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1938年,偽滿哈爾濱特別市,舊僑民區(qū)。
雖然天色已暗,但此時不過是下午四點半。
一身行商打扮的易陌塵坐在酒館內(nèi),這個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跟前擺著沒有動過的酒菜,舉手投足顯得很有氣魄,和那些年齡相當(dāng)、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完全不一樣。
易陌塵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霧氣,看著從外面列隊走過的日本憲兵。
回過頭來的時候,易陌塵下意識看向了在角落中坐著的一對父子,原本那個座位是他的,因為座位后方有一扇后門,如果出現(xiàn)任何意外,他可以從那扇門直接逃離。
可是,當(dāng)他來到這家酒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選好的位置已經(jīng)被這對父子給占了,他也不能上前讓人家讓座。
一看那對父子的打扮就知道是從關(guān)里來的,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裹著,最滑稽的是那孩子還戴著兩頂薄帽子來御寒,看樣子他們在來之前,并沒有想過東北會如此寒冷。
不過,易陌塵卻很好奇那位父親腳旁的那個行囊,行囊的模樣很怪異,像是巨大的酒囊,有五根扁平的長條物件因為無法完全裝進行囊,所以有三分之一裸露在外面。
那是什么東西?兵器?不像。
“爹,我還想吃一個饅頭。”唐子程將盤子里最后一點油水舔干凈后,放下盤子,提出了這樣一個并不過分的要求。
唐千林伸手摸向行囊中,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沒拿出來,只得朝著兒子搖了搖頭。
唐子程也懂事地點了點頭,安安分分地坐在那兒,不過肚子依然咕咕作響。
唐千林微笑道:“等爹接了活兒,賺了錢,就帶你吃個夠,好嗎?”
“好!”唐子程也笑道,“爹,我們在這里等誰呀?”
唐千林下意識看向酒館門口:“等你師叔。”
唐子程點頭:“哦,那我再喝點水。”
唐千林笑道:“好,水管飽。”
唐子程要起身去倒水的時候,卻想起了什么,問:“爹,你什么都沒吃。”
唐千林剛要說什么,唐子程卻道:“我知道你又要說自己不餓,其實你是把吃的都給我了,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孝順你。”
唐千林道:“你記住,你活著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了孝順我,懂了嗎?”
唐子程點頭:“懂了。”
此時,酒館門開了,冷風(fēng)灌入,店小二立即上前迎客,店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也下意識投了過去。
一個裹著皮襖的光頭男子出現(xiàn)在門口,掃了一眼店內(nèi)后,徑直朝著易陌塵走去,坐下后拍了拍手中的包袱道:“易爺,您要的東西。”
易陌塵指了指桌上:“打開看看。”
光頭男子四下觀望著:“這里不方便吧?”
“耍我呢?”易陌塵笑道,“按照規(guī)矩,賣主的貨不見光,買賣是沒辦法談的。”
光頭男子只得小心翼翼打開包袱,露出里面盤在一起的白森森的骨頭。
易陌塵目光注視在那堆骨頭上,默不作聲。
角落中,好奇的唐子程也看到了那個包袱,低聲問:“爹,那是什么呀?”
唐千林扭頭掃了一眼:“我告訴過你的,現(xiàn)在我考考你。”
雖然父子的說話聲很低,但還是被易陌塵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并未注視過去,而是裝作依然在查看那堆骨頭的樣子,同時豎起耳朵聽唐千林父子的對話。
唐子程仔細看著,都快忍不住走過去看了,半天后,他眼睛一亮,略微提高聲音道:“蛟骨!”
這兩個字一出口,易陌塵和光頭男子同時一愣,立即扭頭看向唐子程,唐千林也立即瞪著唐子程。
唐子程知道自己錯了,立即低下頭,裝作喝水的樣子。
光頭男子猜疑地看著易陌塵:“易爺,那兩位,您認識?”
易陌塵搖頭:“不認識,我也很好奇,為什么他們會知道這是蛟骨?”
