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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倭國與漢魏西晉王朝的封貢關系

兩漢時,日本向中國王朝朝貢的記錄很少,有明確年號記載的只有中元二年(57)、永初元年(107)、永和元年(136)三次。關于西漢和東漢前期倭國的朝貢,只是籠統記載,說明當時倭國與中國王朝的朝貢關系剛剛確立,朝貢的次數也非常有限。

一 倭國與兩漢王朝的封貢關系

《漢書·地理志》記載:“樂浪海中有倭人,分為百余國,以歲時來獻見云。”這里所說的“國”并不是指今天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而是一些相對獨立的部落聯盟,它們對當時的西漢王朝“歲時來獻見”。[1]《后漢書·倭傳》記載:“倭在韓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余國。自武帝滅朝鮮,使驛通于漢者三十許國,國皆稱王,世世傳統。”關于當時倭人獻見的物品,據清康熙帝御定的《御定淵鑒類函·布帛部一·羅二》記載:“漢武時,西域獻蛺蝶羅,日本國貢麒麟錦,金光眩人耳目。”這段史料可能夸大了當時古倭國紡織業的發展水平,但可以肯定當時倭國的紡織業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至于樂浪郡回賜給古倭人的物品,史書沒有明確的記載。從日本九州及本州近畿地區出土的大量西漢銅鏡、銅劍、銅矛、勾玉等貴重物品,可以推斷倭人建立的各小國,通過樂浪郡向中原王朝朝貢,從而得到中國王朝的政治支持和物質賞賜。東漢統一全國后,朝鮮半島、日本列島各族群、古國又紛紛通過樂浪郡向中原王朝朝貢,《后漢書·倭傳》記載:“建武中,東夷諸國皆來獻見。”倭國屬于東夷系列,也在朝貢之列,從而恢復了一度中止的朝貢關系。

漢武帝在朝鮮半島設四郡后,中原先進的技術和文化通過朝鮮半島傳入日本列島,促進了各個小國的經濟發展和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倭國最先接受先進文明的是離朝鮮半島最近的北九州地區,當時是日本列島上生產力最為發達的地區。當時日本列島上的各國,彼此間展開了兼并戰爭,弱國被強國所兼并,“自武帝滅朝鮮,使驛通于漢者三十許國”。[2]日本列島上來中原朝貢的小國由最初的百余國變為三十余國,在眾多的國家中,北九州地區的倭奴國和伊都國成為當時實力較為強大的國家,二者勢均力敵。東漢王朝的建立和光武帝的積極政策,致使日本列島的倭國前來朝貢,加入以漢帝國為中心的東亞封貢體制,從而達到提高自己國際地位的目的,[3]同時在爭霸戰爭中如能得到中原王朝的政治支持,就會取得有利形勢,確立其在北九州地區的優勢地位。

在這種情況下,倭奴國于中元二年(57)遣使攜帶貢品向中原王朝朝貢,這次朝貢的目的地不再是樂浪郡,而是中原王朝的都城——洛陽。《后漢書·倭傳》記載:“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對倭奴國的到來,光武帝十分重視,賜予其“漢委奴國王”金印。漢代印章的等級是十分嚴明的,據歷史記載,皇帝即天子的印章為玉印紅帶,諸王和宰相為金印紫帶,九卿為銀印青帶,其下還有銅印黑帶、木印黃帶等。東漢時期,朝廷授予周邊諸國金印紫綬的情況很少,光武帝授予倭奴國王“金印紫綬”,[4]從而使得倭奴國國王“取得了王爵的封號,打破漢代對四夷的先例”。[5]從中也可看出東漢對倭奴國這次朝貢的重視。這枚金印于1784年在日本九州福岡縣賀志島被發現,進一步證實了中元二年(57)倭奴國向中原王朝朝貢的事實。這次朝貢開辟了古倭國對中原王朝朝貢的新篇章,“日本的部族國家已經同中國的中央政府建立起正式的朝貢關系并接受中國漢王朝的冊封”。[6]

