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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迪倫馬特偵探小說集
  • (瑞士)弗里德里希·迪倫馬特
  • 3296字
  • 2019-05-31 15:31:01

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老警長憑著一定的經驗,等待著一些麻煩的降臨,他是這樣稱道與魯茨的摩擦的。“人人都知道過星期六,”當他穿過阿爾滕貝格橋時沖著自己說,“這時,官員們只是悶著良心齜牙咧嘴,他們整個星期都不干一點人事。”他當然身著一身黑裝,施密特的葬禮定在十點舉行。他不能逃避葬禮,這正是讓他感到惱火的事。

封·施文迪剛過八點就來訪,但不是造訪貝爾拉赫,而是魯茨,錢茲向他報告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封·施文迪和魯茨一樣,屬于同一黨派,也就是自由社會主義獨立者聯盟。他熱忱地提攜過魯茨。他們參加過一次親密的理事會,接著共同進餐,從此以后,他們就彼此以你相稱,盡管魯茨沒有被選上議會議員。在伯爾尼,封·施文迪解釋說,一個名叫盧修斯的人民代表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豈有此理,”那肥胖的身體剛一出現在門口,就聽到他開始叨叨起來,“你們這些伯爾尼警察干的什么好事啊,尊敬的魯茨。開槍打死我的當事人加斯特曼的狗,一條稀有的南美種狗,還打斷了文藝演出,安納托爾·克勞斯哈爾-拉法里,舉世聞名的鋼琴家。瑞士人真沒教養,閉關自守,沒有一絲歐洲人的思想。要對付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們當上三年兵。”

這位黨內同志的出現讓魯茨頓感十分尷尬,他也害怕這家伙沒完沒了地喋喋不休,便立刻請封·施文迪坐下。

“我們陷入一個十分艱難的偵查案件中,”他膽怯地說道,“你自己也明明知道,以瑞士的標準來看,那個主要承擔偵查工作的年輕警察完全可以被視為才華出眾,而參與其中的老警長已經不中用了,我不瞞你說。我為這樣一條稀有的南美種狗的死亡深表遺憾,我自己也養狗,也愛狗。我同樣將會對此進行特別嚴厲的調查。恰恰在刑事犯罪方面,人們簡直一無所知。”

他停頓了片刻,驚愕地發現,封·施文迪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然后接著說,卻一副完全神不守舍的樣子,他要明白,這個被害的施密特星期三去過他的當事人加斯特曼那里,出于一些確切的理由,警察局一定會這樣推測。

“親愛的魯茨,”上校回答道,“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你們這些警察局的人簡直是無所不知;我畢竟對我的兄弟們了如指掌。”

“您這樣說是什么意思,國會議員先生?”魯茨慌亂地問道,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以您相稱;他從來都沒有覺得以你相稱會舒服些。

封·施文迪將身子往后一靠,兩手抱在胸前,咬牙切齒,擺出一副身兼上校和議員的人理所當然應有的架勢。

“可愛的博士先生,”他說,“現在,我真的非要弄個一清二楚不可,你們為什么要把施密特被害案強加到安分守己的加斯特曼頭上呢?在汝拉山區那邊發生的事,到底管你們警察屁事呢?我們早就沒有什么蓋世太保了。”

魯茨一頭霧水,不知所措。“我們怎么會把施密特被害案強加在這個我們完全不了解的當事人的頭上呢?”他無助地問道,“而一個兇殺案怎么會跟我們毫不相干呢?”

“施密特化名普蘭特爾博士,以在慕尼黑教授美國文化史的編外講師的身份參加了加斯特曼在他的拉姆波因家里舉行的社交活動,如果你們對此一無所知的話,那么,整個警察局都必須由于在刑事偵查方面的一無所知而無條件地引咎辭職算了。”封·施文迪邊說邊用右手在魯茨的辦公桌上激動地敲著。

“對此我們確實一無所知,親愛的奧斯卡,”魯茨說,如釋重負,因為他在這個時刻才想起了國會議員那個讓他久久尋思的名字。“我剛剛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新線索。”

“啊哈!”封·施文迪干巴巴地應了一聲后就沉默了。這時,魯茨越來越意識到自己處于下風,預感到,無論上校試圖要在他這里得到什么,他只有步步退讓的份兒。他無助地望著特拉弗萊特的繪畫,望著行進的士兵,望著飄揚的瑞士國旗,望著騎在馬上的將軍。國會議員懷著某種勝利的喜悅看到了預審法官的狼狽相,并且給他的“啊哈”添加了一句,同時也要說明它的用意:

“如果說警察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新線索,這也就是說,警察又是一無所知了。”

