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研究
- 關英明
- 14750字
- 2019-08-16 19:29:00
緒論
一 研究對象和意義
(一)研究對象
本書的研究對象是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首先,本書認為致歉和道歉在對言語行為的指稱內容上是相同的,只不過它們在語體色彩上有差別,鑒于“致歉”的書面語色彩更強,所以選用“致歉”指稱相應的言語行為。其次,研究對象有時間范圍上的限制,是現代的。我們按照中國歷史分期的慣常理解,認為“現代”是指五四運動到現在的時期。再次,研究對象有空間范圍上的限制,是漢民族社會文化為主流的區域,在漢文化熏陶下成長起來的人們實施的致歉言語行為。最后,研究對象有語言地位上的限制,是漢語共同語的,由方言、土語等表達的致歉言語行為不是本書的研究對象。
(二)研究意義
本書的研究既有理論意義,又有實踐意義。理論意義表現在:第一,語言,人類之獨有,禮貌語言,社會之需要,致歉語言是禮貌語言之一。通過深化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識,我們同樣能夠加深對禮貌言語行為的認識。第二,致歉言語行為屬于塞爾言語行為理論分類中的表達類,學術界對表達類言語行為的全面研究較少。通過對致歉言語行為的系統研究,可以管窺表達類言語行為,研究成果作為一個積累,日后再與其他表達類言語行為研究成果對比、概括,可以推進對表達類言語行為的認知。第三,致歉言語行為是言語行為中非常重要的一種,我國的《民法通則》中,第134條第1款第10項將“賠禮道歉”規定為民事責任的一種。可見,人們已經非常重視這個言語行為,是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言語行為。第四,以往對致歉言語行為的研究大都是在某些方面、某個片段上的研究,本書嘗試從致歉事件的起因到結果的整體研究。第五,本書計劃以收集到的大量現代漢語致歉語料為基礎,以期歸納、分析出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性質、功能、類型、結構、完形等,解析致歉言語行為的語言表達形式和制約因素,明確大眾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知心理,嘗試解讀致歉言語行為的實現過程,繼而獲得對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全面、深刻認知。
實踐意義表現在:第一,通過端正對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認知,克服中國人愛面子、羞于致歉的心理,可以幫助人們樂于實施致歉言語行為,促進人際關系和諧,進而實現社會和諧。第二,通過揭示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完形模式、表達方式、制約因素等,可以幫助人們易于實施致歉言語行為。第三,通過解析冒犯度與致歉度及它們之間的因果關系,可以幫助人們善于實施致歉言語行為,取得預期的言語效果。第四,本書的研究成果可以為對外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教學實踐提供一定的借鑒和幫助。
二 致歉言語行為研究綜述
(一)國外研究綜述
近50多年來,國外有不少學者從不同角度對致歉言語行為作過研究,研究方法不斷更新,如定性與定量研究、田野調查、問卷調查、語篇補全測試、語篇分析、訪談、角色扮演及語料庫等,研究結論更加深入、科學。
從收集到的文獻可知,奧斯汀(John Austin)在他的《哲學文集》(1961)一書中首先對致歉言語行為作了思考和認識,次年在他的言語行為理論中作了深入研究。后來,有戈夫曼(Erving Goffman)、塞爾(John Searle)、弗里澤(Bruce Fraser)、利奇(Geoffrey Leech)、奧施坦與科恩(Elite Olshtain & Andrew Cohen)、布朗和萊文森(Penelope Brown &Stephen Levinson)、霍爾姆斯(Janet Holmes)等眾多學者在語用學、社會語言學、跨文化語言學等領域開展了對致歉言語行為的進一步研究。具體情況如下。
1.致歉的語用學研究
(1)致歉的言語行為研究。言語行為理論(Speech Act Theory)屬于語言哲學中的日常語言學派(ordinary language philosophy)的研究內容,是由日常語言哲學家奧斯汀(John Austin)提出的。日常語言學派擺脫了對語言學的邏輯語義研究,注重研究日常生活中語言的實際使用狀態,認為符合一定“合適條件”(felicity condition)的言語就會行使一定的言語行為。語言的基本單位不是句子而是行為。
