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禮儀起源
- 中華禮儀文化與文明北京
- 張繼春 李宗澤
- 22014字
- 2019-04-18 14:59:11
上篇 中華傳統禮儀文化概要
中國古代是一個以道德為基礎的禮治國家,自進入國家時代以來,文明水平從整體上講,一直居于世界的前列,被世人譽為文明古國、禮儀之邦。禮是中國古代治國理政的基本方法,是中國古代仁人君子立身做人的基本規矩,《中華禮儀精神與世界文明》一書認為:“丟掉了儒家思想,中華文化就沒有了根基,失去了統領;丟掉了禮儀文化,中華文化就沒有了存在的形式,失去了核心。”禮儀文化是中國古代制度文明、道德文明、社會文明的集中體現。全面、系統地了解、理解中華悠遠、深厚、廣博的禮儀文明,能夠使我們增強文明建設的自豪、自信、自立、自覺意識,能夠使我們認清文明建設的責任與使命擔當。中華先民在我們這片熱土上創造了光耀歷史、影響世界的禮儀文明,我們沒有理由不加快推進文明建設的步伐。歷史是我們前進的深厚基礎,歷史是我們前進的文化動力,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首先北京應在文明建設中立身于世界前列。
任何文化現象的起源問題,都不是簡單可以下一個結論的,往往有著深厚的社會歷史文化背景,比如,對于文字的起源、宗教的起源、婚姻的起源,等等,一兩句話是難以說清楚的,容易形成諸多的說法。從這個角度看,會得出這樣的認識,從那個層面分析,自然又會得出另外一種結論。
禮儀的起源問題也是如此,自古以來,對于禮儀是怎樣起源的,到底起源于何時,有著不同的認識和解讀,圣者先賢從各自認識的側面,在不同的時期,得出了諸多不同的結論,形成了一系列思想理論體系,對于后世有著重要的影響和指導意義。
禮儀作為中國古代重要的文化組成部分,幾乎滲透到了社會的方方面面,影響到了各個領域,“中國古代的禮儀范圍甚廣,直接涉及政治制度、朝廷法典、神祖祭祀、災害祈禳、學校科舉、軍隊征伐、行政管轄、房舍營造,以及衣食住行、婚喪嫁娶、言談舉止等方面。可以說,這是一個囊括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一切典章制度和個人倫理道德修養、行為準則規范在內的龐大的范疇,在中國古代社會政治生活中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1]。對這樣一種人人皆知、處處皆行的文化現象,古代圣賢哲人進行多角度的探討,也是自然的。從古代文獻典籍中,可以看出主要有以下的思想理論。
一 規范秩序的思想理論
人類社會從原始氏族社會走來,必然要面臨到許許多多的現實性問題,比如人與人之間應該怎樣稱呼,生養自己的人應該叫什么,與生養自己的父母有著血緣關系的如何稱呼,在朝政中各類官制人員應該怎樣稱謂,在社會中如何稱呼,這些問題對于我們現在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但人類的初始時期,并不是那么明了的。還比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對于動物來講是十分簡單的,但人則不同,與自己的父母如何相處,與親戚朋友如何相處,與各種官員如何相處,等等一系列的社會關系,沒有一定的規范,是會亂套的。正是基于這種社會需要,古代先哲們認為,禮起源于對秩序的規范,就是要把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梳理得一清二楚,像天地自然那樣有序地運轉。
《管子·五輔》認為,人與人之間上下的情義如何來體現,貴賤高低如何來界定,長幼輩分怎樣區別,貧富之間怎樣合理地交往,這些就需要禮來統領,因而就形成了禮,即“上下有義,貴賤有分,長幼有等,貧富有度,凡此八者,禮之經也”。