關于倭奴國朝貢主體的性質,中外史學界觀點不一,有些學者認為倭奴國王是代表了奴國聯合,甚至代表了分散在北九州、日本海沿岸、朝鮮半島南部沿海的倭人國。[7]沈仁安先生認為此觀點的根據不足,首先,無論從文獻記載還是從出土文物來看,都看不出此次朝貢是倭國聯合的任何跡象;其次,從考古發掘資料看,當時北九州地區,除倭奴國之外,與之實力相當的還有伊都國,并很難斷定當時倭奴國已在北九州地區確立了盟主地位;再次,恐怕正是由于存在強大的競爭對手,所以倭奴國不畏艱險,千里迢迢來到東漢王朝進行朝貢,其目的是憑借東漢王朝的強大威勢以確立自己在北九州地區的優勢或霸主地位;最后,在倭奴國派遣使者的13年以前,即公元44年,“東夷韓國人率眾詣樂浪內附”,[8]光武帝授予“漢廉斯邑君”的稱號,[9]因此朝鮮半島南部的韓人完全沒有必要由倭奴國王來代表他們向東漢王朝朝賀。[10]此次倭奴國朝貢是為增強自己在國內競爭的砝碼,確立在北九州地區的霸主地位。同時也是為了加入以中國為中心的封貢體系,增強自己的國際地位。

關于當時東漢重視倭奴國朝貢的原因,王金林認為“東漢王朝所以重視奴國,大概是出于自己的外交戰略。東漢的戰略目的在于與奴國結成同盟關系,來制壓朝鮮半島(特別是樂浪郡以南地區)反對漢朝的獨立勢力,形成對它們腹背夾擊之勢。”[11]沈仁安先生不贊同這種觀點,認為東漢與奴國的結盟是不可能的,其理由主要有三點:(1)遠交或聯盟的對手一般是平等的伙伴,不應以臣屬之禮對待,賜以“漢委奴國王”之印;(2)當時朝鮮半島形勢平靜,根本不存在需要借助倭人之力來“壓制朝鮮半島尤其是樂浪郡以南地區”的形勢;(3)自漢武帝滅朝鮮,中國歷代封建王朝的統治者,似乎從來沒有實行過聯合日本,夾擊朝鮮的外交政策,也從來沒有提出過這樣的政策思想,何況在漢朝還直接統治著朝鮮半島的西北部,而倭人剛剛登上東亞歷史舞臺的時候,更不可能提出和實行這種外交政策。[12]在光武帝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遠方的倭奴國前來朝貢,增加了新的朝貢國,對此光武帝無比的喜悅,因此賜予金印。[13]古倭奴國在西漢時只是到樂浪郡進行朝獻,而此次朝貢卻直接派遣使者來到首都洛陽,表明當時的倭奴國對東漢王朝的重視和對加入以中國為中心的封貢體系的迫切要求,而與此同時東漢也希望各國來中原進行朝貢,進一步完善和擴大以漢朝為中心的封貢體系,宣揚東漢帝國的威勢,正如沈仁安所說:“遠方之國來朝是封建帝王德化和威勢及于遠方的象征”,[14]倭奴國的朝貢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倭奴國在中元二年(57)向東漢朝貢以后,至漢安帝即位前史書沒有關于其再前來朝貢的記載,但筆者認為這個期間,倭奴國也應保持著與中原王朝的朝貢關系。《后漢書·東夷列傳》記載“時遼東太守祭肜威詟北方,聲行海表,于是、貊、倭、韓萬里朝獻,故章、和已后,使聘流通。”關于“時遼東太守祭肜威詟北方”的時間,可從《后漢書·祭肜傳》記載中推斷出,“永平元年,偏何擊破赤山,斬其魁帥,持首詣肜,塞外震詟,肜之威聲,暢于北方,西自武威,東盡玄菟及樂浪,胡夷皆來內附,野無風塵。”這條史料說明永平元年(58),歸順的鮮卑首領偏何殺掉了赤山烏桓的首領,并將其頭顱獻給祭肜,此后遼東太守祭肜聲望大震,暢于北方。所以我們可以推斷出“時遼東太守祭肜威懾北方”的時間始于永平元年(58)。確定了時間,我們就可以說在永平元年(58)或以后的短期內,古倭國曾遣使到中原王朝朝貢。東漢章帝、和帝時期,史書沒有古倭國來中原王朝朝貢的明確記載,但從“章、和已后,使聘流通。”這條史料分析中可知,這一期間古倭國仍一直與中原王朝保持著朝貢關系,并沒有停止對中原王朝的朝貢,只不過是史書失載而已。