奧斯汀(John Austin)在《哲學文集》(1961)一書中區分了借口(excuse)、辯解(justification)與道歉(apology)的異同,認為借口與辯解都屬于解釋,解釋是社會人對不曾預料到的行為所做出的陳述,借口是對責任的否認,從而擺脫指責,而道歉則是指既接受責任又承認錯誤。在他的《如何以言行事》(1962)一書中提出言語行為理論。他區分了兩大類話語:言有所述(constative)和言有所為(performative),并認為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同時實施了三種行為:言內行為(locutionary act)、言外行為(illocutionary act)和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奧斯汀對言語行為做出五種分類:裁決型(verdictives)、行使型(exercitives)、承諾型(commissives)、行為型(behabitives)、闡述型(expositives)。按照他的劃分方式,致歉屬于行為型言語行為,用于表明說話人所采取的態度。
塞爾(John Searle,1979)在奧斯汀研究的基礎上找出了區分不同言語行為的12個側面,其中最重要的包括:言外之的(illocutionary point)、適從向(direction offit)和所表達的心理狀態(expressed psychologicalstate)。塞爾以此為切入點,將言語行為也分為五大類:闡述類(representatives)、指令類(directives)、承諾類(commissives)、表達類(expressives)、宣告類(declarations)。他將致歉歸入表達類言語行為,是對命題中所表明的某種事態表達說話人的某種心理狀態。這一類言外行為沒有適從向,說話人既不想通過說話來引起客觀世界的改變,也不需使自己的話語符合客觀現實,命題內容的真實性是實施這類言語行為的前提。
戈夫曼(1971)將致歉定義為一種彌補性的行為,這一行為的產生源于說話者對聽話者的冒犯。弗里澤(1981)認為致歉要有“我為……道歉”(Iapologize for...)言內行為,并指出只有在兩種基本條件成立時,致歉才有可能發生:第一,說話者對自己的舉止行為承認負有責任。第二,由于說話者自己的舉止行為產生了冒犯對方的后果,說話者因此傳遞出某種遺憾的信息。利奇(1983)認為致歉屬于和諧類[1]的言語行為,受歉方是受益者,致歉的言外之的和禮貌是一致的,它們之間的關系是和諧的。奧施坦與科恩(1983)認為致歉是一種“言語行為集合”(speech-act set),是由使用致歉詞語、解釋情況、提供補償等策略分別或組合在一起實施的。奧施坦(1989)總結道歉的目的在于支持受實質或潛在的冒犯行為不良影響的聽話人。她將承認有過失和負有責任視為致歉的主要組成部分,并且增加了自我羞辱(self-humiliation)這一成分。
霍爾姆斯(Janet Holmes,1990)將致歉定義為這樣一種言語行為:當A冒犯了B,道歉可以被用來維護B的面子,并且彌補A冒犯應該承擔責任的后果,進而恢復A與B之間的和諧(A是道歉者,B是被冒犯者)。并認為“道歉是一項針對被冒犯者面子需要的言語行為,目的在于補救一項需道歉者承擔責任的冒犯行為,從而恢復道歉者與受歉者之間的平衡”。法索爾德(Ralph Fasold,1990)也提到致歉的合適條件:說話人對其正在致歉的行為負有責任;說話人對該行為表示遺憾;該行為對聽話人造成傷害。他認為人們在致歉時更多使用第二個條件,是因為這樣可以避免提到責任或是冒犯本身而僅牽扯到說話人,并且它所傳達的信息是模糊的。人們傾向用第一個條件間接致歉,而避免使用第三個條件,因為那樣只會加劇已經造成的傷害。
(2)致歉的禮貌研究。利奇(1983)結合格賴斯(Paul Grice)的“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與交際雙方的“惠”(Benefit)、“損”(Cost)程度,提出了“禮貌原則”(Politeness Principle)。認為說話人說話時往往都盡量多給別人一點方便,讓自己吃一點虧,在交際中使對方感到受尊重,從而獲得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利奇指出,禮貌行為既是一種非對稱的行為,又是一種對稱的行為。非對稱,因為對受話者或第三者禮貌,就意味著對說話者不禮貌;反之亦然。對稱,因為人們希望保持言語行為與心理上的平衡。致歉要遵循禮貌原則,是使聽話人受益,說話人受損,從而達到損益平衡的言語行為。利奇認為致歉可以看作用來恢復交際雙方對稱關系的手段,或者至少是減少交際雙方不對稱的手段。致歉是一種消極禮貌,是說話人冒犯聽話人之后重建和諧的嘗試。
布朗和萊文森(Penelope Brown & Stephen Levinson,1987)認為禮貌就是“典型人”(Model Person)為滿足“面子”(face)需求所采取的各種理性行為。他們的禮貌概念是策略性的,即通過采取語言策略達到給交際雙方都留點面子的目的。布朗和萊文森的禮貌理論通常被稱為“面子保全論”(Face-saving Theory)。典型人所具有的面子是社會成員所想要的“個人形象”(self-image),它分為“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即不希望自己的行為受到別人的干涉和阻礙,和“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即希望獲得別人的贊同和喜愛。許多言語行為本質上是“威脅面子”(face-threatening)的,致歉即是一種威脅說話人積極面子的言語行為。當說話人意識到威脅了聽話人的消極面子,就需要采取致歉這種消極禮貌策略來減輕對聽話人面子的威脅,維護對方的面子以恢復兩人之間的關系。面子威脅行為的大小與社會距離(social distance)、權勢(power)與不同文化中言語行為本身所固有的強加的絕對級別(absolute ranking of imposition)相關。
