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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長期的教學及研究過程中,特別是在老師和朋友們的幫助下,我搜集整理了相當數量的與民國錢票有關的資料,包括錢票的實物、圖片、文史資料、縣志、金融志、民國報刊、檔案資料、與錢票相關的資料集、著作、期刊論文等。本書有幸得到了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2013)的資助,使我對錢票的研究能得以深入下去。

一 關于選題

錢票原是近代由商號發行的代替制錢、銅元流通于市場的信用憑證,因此有些地方也是憑票,因為出于私商之手,也有私帖、票帖或私票等名稱,又由于大多數在縣城以下的鄉村流通,又叫鄉票、土票、屯帖等。民國時期,錢票的發行者主要分為兩類:第一類是作為下層政府機關的縣政府、縣財政局、鎮公所等,以及短暫的地方駐軍;第二類是作為市場主體的錢莊、銀號、商號、廠礦企業等。另外商會有時作為官商之間的中介人也參與錢票的發行。但作為現代金融業代表的銀行卻不屬于錢票的發行者。錢票的貨幣單位隨著幣制變革也發生多次變化,早期是“百文”“串文”“吊”“吊文”等。清末民初是“枚”(銅元單位)。廢兩改元之后,錢票的單位多是“元”“角”“分”,大多數作為銀元貨幣之輔幣單位。

從財政的角度,清末民初的貨幣制度以白銀為核心,輔之以制錢制度。但近代商品經濟發展中出現了商人發行的兌現貨幣——銀錢票,在商業貿易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這是從市場的角度解決了貨幣需求問題。銀錢票與白銀、制錢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王業鍵,1981)。這是錢票第一次面世,便打破了清朝固有的以財政主導下的貨幣體系(金屬硬通貨制)。錢票隨著近代國家銀行及商業銀行的成立而大量發行,傳統的錢票被壓縮到鄉村,成為在市鎮流通的主要貨幣形態。因為過去在清初的銀錢票,多以錢莊、票號發行,用于大宗商品交易的支付憑證。近代銀行的發展取代了錢莊及票號的地位,自然銀行發行的銀錢票也就取代了錢莊票。但近代銀行之于近代工農業發展的貢獻十分有限,多淪為外國資本的經濟侵略工具,或成為中央、地方政府的國庫、省庫,也即是政府的提款機。國家銀行及省銀行服務于近代經濟的功能在政府的高壓下趨于弱化,政府調控貨幣的政策亦以財政余缺為依據,因此,貨幣調控不可能圍繞著經濟發展的需要進行;市場上貨幣的需求也不可能從政府貨幣調節中得到滿足。于是,市場自發地內生出種種貨幣,以解決實際的商品交易之需,便是自然的選擇結果。農村下層市場圍繞制錢的錢票便廣泛發行,流通于狹小的范圍內,以農村商品交易為服務對象。與之對應的是上層貨幣體系——國家、省銀行發行的貨幣則執行財政的收支職能。民國貨幣體系由此形成了上下兩層完全脫節的貨幣層面,與此形成對照的還有當時城鄉二元經濟體制。在此制度下,民國貨幣上層幣制及政策調整不能有效地傳導至鄉村市場,因為鄉村錢票是相對獨立的和自發的,造成了對下層貨幣流通實際上的失控局面。從30年代鄉村經濟的凋敝狀況看,一方面是由于戰亂加自然災害,另一方面,政府貨幣金融體系的上下傳導阻滯更是造成經濟調節失效的主要原因。農村經濟衰退,農民赤貧化加深,又加劇了社會的動蕩。

根據錢票流通狀況得出的基本分析如下:(1)民國時期的鄉村經濟衰退之時,正是錢票泛濫之時。政策對貨幣的調控幾乎無能為力。這可從目前大量的錢票實物中找到直接的證據。發行者既有下層地方政府機構(如縣財政局、鎮公所等),也是地方駐軍及過境軍隊,還有地方商業協會等半官方組織。同時商號作為直接的貨幣資金的需求者,亦主動發行錢票,在有限區域內流通一時。(2)各省銀行在軍閥割據時代,軍費浩繁,大搞通貨膨脹政策,紙幣在轄區內貶值嚴重,造成了政府的幣信喪失。也直接導致政府紙幣不能在市場流通。民國經濟史的事實表明,民眾在國幣與商人錢票之間選擇使用后者,而放棄使用前者,就充分說明政府紙幣流通的問題。政府幣信的喪失是貨幣政策不能有效發揮調節作用的根本原因,也造成了民國政府的金融體系實際上瀕臨癱瘓的狀態。(3)民國金融的制度設置存在問題,造成了大財政和小金融的畸形格局,使得政府不可能有效地實現貨幣的調控。實際上上下分層的貨幣金融體系,造成了上層不通的傳導機制:上層政令不能傳導下去;下層的貨幣需求難以上達。這是民國二元經濟體系在金融貨幣領域的延伸。這也是政府對錢票總是屢禁不止的根源所在。