“真的?”光頭男子顯然不相信易陌塵,“易爺,別耍我。”
易陌塵道:“既然你覺得不安全,我們要不換個地方,或者改日再談。”
光頭男子尋思了一會兒道:“換個地方吧,地方我定,沒問題吧?”
易陌塵簡單道:“好。”
說完,光頭男子就將包袱重新裹起來,就在兩人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酒館門又開了,這次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六年前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非似山的楚樂康,也就是唐千林要等的人。
就在唐千林準(zhǔn)備跟楚樂康打招呼的時候,楚樂康卻朝著另外一個空座走去,在整個過程中并未看唐千林一眼。
但唐千林面部的表情變化卻被易陌塵的雙眼抓住,他意識到,這兩個人認識,但為何進來的這個男子不與等他的人相認呢?
想到這兒,易陌塵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街頭忽然間多了不少人,有些在賣煙,有些在提著行囊走來走去,有些甚至在閑逛,但不管這些人在做什么,他們都會有意無意地看一眼酒館的方向。
“有狀況。”易陌塵低聲道,“外面多了不少眼睛,不知道什么來路,也許是警察,但最有可能是保安局的人。”
光頭一愣:“保安局?真他媽硌硬人!這些王八蛋怎么哪兒都有。”
易陌塵問:“你帶違禁品了嗎?”
“蛟骨算違禁品嗎?”光頭有些慌張,“好在是我相信你,出門沒帶家伙。”
易陌塵卻絲毫不慌亂:“我也沒帶,那就行了,咱們靜觀其變,記住,千萬不要多事。”
光頭道:“廢話,我知道,命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被保安局的人逮去了,那就別想再活著出來了。”
唐千林坐在那兒,斜眼瞟著不遠處的楚樂康,雖然楚樂康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但他也能看出來,楚樂康的呼吸不平,臉色的蒼白都蓋過了寒冷導(dǎo)致的緋紅臉頰,這說明他受了傷。
酒館內(nèi)依然無比平靜,大家各自吃喝著,沒人說話,但氣氛明顯與先前相比怪異了很多,大家都互相猜疑著,推測著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
過了許久,楚樂康撐著桌子站起來,問店小二:“伙計,有茅廁嗎?”
“后面。”店小二指著后門的位置,“出后門左拐就能看到了。”
楚樂康點頭,徑直朝著后門位置走去,在走過唐千林身邊的時候,將手中的一個香囊扔了過去。
雖然楚樂康手極快,但依然被一直死死盯著他的易陌塵看到了。
當(dāng)易陌塵看清楚那個香囊,也看清楚香囊外表的花紋之后,眼前頓時一亮,他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機會來了,自己一直尋找的人也出現(xiàn)了。
就在易陌塵思考下一步如何行動的時候,門再次被推開了,幾個穿著大衣的壯漢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店內(nèi),指著還放有楚樂康行囊的桌子問:“那人去哪兒了?”
店小二道:“上茅廁了,就在后面。”
大漢一掌推開店小二,大步朝著后門方向追去,幾人沉重的步子踏在地面上,讓周圍幾張桌子都微微搖晃著。
“奇怪!那不是八相門的人嗎?”光頭男子無比詫異,“他們怎么會穿著保安局的大衣?”
易陌塵微微搖頭:“很明顯,八相門的人被日本人招安了。”
光頭男子露出個詫異的表情,很快道:“我得走了,對了,蛟骨就送你了,再見。”
光頭男子扔下包袱,起身就走出酒館。
他起身的同時,角落中的唐千林也站起來,低聲叮囑兒子:“子程,你留在這兒,不要走開,等爹回來。”
唐子程點頭:“知道。”
唐千林拿了行囊,起身就疾步朝著后門方向走去。
易陌塵也起身,慢吞吞地走過去,吩咐店小二道:“給這孩子上一盤鍋包肉、一只燒雞、五個饅頭。”
說完,易陌塵問疑惑的唐子程:“夠了嗎?”
唐子程沒說話,易陌塵摸出鈔票遞給店小二:“他要吃什么,你就上什么。”
店小二歡喜地接過錢:“好嘞,這位小爺想吃什么,就上什么!”
