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銘第一印象是這個女仆工作很不用心——她的閱覽器記錄大部分都是白天的，顯然經常找地方開小差，偷偷玩手機。
樓天銘一條條點開看去過，并沒有發覺什么線索。
然后他點開備忘錄、鬧鐘等有可能留下線索的地方，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工作備忘錄，沒什么特殊的。
到這樓天銘已經有些失望。
他又點開她的聊天軟件，卻發覺她的生活實在是稱得上枯燥，大部分都是工作群。里面有一個備注為“爸爸媽媽”的群聊，但是上一條消息已經是半年前了。
“怎么樣？”閔思遠湊過來問道。
“沒什么發現，沒準她是覺得人生無聊，然后自殺的？”樓天銘隨口說道。
他又打開閱讀器，終于發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不同于一般女生喜歡看的言情小說，她手機里收藏的都是些雞湯類的書籍，比如《如何半個月年入百萬》，《你成功只差這一步》這樣的東西。
”很有經濟焦慮，自殺……也能解釋的通吧。“樓天銘說道。
他們相信治安局專業人士的判斷，既然他們沒有在女孩的身上發現任何強迫痕跡，也就證明不是人下的手。
”對了，有沒有可能是建筑師？“樓天銘突然眼前一亮。
他想起毛文斗曾經的經歷。
毛文斗在超市里被襲擊后，曾經被一個神秘高手強行死亡暗示，如果不是樓天銘及時趕到，恐怕他已經把自己活活嗆死了！
而這個女人，不就是自殺的么！
“不會的。”然后于海搖搖頭，否定了他的判斷，“這里是治安局，更是裁決教會下屬部門，如果有秘力的波動，這里的神徽會有反應的。”
“如果是暗示死亡，那她身上不會一點波動都沒有。”
“這樣啊……”樓天銘感慨著這個世界的秩序，最后點開視頻軟件。
這里密密麻麻的付費電影，顯然這個女人對文娛愛好很看重，精神世界相對豐富。
他從上往下閱覽，突然停在中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返回頂部，一條一條的逐漸看下來。
“有發現？”
看完筆錄，于海走過來問道。
“你們看！”
“怎么了？”于海和閔思遠湊在屏幕旁邊，看著滿屏的上架電影，疑惑問道。
“你們看閱覽時間！”樓天銘咽了口唾沫。
“七點五十，九點四十，十一點半……”讀著讀著，于海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怎么了？”閔思遠一時沒想到。
“一個電影一個半小時，她從昨晚開始，幾乎沒有停止，一個接著一個看過來！”樓天銘道：“你再看電影名字——《午夜怨咒》《白天黑天》《那個人》……全都是恐怖電影，而且是限制兒童與心臟病人的頂級恐怖電影！”
“這……”
閔思遠想象著，一個柔弱的女孩，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著一個接著一個最為血腥恐怖的電影。斷肢橫飛、血肉涂滿墻壁的畫面里，暗淡的光芒映在女孩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神幽深……
他的眼角抽了抽……這本身的劇情都夠一部恐怖片的了！
“白天呢？”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白天……”樓天銘撥弄屏幕，然而白天的閱覽記錄卻是空白的。
“白天她很正常，就是有點沉默。”于海補充道，他手里拿著其他女仆的筆錄。
“李娜——受害者的名字，她白天很沉默，總是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還問道‘世界上有沒有火焰？“于海念到。
火焰……
焚曉！
樓天銘從一開始就有的懷疑終于落實。
他們果然還是沖著林柏將軍去的么？
但殺死這個女仆有什么用處？還是說其實她其實不像是看到的那么簡單？
樓天銘在心里轉著這個念頭，后背升起微微的凜然感。
雖然是主動加入到這里的，但直接面對這種敵人，仍然讓他感到恐懼和……難以控制的興奮！
突然他想到一事，幾步沖回解剖臺。
他的動作讓兩人一驚，連忙跟過來。
“幫忙！”樓天銘沒有解釋，抓起死者的手臂，遞給于海。
于海遲疑一下，還是抓住。
樓天銘順手從旁邊的鐵盤子里拿出切割用的鉤子，對準死者的皮肉，重重插下去。
尸體的手臂已經發青，那是血液隨著尸體的冷去而凝固，呈現星星點點的青色斑點，上面布滿凝固的血瘕。
鉤子艱難的插入，剖開皮肉。