《禮記·曲禮》同樣認為,為了把人與人之間親近與疏遠區別開來,把不好判別的事情決斷清楚,把各類食物分辨清楚,把是與非搞明白,因此而有圣賢制定了禮,即“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異同,明是非”。
這些思想理論在上古時代受到廣泛的認同,以此為基本的思想理論,形成了古禮典籍。古禮典籍中的代表作,都是對社會秩序的界定與論述,有些規范至今仍然起著重要作用。《周禮》、《儀禮》、《禮記》,歷來被統稱為“三禮”,是中國古代記述禮儀思想、禮儀規范、禮儀規則的經典之作。“三禮”中貫穿其中的就是對上古社會進行禮儀規范,使得社會各自有序、各有章法。
(一)上古官政的禮制規范——《周禮》
《周禮》主要規范了古代的治國官政,原名《周官》,先秦文獻中沒有關于此書的記述,最早發現此書的是在西漢初期。當時的西漢政府廢除了秦王朝限書的法令,倡導民間廣泛地貢獻出文獻典籍,由此,從民間發現了此書。著名學者劉歆對這部古代典籍非常看重,把它改名為《周禮》,并列為“三禮”之首。他認為,這部立意高遠,結構精要,便于治國的文獻,絕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而是有著深刻思想與治國經驗的圣人所作,由此得出結論是,此書是周公經過制禮作樂實踐后寫成的周代官政之法。這一認識是符合事物邏輯規律的。沒有一定的實踐經驗,不居于相應的治國理政位置,又缺乏思想認識能力的人,是寫不出此書的。與周文王、周武王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的周公,具備了這兩個基本條件。此書出自他手是符合歷史邏輯的。
《周禮》在官制方面,做了比較詳盡的規范,有些思想與規制,一直在中國古代社會中延續。該書設置了六官,分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篇,六官的架構,暗含著天地四方六合的宇宙格局。六官各自統領60個具體的官職,總數是360個。六官的大致分工是:天官主管宮廷,地官主管民政,春官主管宗族,夏官主管軍事,秋官主管刑罰,冬官主管營造,構建了一個理想的治國官制。后世中國古代的官制盡管名稱與設置不完全按照這些施行,但是基本的思想則是被后代承繼了。我國古代官制體系與西方不同,形成了自身的特色,源頭就在于《周禮》的官制思想體系。
《周禮》圍繞著官制,進行了廣泛的規范,既有祭祀、朝覲、封國、巡狩、喪葬等國家大典,也有用鼎禮制、禮樂禮制、車騎禮制、服飾禮制、禮玉禮制等,還有各種禮器的等級、組合、形制等方面的記述。
在國都的設置上,也有明確的典制,規定國都中心的王城,必須建立在“地域中央”,就是不東、不西、不南、不北之地。“地中”是天地、四時、風雨的交會之處,也是宇宙間陰陽相適宜的中心。可見,王城既是中國地理的中心,也是陰陽五行變化的中心。
(二)古代士的禮制規范——《儀禮》
《儀禮》主要規范了古代士的禮制。關于《儀禮》的作者,從古代到現在,難有統一的認識,古代學者有的認為是周公之作,而司馬遷、班固等則認為《儀禮》是孔子所作,認為孔子深感在春秋戰國時期禮崩樂壞,造成了社會的極大動蕩,為了恢復良好的禮儀秩序,他綜述、借鑒夏商周三代的禮儀定制作此書。
《儀禮》在儒家經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對于中國古禮的傳承、教化發揮過重要的作用。漢武帝建元五年(前136年),按照《易經》、《書經》、《詩經》、《禮經》、《春秋經》,這儒家“五經”,設置了五經博士,《儀禮》是其中之一,在“三禮”中最先取得經的地位。