東漢安帝永初元年(107),古倭國又遣使來中原朝貢。《后漢書·倭傳》記載:“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生口百六十人,愿請見。”日本學者認為這個倭國是指當時北九州的伊都國,[15]但此次朝貢并不是伊都國的單獨行為,而是多個小國聯合朝貢,用一個等字省略了其他同來朝貢的小國的國王名字,而只提到了此次朝貢的領銜者帥升。從以伊都國國王為朝貢領銜者史實來看,當時倭人各小國可能已向聯合形式的國家發展,對外以聯合的形式出現,但各自還保持著一定的獨立性。從這次朝貢主體的變化,我們可以推斷出在當時倭奴國和伊都國的爭霸戰爭中,伊都國可能取得了優勢地位,為繼續保持自己的優勢地位也效法倭奴國到中原王朝朝貢,而且獻上了人數眾多的生口,以此取得東漢王朝的政治支持。

《明集禮·賓禮一·蕃王朝貢》記載:“順帝永和元年,倭奴王來朝皆有宴饗賜予之制”,這條史料的真實性還有待進一步考證,如記載確實正確的話,說明在東漢順帝時期,在倭奴國和伊都國的戰爭中,倭奴國又取得了優勢地位,并繼續向東漢王朝朝貢。同時這條史料中云東漢順帝時對倭國來朝貢的宴饗和賜予已有了一套規章制度,是否可以說明當時倭國對中原王朝的朝貢已經制度化了,因僅此一條史料,且時代較晚,故還不能確定,僅備參考。

東漢桓帝和靈帝時期,由于“倭國大亂,更相攻伐”,[16]從而使得倭國對中原王朝的朝貢“漸滋曼焉”。[17]但并沒有中斷,這可從1964年日本奈良縣天理市櫟本的東大寺山古墳出土的東漢中平年間的大刀鑲嵌的漢字銘文得到印證,“中平□年五月丙午,造作支刀,百練清剛,上應星宿,下辟不祥。”“中平”是公元184—189年東漢靈帝的年號,日本學者西島定生認為漢靈帝在倭國大亂之際,送給倭王這把大刀,以其代表權力,欲以中國皇帝的權威達到鎮壓大亂的目的,[18]可見中倭兩國的交往并沒有因戰亂而中斷。1977年安徽省亳縣曹操宗族墓、元寶坑村一號東漢墓出土的第七十四號字磚上“有倭人以時盟不(否)”的刻辭,也說明即使倭國大亂,但兩國的聯系并沒有中斷。[19]東漢末年,爆發了黃巾大起義,起義被鎮壓以后,軍閥割據勢力紛起,東漢的統治搖搖欲墜,陷入了癱瘓狀態,名存實亡。遼東太守公孫度乘機割據遼東,此后公孫度的子孫割據遼東近50年,“倭、韓諸國羈屬焉”,[20]所以漢末沒有古倭國朝貢中原王朝的記載。

