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宮內、朝廷與邊疆:社會史視野下的明代宦官研究
- 齊暢
- 6847字
- 2019-08-16 19:08:04
第二節 學術史回顧
一 相關理論的反思
對于宦官這樣一個傳統政治史的重要課題,前輩與時賢旨趣各異的研究著述汗牛充棟、蔚為大觀。[9]通過對學術史的爬梳,筆者以為,在以社會史視角重新審視明代宦官政治的研究之前,學界對明代宦官的研究,依據其研究旨趣與問題意識的差異,大致可以因循政治史、社會史兩種學術理路展開追述。而其研究的背后仍受傳統儒家士大夫的道德標準束縛,這種傳統意識形態與政治史視角交叉作用于當今學者對宦官問題的研究當中。
回顧20世紀以前,即作為近代學科意義上的歷史學興起之前的宦官史料,多延續正史的書寫方式,形成了對宦官極度鄙夷、大加貶斥的社會輿論傳統。主要體現在:首先,“刑余”之身為儒家士大夫所鄙視;[10]另外,正是認為宦官是“刑余賤隸”的傳統態度,宦官相應地一概成了“奸”、“惡”、“小人”的代名詞;[11]最后一種導向,也就是當今的史家在研究宦官問題時仍難以擺脫的模式,即將宦官從其所處的社會政治背景下被剝離出來,被定名為傳統社會的一顆毒瘤。[12]
顯然,在士大夫所撰的史書中,儒家道德是評價人物的標準,宦官“刑余賤隸”的身份參與到政權中來,注定其成為“亂政”、“誤國”的罪魁禍首。因而,在20世紀以前的舊史學研究模式下,對宦官記載和研究體現出明顯的經世致用目的,即“以史為鑒”,防止宦官之禍造成君權旁落。明朝人張世則撰《貂珰史鑒》原因更為直接:“宦寺賢者,萬中不得一二。世則方指陳炯戒,將以啟迪君心。”[13]
二 政治史范式下的宦官問題研究
20世紀以前的舊史學,我們稱之為傳統的精英政治史,是特定歷史時代及其學術需求下的產物。這種情形體現在具體的史學實踐上,那就是歷史著述的主要內容都是政治史,所依據的材料都是政治方面的文書檔案,把政治層面的因素(包括重大政治事件、重要政治人物在歷史上的作用)看成是決定歷史發展變化的關鍵力量,同時盡量從政治方面去解釋歷史。[14]
進入20世紀后,傳統史學還有很大影響,但新的研究方法、史學理論和史料的運用使得史學研究與傳統史學已有很大的不同。這同樣體現于明代的宦官研究中,但具有鮮明的政治史范式的色彩,政治制度的研究角度,直到今天仍是研究者的主要視野。
1.關于宦官專權的研究
宦官問題,在20世紀前半期問津者不多,20世紀50年代以后才逐漸熱門,有關明代宦官制度的研究,從時間和篇幅上首推丁易《明代特務政治》一書。[15]該書是論述全部明代特務系統的,但實際卻以宦官制度和宦官活動為主體來進行研究。這是一部傳統政治史范式下的典型作品,其特點有三:一是以豐富的政治史料為依據,未突破傳統史料范圍;二是運用了現代階級分析的理論套用于明代宦官的研究,正如作者在原自序中所寫到的“利用歷史事實繞個彎兒來隱射,恰好明代是特務最為兇橫的朝代”,所以借以隱射“蔣幫特務的鎮壓、逮捕、屠殺”,“企圖通過明代特務政治的敘述來描繪出明代以帝王為首的地主階級對廣大人民的政治壓迫的全貌”[16]。這部書可以說完全是因新中國成立前在“國統區”的政治斗爭的需要而做的,這種將制度史的研究過于附靠在意識形態的需要之上的做法,必然使學術研究偏離正常軌跡;三是其邏輯是政權可以由宰相士大夫來操縱,但不能落在“宮奴”手中,否則便在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為禍天下,從中明顯可窺見儒家道德標準的影響。半個多世紀的今天反思這部《明代特務政治》,可以看出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宦官專權的歷史記憶被喚醒用來影射現狀,而政治史料在史者意識形態指導下用來做出有利于主題的解釋并強調其干政禍國的一面,宦官的其他方面被忽略或者從歷史記憶中刪除了,只留下幾個惡貫滿盈的名字。
