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失而復得的寶貝，人總是會表現出過度的珍愛。也仿佛是開始一場新的戀愛，他瘋狂地燃燒著壓抑已久的激情，有精神的，更有身體的。我內在潛伏著的某種欲望再次被他激發出來。王杰再次被我漸漸淡忘。也許是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起。因為有時這種強大的負罪感會令我像要窒息。于是一切都被我暫時拋到了腦后。我完全像個任性的少女，再次迷失在欲望的河流里。

1

終于撥通趙達的手機，沒想到的是，趙達一接到我的電話就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哭泣著一邊還哽咽著在電話里一個勁兒地問：“靈靈，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告訴我，告訴我好嗎？”

一開始我并不打算告訴他我目前所在的地方，我想，我們之間除了那張婚約，再沒有其他的牽扯。但是他一直在電話里苦苦地哀求：“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半年了，我幾乎找遍了半個中國，你快告訴我，你到底在哪里？我馬上去接你。求你了，靈靈，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幾乎泣不成聲。那一刻，我覺得自己那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堤壩開始出現了縫隙，他的眼淚就像一劑強烈的摧毀劑，迅速向堤壩的深處滲透。我幾乎是眼看著它開裂，然后張開大口，將我吞噬。然而這樣的吞并看起來就像一次心甘情愿的妥協。幾乎所有了解我們情況的人都認為，我應該堅守到底，即使面對海嘯也應該巋然不動。

可是我天性的弱點就是無法抵御別人的淚水。我很少被強硬壓倒，卻常常屈服于別人的哀求。我明知自己不可以那樣，但我選擇了再次冒險。是的，這無疑是又一次冒險。令人無法理解的冒險。可是我想也許他真的悔改了，我為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呢？畢竟，他還是我的丈夫。

我終于忍不住告訴他，我在Y大學。在太陽快要下山時，趙達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一看到我就緊緊地抱住了我。半年不見，他單薄了很多。看著他消瘦的臉，我竟然感到心痛。

趙達對我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男人比他更愛我。那一刻我似乎相信了。他告訴我，這半年來他一直在找我。為此，他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個好覺，整整瘦了二十斤。

也許他是真的愛我，只不過他愛得太極端，太變態。但那一刻，我傻傻地相信，可能天底下真的再也不會有男人像他這樣的愛我，這樣天涯海角地去找我。當然也不會再有男人像他那樣的傷害我。可他對我說，傷我是因為太愛我。那一刻，無論是因為什么，我都不愿再去跟他計較什么。我們只知道抱在一起哭，然后又相互為對方擦去淚水。

自那一刻直到我們回到紅城的家中，趙達再沒有放開我的手。已經裝修完成的新家布置得富麗堂皇，好長一段時間后我還覺得那不是我的家。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個客人。我把這種感覺告訴了趙達。這讓他很擔心，他害怕我會再一次離開，就緊緊地抱著我說：“老婆，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一點兒也不快樂，真的一點兒也不快樂。這房子里從來就沒有過笑聲，我就像住在地獄里一樣，忍受著煎熬和折磨。只有現在，我才覺得這里像個天堂。”

似乎我的離開并沒有促使他與別的女人走得更近。相反，他大概也暫時厭倦了那種逢場作戲。也許是人不可思議的心理作祟，認為越是得不到的，總是越好的。以前總以為我已經是他鐵定的女人，再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但事實告訴他，我是可以遠走高飛的，并且會活得比他更好。

對于失而復得的寶貝，人總是會表現出過度的珍愛。也仿佛是開始一場新的戀愛，他瘋狂地燃燒著壓抑已久的激情，有精神的，更有身體的。我內在潛伏著的某種欲望再次被他激發出來。王杰再次被我漸漸淡忘。也許是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起。因為有時這種強大的負罪感會令我像要窒息。還有另外的人和事，都被我暫時拋到了腦后。我完全像個任性的少女，再次迷失在欲望的河流里。

2

然而經歷了我這次長時間的失蹤，趙達有時又變得小心翼翼。他這種害怕失去的心情，使他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不管走到哪里，他總要牽著我的手。有時我偶爾離開一下，他就會急得發瘋似的四處尋找。

我們都以為一切真的可以重來。也許吧。但是我們忘了，一切重來，并不全都是好，其中也包括壞的。一切好與不好的東西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復發。就像輪回。

快過年的時候，趙達花了近四十萬元買了一輛進口的越野車。他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豪宅和名車。

離過年還有兩三天時間，在我的建議下，將他的母親和女兒都從老家接了過來。第一天，趙晴向我要了五塊錢，我以為她是買零食。誰知她竟去買了毛線和針，一針一線地織起一個錢包來，并送給我作為新年的禮物。我感動得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我覺得自己對她的喜歡已經超出了一個母親對親生兒女的愛。真的，我是那么的愛她，以至于每天晚上我都要抱著她睡，而她也用她的兩個小手輕輕地摟著我的脖子。