兩漢時期古倭國對中原王朝的朝貢,其朝貢的目的都是為得到中原王朝的政治支持,從而使自己在爭霸戰爭中處于有利地位,打敗對方,爭得霸主地位。關于古倭國前往中國朝貢的交通路線,不同時期其路線有所不同。西漢時期,古倭國只是通過樂浪郡向中原王朝貢獻方物,并未到達首都長安,所以西漢時倭國朝貢的路線就是從倭國到樂浪郡的路線。關于倭人到樂浪郡的路線,據木宮泰彥研究后認為“似由海北道中渡辨韓,沿馬韓海岸,逐漸北上,到達樂浪郡”。[21]東漢時,倭國開始直接遣使到首都洛陽朝貢,據《文獻通考·四裔考》記載:“倭人自后漢始通中國……。其初通中國也,實自遼東而來,故其迂回如此。至六朝及宋,則多從南道浮海入貢及通互市之類,而不自北方,則以遼東非中國土地故也。”據此可知在六朝(三國吳、東晉、南朝)及其宋朝以前古倭國到中國朝貢的路線須經遼東,即先由倭國到達樂浪郡,然后經遼東,由陸路到達當時中國王朝的都城。

二 倭國與曹魏西晉王朝的封貢關系

曹魏西晉時期,倭國與中國王朝之間的封貢關系進一步密切,頻繁向中原王朝朝貢,中原王朝也首次派使者出使倭國,開創了兩國關系新的篇章。

東漢末年,遼東太守公孫度乘天下混亂之機,割據遼東。東夷中的韓和強盛起來,使得“郡縣不能制,民多流入韓國”。公孫度的繼任者公孫康于建安中,“分屯有縣以南荒地為帶方郡”,在樂浪郡的南部設立帶方郡,控制連接江南、朝鮮南部、倭國的海路。并“遣公孫模、張敞等收集遺民,興兵伐韓,舊民稍出,是后倭韓遂屬帶方。”[22]此后,“倭、韓諸國羈屬焉”,[23]公孫氏政權于建安九年(204)在樂浪郡南部設置了帶方郡管理與倭國越來越多的各種交往事宜。因此魏初沒有古倭國向中原王朝朝貢的記載。

公孫氏政權割據遼東,表面上服從曹魏,對于曹魏政權來說它是一個嚴重的隱患。公孫淵時,“遣使南通孫權,往來賂遺”,“權遣使張彌、許晏等,赍金玉珍寶,立淵為燕王。”公孫淵后雖因“恐權遠不可恃”而將吳使“悉斬送彌、晏等首”,[24]但這次舉動使曹魏統治者更加意識到公孫氏政權存在的威脅。景初元年(237),明帝派毌丘儉率部進攻遼東,因雨季遼水暴漲無功而返。景初二年(238)再派司馬懿率大軍進攻遼東,并在軍隊出發之前“密遣帶方太守劉昕、樂浪太守鮮于嗣越海定二郡”。[25]八月,曹魏攻取了襄平,殺掉公孫淵,收復樂浪、帶方二郡,恢復中原王朝對遼東的控制。

東漢末年桓帝和靈帝年間,日本九州地區“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后各國共立“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26]的卑彌呼為女王,確立了以邪馬臺國為中心的女王國,女王國內各小國仍保持相對的獨立,只是在女王國北面“特置一大率,檢察諸國,諸國畏憚之,常治伊都國”。在九州地區,除以邪馬臺國為中心的女王國外,還存在一個以男子為王的狗奴國,“其南有狗奴國,男子為王,其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屬女王。”邪馬臺國與狗奴國間不和,經常戰爭。據史書記載,女王國是邪馬臺國聯合了九州地區的其他29個小國組成,所以史書記載“今使譯所通三十國”[27]