霍爾姆斯(Janet Holmes,1990)認為致歉不但是支持面子的行為,而且是傳達情感意義的社會行為,進而從功能上把致歉定義為 A 為了彌補自己的冒犯行為,向B致歉,以挽回B的面子,從而恢復A與B的平衡的言語行為。喬斯勃格(Anna Trosborg,1995)則認為致歉就是要恢復社會和諧,并且要維護面子,采取保護取向(protective orientation)是要維護聽話者的面子,采取防御取向(defensive orientation)是要維護說話者自己的面子,因此就會有不同的策略。
梅爾(A.Meier,1995)以為禮貌并不依賴于“面子威脅行為”(FTA),是否禮貌取決于言語策略的實際運用結果。就致歉來說,在沒有經過現實檢驗之前,討論致歉是否禮貌其實是無用的。梅爾在“恰當”(appropriateness)的框架下,將致歉命名為“修復工作”(Repair Work),認為致歉是說話人認為自己的行為跌落到特定群體所謂道德標準下,有可能給自己的形象帶來損傷時而產生的一種修復形象損傷的行為。梅爾的“修復工作”是在批判和繼承布朗和萊文森禮貌理論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考慮到語境的重要作用,具有較強的解釋力。
我們認為言語行為理論及禮貌原則等是以英語國家文化為背景,犧牲文化差異為代價而尋求的普遍性原則。其理論的普適性有待進一步研究,特別是在東方文化背景下使用語言時,這些理論的合適度要作審慎的思考和驗證。
(3)致歉的語用策略研究。弗里澤(1981)將致歉策略分為十種。直接的四種,分別是宣布道歉(announcing that you are apologizing)、說明有道歉的義務(stating one's obligation to apologize)、提供道歉(offering to apologize)、要求聽話者接受道歉(requesting the hearer accept an apology)。但直接策略里沒有包括承認冒犯事實和表示遺憾。間接的六種分別是表示遺憾(expressing regret for the offence)、請求原諒(requesting forgiveness for the offense)、承認責任(acknowledging responsibility for the offending act)、保證克制(promising forbearance from a similar offending act)與提供補救(offering redress)等。[2]
其后,奧施坦和科恩(1989)在對德語、加拿大法語、希伯來語和澳大利亞英語等八種語言和語言變體中的“請求”和“道歉”言語行為調查分析的基礎上,把致歉策略整理為八種:直接道歉(an illocutionary force indicating device);表達說話者對冒犯所負的責任(taking on responsibility);對造成冒犯的原因進行解釋和說明(explanation or account);提供補償(offer of repair);承諾將約束自己(promise of forbearance);使用加強道歉預期的標示詞(intensifiers of the apology);減輕責任(strategy of minimizing);表達對受害人的關心(concerning for the hearer)。
霍爾姆斯(Janet Holmes,1990)在研究新西蘭致歉語時指出致歉有四種范疇:顯性表達(an explicit expression of apology),包括直接致歉(offering apology)、表示后悔(expressing regret)、請求原諒(requesting forgiveness);解釋澄清(an explanation or account; an excuse or justification);承認責任(an acknowledgment of responsibility),包括接受指責(accepting blame)、表達自我缺陷(expressing self- deficiency)、表達無意圖(expressing lack of intent)、提供補救(offering repair/redress)等;保證克制(a promise of forbearance)。
喬斯勃格(Anna Trosborg,1995)認為致歉策略分為拒絕承認責任類(opting out),包括直接或間接否認責任(explicit or implicit denial of responsibility)、辯解(justification)、嫁禍他人(blaming someone else)、攻擊別人(attacking the complainer);逃避致歉類(evasive strategies),包括減輕冒犯程度(minimizing the degree of offence);間接致歉類(indirect apologies),包括直接或間接承認責任(explicit or implicit acknowledgement of responsibility)、直接或間接解釋(explicit or implicit explanation or account);直接致歉類(indirect apologies),包括致歉詞語使用(expression ofapology);補救支持類(remedial support),包括表示關心(expressing concern for hearer)、保證克制(a promise of forebearance)、提供補救(offer of repair)。[3]