易陌塵走出后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雪地中倒著一名八相門的門徒,而剩下來的三人已經(jīng)將唐千林包圍住。
唐千林斜眼看了看易陌塵,易陌塵往旁邊一站,笑道:“別管我,你們繼續(xù),我就是路過看個熱鬧。”
其中一名八相門門徒抬手指著易陌塵道:“看什么熱鬧!活膩了!滾遠點!”
易陌塵搖頭道:“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死皮賴臉,而且性格很怪,別人讓我做的事,我偏偏就不做,你越讓我滾,我就站得越穩(wěn)。”
那名門徒離開唐千林身邊,徑直走到易陌塵跟前,舉拳就要襲下的時候,卻愣住了,因為易陌塵摸出了一把手槍對準(zhǔn)了他的鼻梁。
“滾回去。”易陌塵笑嘻嘻道,“滾回去接著打,要么你們?nèi)齻€打死他,要么被他打死,快點,我不想說第二次。”
門徒畏懼手槍,但依然嘴硬:“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知道。”易陌塵冷冷道,“但你們應(yīng)該不知道我是誰。”
門徒問:“你是誰?”
易陌塵笑道:“你奶奶兒媳婦的男人。”
蠢笨門徒一愣:“我奶奶兒媳婦的……”
說到這兒,門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易陌塵笑道:“對,我是你爹,乖兒子,快去打。”
唐千林站在那兒,深吸一口氣,看著回到身邊來的那位門徒,門徒拔出匕首握在手中。
“喂,他們用武器了。”易陌塵笑道,“你也應(yīng)該把你的下鳳槍拿出來。”
下鳳槍?
八相門的三個門徒聽到這仨字下意識退后了一步,重新上下打量著唐千林。
而唐千林則側(cè)身冷冷地看著易陌塵,這個年輕人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是誰?又有什么目的?
“別怕!”其中一名門徒道,“三個打一個。”
雖然這么說,但那位門徒卻不敢上前,因為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下鳳槍是旄捕的武器。
而旄捕,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
易陌塵見還沒動手,上前一步道:“你們到底打不打呀?”
唐千林正要說什么的時候,一名門徒認為自己抓住了唐千林的空當(dāng),就持刀上前刺了過去,唐千林身形一變,抓住門徒的手腕,一拽一拉直接將其手臂弄脫臼,緊接著一腳踹開。
那人倒地哀號,其他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嘶吼著持刀沖向唐千林,但在頃刻之間兩人就被放倒,快得連中招的兩名門徒自己都沒看清楚,就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受傷倒地了。
唐千林提著行囊,朝著前方追去,在追過拐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靠墻而坐,身上已經(jīng)落上一層積雪的楚樂康。
“師兄,你哪兒受傷了?”唐千林關(guān)切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楚樂康吃力地說:“我中毒了。”
唐千林立即去翻找行囊:“我拿解毒丸。”
“沒用的。”楚樂康抓住唐千林的手腕,“是日本人下的毒,我活不長了,你聽著,青龍寺是個圈套,千萬不要……”
楚樂康話沒說完就咽了氣。
唐千林愣愣地看著死去的師兄,長嘆了一口氣。
站在一旁的易陌塵卻在那兒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每個身負秘密的人,在將死之前,都不先說重點呢?非要說幾句廢話,等說到重點的時候,兩眼一翻就死了。”
唐千林瞪著易陌塵,易陌塵立即道:“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我只是以事論事,沒有針對你師兄的意思。”
唐千林抱起楚樂康的尸身就走,易陌塵在旁邊道:“你就準(zhǔn)備這么抱著一具尸體招搖過市?”
唐千林不搭理他,繼續(xù)往前走。
易陌塵跟在后面邊走邊說:“你知道你殺的那幾個,都是八相門的人,你是關(guān)內(nèi)來的,不知道東北的八相門吧?”
唐千林冷冷道:“我沒殺他們。”
“是嗎?”易陌塵故意踮起腳尖看著遠處雪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四個人,“那他們怎么死了?”