二 文獻綜述

(一)基礎性研究綜述

學術界對民國金融體系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銀行、錢莊及票號等具體的金融機構研究方面,如張國輝《晚清錢莊和票號研究》(2007)、李一翔《近代中國銀行與錢莊關系研究》(2005)、衛聚賢《山西票號史》(2008)等。地方紙幣研究方面,代表性的成果如石長有《民國地方私票圖錄》(1996)、戴建兵《中國錢票》(2002)等,這些成果從紙幣的發行機構、發行數量及區域分布等角度提供了詳細的材料。從宏觀角度將貨幣發行與金融體系相聯系的研究有楊蔭溥《中國金融論》(1930)、張家驤《中華幣制史》(1996)等,這些著作主要為研究者提供了全面的統計資料及較籠統的研究,且時間較早。王業鍵《中國近代貨幣銀行的演進》(1981)則有較大的理論突破,主要是從清末民初金融體系中的貨幣結構及貨幣供需角度分析了商業機構所發行的錢票極大地彌補了國家硬通貨的不足,滿足了市場對貨幣的需求,增大了當時社會對貨幣調節的彈性。但王業鍵的研究著重研究的是晚清時期的社會貨幣供需及錢票的作用,對民國錢票的作用及研究則沒有涉及。后來的學者也未對這方面的研究深入下去。為了更好地研究民國錢票之于金融業的影響,借助于相關經濟史研究亦是較好的途徑。如戴建兵《白銀與近代中國經濟》(2005)、董叢林《河北經濟史》(第三卷)(2003)等,從宏觀的經濟環境為錢票泛濫的影響找到依據。而《天津商會檔案匯編》(1928—1937)(1996)等相關資料則從商會協會等社會經濟組織的角度為錢票與經濟的關系及金融業的管理路徑研究找到新的切入點。社會學家費孝通《江村經濟》(2001)、《鄉土中國》(2007)則從另一視角為研究錢票在鄉村的作用及其與鄉村經濟的關系找到了根基。楊端六《清代貨幣金融史稿》(2007)亦從貨幣金融體系的構建方面探討了清代舊式金融業的式微問題。但民國新式金融體系在構建過程中所遇到的新問題仍待研究。美國勞倫斯·H.懷特《貨幣制度理論》(2004)和日本黑田明伸《貨幣制度的世界史》(2007)為研究貨幣金融制度問題提供了一定的理論框架。

(二)關于基礎資料的積累

各省市民國縣志及80—90年代編寫的縣志,對各地流通的錢票記載極為簡單,往往寥寥數語,如民國《蓬萊縣志》等少數縣志中有關于“錢法”的記載。而各市縣“金融志”的編寫則要詳細得多。以下各縣金融志對于錢票的記載較為詳細,具體有:

遼寧?。喊吧绞薪鹑谥荆?989)、本溪金融志(1995)、丹東市金融志(1995)、鳳城市金融志(1993)、建昌縣金融志(1989)、旅順金融志(1991)等。

吉林省:吉林省志·金融志、遼源市金融志(1991)、延邊金融志(2004)、延吉金融志(1990)等。

黑龍江省:黑龍江省志·金融志(1989)、木蘭縣金融志(1989)、巴彥縣金融志(2002)、大興安嶺地區金融志(2005)、牡丹江市金融志(1990)等。

湖北?。汉笔≈尽そ鹑谥荆?993)、巴東縣金融志(1990)、宜都縣金融志(1982)、棗陽縣金融志(1986)、鐘祥縣金融志(1986)、黃梅縣金融志(1992)、天門金融志(1990)、麻城縣金融志(1987)、沔陽縣金融志1992)、潛江縣金融志(1987)、隨縣金融志(1983)、陽新縣金融志(1991)、浠水縣金融志(1993)、棗陽財政金融貿易志(1988)、新洲縣金融志(1987)、宜昌市金融志(1989)、遠安縣金融志(1990)、云夢縣金融志(1988)、秭歸縣金融志(1988)、通山縣金融志(1987)、江陵縣金融志(1993)等。

湖南?。汉鲜≈尽そ鹑谥荆?995)、永興縣志·金融篇(1990)、茶陵縣金融志(1990)、長沙市金融志(1997)、衡陽市金融志(1992)、零陵縣金融志(1990)、醴陵金融志(1991)、華容縣金融志(1991)、平江縣金融志(1994)、邵陽縣金融志(1991)、鄉湘金融志(1991)、岳陽市金融志(1994)、瀏陽縣金融志(1988)武岡縣金融志(1993)、桂陽金融志(1995)、益陽地區金融志(1993)、懷化地區金融志(1993)等。

