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呢，就是這么個情況。這個丫頭突然就自殺了，還是從將軍府下班后死的。這樣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姚汝仁站在樓天銘三人對面，慢條斯理的說道。
”這丫頭的家是匯通路的，是周圍衛星城進松城打工的，我看她很樸實一個孩子，就拉進來，能給服侍將軍，也是幾輩子的福分，是不是？”
”接過就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心里也是難受啊！”
”匯通路分局給的意見是自殺，不排除受到引導的可能性。我覺得也是，好好個孩子，怎么就沒了呢……”
說到這，姚汝仁從口袋里拿出手帕，面孔仰天四十五度，擦著眼淚。
”姚管家，您節哀。將軍的事情，那就是天大的事情……”閔思遠拍著胸膛，”這次我們肯定查個底朝天！”
”唉，有你們的話，我也就放心了。畢竟這松城，誰不知道你們雷霆啊？”
”哎，姚管家謬贊了，我們就是盡自己一份力罷了。”閔思遠很憨厚的笑道。
閔思遠二十五歲之前，因為這兩米多的身高和凌厲的殺氣，總是讓人敬而遠之。久而久之，別人談生意都不帶他了。
于是他狠下心來改變，一連對著鏡子笑了幾天。
那之后，他臉上的笑容成了一種條件反射，想要的時候隨時能夠出現。
這種笑容極好的掩飾了他的凌厲，反而顯得憨厚，令別人親近不少。
”行吧，你們去吧。”姚汝仁擦凈眼淚，優雅的收回手絹，”將軍不愿意聲張，讓分局結了案子。不過我這做下人的，總要替將軍分憂的，你說是不是？”
”對，對。要說忠心耿耿，沒人比得上您啊。”閔思遠夸贊道。
”都是給將軍服務，沒什么比得上比不上的……”姚汝仁話是這么說，但是笑的卻很燦爛，顯然被撓到癢處。
走出房間，閔思遠臉上憨厚的笑容收斂，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他問于海。
”女仆出了將軍府，轉頭就從樓上跳下去了，腦袋摔的稀巴爛……你能想到什么？”于海反問。
”你是說……是將軍府的丑聞？”
于海默默點頭。
如果是將軍府的丑聞，那他們還是不要參與進去的好。
”我覺得應該不是，如果是將軍府的丑聞，那他為什么多此一舉的找人查案？”樓天銘不同意。
”如果是幾個女人之間爭風吃醋呢？姚汝仁站了其中某一位的隊。”閔思遠搖頭反駁。
正宮娘娘下毒害宮女，寵妃勾結大總管調查此事……樓天銘不由腦補出一幕惡俗劇場。
”還是查查吧。”于海突然改變主意，”雖然將軍什么樣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對身邊人還是很寬厚的，他的后宮應該出不了這種事情。”
”怎么個寬厚法？”樓天銘提起興趣。
”剛才我們見的那位，可是松城的市議員！手中產業更是大大的多！姚汝仁……嘿，大家都叫他‘要女人’，替將軍要，替自己要，玩得不亦樂乎。”
”將軍府里都是傳奇人物啊。”樓天銘感慨，”我記的還有一個叫擦鞋的？”
”擦鞋還有個兄弟，叫蔡舟的，是將軍府的廚子，人稱菜粥，也是市議員！”說起八卦，閔思遠很興奮。
大佬你這么歡脫很不符合你的身高啊……樓天銘心中暗暗吐槽。
”本來我們想用其他方法的，但是既然你來了，問案情詳細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于海道。
”好。”樓天銘爽快答應。
他走到一邊，拿出手機，猶豫一下，撥通孫明的電話。
——這么點小事犯不著用上官德的人情。
”喂？”孫明那邊很吵鬧。
”孫哥，我是樓天銘。”樓天銘不動聲色湊上關系。
”啊，等我一下。”那邊一陣響動，噪音消失了，孫明的聲音再次響起：”說吧，啥事？”
”將軍府的女仆，細節能透露一下嗎？”
”好說，你們來分局拿一下報告吧。”孫明答應的很爽快。
時間已經逼近十一點，但是眾人的行業通宵是經常事。而樓天銘晚上更是精神百倍，想睡都睡不著。
他們直接驅車開往匯通路分局，出了清河區之后，松城的街道明顯冷清下來，經常一條街一個人都沒有。
”最近總出事，很多人也是怕了。”閔嗣源感慨。
”前幾天那事，你們學校死了好多學生……然后怎么樣了？”于海突然問道。
樓天銘搖搖頭：”毫無消息，既沒見苦主，也沒見鬧事，就像是沒這些個人似的。”
匯通路分局周圍的街道都已經空無一人，但是分局里面卻是燈火通明，有很多人走動。
看見樓天銘來了，孫明把他拉到走廊里，苦笑道：