杉本(Naomi Sugimoto,1997)提出了三種類型策略:主要策略、次要策略和不常用的策略。主要策略指致歉者常用的致歉策略,包括明晰致歉(explicit apology)、解釋(accounts)、描述損害(description of damage)、彌補(reparation)。次要策略包括賠償(compensation)和允諾不再犯錯。不常用策略包括對責任的明確估價(explicit assessment of responsibility)、自罰(self-castigation)和感激(gratitude)等。她(1999)在研究日本與美國致歉策略比較時,發現日本人更多地使用次要策略,如補償、允諾或保證不再犯錯。美國人通常是不提出補償以避免削弱他們的地位、避免申明責任或避免承擔將來義務,但他們也把冒犯歸因為疏忽或非自己所能控制。日本人會努力挽回面子,強調不是惡意但對冒犯承擔責任。
我們認為在關于致歉策略的研究中,喬斯勃格的分類與總結更為全面詳盡。但查閱到的致歉研究成果多是側重研究致歉的策略,也就是關注行為方法,不太注意行為結果。語效是言語行為的重要內容,致歉的語效應當成為研究者關注的內容之一。
2.致歉的制約因素研究
在查閱的文獻中,我們發現很多研究者在不同程度上探討致歉言語行為的實施受文化和主體因素,如權勢、社會距離、性別、年齡等的影響。
威爾茲比卡(Anna Wiezbicka,1991)認為言語行為理論和與哲學家塞爾、格賴斯著作相關的以及以后的會話邏輯理論都認為美國白人的說話方式代表了人類一般的說話方式。伯格曼與卡斯帕(Marc L.Bergman &Gabriele Kasper,1993)認為致歉是一種補償行為,不同的文化間對于致歉含義的了解是不同的。梅爾(1998)也強調了文化的作用,指出對致歉語的研究要從描寫型轉向解釋型。因此許多西方國家的學者根據本國的情況,對語用理論的普遍性進行研究,并考慮到了交際中的社會變量對語言使用的影響,從而為語言使用者的跨文化語用能力與社會語言能力的提升提供了指導作用。
沃默和奧施坦(Helmut J.Vollmer & Elite Olshtain,1989)通過研究德國致歉語的使用,分析了社會權力對致歉言語行為的影響,認為強化詞(intensifiers)使用與社會權力呈負相關,直接致歉語使用與社會權力不相關。霍爾姆斯(1990)收集了新西蘭致歉語183個自然對話并建立了語料庫,研究社會變量對新西蘭致歉語使用的影響以及其他相關問題。后來,她(1995)以新西蘭受西方教育的中產階級白人為調查對象,對男女在禮貌行為的各個方面進行了質、量分析,就兩性的禮貌標準和禮貌價值觀展開深入的分析和討論。她發現男女在理解和使用致歉言語行為上存在著較大分歧:男性一般從自我出發,認為致歉是承認失敗有損本人面子的行為,因而盡可能避免使用;女性則更能從他人出發,把致歉當作減輕或消除由冒犯帶來的不良影響和修復關系的禮貌行為。因此不難想象,致歉最常發生于女性之間,而罕見于男性之間。此外,女性對空間(距離和動作)和言語冒犯敏感于男性;而男性對時間侵犯最為敏感。輕微的冒犯可能引發女性的致歉,而男性一般只對較嚴重的冒犯致歉。科恩(1996)以致歉語為例論述了社會語言能力,包括文化、年齡、性別、社會階層與職業、交際中的角色與地位共同作用選擇策略完成言語行為。阿弗格瑞(Akbar Afghari,2007)對波斯語的致歉言語行為進行了社會語用研究,并研究了社會距離與權勢與致歉強化語使用的相關關系。
以上研究加深了我們對致歉有關制約因素的認識,但是對致歉的原因——也是重要的制約因素——冒犯行為的研究不夠深入,僅在一篇文獻(霍爾姆斯,1990)中發現對冒犯行為的分類研究。冒犯行為是致歉言語行為的引發原因,也是它區別于其他言語行為的特點之一。如果對原因認知不深刻,必然影響對結果認知的效果,所以應該對冒犯行為給予足夠關注。
3.致歉的跨文化研究
80年代以后出現許多關于實施致歉言語行為的跨文化研究。科恩與奧施坦(1983)調查研究了希伯來語中的致歉言語行為的實現模式,比較了母語者與非母語者的致歉語使用。他們發現二語習得者在致歉情景中所出現的文化或者形式的不得體現象是能夠被辨別出的。他們基于得到的數據,制定了一套致歉言語行為的語義公式,包含五個基本原則。喬斯勃格(1987)把學習丹麥語的英語人士使用的致歉策略與本地人的進行比較,得出了社會語用策略確實會從一種語言遷移到另一種語言的結論。布盧姆—卡爾卡、豪斯與卡斯帕(Shoshana Blum- Kulka,Juliane House &Gabriele Kasper,1989)進行了著名的大規模言語行為實證研究,這次研究被稱為“跨文化言語行為實現項目”(Cross- Cultural Speech Act Realization Project)。它的研究目的是為了對比本族語者與非本族語者實施“請求”與“道歉”言語行為的異同以及比較不同文化間這兩種言語行為的實現方式的差異。奧施坦(1989)就“請求”與“道歉”這兩個言語行為設計了七種致歉情景,利用會話補全問卷(DCT)、斯皮爾曼(Spearman)相關檢驗等研究方法對希伯來語、澳大利亞英語、英國英語、美國英語、加拿大法語、丹麥語、俄語與德語等八種語言和語言變體之間言語行為實現異同進行了對比,并證明在同等的社會與語境條件下,不同語言間實現致歉言語行為具有相似性。