《儀禮》對古代士的活動做了系統的規范,所以有的古代學者又稱之為《士禮》,共有17篇。《士冠禮》、《士昏禮》、《士相見禮》、《士喪禮》、《既夕禮》、《士虞禮》,主要是對冠、婚、喪、祭的禮儀程式做了規范;《鄉飲酒禮》、《鄉射禮》、《燕禮》、《大射》、《聘禮》、《公食大夫禮》、《覲禮》、《喪服》、《特牲饋食禮》、《少牢饋食禮》、《有司》,主要是對士、諸侯國、卿大夫等在鄉集會飲酒、比賽射箭、國家聘問、朝覲天子等方面做了禮儀規范。
(三)古代社會活動的禮制規范——《禮記》
《禮記》主要是對古代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做了禮制規范。據學者研究,《禮記》的成書時間是在戰國和西漢時期,作品大多由孔子的門徒所撰寫,后代的學者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增刪與整理,到了西漢,由一位名叫戴圣的編輯成為49篇,就是流傳至今的《禮記》典籍。
此書對古代王朝政治、社會稱謂、生活方式、婚喪嫁娶等諸多方面做了明細的規范,是中國古代社會日常領域的規范畫卷,對后世的影響很大。其中的許多思想、名言警句,至今廣為流傳,比如,“苛政猛于虎。”“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富潤屋,德潤身。”“民以君為心,君以民為體。”“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
四書中的《大學》、《中庸》,就選自《禮記》,是《禮記》中的兩部分內容。《大學》與《中庸》的篇目,并不是像我們現在給書起名的慣例,根據書的主題內容而定,而是摘取了兩篇內容中的頭兩個字。
實際上,漢代以前一直有摘字名書的習慣,不是根據書的內容取名,而是摘取篇中的開頭兩三個字而作為書名,或者篇名,如《論語》中各篇的題目都取自首章第一二句的兩個字或三個字,《大學》篇取自開篇的“大學之道”前兩個字。漢代的識字課本《急就篇》也是以開篇的“急就”兩字命名。
《禮記》對社會稱呼做了系統的規范,有些方面至今仍然在使用。對各類官員的妻子如何稱呼,也做了規范:“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帝王的妻子,人們應該稱之為“后”,這個王后,那個帝后;比帝王低一等的諸侯的妻子,稱之為“夫人”,這一稱謂,到現在沿用的比較普遍,在政府官員中常使用;普通老百姓的就稱為“妻子”。
在生與死方面,也做了細致的規范。《禮記·曲禮下》說:“居喪未葬,讀喪禮。既葬,讀祭禮。”規定人死之后還沒有埋葬時,要行的禮,稱為喪禮;埋葬之后,行的禮稱為祭禮。人死之后的稱呼也有不同的規范,即“天子死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對于人死之后,裝殮入棺前后也有不同的名稱,即“在床曰尸,在棺曰柩”。人死之后,祭奠時稱什么,也做了規范,“祭王父曰皇祖考,王母曰皇祖妣,父曰皇考,母曰皇妣,夫曰皇辟”。祭奠帝王的父母時,大臣應稱“皇祖考”、“皇祖妣”。普通老百姓的父、母、妻在世時,“生曰父,曰母,曰妻”,死后稱“死曰考,曰妣,曰嬪”。
《禮記》在婚喪嫁娶方面規范得也很具體。《禮記》中講了這樣一件事情,孔子的弟子曾子問孔子說:“當男子去女方家迎娶新娘子,正在回家途中,男方的父母死了,這個時候,未進門的新娘子應該如何辦呢?”孔子回答說:“女子要換服裝,改為深色的衣服,白色的內衣,直接去奔喪。如果這個時候,女方的父母去世了,女子應該返回自己家中奔喪。”
二 節制性情的思想理論
人吃五谷雜糧,經歷氣象萬千的社會,有著非常豐富的情感,正如班固在《漢書·禮樂志》中所說:“人函天地陰陽之氣,有喜怒哀樂之情。”遇到喜事時,會有快樂的感受,要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甚至趾高氣揚;遇到憤怒的事情時,會大發脾氣,拍案而起,甚至怒不可遏,不能夠控制自身;遇到悲傷的事情時,情緒低落,飯不吃,水不喝,容易傷及自己的身體。