山東省:青島市志·金融志(1999)、泗水縣金融志(1985)、淄博市金融志(1997)、濟寧市金融志(1995)、墾利縣金融志(1988)、微山縣金融志(1987)、濟南金融志(1989)、濟陽金融志(1988)、兗州縣金融志(1992)、膠州金融志(1989)、鄒城市金融志(1997)、濰坊市農村金融志(1987)、煙臺農村金融志(1988)、菏澤地區金融志(1992)等。

山西省:山西通志30·金融志(1991)、臨汾金融志(2005)、黎城金融志(1993)、柳林金融志(1995)、偏關縣金融志(1984)、沁源金融志(1993)、壽陽金融志(1996)、孝義金融志(2002)、昔陽縣金融志(2005)等。

河北?。汉颖笔≈尽そ鹑谥荆?997)、趙縣金融志(1995)、石家莊金融志(1994)、玉田縣金融志(1988)、衡水金融志(2002)、唐山市金融志(1992)、滄州金融志(1998)、保定金融志(1989)、秦皇島市金融志(1993)等。

河南省:河南農村金融志(1996)、汝陽縣金融志(1986)、密縣金融志(1989)、安陽市金融志(1987)、漯河市金融志(1993)、葉縣金融志(2000)、確山縣金融志(1989)、商丘市金融志(1986)、新鄉市金融志(1983)、睢縣金融志(1986)、淅川金融志(1988)、信陽地區金融志(1989)等。

江西?。河佬蘅h金融志(1999)、萍鄉市金融志(1999)、贛州地區金融志(1989)、婺源縣金融志(1989)、安福縣金融志(1996)、豐城縣金融志(1989)、九江金融志(1995)、奉新縣金融志(1999)、湖口縣金融志(1993)、會昌縣金融志(1989)、撫州金融志(2002)、南昌市金融志(1991)、清江縣金融志(1988)、瑞金縣金融志(1992)、上饒市金融志(1990)等。

江蘇?。盒熘菔薪鹑谥荆?994)、常州市金融志(1999)、丹徒縣金融志(1991)、丹陽市金融志(1992)、邗江縣金融志(1990)、淮陰市金融志(2006)、南京金融志(1995)、溧陽縣金融志(1990)、江陰市金融志(1998)、昆山縣金融志(1991)、如皋金融志(1994)、南通市金融志(1995)、泰州市金融志(1990)、銅山縣金融志(1993)、無錫市金融志(1996)、鹽城市金融志(1999)等。

安徽省:安徽省志·金融志(1989)、安徽農村金融志(1997)、定遠縣金融志(1990)、合肥金融志(1996)、桐城金融志(1992)、蕪湖市金融志(1999)等。

福建省:福建省志·金融志(1996)、福州金融志(1995)、莆田市金融志(2003)、閩清縣金融志(1991)、三明金融志(1997)、漳州市金融志(1993)、福清縣金融志(1988)、連江金融志(1995)、廈門金融志(1988)、羅源縣金融志(2000)、南平地區金融志(1995)等。

浙江?。汉贾蒉r村金融志(1995)、淳安農村金融志(1997)、長興縣金融志(1990)、寧波金融志(1996)、紹興縣金融志(1996)、溫州市金融志(1995)、安吉縣金融志(1991)、嘉興金融志(1996)、衢州市金融志(1999)、瑞安市金融志(2001)、永嘉縣金融志(1994)、富陽金融志(1997)、余杭縣金融志(1988)、云和縣金融志(1989)、浙江省金融志(2000)、舟山市金融志(1996)等。

陜西省:寶雞市金融志(1990)、漢中金融志(2000)、渭南地區金融志(1994)、咸陽市金融志(2001)、延安地區金融志(2000)等。

甘肅省:甘肅省志·金融志(1996)、甘南藏族自治州金融志(1993)、武威市金融志(1998)、張掖市金融志(1992)、白銀市金融志(1998)等。

廣西壯族自治區:桂林市金融志(1994)、南寧市金融志(1995)、北海金融志(1993)、大新縣金融志(1993)、廣西金融志(1992)、平賓縣金融志(1999)、合浦縣金融志(1991)、百色地區金融志(2002)、武鳴縣金融志(1993)等。

云南?。喊矊幙h金融志(1992)、保山地區金融志(2000)、廣南縣金融志(1993)、麗江金融志(2005)、德宏州金融志(1995)、鳳慶縣金融志(1993)、華寧縣金融志(1991)、江川縣金融志(1987)、昆明市金融志(1993)、怒江州金融志(2001)、玉溪市金融志(1984)等。

