希望你的靈魂不要怨恨任何人,這都是你注定的命運,當然,你也不要怨恨我,其實我也是沒有辦法,無能為力。你死了,我也就解脫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頭顱佝僂在寬大的大氅里。古怪的聲音飄蕩在寂靜的臥室中,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但是我卻越聽越覺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這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這個不男不女,或人或鬼的黑影一定和蔡峰的死有著很大的關系。
說完這些,黑影突然緩緩地動了動,雙手伸展開,整個大氅也瞬時大了一倍,就好像一只蝙蝠突然伸開前肢,展開了自己的肉翅一樣。古怪的手杖在他手中被直直地向前伸出來,指向更加漆黑的屋頂。接著從他嘴里開始吐出一連串稀奇古怪的音符。
恕我不能將這些音符書寫出來,因為那只是音符,如果將它用漢字記述下來,就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字節而已。而且,我只聽清了前面一句,后面的就聽不出到底是什么音符了。這也不能怪我,這些音符并非像一些英文歌曲一樣,雖然不懂英語的人聽不懂什么意思,但歌詞是隨著音調的起伏變化遵循一定規律的,可這黑影發出的音符卻毫無規律可言,稀奇古怪,忽高忽低,我能夠記住第一句還是靠我反復將它念了四五遍。
但是,在他念這些音符的時候,臥室里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本來他發出的聲音并不大,但卻好像晴天霹靂一樣,震得我的耳鼓“轟轟”響。也不知道是我的幻覺還是眼前真的出現的情景,我看到一束淡淡的幽藍色的光芒從屋頂上投射下來,將他展開的身影照射得更加偉岸高大。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他念的到底是什么——咒語。而這個黑影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應該是巫師。無論他是人是怪,是男是女,他都是一個巫師,一個從事巫術的邪異!
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了我的推測,是的,蔡峰一定是受了詛咒,一個巫師的邪惡詛咒。現在,這個巫師在摧毀了一個年輕人的性命以后,開始解除自己的詛咒。如果真的是通過召喚邪靈進行詛咒的話,事成以后不放回邪靈,詛咒者就會受到反噬,這種危害甚至比被詛咒的人受到的還要大。
在他震耳欲聾的聲音中,我心里想的就是以上這些,而當聲音停止,臥室又恢復如常的時候,我也已經作出了決定:無論他是多么強大的巫師,我都要擒住他。這是我為蔡峰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但當我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卻聽到一個發顫的聲音喊道:“你不許動,把手放在頭上,轉過身來!”
一聽這聲音,我就知道這是誰了:白楓。我對她的聲音太熟悉了!
那黑影緩緩轉過身,對著白楓又發出一串輕微的音符,我就看到白楓突然晃了晃,倒在地上!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我一見到白楓昏倒,便立即從櫥柜里跳出來,手臂一揮,軟索“刷”地一聲探了出去,軟索末端的鋼爪向那黑影猛地抓出。
其實,白楓一昏倒,不光我馬上采取了行動,那黑影也立即采取了行動,只見他身子迅速向外面竄出。
他跑得雖快,但卻快不過從后面飛趕上來的鋼爪。眼見著鋼爪就要抓到他的后背,黑影并不轉身,手杖只是向后面一指。我就看到面前的墻壁如同活了一樣,迎面向我撞了過來。
我大吃一驚,急忙向后一閃,那黑影在前面一晃,就沒了蹤跡。
當我躲到一邊,意識到這只不過是一種幻覺,再度飛身去追的時候,漆黑的走廊里早已經沒有了那黑影的半點痕跡。要是依我平時的性格,我肯定不顧一切地追下去,但這次不行,因為白楓還躺在地上,她的安危對我來說遠比抓到這個巫師重要得多。所以,我只在走廊里看了看,就急忙跑回來,按亮了屋里的燈,趕過去將她的頭輕輕抱起來。
六
過了大約五六分鐘,白楓嚶嚀一聲醒了過來,看著我問:“那個黑影呢?”
我向她搖搖頭,苦笑道:“他已經跑了……你身上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白楓慢慢掙扎著站起來,搖搖頭說:“就是頭有點暈,別的倒沒什么。真奇怪,我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昏過去了?異……哥,那是誰?”
“我不知道那是誰,但是他肯定是一個巫師,你剛才是受了他的咒術,才會無緣無故地昏倒在地。可惜,我沒有抓住他!”
白楓點點頭,突然一臉驚異地看著我說:“異哥,你怎么會這副打扮?”
我聳聳肩,笑道:“我覺得這身衣服倒是挺合身的!”
白楓啐了一口,手忙腳亂地幫我往下扒衣服,嘴里道:“呸呸,這話多晦氣,趕快吐兩口!”
我笑著按她的吩咐吐了兩口,就跟她講起了今天夜里所發生的事情。當然,這其中自然包括我選擇穿上一套晦氣的壽衣的原因。最后問她:“你怎么來這里了?”
“還說呢?不都是因為你嗎!”白楓撅著嘴說,“我回到局里以后,就幫著黃隊長熬夜將從這里帶回去的東西好好檢查了一遍。最后,你猜我們發現了什么?”
“什么?”我急忙問。
“一個存儲卡,確切地說是一個錄影機的存儲卡。我們在電腦上播放了它,原來上面拍攝的是老……白小娟他們新婚當夜的事情!”白楓說到這里微微停了停,臉上浮現出一股淡淡的紅暈。瞥了我一眼繼續說:“這段影像幾乎將蔡峰死亡的過程全錄了下來。我覺得這是一個重要線索,于是就給你打電話,但就是老打不通,又想起你白天的神色,我就猜你肯定來了這里。所以就在局里拿了鑰匙跟了過來!”
我知道她臉紅的原因。新婚之夜的錄像,難免會有許多令人臉熱心跳的鏡頭,但我對此不感興趣,急忙問:“存儲卡你帶著嗎?”
白楓搖搖頭:“這種重要的證據我怎么可以帶在身上,當然在局里!”
我拉著她就往外走,邊走邊道:“快,咱們回局里!”
白楓笑道:“看你急的,局里已經沒人了,你還是明天看吧!折騰了一晚上,我肚子都餓了,你是不是得請我吃點夜宵?”
我拍著自己的腦袋說:“你看我……對,害得你大老遠跑來,當然應該好好慰勞慰勞白警官?!?
于是我們下了樓,我取了旅行包,將壽衣塞進去,換好外套?,F在有白楓陪著,也就不用再翻墻出去,坐在她的車里堂而皇之地駛出了大門,眼看著站在傳達室里的保安拘謹地打著敬禮,心里不禁感到好笑。
我們走進一家24小時營業的西式餐廳,點了漢堡雞腿,看著她大口咀嚼起來。
吃飯中我問她:“你剛才說想起我白天的神色就猜到我來了這里,到底我神色有什么不同?”
白楓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神秘兮兮地說:“這個嘛,就不能告訴你了,不過以后在本警官面前最好放老實點,別想騙我就是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她是真能看破我的心思,還是只不過偶然猜中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