唐千林掃了一眼旁邊的一名門徒的尸體,看到那人被抹了脖子,知道那是易陌塵干的,于是問:“你為什么要殺了他們嫁禍于我?你有什么目的?”
易陌塵走到唐千林跟前:“我想和你做一筆買賣……”剛說完,他又搖頭,“不,三筆買賣。”
唐千林問:“我為什么要和你做買賣?”
易陌塵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不多了,我們先到我那兒去吧,先安頓你師兄的尸身,然后咱們再慢慢聊。”
唐千林依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看著哼著小調(diào)朝前走的易陌塵:“回答我。”
易陌塵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道:“因為,你不和我做買賣,幾分鐘后,保安總局的大隊人馬趕到,你和你兒子就死定了,就這么簡單。”
唐千林遲疑了下,只得點了點頭。
易陌塵也咧嘴笑了。
一個小時后,唐千林和唐子程已經(jīng)坐在了易陌塵位于哈爾濱特別市松浦區(qū)的那棟豪宅的沙發(fā)上。
唐子程顯得很是拘謹,因為他從未見過這么豪華的宅子,而且桌上還擺著那么多他見都沒有見過的飲料和點心。
唐千林也穩(wěn)坐在那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座宅子,判斷什么地方容易逃走,什么地方適合暫時躲避。
“你師兄的尸身我已經(jīng)放在地窖中了。”換了一身輕便穿著的易陌塵走下樓來,手中還提著那光頭留下的包袱,“我知道你是旄捕,但我還想再次確認一下。”
唐千林冷冷注視著落座的易陌塵:“你嫁禍于我,又幫助我和我兒子離開,所以你我之間扯平了,互不相欠,我可以走了。”
“等等!”易陌塵示意唐千林不要急,“誰說扯平了?我的確嫁禍給了你,但我只嫁禍給了你,沒有嫁禍給你兒子,而且我并不只是幫助你離開了,還幫助了你們倆,加上我請你兒子吃的那頓飯,你欠我一筆錢和一條命。”
唐千林皺眉道:“請我兒子吃飯,是你自愿的,所以,我不欠你錢,只欠你一條命。”
易陌塵笑道:“旄捕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公平,如果非要說公平的話,我們再往前說,是你主動去招惹八相門的門徒,和他們動的手,這件事與我無關(guān),如果你不和他們動手,我又如何殺得了那三個人嫁禍你?所以,說來說去,你欠我的是兩條命,對了,還有,收殮你師兄尸身的這個人情,我還沒算進去呢。”
唐千林終于露出了笑容,覺得這個易陌塵很有意思,他自我介紹道:“我姓唐,名千林,這是我兒子唐子程,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易陌塵坐正道:“我姓易,祖籍湖南,是明朝衡宇公后人。”
唐千林點頭道:“戶籍湖南建寧。”
易陌塵道:“沒錯,現(xiàn)在叫株洲。同治年間,我爺爺領(lǐng)著三個兄弟來到關(guān)外做藥材買賣,攢下了這些家業(yè),一直傳到我這一代。”
唐千林問:“那你現(xiàn)在是做什么的呢?”
易陌塵笑道:“能當(dāng)上旄捕的人,傳聞中都是智慧一等,觀察力細致,異于常人者,請問唐兄,依你的觀察,我是做什么的?”
唐千林不假思索地回答:“無利不起早的奸商。”
易陌塵一愣,隨即笑了,拍手道:“厲害,一眼就能看出來。”
唐千林淡淡道:“這一點不需要細致的觀察力,有四個字叫相由心生。”
“是嗎?”易陌塵站起身來,找了一面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我一直覺得自己長得憨厚老實……”
唐千林抓過桌上的一個點心遞給眼饞好久的兒子,繼續(xù)道:“你要和我做什么買賣?我欠你兩條命,就和你做兩次買賣,買賣做完,咱們分道揚鑣。”
易陌塵轉(zhuǎn)身道:“痛快,桌上有個包袱,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唐千林看了一眼包袱,并未打開:“如果是酒館里那個光頭給你的包袱,里面裝的是蛟骨,但只有其中一塊是真的。”
易陌塵重新落座,打開包袱:“只有其中一塊是真的?哪塊?”
