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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五代筆記小說創作的宗教情懷

引言

景仰漢唐雄風的人們一致認為,隋唐五代是一個多元文化交融并存的時代,正是這種兼容并包的文化精神,成就了鼎盛的漢唐文明。的確,唐代是一個文明開放的時代,僅僅是政治思想、婚姻觀念、宗教文化方面的自由,就足以開啟這個偉大的時代。相對于漢初的黃老治國、魏晉的故作放達和明清的自我放縱,唐代的自由顯得自然率真。“飲中八仙”狂放灑脫的醉態成為這個名士風流和才華橫溢時代的文化符號,令后人神往不已,生出無限遐想。這是個渾身浸潤了宗教理想主義的時代,將塞外鐵騎的雄健、吳帶當風的飄逸與簪花仕女的雍容完美結合起來的大唐雄風,是在宗教神圣光環的籠罩下形成的。宗教文化作為這個時代的重要文化組成,對隋唐五代社會文化心理的影響是深遠的。

宗教是人類社會的一個普遍現象,人類文明的起源肇始于對神秘宗教力量的頂禮膜拜,民族主體社會文化心理的形成,宗教的規制和引導同樣重要。宗教從本質上講,是人類生活的異化,“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們頭腦中的幻想的反映,在這種反映中,人間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間的力量的形式”[1]。現實生活中不能滿足的物質和精神需求在宗教中得到了滿足。對神、神圣物和超自然力量的依賴和信仰是宗教區別于其他社會文化現象的根本所在,對宗教信仰者來說,宗教的靈魂是情感與經驗,而不是體系嚴備的哲學或神學理論。美國宗教心理學家威廉·詹姆士(W.James,1842—1910)從個人宗教體驗的角度研究宗教的性質和作用,他認為宗教只不過是人在孤單的時候與其他任何他認為神圣的對象保持關系時所發生的感情、行為與經驗。[2]必須承認,信徒對宗教的信仰和崇拜是一種獨特的心理體驗,這種體驗建立在真實的宗教情感基礎之上,這就是美國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所說的“真正的真實感”,是宗教觀的基礎。[3]持同種宗教認同的群體,都堅定地相信,這種宗教體系所傳達的是關于認識世界的真正知識,這種知識指導和規范著群體的思想意識和社會行為。所以說,“宗教的力量不僅表現在人們對它如醉如癡的信仰,更表現在它能部分改變一個民族的主體意識”[4]

由于中國宗教的特殊性,許多學者對中國人的宗教情感持懷疑態度,甚至不認為中國有所謂的宗教,如梁漱溟先生和英國哲學家羅素等。[5]中國宗教有世俗功利性的一面,沒有超越皇權的獨立地位,沒有占人口優勢的龐大教徒團體,但這個民族卻并非一個無神論的民族,這卻是不爭的歷史事實。[6]陳寅恪先生在考察天師道與濱海地理的關系時,曾經無限感嘆:“東西晉南北朝時之士大夫,其行事遵周孔之名教(如嚴遵家諱等),言論演老莊之自然。玄儒文史之學著于外表,傳于后世者,亦未嘗不使人想慕其高風盛況。然一詳考其內容,則多數之世家其安身立命之秘,遺家訓子之傳,實為惑世誣民之鬼道,良可慨矣。”[7]先生此嘆源于對漢晉六朝天師道之考察,但唐代也是一個談神論鬼風氣盛行的時代,程薔先生說:“幾乎可以說,在唐代真實的社會生活之外,還與之平行的存在一個虛幻的神靈鬼怪世界,但就其對唐人實際生活(包括日常物質生活和更為精微深層的精神生活)的影響來看,它又是一個無可否定的客觀存在。”[8]兩位先生的觀點揭示出了華夏民族宗教文化心理之實質,以及受此影響而生成之士人之普遍人格特征,這在唐代表現更為突出。唐代是一個以宗法性傳統宗教、佛教、道教為主體,祆教、景教、回教、摩尼教和無處不在的民間信仰為輔翼的多元宗教沖突與融合的時代,以宗教為核心的普遍知識和思想構成的文化體系,孕育了唐人普遍的社會文化心理。談因果、話禍福、語怪異、參禪論道、交往僧道是這個時代的主體宗教精神。唐代小說創作群體,既是這個文化體系的創造者,也是普遍社會心理所化之人。他們運用筆記小說這一文學載體,深刻地展現了那個時代的社會文化心理。所以梁啟超說:“然吾以為人類于重英雄,愛男女之外,尚有一附屬性焉,曰畏鬼神。以此三者,可以賅盡中國之小說矣。”浴血生也說:“中國人之好鬼神,殆其天性,故語怪小說,勢力每居優勝。”[9]梁啟超的論斷揭示了中國古代小說所慣常展示的三大主題,即英雄情結、男歡女愛、神怪。神怪主題并不是附屬于前兩類題材,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大類,特別是古代志怪題材的筆記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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