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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還是那座竹樓，煤油燈的火苗在墻上映出一個人影，等拂過一陣風(fēng)，燈影人影一齊搖擺，因?yàn)榫€路的不可靠，這一陣兒都懶得打開電燈了，直接上煤油燈，煤油燒久了鼻孔里都是一層黑灰，內(nèi)側(cè)墻壁的金竹塊都被熏照得有些泛黃。黃隕改完最后一本作業(yè)，抬起頭來，眼泡有些腫，似乎想透過竹排望穿屋外那幢颯颯作響的鳳竹叢。

已經(jīng)18天了，黃隕想著。

黃二牙無恙，今天去縣醫(yī)院看了他了，還能咧嘴笑，只是可惜……有的東西已經(jīng)沒了。

鄭心秋——自己這個丈夫欺騙了自己，根本沒去赴會“曹驢”的party，跟著秦司機(jī)去鬼混，那個人叫秦什么來著，販賣人體器官的魔鬼！秋真是黑白不分！

想到這里，黃隕腦子里又隱隱作痛，疼痛逐漸加劇，一層甚過一層，最后，黃隕疼得雙手抓住頭發(fā)倒在書案上。

“黃老師，您病了，大家都知道了，您去睡覺吧！睡一覺醒來什么都不疼了！”背后傳來一個稚童的聲音，我爸說，“您今晚就會離開我們，對嗎？鄭叔叔也不會再回來了嗎？”

“燕子，老師出去看個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再把你鄭叔叔也叫回來，好好地在家里等我們好不好？不準(zhǔn)再告訴其他人哦。”

“黃老師，不是我說的，大家都知道了，整個村的人會送你離開的，我們是真的舍不得你啊……”黃燕子哭得稀里嘩啦，眼淚和鼻涕和在了一起，黃隕用衣袖把黃燕子的臉擦干凈，自己噙住了快要翻滾出眼眶的淚珠。

次日凌晨五點(diǎn)，天蒙蒙亮，西邊糊著毛毛兒月亮，黃隕背負(fù)行囊往村口走，步履略顯匆忙，她心里盤算的是悄悄離開天干寺鎮(zhèn)，不驚擾村里的任何一個人，但她沒想到的是，當(dāng)她走到洪渡河橋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教過的二十多個孩子整整齊齊站在那里，扎著羊角辮的，黑著眼眶的，或是頂著一蓬亂糟糟的頭發(fā)的，一律小臉被凍得通紅，有個小男孩還掛著鼻涕蟲。站在最前面的是黃燕子，她看見黃隕走過去，就連忙喊話，嘴里冒出一串白氣，“老師，我告訴大家你要走，大家都起得很早來送你，我們想送給你一些東西。”說完，一群孩子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堆籃子和布口袋，有裝的雞蛋，有裝的核桃，還有些裝了丹砂……黃隕被整得哭笑不得，“你們這群傻孩子，老師怎么帶得了？”

二十多個孩子在橋上目送黃隕離開，她回頭去看他們的時候，她們還在大喊，“黃老師，要回來呀！”黃隕用袖子擋住眼睛，提著黃燕子送的竹籃跑起來，村莊里的燈一盞一盞地順次點(diǎn)亮，清早的的霧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