曹魏政權直接控制遼東后,邪馬臺國為改變過去從屬公孫氏政權的被動局面,同時為爭得強大的魏國的政治支持,使其在與狗奴國的爭斗中處于有利地位,于景初二年(238)六月“倭女王遣大夫難升米等詣郡,求詣天子朝獻”。[28]在遼東戰事平息后,帶方太守劉夏遣吏將古倭國使者送到洛陽朝見魏明帝。當時魏國方面也想改變公孫氏政權造成的“隔斷東夷,不得通于諸夏”的局面,[29]擴大曹魏在東夷諸國的影響力,更好地控制朝鮮半島和遼東。同時也為阻止東吳政權從海上北上與古倭國取得聯系,魏明帝對卑彌呼女王的朝獻十分高興并非常重視,詔封卑彌呼女王為“親魏倭王,假金印紫綬”,使女王國納入魏國的冊封體制之內,從形式上確定了二者之間的臣屬關系。同時魏明帝還加封前來朝獻的使臣“難米升為率善中郎將,牛利為率善校尉,假銀印青綬”。對前來朝貢的使臣給予封官,在中日交往史上,有史記載為第一次,足見魏國對女王國的重視。景初三年(239)正月,魏明帝駕崩,齊王曹芳繼位。為繼續保持同女王國的形式上的臣屬關系,完成明帝未完成的遺命,正始元年(240),帶方太守弓遵“遣建中校尉梯俊等奉詔書印綬詣倭國,拜假倭王,并赍詔賜金、帛、錦罽、刀、鏡、采物”。這是史籍記載中第一次見到中原王朝向倭國派遣使者,從此兩國開始互派使者。對魏國使者的到來,女王給予了隆重接待,并于當年“因使上表答謝恩詔”。[30]

倭國的貢品與以往相比除“生口”,還增加了土特產品班布。魏明帝回賜了“交龍錦五匹、絳地縐粟罽十張、蒨絳五十匹、紺青五十匹”,同時還專門賞賜給卑彌呼女王“紺地句文錦三匹、細班華罽五張、白絹五十匹、金八兩、五尺刀二口、銅鏡百枚、真珠、鉛丹各五十斤”。[31]對倭王個人的賞賜,在以往兩國交往史上沒有先例,從而進一步說明魏國對此次朝獻的重視。

女王國的這次朝貢,可以說達到了既定目的,一方面得到了中原王朝的冊封,加入到中原王朝冊封體制之內;另一方面還得到了中原王朝的政治支持,魏明帝詔書中所寫“悉可以示汝國中人,使知國家哀汝,故鄭重賜汝好物也”[32]的用意就是讓古倭國人知道,中原王朝是支持女王國的,這就使得女王國在與狗奴國的戰爭中,獲得了有利地位。同時還得到中原王朝賞賜的很多物品,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上層統治者的消費之需。魏國方面通過女王國的朝獻,擴大了曹魏在東夷諸國的影響,此后魏國與東夷很多國家建立了冊封關系,進一步鞏固了其在朝鮮半島的統治。

正始四年(243),卑彌呼女王“復遣使大夫伊聲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獻生口、倭錦、絳青縑、緜衣、帛布、丹木、、短弓矢。”[33]進貢的、短弓矢等武器,沈仁安先生推測是女王國在與狗奴國戰爭中繳獲的戰利品,以此作為與狗奴國“不和”的物證,從而達到獲取魏國支持的目的。[34]如這種推測不誤的話,我們就可以解釋正始六年(245),“詔賜倭難升米黃幢”的原因。黃幢是軍旗,這種軍旗是皇帝特賜給指揮戰爭的將領的,以此來提高軍威。魏國賜給難米升黃幢,表示對女王國的支持。對前來朝貢的倭國使臣,魏齊王曹芳依明帝時舊例給予封官和印綬,“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將印綬”。[35]