繼丁易的《明代特務政治》之后,宦官問題再度成為學界探討的熱點是在20世紀80年代之后,政治制度依然是明代宦官研究的主要視角,宦官專權是研究的主要課題[17],但由過去主要著眼于政治權勢[18]、特務活動[19],擴展至從其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外交各方面的關系,以及主要宦官生平等多個角度構建明代宦官的政治概況,相關的論文也呈現出這樣的特色。[20]對于宦官在經濟領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宦官參與對經濟的破壞作用。王春瑜、杜婉言較早對此進行了探索。[21]而明代宦官對軍事領域的介入亦強調其導致軍隊戰斗力下降及國防敗壞,加速明朝的滅亡。[22]對于明代宦官在外交方面的作用,雖肯定了其積極的一面,亦不脫離宦官干政的主題,認為其外交行為為宦官干政奠定了基礎。[23]在如此諸多相關宦官專權問題的文章中,我們不難看出,“宦官從其所處的社會背景下被剝離出來,被定名為傳統社會的一顆毒瘤”[24],激化社會矛盾,惡行累累。[25]
2.國家政治權力網絡中的宦官的研究
而實際上,宦官作為國家政治權力網上的一個結點,是國家機制運轉過程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雖發揮作用卻要受制于整個權力網絡。吳緝華在20世紀60年代從明代政治制度的缺憾上論證了宦官專權的必然性[26],深化了對該問題的研究。冷東[27]、方志遠[28]、歐陽琛[29]、李紹強等人[30],亦從這一認知出發,對明代宦官群體在傳統社會政治網絡中的位置和活動能力展開探討。
20世紀90年代,隨著我國政治制度史自身的完善與規范,加之西方史學新方法的引進,研究視野更為開闊,史料運用的廣泛性加強,對于宦官問題的研究也更深入徹底。比較有代表性的是余華青的《中國宦官制度史》,全面探討了我國歷代的宦官制度及其演變發展過程。作者在堅持傳統政治史視野的同時,吸收西方新方法,從生理學、心理學角度探討宦官的行為方式、心理特征及性格內涵。試圖給宦官制度比較公允的評價,“評價整個宦官制度與評價具體宦官人物兩者應當區分開來,不可一概貶斥;評價宦官的政治危害作用與評價宦官在其他領域中的某些積極作用,兩者應當區分開來,不可一概抹殺;對于上層權閹與下層宦官的評價,應當區分開來,不可一概而論”[31]。在這部著作中可資借鑒之處有:一、對明宦官專權的認識,考慮到當時的政治形勢及明代制度缺陷所造成的權力真空,將宦官置于權力網絡中加以考察;二、關注到以往宦官研究中不被注意到的士大夫與宦官之間的張力;三、對宦官制度進行全面考察,包括宦官考核、娶妻養子、病老喪葬等制度,使筆者對整個通史視野下的明代宦官群體有了清晰的認識。問題與不足之處:一、套用階級分析的方法用于宦官人物的評價中,將宦官分為上、下兩階層,使之對立為“統治集團”和下層“人民”;二、是在傳統政治制度的視野下,圍繞著皇權的宦官研究;三、“貼標簽”式地對宦官制度做非此即彼的分類,看不到條文規章與實踐之間的聯系;四、對宦官本身的生活狀況及社會角色未有涉及。