唐千林還未說話,旁邊吃著點心的唐子程指著最邊上的那塊道:“就只有這塊是真的,其他的都只是普通的蟒骨。”
唐千林看著易陌塵點點頭,表示唐子程并未說錯。
易陌塵拿起那塊骨頭,仔細看著:“怎么分辨?”
“所謂蛟骨,傳說中指的就是蛟龍的骨頭,質(zhì)地堅硬無比,但傳說僅僅只是傳說,實際上真正的蛟骨,就是一種巨蟒的骨頭,這種巨蟒俗稱山蛟,身長六丈,腹部有軟腳。”唐千林拿過易陌塵手中的骨頭,“山蛟的骨頭原本就帶韌性,但這遠遠不夠,所以需要放入藥水中泡制數(shù)年,最終才能變成我們所說的蛟骨。”
易陌塵點頭:“有什么用呢?”
唐千林解釋道:“制作兵刃或者鎧甲。”
說完后,唐千林又緊接著道:“剛才我替你解惑,所以現(xiàn)在你欠我一個人情。”
易陌塵一愣,湊近唐千林道:“喂,到底咱們誰是奸商?”
唐千林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就是什么樣的人。你對我坦誠,我就毫無保留;你構(gòu)陷我,我就設(shè)計你。”
易陌塵往沙發(fā)里一窩,笑道:“我喜歡你這種人,我們現(xiàn)在來談?wù)勝I賣吧。”
唐千林默默點頭,唐子程在旁邊又拿起一塊點心,但并沒有下口,只是看著唐千林。
易陌塵立即道:“吃吧,隨便吃,吃多少我都不會算進買賣里,也不會算人情。”
唐千林笑了:“請說。”
易陌塵道:“我是個異商,作為江湖中人,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吧?”
自古以來,從商者就被統(tǒng)稱為商賈,行走販賣的稱為商,而有固定住所販賣的稱為賈,這兩種人都是做普通生意,販賣百姓日常所需的各種物件。
但還有一種被稱為異商,說好聽點是做別樣買賣的人,但在江湖中這種異商則是專門販賣一些平常人用不到,也根本不會感興趣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例如蛟骨。
唐千林點頭:“我知道,然后呢?請說重點。”
易陌塵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著:“原本我在這里的買賣一帆風(fēng)順,可是這兩年出了些狀況,有人搶了我的生意。”
唐千林淡淡道:“日本人?”
“沒錯,就是這群狗日的。”易陌塵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們成立了一個新的部門,用各種方式搜羅我原本感興趣的東西,因為出價高的原因,很多人都開始掉頭和日本人做買賣。”
唐千林笑道:“原來奸商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易陌塵對唐千林的嘲諷并不在意,卻是笑道:“我一個人對抗一個國家,能撐到今天算不錯了。”
唐千林繼續(xù)嘲諷:“你就是這么自我安慰的?”
易陌塵喝了一口酒道:“你師兄死前,說了‘青龍寺’三個字,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
唐千林微微搖頭:“不知。”
易陌塵斜眼看著唐千林:“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拖家?guī)Э趤淼綎|北?”
唐千林問:“你到底想說什么?不要兜圈子。”
“我知道你很想查清楚你師兄到底是被誰害死的,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可以保證的是,只要你幫我,我就不遺余力地幫你。”易陌塵緊盯著唐千林的雙眼,“因為巧的是,我也在調(diào)查青龍寺,我曾組織過一支隊伍去探查青龍寺,可惜他們都只是莽夫,并不專業(yè),所以半路上就折損了不少人手,等趕到撫順的時候,就剩下五個人了,而這五個人,最終活著回來的只有一個。”
唐千林皺眉:“你說青龍寺在撫順?”
易陌塵點頭:“對,就是奉天旁邊的撫順城,你師兄連這個都沒告訴你?”
唐千林搖頭道:“你接著說。”
易陌塵放下酒杯:“在我說青龍寺之前,我得先給你介紹下和我搶買賣的那個日本機構(gòu),這個機構(gòu)的名稱叫秘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