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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媒婆走進村口李憨的小店的時候,他仍然在煮餃子,只是還不算出名,顧客大多數(shù)是工地上的體力工,他們喜歡吃他的餃子,因為皮薄,肉多,提水泥袋子才有勁。
富態(tài)的媒婆并不善于撮合,也不嘰嘰喳喳,她只是講團山鎮(zhèn)有一佳人,指如削蔥根,札札弄機杼,九歲學得琵琶成,十五可下御膳廚。李憨不懂,望著媒婆笑。
媒婆說,“蘇家有個女兒,是團山鎮(zhèn)第一美人胚子,身段好得沒話說,會唱歌……媒婆望了一眼木雞般的李憨,最主要的還有一手好廚藝。只是……”
李憨笑了,憨笑,拍了拍圍腰,“那不就得了!”
三天后李憨去團山鎮(zhèn)趕集,立馬就去蘇家探風。蘇家并非大戶,佳人也非千金。當時蘇臺身著粗布短襖,在院子里的石臺上漿洗雙親的衣裳,李憨扯著嗓子喊一聲,“有人在家嗎?”蘇臺擰著沉重的衣衫,抬頭一望,讓李憨憨住了。當時李憨竟然記起了教國文的庚先生教過的詩句——此……人只應天上有!
“有嘞,”蘇臺熱情的回應,忙請入家中就坐。言談間,李憨又驚于此女子的談吐與熱勤。
時值晌午,蘇臺的雙親下地回來,問及緣由,李憨答,“愿娶蘇臺為妻!”
老兩口樂不思土,擱下鋤具邀請李憨足撮了一頓鄉(xiāng)村的盛宴,“那土家飯,蘇臺親手做的,”李憨后來總是炫耀般地給我們說,“一個字,巴適!”
席間,老漢幾次欲言某某事,都被老婆子以拉扯衣襟擠弄眉角為暗號而作罷。
李憨看得真切,一碗酒一干而盡,道,“二位老人家有什么覺得不妥,請當面說清楚,李憨是個憨人,知道蘇臺是你們手心的寶貝,如果知道我和她無緣,這頓飯吃飽喝足就走,不得死皮賴臉呆著,假如可以取得蘇臺為妻,當牛做馬,決不會虧待了她,憨人之語,說得到做得到!”
老漢望了婆子一眼,見她點了點頭,便說,“李憨,我這輩子最喜歡你這種實誠的人,不敢對你扯謊,你已是第四個上門論娶親的人了。”
“哦?”
吊腳樓里風聲習習,氣氛卻頓了一下,李憨環(huán)顧一周,每一根竹子和木頭都被磨得油光滑亮,縫隙間露著窗外竹柏影子和淡淡天光,然后瞅了還在上菜的蘇臺一眼,又悶了一口黃酒下肚。
“是蘇臺已心有愛人,還是二位老人家嫌李憨人窮?”
“人窮志不窮,黃金鉆笆籠。我這閨女呀什么都好,只是——老漢用龜裂的拇指揉了揉太陽穴這里有一點點,小問題,做事可能欠缺思考。”
老婆子也趁機插了嘴,“李憨啊,前面那幾位年輕人開始也是熱情得不得了,仿佛說,說‘非卿不娶’,結(jié)果我們一提這個,全都啞了口,不一會兒人都跑了,不知道你還敢不敢娶她?”
“那不就得了,走唄,”李憨把杯子往桌上一蹲,“這點小毛病!來的路上我就聽說了,蘇臺有這個小毛病,但我見她也沒什么瘋言瘋語呀,看起來完全是個正常人,會洗衣服,會招待客人,房間打掃得光亮,還做得一手好飯,那不就得了嘛!”
半個月后,李憨和蘇臺去民政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婚宴豐盛,雞鴨魚肉皆有,總制了十四個菜,承辦的方餐桌上有些擠不下。該來的賓客都來了,很多沒搭惹過的也來了,都為一睹新媳婦兒的容貌,蘇臺那天穿著大紅色的旗袍,給高堂至親一個一個勸喜酒。見了的人幾乎都說,天底下竟有兩個西施,這蘇臺長得跟明星似的。也有算命瞎子未卜先知,啊,說不準以后還會再造出一個小西施呢,留意吧,那就是三個了!李憨說那天的蘇臺,露著光滑的后頸窩,領(lǐng)子下有塊充滿魔力的青色胎記半隱半現(xiàn),美極了,簡直——性感!
交通擁堵得以釋放,比亞迪又緩慢爬動并漸漸加快速度,李憨講,“其實我是配不上蘇臺的,能娶蘇臺做媳婦兒是我李憨八輩子的福氣,蘇臺是個高貴的女人,骨子里生來有種富家貴族的味兒,而我,哈,祖?zhèn)魅募冋∞r(nóng)。”
“憨哥,你認識陳煢煢嗎?”徐來莫名其妙不自主地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