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還是不坐下？

這是個問題。

大概可以簡化成，是順從望安，還是忤逆望安。

少年內心幾度掙扎，最終還是屈服于望安的淫威，乖乖坐下，等待望安跟他“拉家?！薄?

“你有多少錢？”望安問道。

“??？”少年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逐漸低下頭，道，“我，我沒錢?！?

“沒錢是多少？”望安繼續(xù)問。

“600？一個月，600生活費?！鄙倌昶D難地開口道。

似乎談論錢這個話題，對囊中羞澀的他而言，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自己掙的，還是父母給的？”

“……奶奶給的。”

看少年的模樣，似乎相當不愿意回答問題，但因為某種望安未知的原因，仍然不情不愿地選擇回答。

“你父母呢？”

“離婚了，走了，把我丟給奶奶了?！?

少年說完，像終于要爆發(fā)了一般，頗有些生氣地問道：

“你到底想問什么？”

“了解你的大體情況，”望安道，“你是高中？高幾？”

“高二?！鄙倌暧舶畎畹馈?

望安點點頭，又聚現了兩桌餐點：“邊吃邊聊。”

“……”

少年看著滿桌的精致點心，不知說什么好。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粉色馬卡龍，一口咬下大半邊，邊咀嚼邊說道：

“有什么問題，能不能快點，我潛入別人夢境不能持續(xù)太久，不然會迷失在夢境里，再也回不去的。”

“我覺得你的能力很有趣，”望安道，“你目前的用法，是用它偷看其他人的記憶，以挖出別人的黑歷史為樂，對嗎？”

“對，”少年很干脆地承認，并且嘴角還愉悅地上揚了30度，道，“托這個神秘能力的福，我知道了別人相當多的秘密，比如誰能想到，一個看上去品學兼優(yōu)的漂亮女學生，背地里竟然……”

“竟然什么？”望安被他吊起了一絲好奇心。

少年看眼望安，嘿嘿怪笑一聲，道：

“竟然是個三天兩頭大半夜偷偷跑出家門，和約好的幾個人一起去……

“網吧打游戲的網癮少女！”

“……”

望安沉默兩秒，道：“那還真是意想不到。”

少年樂滋滋地道：

“還有啊還有啊，比如誰能想到，一個表面看上去威嚴無比，整天只會板著面孔教書，不近人情的男班主任，私下里竟然和別班一個熱情開朗的漂亮女同學……”

盡管望安隱約感覺少年的套路不是那么簡單，但還是不自覺地被再次吊起一絲好奇之情，問道：“怎么樣？”

少年笑容滑稽，朝望安擠眉弄眼幾下，道：

“是父女關系?！?

“……”

望安忍不住懷疑，是自己飽經社會磨礪，變得不再純真了，還是少年的說法確實太把人帶溝里。

“你是老司機？”

少年嘿嘿直笑：“不敢當，不敢當?！?

“車技了得，屢次三番把我?guī)侠铩！蓖哺袊@道。

少年笑得愈發(fā)開心。

“不過僅此而已了嗎？”望安話鋒一轉問道。

“啊？”少年又一愣，不知道望安想表達什么。

望安喝一口溫水，道：

“你完全可以利用你的神秘能力，得到一些你可能需要的東西。比如錢。”

“利用神秘能力影響普通人，然后借機牟利是非法的，”少年緊張道，“我還不想被抓進去，聽說有好幾個人干壞事被抓進去，出來后就變成樂觀積極向上、遵紀守法樂于助人、有奉獻精神的好人了?！?

“這么好？”望安都愣了。

不過這種方法，應該是對神秘人限定的。

要是對普通人也能用，該有多好……

這樣不用太久，天下也許就沒有壞人了。

“好什么啊，洗腦誒，這怎么看都是洗腦?。　鄙倌甏舐暤?，“難道你愿意被洗腦嗎？”

“這得看洗腦的最終用途，”望安道，“如果它的目的是好的，造成的結果也是好的，那么它就是好的。讓壞人變成一個樂觀積極向上的好人，不好嗎？”

“這……”少年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確實，把壞人變成好人，怎么能說不好呢？

但他還是感覺……

很別扭。

望安沒有再說什么，只用一種意味深長地目光看少年。

少年顯然也不知道，他之所見、他之所聞，新聞、評論、歌曲、影視、小說、聊天……

無處不洗腦。

人從一生下來，就從未間斷的，一直被洗腦。

望安有節(jié)律地敲擊桌面，道：

“如果你不做壞事，只是依據偷看到的信息，間接獲取利益，比如……

“將它們改編，寫成段子和故事，發(fā)在網上，凝聚人氣，借此盈利。

“你覺得，他們會來抓你嗎？”

“這……”少年遲疑了一會兒，搖頭道，“應該不會吧？”

官方神秘人抓人，往往是因為有神秘人危害了社會的正常秩序。

如果他不危害任何人，只用像望安說的那種方法謀利，官方神秘人說不定壓根不會察覺，更別說把他抓去改造成樂觀積極向上的好人。

“你的神秘能力，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能力，”望安道，“世界上有很多人，犯法潛逃，隱姓埋名，想找到他們，將他們繩之以法，甚至需要耗費幾十年的時間和精力。”

少年睜大眼睛：“你是說……”

“你會寫小說嗎？”望安問道。

“會一點，”少年不太自信地點頭，道，“老師經?？湮易魑膶懙煤芎茫n上當范文念……不過小說我沒怎么寫過?！?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望安，納悶為何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個地方。

“你聽說過張學無嗎？”望安繼續(xù)問。

一代歌神張學無，每次召開演唱會，都必定有逃犯冒死入場……

然后被警察一網打盡。

少年先是遲疑地一點頭，隨后猛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又恍然大悟道：

“你是要我寫小說，把那些罪犯的犯罪經歷寫出來，然后讓罪犯自投羅網？”

“不，”望安道，“是讓你把他們的故事寫得似是而非，又足夠精彩，然后我們找個機會，爆出真兇，讓兇手終于落網?！?

這樣，少年名利雙收，逃犯終于落網，兩全其美，一切都好。

只是……

望安呢？

少年看著望安，心中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