進入21世紀的新紀元,香港學者何偉幟的《明初的宦官政治》[32],摒棄傳統“宦禍”的說法,代之以“宦官政治”;摒棄“宦官弄權”,代之以“宦官得勢”。短短幾個字的修改,卻顯示了作者欲區別以往學者們對宦官的道德評價傳統,從明初的建制,追溯明代宦官“得勢”的原因。認為自明初洪武年間始,政府軍政、外交、財政、祭祠等已有宦官參與其中,成祖擴大宦官參政的層面,并加以制度化,后世嗣君引為祖制,歷仁、宣兩朝,至正統年間使王振成為一朝的“權宦”的,其實就是歷朝君主的宦官政策。宦官早已在“明初”大量滲透政府機關中,宦官在某程度上而言已不再是在行政體制外插手“干政”,在明朝君權凌駕法律的情況下,君主大量派任宦官參與國家大政,使之成為建制以內的一分子。明代君主推動國家政治之際,除了如常交付官僚進行外,還可派遣宦官負責。明代的政治模式,在絕對的君權以下,傳統官僚與宦官成為兩個最重要的行政系統,“雙軌政治”的模式自是形成。整個明代宦官的參與政治實基于明初肇始的“雙軌政治”的運作模式下。
何偉幟的研究對筆者有一定的借鑒作用。首先,作者試圖擺脫對宦官的道德評價立場;第二,認為明代特有的“雙軌政治”模式下,宦官的政治活動是基于體制的必然;第三,作者以豐富全面的史料力圖展現宦官的各個方面。但與以往關于宦官的研究存在著同樣的問題,也就是傳統政治史視野下,雖然作者試圖擺脫對宦官的道德評價,但由于主體意識與立場的原因,仍然對宦官做非此即彼的分類。同時,作者的研究對象限于“明初”和“政治”,強調的仍然是傳統宦官研究中所關注的問題。
三 關于宦官的社會史研究
“史學家一直都比較擅長研究過去的政治,而不太擅長于研究過去的社會生活和經濟生活。史學研究往往側重于事件,側重于個性和機構的動機,而在分析處于長時段中的那些不那么具有個性特征的過程和結構時就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了。結構和過程似乎完全被忽略了。所有這一切都必須通過擴大史學研究的范圍來加以改變,也就是說,必須加大經濟與社會史的比重,并賦予它一種獨立的品格,使之成為理解一般歷史的鑰匙。”[33]對于宦官問題的研究面臨同樣的問題,以往學者們對于宦官的論題總是與其政治命運相關聯,專門對宦官的社會生活和社會角色進行研究的成果非常少見[34],只是從相關論著中得窺其社會生活狀況之一二[35],但缺乏系統的歸納和理論分析。
隨著“眼光向下”看歷史視角的影響,學者們把目光投放到更為寬闊的領域,并由此帶動了史料來源的擴展和研究方法的更新,宗教信仰作為宦官與民間社會共享的一種文化生活,近年來被納入研究者的視野,成為宦官社會史研究的一個熱門話題。程恭讓從佛教社會史的角度[36],探討了內廷太監群體佛教信仰形成的原因,及北京地區太監參與的具體佛事活動,是近年來明代佛教史研究新開拓的一個課題。臺灣學者陳玉女的研究[37],亦從同一角度,并大量使用碑刻資料,對明代宦官崇佛、宦官與僧人的交往、宦官與北京地區佛寺興衰的關系等進行了系統和細致的考察,較充分地展現了明代宦官與佛教關系的基本面貌。杜常順在其博士論文中[38],獨辟宦官與佛教關系一章,講到宦官崇信佛教的原因,宦官的奉佛活動等內容,但立足于宦官作為宮廷代表來與佛教發生各種關系。
何孝榮基于碑刻、地方志以及正史、筆記小說多種史料的運用[39],闡述了明代宦官與佛教關系的基本內容,并分析了宦官奉佛的原因。他又在之后的研究成果《明代北京佛教寺院修建研究》中[40],以明代、北京地方史為個案,將明代宦官作為北京地區佛教寺院修建的一股重要力量,以碑刻為主要史料列舉宦官對北京佛教寺院的興建。