Hammouri(1998)對說英語的美國人和約旦人的致歉策略進行研究,發現兩者都使用直接致歉、提出補償、承擔責任、做出承諾策略,但約旦人有特別使用的策略:對所發生的事情贊揚上帝、攻擊受害者以及對冒犯程度最小化。Suszczyn-ska(1999)對英語、波蘭語以及匈牙利語三者間的致歉語分析表明致歉的差異不僅體現在策略的選擇和順序上,而且還體現在語言的形式與內容上。塔塔(Jasmine Tata,2000)的研究結果顯示墨西哥裔美國人比英裔美國人更加注重地位在語言使用中所起的作用。馬戈-瑞特(Rosina Márquez- Reiter,2000)以布朗和萊文森的禮貌原則為理論框架,使用布盧姆—卡爾卡的五種致歉模式,對比了英國人與烏拉圭人使用致歉策略的差異,以及社會變量,包括社會距離、社會權力與冒犯程度對致歉策略的影響。Soliman(2003)對埃及和美國致歉風格進行了比較,發現兩國母語使用者都使用加強語氣的標志詞來表達真誠;使用嘆詞(如,oh)以表示關心;傾向于對冒犯行為表示尷尬。所不同的是埃及人傾向于攻擊地位低的受害者。
(二)國內研究綜述
1988年,何自然在他的《語用學概論》里介紹言語行為理論時,兩次提及道歉作為例證,但沒作展開論述。1997年,賈玉新在《跨文化交際學》中作了恭維語和致歉語的文化對比分析。此后,國內其他學者以從事外語、跨文化研究的學者為主,開始關注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研究。研究者主要是引進、介紹國外的相關理論和研究方法;借鑒有關理論和研究方法研究漢語的致歉言語現象;通過對漢語致歉言語事實的總結證實國外相關研究結論的正確性或對結論做出部分修正和補充;將漢語與其他語言的致歉言語行為作跨文化的比較研究,深化對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認識。部分學者在描寫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同時,意識到從漢文化這個深刻根源解釋漢語致歉言語行為。具體情況如下。
1.漢語致歉的語用學研究
(1)漢語致歉的言語行為研究。國內研究者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識基本是建立在國外相關研究結論的基礎上。隨著研究的趨熱,研究者的認識更加深入,但也有一些研究者在做簡單的重復工作。可喜的是一些研究者更換研究視角,得出新穎的觀點,如崔信淑、李軍的研究。主要研究如下。
譚占海(2001)認為致歉是發話人表示對自己已經采取的某一威脅面子行為的后悔。向別人致歉等于認錯,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傷害自己的面子。致歉的功能:挽救對方面子、協調交際雙方的關系、實現交際目的、表示對受話人的同情、表示對受話人的感謝。羅朝暉(2004)認為致歉在本質上是一種社會行為,目的是為了保持人們之間的良好關系;進行致歉是一種禮貌行為,是重視聽話人面子的需要;致歉是一種補救措施(remedy),是補救性交談中不可缺少的成分,它的基本功能是為一項冒犯行為(offence)提出補救辦法,恢復交際雙方的平衡與和諧。致歉言語行為的實施可通過言語方式和非言語方式,但在社會交往中,我們更多地使用言語方式。鄒白茹(2007)認為致歉是“為不適當或有危害的言語行為承認不是,承認對人委屈或無禮,同時表示遺憾”;“坦率承認自己的錯誤,或者把大事化小為減輕罪行所做的辯護”。崔信淑,李軍(2012)將致歉行為在因果關系及時間的經過中把握,并將構成致歉行為的語言表達分為三個語言范疇,分別命名為“對事件的提及與說明”“致歉”“修復、維持、發展人際關系”。
(2)漢語致歉的語用策略研究。國內研究者研究致歉策略大多是借鑒國外研究方法、研究結果,從漢語的角度,對致歉策略和模式作了一定的補充、完善,是概括、總結性的研究。主要研究如下。
羅朝暉(2004)參照Olshtain & Aijmer(1996)對致歉言語行為表達程式和策略的分類以及他本人調查收集的材料,把漢語致歉策略分為以下12種類型:顯性道歉(Explicit Apology)、重述冒犯行為(Restatement of Offence)、承擔責任(Taking on Responsibility)、解釋和說明理由(Account-excuse-explanation)、提出補償或補救措施(Offer of Repair)、請求原諒或懲罰(Asking for Forgiveness or Punishment)、表示關切(Concern for Feelings and Attitude)、承諾或保證(Promise for Forbearance)、否認冒犯(Denial of Offence)、回避道歉(Avoidance of Apology)、表示驚嘆或遺憾(Expression of Emotion or Regret)、減輕責任(Minimizing Responsibility)。李軍(2007)認為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由必有手段和輔助手段組成,必有手段包括專門道歉詞語、承擔錯誤和補救措施三種,輔助手段則有呼喚語、需要道歉的事實陳述和原因解釋,并分析了這些致歉手段的構成特點及相配組合情況,對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語用特點作了概括。即致歉程度的深淺受對聽話人造成不利程度的大小和說話人主觀上想表達的致歉程度兩個因素的共同影響,對聽話人的不利越大,說話人希望表達的致歉程度越高,越傾向于選擇致歉程度高的手段或者是多種手段的組合模式。