正始八年(247),女王國和狗奴國發生戰爭,卑彌呼女王“遣倭載斯、烏越等詣郡說相攻擊狀”。帶方郡太守王頎“遣塞曹掾史張政等因赍詔書、黃幢,拜假難升米為檄告喻之”。[36]對女王國和狗奴國的戰爭,魏政權以往只是給予女王國以政治上的支持,而這次直接遣使進行干預,并對狗奴國“為檄告喻之”,對女王國給予了政治上和軍事上的雙重支持。在魏政權的干預下,女王國最終取得了戰爭的勝利。卑彌呼女王死后,國內大亂,因王位繼承問題發生內訌,“更立男王,國中不服,更相誅殺,當時殺千余人”,后來“復立卑彌呼宗女壹與,年十三為王,國中遂定”。此時張政并未回國,因此“政等以檄告喻壹與”,表示繼續支持女王壹與,女王壹與也充分認識到魏政權支持的重要性,為表示謝意和繼續臣服,同時由于國內新經喪亂,南又有強敵狗奴國的威脅,所以更需中原王朝的大力支持,以更好應付強敵狗奴國和國內的混亂局面,維護統治。在張政回國時,“壹與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將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還”,并向魏國獻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豐厚的貢品,除傳統的貢品“男女生口三十人”外,還有“白珠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異文雜錦二十匹”。[37]從朝貢的貢品和數量看,當時古代日本的經濟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關于魏政權回賜的物品,史料沒有明確記載,估計也會很豐富。

從正始八年(247)直到魏政權滅亡,《三國志·魏書》中沒有關于古代日本向中原朝貢和兩國互派使者的記載,但兩國并沒有終止朝貢關系。從《晉書》的記載中可以找到一些線索,《晉書·倭傳》記載:“宣帝之平公孫氏也,其女王遣使至帶方朝見,其后貢聘不絕。及文帝作相,又數至。”[38]這里所說的宣帝是指司馬懿,他在景初二年(238)率軍平定公孫氏政權,打通了曹魏直接通往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的交通要道,從此以后倭國“貢聘不絕”。文帝指司馬昭,《晉書》記載甘露三年(258)魏高貴鄉公,“封帝為晉公,加九錫,進位相國”,但司馬昭“九讓,乃止”,從甘露三年(258)起司馬昭又多次辭讓了相國的進封,直到魏元帝景元四年(263)十月司馬昭才最終接受了相國的進封。[39]司馬昭在咸熙二年(265)八月就死去了,也就是說司馬昭當相國也就一年零十個月的時間,在短短的時間內倭國數至中原王朝朝貢是不可能的,所以田久川先生將“及文帝作相,又數至”這條史料中“文帝作相”理解為司馬昭執政以來,也就是說司馬昭從正元二年(255)開始執政以來到咸熙二年(265)年死去,十年間,倭國數次到中原王朝朝貢。[40]

史籍記載曹魏時期中原王朝于正始元年(240)、正始八年(247)兩次向古倭國派遣使臣,但從《三國志·魏書·倭傳》記載伊都國為“郡使往來常所駐”來看,當時帶方郡向日本派出使臣的次數并非這兩次,而是很多次。對于史料為何失載的原因,楊正光先生認為這些使者不是由當時中國的中央政府派遣,而是由帶方郡派遣的,所以他們的姓名和出使情況在官修史書中不見記載,而正始元年(240)、正始八年(247)這兩次卻是奉中央政府之命或請示當時的中央政府同意而由帶方郡派遣的,因此在我國正史中才特加記述。[41]

關于倭國為何在三國時期,千里迢迢地到洛陽朝獻曹魏政權,而不向吳國和蜀國進行朝貢,李燦先生認為是因當時曹氏家族數輩以來就與“倭人”建立了友好往來的關系,并且非同一般。[42]筆者認為原因并不在于此,而是由當時政治形勢所決定的。當時的航海技術還不十分發達,渡海與孫吳政權聯系并非易事,并且魏明帝期間在“青、兗、幽、冀四州大作海船”,[43]開始大力加強海上勢力,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古倭國和吳國的聯系,因此只能通過陸路與中原的政權取得聯系,而當時的朝鮮半島和遼東地區被曹魏政權所控制,這樣古倭國只能朝貢曹魏。同時古倭國之所以到中原王朝朝貢,其主要目的是為取得中原王朝的政治支持,借助中原王朝的威勢達到鞏固自己統治的目的,當時中原的魏、蜀、吳三國中魏國的經濟、軍事等各方面實力最強,且魏與日本列島的距離是最近的。由于以上原因,當時的古倭國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地到當時曹魏的首都洛陽進行朝貢。