隨著皮膚的破開，下面已經粘合的傷口暴漏而出。
樓天銘忍住胃中的翻涌，用鐵鉤子沿著傷口一點點劃開，逐漸還原傷口原來的形狀。
最后一刀劃過皮肉，樓天銘停手，后退兩步。
在慘白的燈光下，女尸青黑色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一幅用刀劃出的圖案——那是一朵火焰的形狀。
果然是焚曉！
樓天銘的猜測落到了實處。
“這個案子，恐怕我們真的有的查了。”于海感慨。
他打開塑料文件袋子，取出一張紙。
“死者生前最喜歡的地方，是一個神秘學俱樂部，在東明區……我們休息一會，明天去看看。”于海道。
不用休息……樓天銘想到，但是看著已經有些疲憊的于海和閔思遠，還是點了點頭。
走出治安局的時候，孫明對著樓天銘熱情邀請：“幾天后是我姐姐的生日，來吃個飯啊？”
聞言，于海和閔思遠都有些羨慕的看了樓天銘一眼。
樓天銘想著關夏“每次不低于五萬元”的教誨，內心不由得苦笑一下，點頭答應了他的邀請。
這個案子完事了，去買瓷器吧。
……
做偵探的沒那么講究，所謂休息就是在車上靠一會。
等到天明，于海開車向著東明區駛去。
東明區是老工業區，到了這邊，道路兩邊明顯變得寬敞起來，兩邊出現大片的荒地和破敗的廠房，行道樹郁郁蔥蔥。
開了二十幾分鐘，拐入小道。路面變成水泥板，連邊出現許多磚紅色的宿舍樓。
這些宿舍樓很多都已經空了，野貓野狗在其中做巢，荒草長過腳踝。
“這邊原來有十幾家工廠，鋼鐵廠、煤炭廠、化工廠，宿舍樓基本都在這一片。后來松城開始搞繁榮起來，這邊的場子紛紛改組，機器都賣了，就剩下些老人在這邊生活。”閔思遠對著樓天銘說到。
松城面積不小，這些事樓天銘原來還真不知道，所以聽的津津有味。
“你說林柏他爹，也是真的狠。當初這么多人，說改組就改組，一點情面都沒講……”閔思遠嘖嘖感慨。
于海放慢車速，觀察樓上的號牌。
聽到閔思遠的抱怨，他搖了搖頭：“這話可不敢說，小心算你初級瀆神罪，關你一年零兩個月。”
“他林柏真拿自己當神靈了……”閔思遠撇撇嘴。
于海沒接話，停車，三人下車。
這也是一棟被荒草環繞的老樓，磚面斑駁，但還是有人的。
周圍樹陰下面能看到起來晨練的老人，也有些拿著小板凳坐著下棋，一些小商小販懶洋洋的，坐在地上，等著顧客來光顧。
樓天銘皺起眉：“就是這里？”
這么偏僻的地方，他們也是真的膽大。
“他們那個聚會不全是女的，也有不少男性，而且你不覺得越是這種地方，氣氛越適合么？”閔思遠伸了個懶腰，解釋道。
他晃蕩著兩米多高的身軀走向那群老頭。
那些老人看見這壯漢的身材先是有點警惕，但是看見他臉上憨厚的笑容，頓時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也紛紛笑了起來。
“這大個子！”樓天銘聽到一個老頭稱贊道。
“大爺，問你們個事……”
閔思遠笑呵呵的套近乎，一會走回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廠房。
”大爺們說經常來的那群年輕人都去那里，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于海點頭，從車里拿出一個釣魚袋子遞給閔思遠，鎖上車。
走到工廠外面，見已經脫離視線，閔思遠從口袋里拿出兩根消音器，遞給于海一根。
兩人拿出手槍裝好，三人沒走正門，繞了一個圈子，來到正東面。
這邊的圍墻兩米多高，上面鋪著玻璃碴子和鐵絲網，不過鐵絲網因為風吹雨打已經銹蝕，三人很輕松的剪斷鐵絲，翻了過去。
不遠處碩大的煙囪直插青冥，頭頂粗大的管道盤旋。
往前走，一間間廠房鑄鐵大門緊鎖，窗戶上都有防盜欄桿，里面黑洞洞的，破損的玻璃上全是灰塵。
樓天銘皺眉前走，磚塊鋪的路面斑駁不平，因為連日陰雨，滿是泥濘。
三人走在泥中，腳步發出“啪唧啪唧“的聲響，根本無法潛行。
不過這不是他皺眉的原因，走入這里之后，他就憑空感覺天色像是暗了，像是籠罩在陰霾中。
而向天空看去，又發覺這只是幻覺。
他越發敏感的直覺也在告訴他，這里又某種東西正在醞釀、沉淀，宛若最深的黑暗，讓生命為之窒息。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不舒服。
只是直覺并沒有帶來危險預感，這也是他沒有后退的緣故。
三人沿著泥濘的道路走到廠區中心，這里是一間十幾米高的巨大廠房，兩邊都有銹跡斑斑的鐵軌從雜草中延伸過來，進入廠房里面。
周圍一片死寂。
于海拔出手槍，雙手持握，向著廠房小心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