方瑞芬、彭博(2011)首先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將致歉策略做了一定的修改,分為明確道歉和不太明確道歉兩個類型。其中不明確道歉包括解釋、補償、允諾不再犯錯、表示不是故意傷害對方、表示對對方的關心以及承擔責任等。方妍(2011)結合科恩與奧施坦(Cohen & Olshtain)和喬斯勃格(Anna Trosborg)對致歉言語行為的研究,將致歉言語行為的策略分為七類:一是顯性表達策略,即施為用意表達策略(Illocutionary Force Indicating Devices);二是承擔責任策略(Taking on Responsibility);三是減輕責任策略(Reducing Responsibility);四是解釋說明策略(Explanation or Account);五是表達對聽話者的關心策略(Showing Concern for the Hearer);六是提供補償策略(an Offer of Repair);七是保證克制策略(Promise of Forbearance)。
這方面的研究還有:譚占海《言語交際中的道歉策略》,錢樂奕《漢語道歉言語行為之分析》,李正娜、李文珠《析漢語道歉語的使用模式》,李志君、秦傲松《漢英道歉策略對比研究》,張永莉《漢語道歉中的語用策略》等。
漢語致歉的策略研究基本上是借用國外的研究成果,對漢語致歉策略的獨立思考不多。另外,策略分類數目較多,各自獨立表述,割裂了彼此間的聯系,對致歉言語行為實施的指導效率低,運用難度高。心理學上的研究表明,一般人的短時記憶模塊數為7±2,所以各自獨立的策略數目過多,難以實現對言語行為實施的有效指導。
2.漢語致歉的制約因素研究
(1)影響漢語致歉的文化因素。語言與文化緊密相聯,語言承載文化,文化塑造語言。致歉作為一種語言行為,同時也是一種社會行為,必然有它深遠的文化根源。從收集到的文獻資料看,還沒有專文對漢語致歉作文化方面的研究,但國內一些學者已經在相關文章中嘗試從文化角度關注、解釋致歉言語行為,主要研究如下。
顧曰國(1990)對利奇(Leech)的策略準則和慷慨準則進行了修訂,提出了“中國式”的禮貌原則,其中策略準則包括(1)行為動機層:盡量減少他人付出的代價;(2)會話表達層:盡量夸大得到的益處。慷慨準則包括:(1)行為動機層:盡量增大對他人的益處;(2)會話表達層:盡量說小自己付出的代價。他(1992)追溯了現代禮貌概念的歷史淵源,并根據禮和禮貌的聯系歸納出五條禮貌準則:貶己尊人準則,稱呼準則,文雅準則,求同準則和德、言、行準則。貶己尊人準則是最具中國文化特色的禮貌現象,稱呼準則在用作稱呼語的詞項上也很具中國特色。他強調:語用準則來源于文化,是一種進入言語行為的文化準則,具有鮮明的文化特點;語用準則不同于語法規則,它屬于語言活動,是制約規則,可以相互兼容和通融,也可以相互抵觸,使用時需隨機應變、靈活運用;語用準則有多功能性:對多元選擇項做出制約,對理解話語和言外之意提供必要的前提,以及對語法所無法合理解釋的語言現象做出功能解釋。
李軍(2007)總結:第一,漢文化中社會權力差別比較明顯,社會地位高的一方對于自己認為比較輕微的不合適行為較常使用不出現專門道歉詞語的道歉方式。第二,漢文化中,熟識的人尤其是親人之間,不道歉或不使用專門道歉詞語來道歉比較常見。第三,漢文化具有含蓄、愛面子等傳統特點。這些導致了漢文化中不用專門道歉詞語的道歉方式的使用頻率比較高,也因此形成了漢語中豐富的道歉表達方式。
(2)影響漢語致歉的性別因素。性別因素是影響致歉言語行為的重要因素之一,因為它是人類社會顯性、普遍的存在因素。國外的相關研究也很充分。作為研究對象,性別因素更易把握、區分,所以在漢語致歉的社會語言學研究中,關于性別因素的研究更加豐富一些。研究者們大都關注性別與致歉頻率、致歉策略選擇、致歉語使用等之間的關系。主要表現如下。
周娉娣、張君(2002)用調查數據表明男生的致歉言語行為基本上符合布朗和萊文森(Brown & Levinson)的面子理論,他們的致歉與行為的難易程度、社會權力、社會關系相關。但女生的致歉言語行為受社會因素影響較小,她們則更注重維系良好的社會關系,因此不管社會關系和地位差異如何,女生的致歉大多是針對與她們地位相同的親人和朋友。潘小燕(2004)認為語言中的性別差異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向別人道歉;女性更易于選擇“直接表達道歉”的道歉策略,使用正式、得體的道歉語;而男性道歉策略的選擇則受到社會因素如社會距離、社會權力等的影響;女性更愛使用程度副詞,如“真”“十分”等。李燕(2006)對男女大學生致歉策略的選擇進行了定量分析。研究表明:女性更傾向于使用道歉語以及復雜形式的道歉語;女性更傾向于使用多種道歉策略,通常使用一個基本道歉策略和其他道歉策略;而男性則更傾向于使用簡單的道歉策略,通常使用一個道歉策略。孫娟娟、王會剛(2009)探究致歉言語行為中的性別差異,調查結果表明:首先,男女受試者使用的道歉策略均與奧施坦和科恩(Olshtain & Cohen)提出的道歉策略理論框架基本相符。其次,較之女性,男性的道歉言語行為更多地受到社會權力的影響。另外,反映在社會距離上,兩組受試者沒有表現出顯著差異;在道歉類型上,男性對他人時間的冒犯較為在意,而女性對話題造成的冒犯和空間冒犯更為敏感。
這方面的研究還有:趙弘《漢語道歉語的性別差異研究》,王力、劉欣紅、王錦山《言語行為理論中漢語道歉語的性別差異》,方瑞芬、彭博《英漢道歉策略使用的性別差異研究》等。
