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剛愎自用的秦始皇,就借著東巡求仙的機會,布了一個自以為很完美的局。
局布好了,出巡的日子,也就到了。
崔小元一直沒有去拯救自己的家仆馬力,他不愿意在這節骨眼上節外生枝,剩下的奴仆也早已跑了,他倒也樂得清靜,反正此次一走,也不知何時才會返回咸陽。
就算再次回來,恐怕朝堂之上,已經物是人非了,到那個時候,去詔獄撈了一個馬力,就變得輕而易舉了,何況,秦二世上位,按照規律,或許還會來了大赦天下。
馬力,不會有生命之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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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走了。
諸王子之中,僅僅帶上了年齡最小的胡亥。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走陸路,而是坐著三層高的樓船,沿渭水東去。
崔小元告訴他,蓬萊仙境在海中,既然這樣,沒有船,怎么出海?
戰國時期,巴蜀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其有機會發展舟師水軍,秦吞巴蜀之后,更是大興水師,規模宏大。
早在公元前280年,大將司馬錯就率巴蜀士眾十萬人,大船舶萬艘,沿江而下,大破水師強國楚國。
如今,七國一統,秦國整合了七國的水師,大秦朝的帝國水師,早已經是天下無敵。
皇帝東巡,不但留守咸陽的黃河水師盡數出動,就連遠征百越的長江水師,也在接到詔命后,從廣州開拔,沿海岸線迂回東海,伺機挺進黃渤海,以壯聲勢。
崔小元,盧生倆人隨侍在樓船上,隨時準備接受皇帝陛下的垂詢。
不一日,船到滎陽。
滎陽,三川郡郡治所在之處,丞相李斯的兒子,李由,正擔任郡守一職。
李由不但是郡守,還是秦始皇的駙馬爺,皇帝兼老丈人出巡到此,自然是要極盡恭迎之意的。
然而,就在滎陽城外的黃河碼頭上,李由卻意外的沒有見上秦始皇。
中車府令趙高給岀的詔令是:皇帝有恙,船隊暫停東行。
不但是李由,就連崔小元盧生等人,也被驅趕下樓船,去滎陽城中候命。
一開始,崔小元并沒有當回事,人吃五谷,頭痛腦熱生個病,實在是太平常不過,況且,他早已知道,秦始皇還有兩三年的壽命,想著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什么大事。
最多,歇個三五日的,船隊便會重新啟航。
于是,他在李由的邀請下,興沖沖的進了滎陽城。
對于這位炙手可熱的東巡正使,李由雖然貴為丞相之子,但亦不敢怠慢,一回郡守府,立刻便安排了宴席款待。
不過,由于皇帝有恙,宴席開是開了,但沒有上歌舞,這讓崔小元覺得,講政治,古人也是一把好手。
酒足飯飽,崔小元與李由,也就算是認識了。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中年人,暗想:
再過幾年,陳勝吳廣的起義大軍打到滎陽城下,李由統率三川郡的兩萬五千秦軍,據城而守,令義軍吃盡了苦頭。
直到后來項氏崛起,劉邦項羽的聯合軍隊轉戰至雍丘,再次與李由所率的秦軍決戰,最后秦軍慘敗,劉邦手下的大將曹參斬李由于馬下。
史書記載,李由死后,血染征衣,仍然立而不倒,手握長予,怒目圓睜,項羽目睹此慘烈之狀,深為感動,令人把李由尸體送回其老家上蔡安葬。
可以說,這個男人,為大秦帝國留盡了最后一滴血。
用后世的評價標準,也算是實打實的大忠臣了。
但今日,李由的情緒,看上去有些低落,不知道是不是在擔心丈人皇帝的病情,還是其他的原因。
由于揉合了后世的靈魂,加上對歷史事件的熟悉,崔小元的性格,已經變得有些古怪,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循規蹈矩的儒生崔小元。
李由的低落情緒,并沒有引起他的重視,滎陽城里,能夠引起他足夠興趣的,只是那兩萬五千名秦軍。
因為,陳勝吳廣起義之初,爛衣爛衫的義軍可是所向披靡,佛擋殺佛,神擋殺佛,只有在李由這里沒有占到便宜。
這里面,除了李由的才能以外,這支秦軍,肯定也有些不同一般的東西。
所以,他拱手說道:
“某,有個不情之請,想去三川郡的軍營看看。”
崔小元要去軍營,純粹只是好奇之心,因而,說的很是平淡。
但李由聽了,卻是莫名的渾身一顫,許久,才說道:
“這是陛下的意思嗎?”
崔小元一愣,心說,這什么跟什么啊?連忙擺擺手,道:
“非也。是某,個人的意思。”
李由微不可察的吁了口氣,想了想,說道:
“軍營不在城中,今日天色已是不早,正使明日再去,可否?”
崔小元一想,也對,便不再堅持,與李由又扯了幾句閑篇,告辭去了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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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元好整以暇的離開了。
但郡守府,卻亂成了一鍋粥。
李由的書房里,站著幾個頂盔貫甲的將領。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紛紛:
“這崔正使,好端端的卻要巡視軍營,到底安的是何心思?”
“不會是陛下起了疑心了吧?”
“滎陽城外,黃河水師蔽江塞日,倘若陛下真對滎陽軍生疑,咱們該如何對付?”
李由跪坐于案后,靜靜地聽著,雙眉緊鎖,思忖良久,說道:
“皇帝曾經有詔,東巡正使有節制沿途一切郡縣的權力,咱們三川郡,正在他的節制范圍之內,如果他要巡視軍營,滎陽軍無法推托。”
說完,如此這般的作了布署。
眾將散去。
李由獨自一人,又枯坐許久,最終,還是修書一封,令心腹之人星夜送往咸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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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城里。
自從秦始皇離京之后,公子扶蘇因了監國的名頭,自然頻繁的與李斯會面。
一個想早日登上帝位,糾正父皇的施政之道。
一個想再攀龍鳳,保李家的風光日子。
因而,這倆人每日里密謀不斷,頗有些蜜月里如膠似漆的甜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