以上的這些成果大大拓寬了明代宦官研究的視野,綜合史料的運用脫離傳統文本史料的窠臼,但問題也是存在的,即少有關注宦官群體與民間宗教的互動過程,看不到置于民間社會情境中的宦官概況,因此對其影響很難估計。針對這種“眼光向下”視野所帶來的弊端,一些在此視野之外的學者,開始體驗國外學者所倡導的“自下而上”的社會史研究,這種新的社會史作為一種范式出現,不僅將以往被忽略的基層社會的歷史、普通民眾的歷史、日常生活的歷史和民間文化史重新放在適當和顯要的位置,而且以“自下而上”的眼光重新審視傳統政治史范式下的史學領域,由過去只研究制度和其沿革的本身,到考察其具體的實踐與操作。
傳統政治史范式下對宦官的研究,關注度不夠,并且往往有了眼光向下的關注,就丟了與政治相關的大歷史的反思,社會史范式為我們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社會史視角下的政治史研究,大體是將國家的宏觀政治放置到地方社會的歷史場景中,對傳統的政治史進行重新解讀,這種新思路改變了傳統的政治史那種宏大敘事框架下“標簽式”、只著眼于對宏觀政治本身的演變的研究,使政治史的研究更加縝密和細致,更能接近歷史的真實。
而“政治顯然不能只被狹隘地理解為與行政管理相關的方方面面,特別是不能局限于國家的暴力工具意義,它還包括政治意識、大眾政治行為等等方面,而這些都可以、也必須在具體的社會情境和變遷過程中加以理解”[41]。其實關于從社會史介入政治史的研究,較早已經出現了一些較成功的研究范例,除了國內學者趙世瑜、劉志偉、陳春聲等人的研究[42],國外的學者如杜贊奇、孔飛力都堪稱以社會史視野研究政治的先行者。
杜贊奇的《文化、權力與國家》描述的是晚清至民國國家力量不斷擴展的過程,并且將其置于華北的區域社會情境中加以理解[43],盡管他尚未在一個特定空間歷史及詳細的把握基礎上展開他的工作,但他畢竟力圖指出這樣一個“跨區域的”政治擴張如何進行、又如何在復雜的區域權力網絡中遭遇困境,他討論的是現代化進程中的“國家政權建設”問題。問題恰恰在于,就拿這個“跨區域的”問題來說,它所遭遇的地方權力網絡會相當不同,就以我們了解的情況來說,國家政權建設也采取了相應的、有差異的策略,“國家”和“地方”就形成了互動,最后的結果往往就是二者的妥協或者是一方的絕對勝利。
孔飛力的《叫魂》[44]也恰好提供了一個從社會史介入政治史的不錯范例,因為作者從分析一種集體巫術的心理和行為出發,最后討論的是帝國官僚體制的運行。但孔飛力的創新也就到此為止,因為他就帝國官僚體制、就乾隆皇帝與大小臣工的關系所做的討論,并沒有提供給我們更多新的東西。其重要原因之一在于,他考察的巫術騷動基本發生在江浙(山東的情形也多由江南傳來,見其所引乾隆上諭),而從康熙到乾隆,統治者對江南地區的態勢異乎尋常地重視,孔飛力無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否則就無法解釋乾隆的小題大做。但他顯然對江南地區的問題并未投入足夠的筆墨,沒有把皇帝和地方大員的所作所為放在帝國中心與江南的錯綜復雜的權力關系中去理解。反過來說,如果作者的出發點是西藏、蒙古或者云貴的某個重大事件,那么乾隆皇帝是否會做出同樣的反應?他與地方官員的行為互動,以及他們的這些行為與剛性的或慣性的制度之間的互動是否與“叫魂案”所引發的相同?在社會史這里,或者說與傳統的政治史不同的是,“政治”不再是一個孤立的,脫離具體歷史情境和社會變遷的宏大敘事框架,而是立足于具體的時空坐標點上的一個個“叫魂案”。[45]