(3)影響漢語致歉的其他因素。除了性別因素外,漢語致歉還受其他諸多因素的影響,如主體間社會距離、權勢差距、年齡差距等。研究者們就這些相關制約因素也做了大量研究,主要表現如下。
錢樂奕(2003)認為致歉作為一種言語行為,其使用有著很大的伸縮性。在不同的場合下,說話者和聽話者也會由于社會距離、社會權勢、冒犯的程度和致歉的必要性等因素而采取不同的致歉方式。羅朝暉(2004)認為權勢關系和人際距離的變化影響致歉策略和手段的選擇。致歉方處于負權勢關系時,顯性致歉、重述冒犯行為、解釋申明理由的頻率偏高;而致歉方處于正權勢關系時,提出補救措施和回避致歉的頻率偏高;處于平等關系時,致歉方很少解釋說明理由。此外,無論操英語者還是操漢語者,對距離較疏遠的對方采用顯性致歉策略的頻率都明顯高于對關系親密者采用此策略的頻率。致歉方對關系親密者使用重述冒犯行為、解釋說明原因和提出補救措施等策略的頻率比對關系疏遠的人采用這些策略的頻率高。肖涌(2005)從社會距離角度出發,通過“語篇補全測試”,研究漢、英文化中致歉策略在動態的社會距離中的分布。結果發現:漢語致歉行為對社會距離的感知度比英語致歉行為的感知度高;漢語在解釋、直接道歉、補償和求罰四個策略上,明顯地受社會距離感知動態的影響,而英語只是在解釋這個策略上體現出影響。這種差異反映了漢語文化“關系取向”以及英語文化“個人取向”的深層社會結構。李鵬(2011)論述了性別因素、社會關系、文化背景和個人心理等因素將會影響到致歉言語行為使用的禮貌性。
以上研究成果對漢語致歉制約因素的研究存在一定偏頗,對性別、社會距離、社會權勢的關注更多,研究深入,其他多種因素同樣影響致歉策略和致歉語的選擇,如年齡、職業、性格、情緒、時間、場合,尤其是冒犯行為的類型和程度等因素,研究成果缺少,不夠深入,這些都有待加強研究。此外,冒犯行為不僅是致歉言語行為的制約因素,它更是觸發致歉行為的誘因。國內對冒犯行為的明確研究很少,僅發現周林艷的《致歉言語行為研究》一文中有比較詳盡的論述。自然,正如國外研究現狀一樣,對漢語冒犯行為研究不足,直接影響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深入研究。
3.漢語致歉的跨文化比較研究
國內研究者對致歉的跨文化研究比較深入,研究成果比致歉的其他方面都豐富得多。這些研究主要采用調查問卷的形式、比較分析的方法,研究漢外兩種語言中致歉語和致歉策略選擇的差異以及造成這種差異的社會、文化因素。研究成果對加深漢語致歉言語行為的性質、特點、語用策略、影響策略選擇的因素等的認識及對提升二語習得教學效果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研究內容以英漢致歉的跨文化研究為主,也涉及俄漢、日漢、韓漢及漢族與少數民族致歉言語行為的比較。主要研究如下。
(1)漢英致歉的跨文化比較。錢樂奕(2003)通過問卷調查的方式,著重對以漢語為母語的中國人和以英語為母語的英國人的致歉方式進行了分析比較,指出直接表示致歉的模式使用頻率高,同時在致歉時,中國人更注重加強自己的致歉語氣以避免沖突,而英國人的致歉則注重自己的行為是否給對方帶來了實際的冒犯。李志君、秦傲松(2005)以語篇補全測試為工具,通過t-檢驗和頻數統計方法對漢語與英語中的致歉策略進行了對比研究。結果表明:漢、英文化在道歉策略的使用模式和施為用意表達策略(IFID)、承擔責任策略(RESP)的使用上具有一些共性,但部分道歉策略的使用、IFID策略的修飾語、道歉的具體內容和語言形式因語言結構、文化價值觀和情景的不同而存在差異。李燕(2006)研究表明中、美兩國大學生在致歉策略上的差異反映出兩國不同的文化。中美兩國有著不同的文化取向。美國有著典型的個人主義文化取向,而中國有著典型的集體主義文化取向。個人主義文化取向更加重視維護自己獨立性的積極面子,從而損害了與他人和諧關系。集體主義文化取向更加重視與他人的和諧的關系,為此,人們會損害維護其獨立性的積極面子來滿足與他人保持和諧關系的需要。王海萍、項驊(2009)利用致歉視頻作為引發手段從跨文化社會語用及語際語用兩個方面探究中英受試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評價。研究結果顯示中國受試傾向于把面子與致歉必要性聯系起來,而英國受試在評價中優先考慮冒犯情節的嚴重性,即前者更具面子導向性而后者更具事實導向性。同時,該研究也體現了致歉言語行為中身勢語的重要作用,身勢語受文化背景的制約,身勢語得當與否影響言語行為的實現,這要求在實際語言教學中應積極提高學生的元語用意識。吳叔尉、胡曉(2010)認為英、漢語致歉言語行為存在差異,這與各自的文化因素有關,反映出中西價值觀和社會行為規范的不同。主要體現在致歉頻率、道歉的言外之力指示手段、道歉語的回應方略等方面。要想減少這方面的語用失誤,就需要英語學習者加強對跨文化差異的認識和敏感性,努力提高跨文化交際能力。
這方面的研究還有:黃永紅《對言語行為“道歉”的跨文化研究》,胡曉《中美道歉言語行為的跨文化研究》,張國霞《跨文化交際中的道歉行為與道歉策略》,姜占好《中澳大學生英語道歉策略的對比研究》,范鏡春《英漢道歉用語的語用對比研究》,謝亮蓉《道歉策略跨文化研究》,鄒白茹《道歉策略對比分析與第二語言語用能力培養》,趙永剛《英漢道歉言語行為的語用對比研究》,洪溪珧《道歉語的跨文化研究》等。