四川?。呵啻h金融志(1988)、萬縣地區金融志(1992)、自貢市金融志(1994)、廣元市金融志(2005)、樂山金融志(1999)、涼山彝族自治州金融志(1996)、綿陽市金融志(1993)、內江地區金融志(1998)、南充金融志(1994)、攀枝花市金融志(2004)、雅安地區金融志(1998)、瀘州市金融志(2000)、青川縣金融志(1988)、石棉縣金融志(1990)、通江縣金融志(1991)等。

貴州省:貴州省志·金融志(1998)、遵義縣金融志(1992)、岑鞏縣金融志(1993)等。

整體而言,金融志對各地方錢票流通的記載詳略不同,差異較大。比縣志較詳細的部分往往是列出各地錢莊、商號的具體情況表,但列出錢票發行數額表的屈指可數。

(三)對文獻內容的歸納

1.關于民國雙重幣制問題

黃永豪認為,清末民初存在“官府與民間并行的二元貨幣體制”?!跋嫣兜陌足y供應不足是貿易增長之下的產物”?!肮饩w年間湘潭白銀通貨的供應無法應付市場擴張所需,市場上流通白銀嚴重不足,商人廣泛依賴信貸。最早的信貸是白銀票據,這是由于商號首要的問題是解決商號之間的貿易結算,而且商號之間早已有貿易往來的關系,發展出白銀票據的信貸制度是順理成章之事?!泵鎸Π足y和銅錢的供應不足以應付市場所需,商人采用了與地方官府不同的辦法,商人主導著金融活動,開發出小錢和票據的信貸制度。這種“銅錢體制逐漸變成由商人自行管理的地方貨幣體制”。“地方上其實存在兩套貨幣體制:一套是官府發行的銅錢制度,但是這套制度面臨銅錢荒的問題;另一套是由城市商號或錢莊發行票據,或鑄造小錢并夾雜在銅錢中使用的貨幣制度,這套貨幣制度的信用其實是建基在商號或錢莊的經濟實力和信譽上,雖然這套制度從沒有得到地方官府的承認,但卻日漸盛行,已慢慢在城市內‘落地生根’,地方官府并沒有過分干預地方的貨幣體制?!薄靶″X制度被接受是由于市場上銅錢不足以應付日常需求,而當小錢的制度日漸盛行,則意味著銅錢將日漸退出市場,銅錢不足的現象只會日漸惡化。換言之,商人的貨幣制度正在逐漸侵蝕地方官府的貨幣制度,這已預示日后地方政府與商號之間在貨幣體制上的對立?!?a id="w1">[1]

2.就私票泛濫屢禁不止的原因分析

楊華履認為,九江地方私票興盛且屢禁不止的原因有三個方面。第一,九江自清末商埠開放以后,內外物資交流大量吐納,周邊縣市物產都經九江口岸輸運,而金融貨幣事業跟不上這種社會生產、交換的發展。于是民間金融業的私營錢莊則應運而生,他們利用當時國家幣制不完善,按各自制定的制錢、銀兩、銅元等兌換方法和尺度,從事錢業經營,他們多少帶有“權宜便民”的色彩。第二,國民政府推行廢兩改元政策后,中國是銀本位國家,而當時世界金融比價在帝國主義的操縱下,時漲時落,尤其是1932年后,銀價跌落,這給整個中國經濟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表現在貨幣上:九江地區白銀大量外流,整個市場現貨奇缺,窮鄉僻壤,更無現銀出現,各地只好行用私票,以維持經濟。第三,封閉的自然經濟是產生私票的重要原因。在封閉的經濟環境下,人們的經濟交往范圍極為狹窄,特別是贛西北地區,每個村、鎮、縣都可以成為一個小小的自然經濟圈,人們不與或少與外界發生商品聯系,然而卻可以維持本地區的經濟。例如湖口縣流泗鎮的一些較大的商賈,以不動產為抵押或請幾家殷實富戶擔保方式,通過國民政府許可大量發行紙鈔,這些私票僅限于本縣或本鎮周圍使用。其他地方上一些稍有實力者,不論權力或財力的大小,只要膽子大,就可以發行票券。由于封建的社會關系根深蒂固,人們對當時有勢力者的信任程度,有時往往超過對國家的信任,因為某些銀行發行的紙幣,兌現也無保證。私票就這樣在各地方泛濫了。[2]

諸錦瀛認為,民國時期國家紙幣不能通行鄉里,同時江西省各縣花票終難禁絕,“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缺乏足夠的信用堅實、隨時可兌現之銀行輔幣券來代替花票,而且各家銀行發行輔幣券,種類多,數量少,又缺乏集中統一之效,不能滿足日常周轉和市場需要。二是政局動蕩不定,特別是各地軍閥割據,國家政權不穩定,缺乏有效的行政職能,實行貨幣的統一和強化金融管理只是一句空話”[3]。