”真是鬧心啊，今天下午那姑娘就死了，我們查到身份，趕緊把所有人都找回來，接過突然一個電話，結案了！”
”她是什么個情況？”樓天銘問道。
”估計你們查不出來什么……應該沒問題，或者說有問題也是心理問題。”孫明看見閔思遠和于海，招手讓他們過來，四人向地下室走去。
”尸檢做了個大概，那姑娘從八樓跳下來，幾根肋骨插入內臟，死的很痛苦。”
”是不是有人虐待，或者綁架之類的？”閔思遠和于海對視一眼，問道。
孫明有些驚奇的看了這個憨厚笑的壯漢一眼，”沒有，沒有束縛傷，脖子和手腕都沒有。屋子里沒有打斗掙扎痕跡，也沒有第二人指紋。”
一股寒意襲來，這里是法醫的解破房。藍色的簾子半掩著，各種刀鉗斧鑿閃爍冰冷的寒光。
一個被白布蓋住的尸體躺在金屬的解剖臺上。
”你們看吧。”孫明塞給樓天銘一疊資料，抱著膀子離去。
這里很冷，而他只穿了一件制服短袖。
頭頂的白熾燈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地下室冷而寂靜，閔思遠走過去，一把掀開改在尸體上的白布。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樓天銘仍是暗暗一驚。
那是個看起來不大的女人，因為解剖而赤裸，他出于尊重而把目光集中在她的面孔上。
她雙目緊閉著，顱骨因為撞擊微微的變形，七竅還有沒擦凈的血跡。
最關鍵的，她因為血跡而猙獰的面孔上，既然帶著安詳的神色。
那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但是樓天銘偏偏有種感覺，似乎她在跳下的時候，感受到的不是驚恐和后悔，而是放松與解脫。
閔思遠和于海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盯著她的面孔，沉默不語。
”你們怎么看？”
這女人的神色讓樓天銘心底有點發毛，問道。
”這表情……雖然怪了點，但是也不算難以接受。”閔思遠舔了舔嘴唇，”如果有什么接受不了的，離去也是種解脫。”
”這是什么？”突然，于海問道。
樓天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女人的胳膊上，有著一大片凝結的血瘕。因為尸體逐漸冷去，呈現尸斑的青黑色。
于海蹲下身，仔細查看。
看他這么敬業，樓天銘忍住心中的不舒服，靠過去，問道：”如何？”
”像是利器劃傷，應該在兩天內。”于海不確定的說。
他也不是職業法醫，只能說有所涉獵，但不精通。
”自殺者多有自殘行為，這都正常。”閔思遠說道。
”但是……如果是將軍府的……”
于海沒有說全，但是意思清楚明白。
如果是將軍府虐待這個女人，最后忍不住跳樓了，難道他們還要和林柏將軍對簿公堂？
那時候，恐怕就會出現”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尷尬情況了……
樓天銘想起沐校長的話，”沒有力量的真理沒有意義。”
”還是查一查吧。”于海輕嘆，蓋上白布，”總要給姚汝仁一個交代。”
這時候孫明再次返回地下室，這次他穿上了長袖制服，遞過來一個塑料袋子。
”姐夫知道你來了，他說案子已經結束，不管你們查到什么，都別來報案。同樣的案子，不會受理兩次。”
他倒是聰明……樓天銘苦笑點頭。
”這袋子里是從現場找來的，現在給你們，記得還回來，要入庫的。另外……”孫明眨眨眼，露出微笑：”不報案，但是結果告訴我好吧？”
”一定，今天多虧孫哥了。”樓天銘道。
”那行，你們先忙，我去了。”孫明打了個哈欠，轉身離去。
樓天銘帶上手套，打開塑料袋，從里面倒出一個手機，一個破碎的手表，還有一些文件。
他仔細看去，倒是微微吃了一驚。
這些文件竟然是分局調查的結果，包含了一份其他女仆的筆錄，還有現場的勘察報告，尸檢報告等等。
”不錯啊。”閔思遠詫異看他一眼。
這些資料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就肅然是他們，要想搞到也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而且多半是照片。
如果真有什么問題，那耽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讓真兇逃脫。
樓天銘長按開機，手機沒有鎖，他開始查看里面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