(2)漢語與其他語言(英語以外)致歉的跨文化比較。李擎(2011)研究表明,中、日、英三語中的致歉策略使用有一致性也有差異。相同之處在于三國都傾向于使用同種模式的致歉策略,且對“明晰表達道歉”和“解釋原因”兩種策略的使用頻率最高。而差異在于由文化模式和社會地位差異所引起的策略使用頻率、偏好等方面差異。崔信淑、李軍(2012)調查、對比分析中日致歉言語行為得出結論:向對方道歉時,日本社會規范所認同的語言行為是以道歉語言表達表示誠意;主要以慣用道歉語言表達來實現,其次以對事物的提及與說明來實現。而中國人的道歉與對方的親疏程度有密切關系,主要以慣用道歉語言表達和對事物的提及與說明來實現。
這方面的研究還有:陳永洙《漢語“對不起”等四種道歉詞語的中韓學生運用情況及對教學的啟示》,汪成慧《俄漢交際中的道歉言語行為與道歉策略》,張國霞《漢維大學生道歉策略跨文化語用對比研究》等。
最后,國內致歉言語行為的研究多是從某個單一視角的研究,研究框架比較松散,缺少從整體視角、嚴密框架下的研究。另外,對致歉話語形式的研究不夠透徹。致歉話語形式是落實致歉言語行為的各種不同語言表達手段,涉及詞匯、句法、重疊等等。致歉策略是指導致歉言語行為的方案和路徑,具有隱蔽性的特點,屬于語義深層,結合具體語境,將語義深層外化到句法表層,致歉話語形式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致歉話語形式的合理使用將顯現和強化致歉言語行為的實施效果。現有研究成果對致歉話語形式研究較少,僅關注到了致歉標記語,如郝曉梅《對漢語道歉語“對不起”的語用分析》,孫利萍《話語標記“不好意思”的歷時演變及功能》等。鑒于致歉話語形式的重要作用,相關研究需要深化、拓展。
三 解決的問題
本書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立足漢民族社會文化背景,對搜集到的大量現代漢語致歉言語行為語料統計、分析,欲解決如下問題:第一,解析致歉言語行為的概念、性質、分類、功能等,明確大眾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知心理,推進人們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知進程,改變人們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知狀態,解決人們愛面子、羞于致歉的問題。第二,揭示致歉言語行為的完形模式、表達方式、制約因素等,幫助人們掌握實施致歉言語行為的技能,解決人們想致歉卻不知該怎樣致歉的問題。第三,解析冒犯度與致歉度以及它們之間的因果關系,幫助人們習得實施致歉言語行為的技巧,解決人們致了歉卻沒收到預期效果的問題。
四 研究方法與語料來源
本書的研究將采取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措施,綜合運用歸納法、演繹法、文獻法、問卷法、統計法、變換分析法、內省法等多種方法,以盡最大可能對致歉言語行為做出細致、科學的研究。
本書的語料來源主要有五個渠道:一是現當代影視劇劇本,我們從其中的人物對話里摘錄致歉語例,共閱讀該類劇本26部,分別是《雷雨》《日出》《龍須溝》《北京人》《春華秋實》《上海屋檐下》《茶館》《面子問題》《原野》《明朗的天》《逃亡》《王昭君(歷史劇)》《春蠶》《紅樓夢》《烏鴉與麻雀》《梨園英烈——二百五小傳》《萬家燈火》《一江春水向東流》《八千里路云和月》《馬路天使》《十字街頭》《逃亡》《桃李劫》《漁光曲》《上海24小時》《漂亮媽媽》,收集到致歉語例200多條;二是現當代文學史上的經典小說,我們也是從其中的人物對話里摘錄致歉語例,共閱讀該類小說39部,分別是《駱駝祥子》《杜拉拉升職記》《圍城》《憩園》《傾城之戀》《我是你爸爸》《紅高粱家族》《寒夜》《四世同堂》《紅高粱》《倪煥之》《家》《白鹿原》《看上去很美》《第四病室》《活著》《杜拉拉升職記(第二部)》《平凡的世界》《奮斗》《沉淪》《沉重的翅膀》《淘金記》《一地雞毛》《邊城》《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紅樓夢》《許三觀賣血記》《青春之歌》《林家鋪子》《半生緣》《受戒》《夜的眼》《高興》《兄弟》《大紅燈籠高高掛》《子夜》《廢都》《來來往往》《我叫劉躍進》,收集到致歉語例400多條;三是當代熱播的電視劇,我們從劇中的人物對話里摘錄致歉語例,共觀看該類電視劇8部,分別是《北京青年》《心術》《北京愛情故事》《奮斗》《雍正王朝》《杜拉拉升職記》《家有兒女》《媳婦的美好時代》,收集到致歉語例300多條;四是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CCL語料庫,我們搜集到與致歉言語相關的語料2000多條;五是日常生活中真實致歉言語行為實錄以及內省語例,收錄近100條。
來自渠道一、二、三、五的語例,共計1000多條,這部分語例信息全面,除了致歉話語形式外,致歉的原因、主體因素、語境因素以及伴隨致歉語言的非語言形式都能夠體現,基本接近生活中真實的致歉言語行為,所以,這部分語例是本書的重點研究對象。文中的分析、定性是建立在這部分語例的基礎上,佐證也主要是由這部分語例來完成。來自渠道四的語料,共計2000多條,這部分語料除了致歉話語形式外,一般只能找到語言語境,其他與致歉相關的重要因素都被省略了,這種語料很難加深我們對致歉言語行為的認識,我們只在論述致歉標志語的句法形式時使用了這些語料作為佐證,因為出自語料庫的這些語料方便歸類,易于在形式上對照,所以,在關注句法形式時,這些語料還是有優勢的。
[1]利奇根據語言的言外功能及其達到維持良好的人際關系這一社會目標之間的相互關系,將言語行為分為四類:競爭類、和諧類、合作類和沖突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