張通寶認為,湖北市票在清末已有濫發現象,民國時更加嚴重。市票泛濫最嚴重的時候是20年代中后期,這與當時特定的貨幣歷史條件有關。隨著鄂省官票及中央、中國、交通三行“漢鈔”的信用接連塌臺,使廣大民眾對所謂合法的貨幣失去了信任。同時,由于連年政局動蕩,天災人禍頻生,地主、商人等富有者往往將現金埋藏或轉移到安全地方,以免損失。于是又造成現金匱乏。由于民眾對合法貨幣失去了信任以及大量的合法貨幣退出市場,這就給市票的泛濫提供了適宜的土壤和環境。[4]

海放等研究,清末成立奉天官銀號發行奉票以統一全省貨幣,同時令各縣鄉鎮,無論大小鋪商,均禁止再出私帖。結果,私帖在“省坦悉數斷絕”,但“各縣依然行用”。根本原因是奉票在發行初期,數量有限,遠不能滿足全省需要。據1915年統計,奉天全省每年貿易額為“五六千萬元”,奉票發行量“不過一千五六百萬元”,使私帖興起成“勃發而不可遏”之勢。[5]

黑田明伸認為:“對小農們的經營制約越小,他們越是要多樣化地利用市場機會,農村市場就會越繁榮。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缺乏正式的通貨制度,也會出現為了保持地域流動性的自律性通貨創造。”[6]

3.關于私票濫發的影響

根據王業鍵的研究,20世紀20—30年代,紙幣的擴張伴隨著金屬貨幣的收縮過程;現代銀行紙幣又逐漸取代私票的作用。到法幣改革以前,全國流通貨幣總量達32億元,其中金屬貨幣占全部流通貨幣總量的31%,存款貨幣約占1/3,而紙幣占35%。從紙幣整體看,私票僅占其中的4.4%。與19世紀中葉銀、銅、私票成鼎足之勢相比,私票的地位大大降低了。[7]

民國初期,山西的錢莊有發行私票之特權,這一點與他處不同。山西私票發行,極其紊亂,當時省銀行尚未成立;唯一正式發行機關為中國銀行,但各縣之銀號、錢莊,發行亦頗可觀。不但如此,連當鋪質店,乃至糧行布莊,商會機關,亦莫不有紙幣之發行。其流通范圍,雖或僅一縣數縣,而發行總額,達數百萬元。[8]

4.關于幣制缺陷問題

研究山西民間票帖的王雪農等認為:“山西官辦金融業貨幣發行是存有缺陷的。第一,是官方紙幣的發行量不大,根本滿足不了當時山西城鄉的經濟生活之需要,從實際看,這些官方以銀元為單位的紙幣,僅在省城太原和少數中心城市中有所見,中小城鎮和鄉村是根本見不到的。第二,這些以銀元為本位,而且多為一元以上面額的‘大幣’,在當時山西城鄉低水平的經濟生活中流通,特別是仍大量使用低值貨幣制錢的情況下,是有著很大的局限性的,也是不方便的?!?a id="w9">[9]

潘公展認為:“凡國家預算收支不能相抵者,每藉增發紙幣以彌補其不敷之數。財政當局濫發紙幣之所藉口,往往曰,今因不能增加稅項使收入與支出相抵,只有暫行此法。殊不知,按諸實際,濫發紙幣究與增收賦稅何殊?無論為濫發紙幣,為增收賦稅,政府實際所索取于人民者,要為物質與勞力耳。增收賦稅以付此物質與勞力之代價,或濫發紙幣以付此物質與勞力之代價,其作用相同,其所加于人民之負擔也亦同。故濫發不兌換紙幣者,實增收賦稅之變相也。”“濫發紙幣雖無異于加稅,而其性質則又頗不公平,其人民在實際上雖被政府加稅而尚有不自知者,因此之故,加稅往往受人民之反抗,而濫發紙幣之加稅則未嘗有此。”[10]潘公展分析,在通脹發生時,有人受益有人受損:債務人受益,債權人受損;雇主受益,雇員受損;售股票公司受益,買股票者受損,等等。銀行存放款業務受沖擊最大,因為假使存放額相同,賺取存貸利率差,貨幣貶值嚴重,則“仍不能補救其資本所受紙幣跌價之損失”。為此,銀行業務重點將轉移至地產、債券和外匯買賣上。因為“如投資于不受紙幣價值影響之產業,投資于以真實產業為根據之證券,或兌換金融鞏固國家之貨幣而投資于其實業,銀行均優為之”[11]。