有了車子后的趙達，每天都在外面逗留到很晚才回來。我從不過問他去了哪里，有趙晴在身邊，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孤單。有一晚，趙晴問我：“媽媽，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回答說：“因為媽媽愛你呀！”

她又問：“可為什么我自己的媽媽對我不好？她從來就沒有來看過我。”

我以為她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我想孩子終究會慢慢長大。于是我說：“你媽媽不來看你，總有她的苦衷，其實她也很愛你。再說，有我愛你不也一樣嗎？”

我摸著她的頭，我真愿意一輩子這樣呵護著她，這個可愛的小精靈。這時，她又仰起她的小臉蛋問：“媽媽，爸爸這么壞，有時我真想殺了他，你真的愛他嗎？”

我不知她小小年紀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并且怎么會有這么大的仇恨？就問：“你為什么這么說你爸爸呢？”

“這個爛爸爸，整天賭博，不是打人就是罵人，這么晚也不回家，難道還不該殺嗎？”

我不知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撫摸著她的小腦袋說：“不管怎樣，他始終是你的爸爸，你要尊敬他，做他的好女兒，知道嗎？”

那晚趙達回來的時候，我和趙晴都已經睡著了。他鉆進被窩后一直在我身上蹭來蹭去，我怕吵醒了趙晴，就轉過身沒理他。可他居然吃起了女兒的醋，把趙晴一巴掌拍醒后，要她睡到奶奶那邊去。趙晴不愿意。趙達動手就要打她。我伸手就把他給擋了回去。結果他就將巴掌狠狠地甩到了我的臉上。趙晴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抱住趙晴，結果，他一把就從我的懷里拉過趙晴，然后把她扔到了地上。

趙晴的哭聲把睡在隔壁房間里的奶奶吵醒了，于是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見我的臉紅紅的，就問：“怎么回事？”

趙晴哽咽著說：“爸爸，爸爸打媽媽。”她母親一下就跪倒在我的面前，要我原諒他兒子。而趙達則像個瘋子一樣，在大喊大叫，家里哭聲、喊聲、叫聲響作一團。

這是我跟趙達在一起過的第三個年，三個年我都挨了他的打。第一年是在酒店，因為菜上得太慢，他就對服務員大發脾氣，我勸說了幾句，他就說我吃里扒外。第二年是在他們老家，為了她女兒趙晴跟我睡在一起的事他打了我兩個耳光。這一年是第三年，是在我們的新家，重復著上一年同樣的故事。我終于明白有些東西是無法更改的。

我把他母親從地上扶了起來，看著老淚縱橫的婆婆，我似乎看到了我跟趙達在一起的未來。我想我不能跟婆婆一樣地過，我還很年輕，我不能一輩子生活在趙達喜怒無常的魔掌之下。

趙晴要開學了，趙達的母親帶著趙晴回老家去了。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就像這個沒有了老人和小孩的家，空蕩蕩的。我越來越覺得那不是我的家，那不過是個牢獄。曾經以為我們之間有真情存在，并在那種沖動之下堅信這種真情可以阻擋一切，現在想來，我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愚蠢啊。

此刻，我終于清醒，我唯一能夠拯救自己的途徑就是永遠地離開。不但在身體上離開，也在法律上離開。把一切都離得干干凈凈。除此之外，任何一個妄念也不要有。不要妄想一個家暴的男人會徹底悔改。等到他天良發現，陋習盡除，除非法律嚴懲。

3

有一天，我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客廳里那棵一米多高的仙人掌似乎在一夜之間枯萎了。連仙人掌這樣的植物都會在我們的房子里死去，如果我再猶豫下去，那么有一天我也會像這棵仙人掌一樣郁郁寡歡地死在這里。

這仿佛是神靈的啟示。我決定離開。徹底地離開。永永遠遠地離開。于是在走之前，我去律師事務所為自己請了律師，我要求律師等我走的那天就代我起訴。

等一切都辦理妥當了，我想我終于要離開了。愛也罷，恨也罷，一切都將成為過去。那幾天，我盡一切可能地對他好，為了他曾經不顧一切地去找我，為了他雖然變態但癡心不改的愛，為了我們曾經夫妻一場。

那天，吃完晚飯，趙達對我說：“老婆，我出去打牌，可能要晚點回來。”然后就開門出去了。我站在陽臺上，目送他那輛白色的越野車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回到屋里。整理好行李，收拾好一切，給他留了一封信。我在信中告訴他，過幾天他就會收到法院的離婚起訴書。這次不用再費心找我了，我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邊。對他，我心已死。

拉著行李箱，我又看了一眼客廳一角已默然死去的仙人掌，在心里對它說：“我比你幸運，因為我是自己走著出去的。謝謝你，我會永遠記得你。”

走在暮色籠罩之中，我知道這次不是去遠行，而是去找回真正的自己。我已經離開她太久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