人的喜怒哀樂之情,時常發作,有時是很難控制的,搞不好會走向極端。人的自然性情,不能夠像動物那樣隨意地外發,如何來節制,使人的性情能夠理性地控制,古代學者認為,圣人根據人性情的多樣多變性實際,而制定了禮儀,“天稟其性而不能節也,圣人能為之節而不能絕也,故象天地而制禮樂,所以通神明,立人倫,正情性,節萬事者也”。這段講的是,人的性情是自然形成的,但又不能夠隨意地外發,由此圣人先賢制定了禮樂,既要節制人的性情,又不能夠完全戒絕性情的外發,使人能夠理性地對待任何事情,讓萬物有序地運行。
禮儀是由節制人的性情而產生的,這一“緣情而作”的思想理論,在古代時期,得到了比較普遍的認同與宣揚。司馬遷對于禮儀定制非常重視,在我國古代官修史書中,第一次把禮的演變、思想和規范,納入到正史中,為中華禮儀的傳承開了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先河,使得后來的官修史書中,大多設有禮儀專篇,“記載中國古代社會發展官修史書——《二十五史》中有16部史書編有‘禮樂’專篇,系統記述了‘禮儀’思想、沿革、典制,只有8部沒有專設篇目敘述,即《三國志》、《梁書》、《陳書》、《北齊書》、《周書》、《南史》、《北史》、《新五代》,但也同樣記載了中華禮儀的許多思想、行為和典范,比如孝行、忠義、祭祀、烈女”。[2]
司馬遷在《史記·禮書》中,回顧了禮制從西周至西漢的變化過程,記述了“禮”的發生、功用及基本禮儀思想。司馬遷對禮的發生與起源也持“緣情而作”的觀點,《史記·禮書》說:“余至大行禮官,觀三代損益,乃知緣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
(一)端正人的情感
人類從動物中演化而來,起始時期,必然保留有許多的動物習性,不講感情,為了得到食物,而互相爭搶,吃飯也沒有規矩,隨意地用手抓取,還不時發出“吧唧吧唧”的響聲。相互間的媾和,缺乏應有的秩序,因此,古代有“搶親”的習俗。動物的習性,往往使人的性情沒有節制地外發。怎樣比較好地節制動物的性情,古人認為,先哲們創制了禮儀,用以端正人的性情,所以,《禮記》說:“禮緣人情而作。”《禮記》在吃的方面,力圖用禮來節制人的自然性情,比如規定:“毋放飯,毋嚙骨。”就是在吃飯是不要大口放肆吞咽,渾身都動,不要滿嘴啃骨頭,發出刺耳的聲響。
古人認為,人的性情外發是十分正常的,無可非議,但并不是越自然越好、越質樸越好,而是要能夠把夸張、貿然,甚至荒誕的性情,理性地節制住。人的性情,應該受到怎樣的端正,標準是什么,就是禮儀,《詩序》說:“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人性有男女之情,妒忌之別,為制婚姻之禮。”
如果你不能夠理性地用禮儀端正性情,就會出現諸多的問題,粗暴的事情就容易發生,有時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對于這一點,古人的認識是非常明確的,《漢書·禮樂志》說:“治身者斯須忘禮,則暴嫚入之矣。”意思是說,如果我們在修身方面,不注意用禮來涵養自身,一些不好的毛病就要滋生。文明禮儀不能夠占據自己的思想、心靈、行為,不文明的壞毛病自然就會闖入。
在這方面,不僅古代社會如此,現代社會同樣有性情亂發的諸多現象。當今人們在生活、工作、交往中喝酒是免不了的,借口多樣,名目繁多,有慶賀生日、同學聚會、重要喜事、托人辦事、表示謝意、溝通關系,等等,喝酒的由頭不勝枚舉。當今“酒場”多了,但缺乏喝酒的文明禮儀,一味地憑性情而喝,大口大口地喝,大杯大杯地干,有的跟前放著一瓶酒,拿瓶而喝;有的則是為了得到某種利益與好處,美其名曰:喝一杯,批給多少錢,以喝酒的多少,來度量贏得的利益。社會上,有的單位,間接地招募一些喝酒海量的人員,出入酒場。