5.關于鄉村治理及制度變遷

魏光奇分析:“清末至1930年代,各項自治事務由地方自籌款項辦理,于是各地縣財政始終分為國家與地方兩個收支系統,而地方各機關自收自支。國府力圖整合兩個系統,但未成功?!?a id="w12">[12]據此,下層官票存在的合理邏輯就是:縣以下財政自收自支,即形成以縣為獨立單元流通體系已存在;錢票以田賦預征方式流出,再以完納租稅回收,形成有限層次的循環系統。這為官紳發行錢票提供了客觀條件。

王先明認為,士紳階層是超越村落社區的具有縣域影響的非正式權勢力量,他們的活動及其影響主要集中在縣域;他們是相對獨立于官吏體系之外的非正式權力;“士紳會議”是士紳權力發生作用的管道。20年代士紳借助于地方自治,鄉村中公共權力和公共資源一并落入豪紳之手,“農村中公產如積谷倉廟縣田入地方公地等……鄉村中的一切公產,均變成土豪劣紳的私庫”[13]。雖然民國時期國家權力向鄉村滲透,但仍然離不開士紳居于官、民之間的中介作用?!皩τ诘胤焦矙嗔凸操Y源的控制,是傳統士紳獨有的權力之一。”國民政府時期,士紳在經濟資源上的權力得到強化。表現為原來的非制度化的公團會所變成正式的局科,地方士紳掌控了各縣“四局”(公安、財政、教育、建設)。除公安局長由省委派外,其他三局均系本縣紳士。王先明引用江西省政府民政廳長提請的《關于清鄉剿匪辦法案》,內容中提到鄉村舉辦團練要依賴“士紳會議”,士紳會議成為民國時期鄉村社會中重要的公共事務所。[14]

王銘銘認為,北宋出現兩種關于地方政權的變革,一個是保甲制度,另一個是鄉約制度?!盎鶎由鐣刂茊挝唤洺1徊煌瑓^域的社會群體改造成為地方認同的載體,與民間社團和非官方儀式性組織糅合在一起,也經常被納入區域性經濟政治組織的框架之內,使朝廷對之失去控制,而成為離心的勢力。為了維系中央集權的權威,宋以后的諸朝依然部分保留著傳統國家時代的社會等級、城鄉等級差別,這就為非正式的制度提供了很大的生存空間?!蓖蹉戙懺谘芯康胤秸窝葑儠r,特別關注“中國宏觀經濟區系、市集核心地點的形成以及與此相關的中央集權國家的一體化危機”[15]。他認為,在經濟、社會和文化領域中,相對自主的區域空間體系漸趨成熟,社會經濟發展圍繞相對獨立于朝代政治首府的單一或多元的大型都會,以此為中心的社會經濟發展周期具有鮮明的區域自主性。在廣大農村地區,集市的大量發展,為鄉村的產品流通提供了區域性的網絡,也為村落之間和宗族組織之間提供了社會和禮儀活動的地方性舞臺,而與政府分離的民間社團也圍繞著經濟的核心地點充分地發展起來了。

費孝通認為,“高利貸的存在是由于城鎮和農村之間缺乏一個較好的金融組織”,當農村需要資金供給農業生產時,由于沒有較好的信貸系統可供農民借貸,使得高利貸的發生不可避免。“如果沒有他們,情況可能更壞。目前,由于地租沒有保證,已經出現一種傾向,即城市資本流向對外通商口岸,而不流入農村,上海的投機企業危機反復發生就說明了這一點。農村地區資金缺乏,促使城鎮高利貸發展。農村經濟越蕭條,資金便越缺乏,高利貸亦越活躍——一個惡性循環耗盡了農民的血汗?!?a id="w16">[16]

張福記認為,近代中國社會貨幣沿著由鄉村到都市、由通商大埠到國際金融機構的路線流通。農村的有限資金通過商業、賦稅、地租、高利貸、儲蓄等諸途徑向通商都市匯聚,以致鄉村貨幣日漸枯竭,農民生計、鄉村發展難以持續。[17]

6.關于金融業畸形發展問題

丘漢平指出,30年代福建金融機關存在“脆弱與畸形分布”。脆弱的表現為:閩省金融業,“經營情形,殊嫌紊亂,先就錢莊而言,各家資力大都有限,組織亦不完密,只恃莊東個人財產聲譽維持信用,如福州一地,且兼以不兌換流通券之發行為其支柱。放款授信,每不能把握安全之原則,以是倒閉虧折,時有所聞,匪獨不足以方調劑金融,反使社會經濟之安全受其波累。至匯兌莊與典當,為無健全之組織,雄厚之資本,易受金融風潮所波及。且匯兌莊業務,多為其他商號所兼營,往往因營業上關系,將華僑匯款,移充他項營業之資金,致使匯款未能如期應兌,甚或因主要業務失敗,使匯款之一部或全部,瀕于危險。此種事實,屢見不鮮。至典當業之營運資金,旨在吸取高利貸,而未能盡調劑資金之責,其與小民生計,不僅無所裨補,而且盤剝有加。”他還認為,銀行“大抵皆為變相之錢莊,一切制度,多效舊法,其基礎之不固,經營之欠當,殊亦無補于社會經濟之發展”。閩省金融存在畸形的分布,“各種金融機構,其設置地域,皆偏于沿海一部縣份”。就1934年的銀行分布而言,“除外商銀行福廈兩地共7家外,本國銀行,據前表所示,泉州有4家分設7處,均屬沿海地帶。至錢莊與典當之分布,亦集中于福廈二地,福州共有錢莊27家,典當28家,廈門有錢莊56家,典當17家。他如長樂、晉江、龍溪,為數亦多,閩西北內地縣份,分布甚少”[18]。