前輩學者的研究在方法論上令筆者受益匪淺,以往我們研究政治史的學者,往往只關注個別歷史事件和人物行跡真偽的考證,或簡單地概括歷史事件的單面政治特性,而看不出個別事件與整體社會的關系或者互動機制。對歷史的闡釋當然要基于對歷史真偽的辨析,但不等于說歷史真偽的考辨可以代替或涵括意義解釋的功能,否則,“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歷史研究法只能停留在社會科學最低層次的初始狀態。盡管傳統的政治史范式,對問題缺乏解釋能力,但并不是說它的一切都是失敗的,應該承認在某些問題上仍有其所長,如王朝的更替、帝王將相等重大問題的研究等等。也就是說社會史視角下的政治史,并不是完全取代傳統的政治史,而是要改變傳統的政治史研究模式,取其之長,去其缺欠。
宦官與士大夫集團的關系歷來為傳統政治史研究所重視,但多集中于討論政治層面上閹黨與清流之間的斗爭。[46]黃宗羲對宦官的評論代表了傳統史家的政治取向與思維模式,他曾說過:“奄宦之禍,歷漢、唐、宋而相尋無已,然未有若有明之為烈也。漢、唐、宋有干預朝政之奄宦,無奉行奄宦之朝政。今夫宰相六部,朝政所自出也,而本章之批答,先有口傳,后有票擬;天下之財賦,先內庫而后太倉;天下之刑獄,先東廠而后法司。其他無不皆然。則是宰相六部,為奄宦奉行之員而已。”[47]從黃的評論中可見,明代宦官與士大夫之間的矛盾昭然若揭,但這敘述的背后我們是否也可以窺見作為士大夫的黃宗羲對明代宦官的某種敵對的情緒。
當代英國著名科技史學家李約瑟有過這樣的說法:“(中國)歷史大都是宦官的對頭們寫的,結果很多替國家工作得很好的宦官,都沒有被載入史冊。因此,對于史官們所記述的有關宦官活動的陰暗面,應當采取保留的態度。”[48]這種對宦官與士大夫之間張力的認識,在近年來越來越得到了認識,[49]同時,明代官方文本在宦官歷史身份建構中的作用與局限性也開始被強調。[50]
20世紀初梁啟超的《新史學》,主要抨擊了以往的帝王將相史,倡導進化論思想,主張發現歷史規律,但他對與史料問題有關的歷史認識問題幾乎沒有涉及。約略同時稍晚,美國歷史學家魯濱孫卻在他的《新史學》一書中懷疑歷史學可否成為和自然科學一樣的科學,反對歷史學科畫地為牢,主張“把那些許多不見于書本或碑文記載的材料認為是史料”,并說“假使歷史學家只是局限于史料上所敘述的確切可靠的事件,那么他的著作往往就會缺少生動活潑、真正可信的情節”。[51]新史學的提倡擴大史料來源,加之近年來對士大夫與宦官之間張力的認識,使文本史料難以滿足得到比較真實的歷史的愿望,或者給予歷史更全面、清楚的解釋。
針對明代宦官的以往研究對宦官干政十分在意,并且所利用的關于宦官的歷史記憶大多是正史上的資料,反映的是記錄者的歷史記憶,宦官自己的歷史記憶被有意或無意地剔除掉了。但近年來的城市改造又把宦官的墓挖出來,另類歷史記憶就又浮出水面。所以,挖掘這些墓志、碑刻背后的東西,“捕捉宦官自己的某些歷史記憶、至少讓我們了解他們怎樣按照自己的邏輯來編制另一套故事——與士大所講的不同的故事”。[52]
以上筆者從方法論、研究主題、史料的角度對本文的學術史作一番粗略的爬梳,而下文所要進行的研究將在很大程度上受惠于前人取得的這些成就。基于此,筆者試圖將明代的宦官群體放在民間社會的發展脈絡中,考察這一群體在社會生活中的角色及與士大夫的關系,這些都有助于我們更全面地認識宦官群體,透視明代國家機制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