無論氣氛多么難堪,無論封·施文迪肆無忌憚的行為使他的處境多么不可忍受,預審法官不得不承認,施密特去加斯特曼家,既不是公務,警察局也不知道他去拉姆波因造訪。施密特這樣做純屬個人行為,魯茨這樣結束了他尷尬的解釋。當然,施密特為什么要化名,他當下覺得這還是個謎。

封·施文迪向前彎起身子,用一雙布滿血絲和紅腫的眼睛注視著魯茨。“這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說道,“施密特在為外國勢力充當間諜。”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魯茨比之前更加無助地問道。

“我是說,”國會議員說,“警察局現在首先必須調查,施密特是出于什么原因去加斯特曼家的。”

“警察局首先要了解加斯特曼的情況,親愛的奧斯卡。”魯茨反駁說。

“加斯特曼對警察局毫無危險,”封·施文迪回應道,“我也不愿意看到你或者警察局任何人與他糾纏不休。這是他的愿望,他是我的當事人,而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讓他的愿望得到滿足。”

這種放肆的回敬令魯茨如此沮喪,他一時壓根兒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他點起一根煙,慌亂中也沒有遞給封·施文迪一根。然后他才正襟危坐在座椅里回應道:

“很遺憾,施密特去過加斯特曼那里,這個事實必然會使警察局來調查你的當事人的情況,親愛的奧斯卡。”

封·施文迪毫不退讓。“這個事實首先迫使警察局來給我找事,因為我是加斯特曼的律師,”他說道,“魯茨,你遇見了我,你應當感到高興才是;我不僅要幫加斯特曼,也要幫你。當然,整個事件鬧得我的當事人很不愉快。但是,這事讓你感到更為尷尬,因為警察局迄今依然一無所獲。其實我心存懷疑,你們什么時候才會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呢?”

“警察局,”魯茨回應道,“幾乎把每個兇殺案都破了,這是有據可查的。我承認,在施密特案件中,我們陷入了某些困境,不過我們畢竟也已經——”他有點結結巴巴——“能夠拿出一些客觀的結果。因此,我們自然就考慮到加斯特曼,況且這畢竟也是加斯特曼派你來我們這里的原因。現在有麻煩的是加斯特曼,而不是我們;他必須就施密特案件表明態度,而不是我們。施密特去過他那里,哪怕化名也罷。恰恰這個事實才使得警察局揪住加斯特曼不放,因為被害人的反常行為的確首先讓加斯特曼脫不了干系。我們必須審問加斯特曼;只有你能夠完全確鑿無疑地向我們說明,為什么施密特化名去你的當事人那里做客,況且我們斷定不止一次,而是多次,這樣我們才能予以排除。”

“那好吧,”封·施文迪說,“我們彼此開誠布公地說吧。你走著瞧,不是我要就加斯特曼的情況提供說明,而是你們必須向我們說明,施密特在拉姆波因要尋找什么呢。你們在這里是被告,而不是我們,親愛的魯茨。”

伴隨著這番話,他掏出一張白紙,一大張紙,攤開后放在預審法官的辦公桌上。

“這就是那些與好心的加斯特曼來往過的人員名單,”他說道,“這是全部名單。我把他們分為三類。第一類我們可以排除,你對這類人不會感興趣,他們是些藝術家。當然,對克勞斯哈爾-拉斐爾里也無可指責,他是外國人。不,我說的是本國人,那些來自烏岑多夫和梅爾里根的人。他們要么寫關于莫嘉頓戰役以及尼克勞斯·馬努埃爾的戲劇,要么盡畫些山水風景。第二類是工業家。你看看這些名字吧,都是些有名望的人,我把他們看成是瑞士社會最優秀的精英。我直言不諱地這樣講,盡管我從外祖母那里繼承了農民的血統。”

“那么拜訪加斯特曼的第三類人呢?”魯茨問道,因為國會議員突然沉默不語了,以他的鎮定自若使得預審法官惶惶不安,這當然就是封·施文迪的用意所在。

“這第三類人嘛,”封·施文迪終于接著說下去,“我承認,他們讓施密特事件變得令人不快,無論是對你,還是對那些工業家而言都是如此。我現在必須要說出一些事情,它們本來是要對警察局嚴格保密的。然而,由于你們這些來自伯爾尼警察局的警察不會放過追蹤加斯特曼,又因為現在尷尬地表明,施密特去過拉姆波因,所以,那些工業家迫不得已地委托我向警察局說明情況,只要對施密特案件有必要。對我們來說,令人不快的東西在于我們必須披露一些意義十分重大的政治事件;可對你們而言,令人不快的東西則是,你們對生活在這個國家的瑞士人和非瑞士籍人所擁有的權力對第三類人使不上。”

“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魯茨說。

“你恰恰向來對政治絕對一竅不通,親愛的魯茨,”封·施文迪回應道,“第三類人牽扯的是一個外國使團的成員,他們所看重的則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某個工業家階層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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