張昭就民國時期金融體系的缺陷歸納以下幾點。一是缺乏金融系統之中樞機構,造成整個金融亂象;二是信用機構不完整,沒有專門為實業和農業生產發放專項貸款的機構;三是銀行沒有經營方針,投機盛行;四是資力薄弱無調劑金融的力量。[19]

7.軍閥割據與私票形成的關系

繆新權認為,近代中國存在軍隊國家化向軍隊私人化過渡的趨勢。到北洋政府時期,這種趨勢表現得更加明顯?!氨鵀閷⑺哉?,餉為將帥所自籌,兵隨將轉,兵權握于將帥手中。”各地方政府收入十分有限,經濟因戰亂而遭到破壞。中央收入銳減,地方政府也無力供養龐大的軍隊。軍閥既成氣候,裁軍已然無望。只得允許各軍閥就地取材,自籌軍餉?!败婇y自籌是私人軍隊形成的基礎。軍隊自籌軍餉,就要截留應上繳國家的各項收入,結果政府來源進一步萎縮,就更難于籌集軍費。隨著這一惡性循環的加深,軍隊私人化進一步發展,軍閥混戰也就進一步激化?!?a id="w20">[20]

吳承禧分析造成中國金融體系紊亂與不健全的兩個重要因素,一是外國金融勢力的存在,破壞了中國獨立自主的金融體系的建設與發展;二是封建軍閥勢力竭力阻止和破壞。其實許多軍閥背后都有外國勢力的支持,因此,這兩方面可合起來說,即外國金融勢力支持下的軍閥是中國金融改革前進的最大障礙。而封建軍閥勢力的破壞,是阻撓金融制度健全發展的主要原因之一。[21]“軍閥的特質是地方割據,是超經濟的剝削,所以,軍閥們在本質上必然不需要一個統一的金融制度,因為貨幣金融制度如果真的實行統一了,則軍閥們便無從霸占,把一地的銀行據為己有了;而且,他們在原則上也不需要一個健全的、統一的銀行制度,因為,事實如果成為那樣,則他們便反而無從以濫發紙幣來露骨地剝削民眾了。所以,國民政府要想在那支離破碎、群雄割據的局面之下,建立一個統一的健全的金融制度,當然也是不可能的?!?a id="w22">[22]

以上文獻,從不同角度分別對民國金融體系、民國錢票進行了探討和分析,并指出民國金融體系的問題、錢票存在的根據原因等,但都沒有將民國金融體系與民國錢票之間的關系作為討論的重點,而對于錢票對民國金融體系的影響分析,也是十分有限的。

三 研究內容及方法

(一)基本內容

第一,民國錢票的發行主體多樣化,形成兩種完全不同的利益群體。一是地方官廳;二是商人社會及其利益的代表者(如商會等)。民國錢票的發行,造成了國家金融體系的混亂和失控,民國多頭發行的局面必然造成錢票的泛濫之勢。官府的貨幣問題是數量失控以致一定范圍的貨幣通脹;商人錢票的發行失控,必然不能保證兌現,造成持票人的損失。第二,民國金融體系的結構及問題:貨幣制度的不統一;金融機構的無序;發行權的不統一。第三,民國錢票的管理模式及問題:國家銀行的金融管理模式;省銀行的管理模式;地方貨幣管理模式(主要圍繞著商會的管理模式)。第四,財政與金融的關系問題:金融服務于財政;民國地方財政的基本制度及其對金融的影響。第五,市場機構內生的貨幣問題:錢票的存在及其必然性;錢票的存在對民國金融體系的影響。