司馬炎于泰始元年(265)稱帝,建立西晉。西晉建立后,邪馬臺國的壹與女王為繼續保持同中原王朝的朝貢關系,立即遣使到晉都朝貢祝賀。《冊府元龜·外臣部·朝貢第一》記載:“晉武帝泰始元年,倭人國女王遣使重譯朝獻。”[44]壹與女王在泰始二年(266),再次派使者“來獻方物”。[45]對泰始二年壹與女王的朝貢,《冊府元龜》和《晉起居注》也有明確記載。

自泰始二年以后一直到東晉義熙九年(413),這段約一百五十年的時間中,史書中沒有關于倭國來中原王朝朝貢的明確記載,據此很多學者認為這期間,古倭國沒有向中原王朝進行朝貢,其實不然,這段時間邪馬臺國仍繼續保持與中原王朝的朝貢關系。依據有三:(1)《元經》記載:“東夷五國者,扶余、三韓、肅慎、倭人、禆離也,在玄莬東北,并武帝太康曾獻方物。”也就是說倭人與扶余、三韓、肅慎、禆離等四夷曾在武帝太康年間向西晉王朝獻方物,同時這條史料還向我們透露一條信息:《晉書》等史書中記載的東夷五國具體指扶余、三韓、肅慎、倭人、禆離。據此從《晉書·武帝紀》所載太康二年(281)“東夷五國朝獻”和《晉書·孝武帝紀》所載武帝太元七年(382)“九月,東夷五國遣使來貢方物”。我們可知太康二年(281)、太元七年(382),邪馬臺國兩次派使者向西晉王朝朝貢。《晉書·武帝紀》所記載的倭人朝貢和《元經》記載的太康年間倭人朝貢是否屬于同一次,我們不得而知,需以后新發現的史料來分析說明。(2)《晉書·武帝紀》記載西晉太康二年六月“東夷五國內附”,古倭國內附于晉朝以后也不可能不進行朝貢。(3)《晉書》中記載了許多“東夷”國家來中原朝獻的史實,雖沒有明確指出具體的國家名稱,但倭國有可能包括在內,如咸寧四年(278),“東夷六國來獻”;太康元年(280),“東夷二十國朝獻”;太康七年(286),“扶南等二十一國、馬韓等十一國遣使來獻”;太康十年(289),“東夷絕遠三十余國、西南夷二十余國來獻”;太熙元年(290),“東夷七國朝貢”等。[46]所以說泰始二年以后(266)到義熙九年(413)這段約一百五十年時間中,倭人與中原王朝一直保持著朝貢關系。只不過是由于當時倭國國內、中國和朝鮮半島局勢的變化,古倭國朝貢次數與以前相比不太頻繁,但這種朝貢關系還一直維續。

三國西晉時期古倭國對中原王朝的朝貢與兩漢時期相比,有以下變化:其一,次數增多,周期縮短,尤其三國曹魏時期,在九年時間里,朝貢五次,足見當時中日交往的頻繁,這在古代中日交往史上也是罕見的。其二,這個時期,中原王朝首次派出使者到達倭國,這是兩漢時期兩國關系中從沒有的先例,開創了兩國關系的新篇章。其三,從朝貢的貢品和中原王朝回賜的禮品上看都比兩漢時期豐富,兩漢時期古倭國朝貢的貢品主要是“生口”,三國西晉時期,倭國朝貢的貢品發生了變化,除少量的“生口”外,主要是絲織品、武器和當地的特產,“生口”在貢品中所占的比率越來越小,而工藝品所占的比率越來越大。這一方面說明當時日本社會的進步,文明程度較之以前有了很大改觀,另一方面說明當時日本社會手工業的發展和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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