(二)主要觀點總結

首先,民國貨幣金融體系是服務于財政體系的,形成大財政與小金融的格局。政府實際掌控貨幣的主導權,且金融體系服務于經濟發展的職能被弱化,造成了政府對農村商品經濟的影響十分有限,甚至是失控的。其次,政府對調動居于官與商之間的社會組織(如商會、行業協會等)的經濟調節功能及管理能力的發揮嚴重不足。歷史的事實是:在強大穩定的政權下,商會等社會組織被官府壓制,僅發揮有限的上令下達的作用;在社會混亂時,商會發揮的作用極大,卻得不到政府的有力支持。再次,民國錢票在下層市場的廣泛流通,是錢票適應了當地經濟發展的需求,是市場的反映。充分發揮市場的內生性自我調節作用,并在法規上加以引導,才是政府的正確之舉。最后,建立合理的金融體系,推行正確的貨幣政策,充分樹立起國家幣信,才是從根本上杜絕私商錢票泛濫的辦法。

(三)基本思路和方法

經濟學理論分析法,即利用成熟的經濟學理論成果及相關的前沿研究成果,分析民國時期的金融發展問題,如經濟計量方法在經濟史學方面的運用是最值得嘗試的。歷史考證法,本書將實物考證法與地方文獻補充相印證,收到了較好的效果,因為實物中大量的信息可能非文獻所能涵蓋,也在某些方面打破了文獻的局限,況且現存的大量且尚未被史學界利用和重視的實物,是對現有檔案資料極好的補充。還運用文獻歸納法,將大量分散的資料加以整理并歸類,總結出一般的結論來。

(四)重點與難點

在以上研究方法中,歸納法的運用是筆者的重點工作,各地方志資料繁雜、多樣,直接的資料尚缺,但從縣志的財政志、商業志中同樣可找到有用的材料,如何加以歸納整理,工作繁瑣復雜。難點也在于錢票證據必須找到相關的完整的背景史料,往往存在實物證據與史料相脫節的情況;在利用當今前沿經濟理論分析近代經濟問題時,存在可行性的問題或其他爭議。

四 研究意義

第一,錢票之中存在大量檔案史料中沒有的新證據。充分利用并挖掘其信息,對研究近代地方經濟、財政、商業的發展情況意義十分重大。第二,利用地方檔案史料,力爭與實物資料相結合,找到兩者的共性,探索經濟史研究的新領域。第三,利用經濟學的前沿理論分析、解釋經濟史問題,也是一個新嘗試。

實際應用價值,第一,對經濟史研究的價值,開發新史料的研究價值,利用已有的或新出現的物證補充歷史研究的不足。第二,現實意義,近代的商品經濟離不開貨幣及金融體系的建立,但市場的作用,社會組織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政府到底應當在經濟中發揮什么樣的作用,是“守夜人”或是過度干預?顯然,“市場能辦的,放給市場。社會可以做的,就交給社會。政府管住、管好它應該管的事”。這是研究近代經濟史的現實意義。


[1] 黃永豪:《米谷貿易與貨幣體制——20世紀初年湖南的經濟衰頹》,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76頁。

[2] 楊華履:《九江歷代貨幣》,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99頁。

[3] 諸錦瀛:《江西近代貨幣簡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83頁。

[4] 張通寶:《湖北近代貨幣史稿》,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2頁。

[5] 海放、張偉、崔燦:《近代奉天的官帖與私帖》,《東北地方史研究》1986年第1期,第18頁。

[6] [日]黑田明伸:《貨幣制度的世界史》,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55頁。

[7] 王業鍵:《中國近代幣制與銀行的演進》(1644—1937),臺北,“中研院”經濟研究所1981年印,第49頁。

[8] 蔣學楷:《山西省之金融業》,《銀行周報》第20卷第21期(1936年2月)。

[9] 王雪農、劉建民、達津:《中國山西民間票帖》(四),《中國錢幣》1999年第4期,第44頁。

[10] 潘公展:《紙幣世界之歐洲》,《東方雜志》第20卷第11號,第49頁。

[11] 同上。

[12] 魏光奇:《官治與自治——20世紀上半期的中國縣制》,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第391頁。

[13] 王先明:《變動時代的鄉紳——鄉紳與鄉村社會結構變遷》(1901—1945),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66頁。

[14] 王先明:《士紳構成要素的變異與鄉村權力》,《近代史研究》2005年第2期,第283頁。

[15] 王銘銘:《走在鄉土上——歷史人類學札記》,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47、151頁。

[16] 費孝通:《江村經濟——中國農民的生活》,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237頁。

[17] 張福記:《近代中國社會演化與革命》,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31頁。

[18] 丘漢平:《福建金融與省銀行》,《閩政月刊》1941年8月第9卷第2期,第32頁。

[19] 張昭:《近百年來之中國銀行業》,《中聯銀行月刊》1941年第2卷第5期,第81頁。

[20] 繆新權等:《北洋軍閥軍事經濟史》,黃河出版社1992年版,第356頁。

[21] 吳承禧:《中國的銀行》,商務印書館1935年版,第2頁。

[22] 程霖:《中國近代銀行制度建設思想研究》,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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