古代喝酒是有禮儀規范的,有滋有味地品酒,敬人應起身,只是喝一小口,一般只敬三次。敬人酒,不是以量的多少來衡量,而是表達一種真誠的敬意。當然,現在社會的交往更多、心態更多樣,不可能按照古代比較古板的喝酒方式招待客人。但是,喝酒也不能夠毫無節制,任憑性情而為,那樣,就會滋生出諸多喝酒的亂象,有的人語言隨意,口出狂言,沒有把門兒地任意指指點點,結果因為一時性起而得罪了人;有的行為失態,東倒西歪,當場倒地,失去知覺;有的發生嚴重過失,造成一輩子的悔恨,等等,這些都是沒有用禮長期端正自己性情的結果。一個人在生活、工作中,長期能夠按照彬彬有禮來涵養自己,培養起文明的素質,即使是在隨性而發時也能夠理智地對待。現代社會更需要用禮來涵養自己,使人生走得更穩當、更順暢,更有意義。
(二)抑制人的欲望
人有情必有欲。欲望是人的自然屬性,每一個人都會對人,對社會,對生活,存有不同的欲望,沒有欲望人也就失去了生存與進取的動力。為什么年輕時代,人們朝氣蓬勃,精力旺盛,就是有著強烈的欲望。欲望是自然的,但是一定要進行節制,不能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樣,必然會生出諸多的問題,法律就是對人們欲望的一種強行限制。法是限制人們欲望底線的規范,越過這個底線就會受到嚴懲,而禮儀則是對人們文明行為的規范。在我國古代,對人們欲望的節制,很重要的方式方法,就是依靠禮,認為人有欲望,必然要節制,由此而形成了禮。《史記·禮書》說:“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先王惡其亂,故制禮義以養人欲,給人之求,使欲窮于物,物不屈于欲,二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也。故禮者養也。”
司馬遷這一段話探討了為什么禮會由人情而定制的問題,反映了這樣幾方面的思想:一是禮由人而制定,是人類社會獨有的文化現象;二是人生來就有欲望,是普遍存在的;三是欲望得不到滿足,人們就容易憤怒、怨恨,外發為不良的行為;四是這種憤懣、不滿,任其自然外發,沒有限制,就會發生爭亂爭斗;五是先賢哲人為了防止爭亂,人們無序地斗來斗去而制定了禮儀;六是禮儀能夠涵養人的心靈,抑制人的欲望惡性膨脹。
(三)引導人的心志
人有著豐富的自然情感,受到外界的影響就要由心底里面外發,這是動物的屬性,是十分正常的,正如老百姓常講:吃五谷雜糧,孰能無情。對人的情感,中國古代學者很早就進行了研究,《禮記·禮運》說:“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意思是說,什么是人天生就有的自然情感呢?就是遇到歡喜的事情,要快樂高興;遇到氣憤、不滿的事情,就會惱怒、憤恨;遇到傷心的、悲痛的事情,就會憐憫、同情、哀傷;遇到害怕、擔憂的事情,就會恐懼;遇到有深摯感情的人或事物,就會產生喜愛、愛惜、愛護的情感;遇到丑惡的、不良的行為或者惡人、壞人,就會憎恨、討厭、不喜歡;遇到想要的東西,想要辦的事情,就會產生得到的欲望。
古人認為,這些情感平時潛藏于人的心中,遇到外界的事物后,就會產生不同的反應,有時反應是十分強烈的,不能夠及時控制就會生發出諸多的禍患,比如,我國民間常講的“樂極生悲”、“怒不可遏”、“樂不思蜀”、“哀而傷身”,表達的都是要人們注意控制自己的情感,否則就會朝著消極的方面發展。怎樣才能夠使人豐富的性情,有一個明晰的方向呢?古代先賢認為,要制定禮儀,在平時就要注重規范人的言行,到了情感外發時就能夠理性對待,郭店出土的楚簡中有這樣一句話,說:“作禮樂,制刑法,教此民爾,使之有向也。”創設禮儀,制定刑罰,以此來教育人們,使人們豐富的情感有一個明晰的方向,不至于隨意而發,隨性而為。動物的情感是自由自在而生發的,而人要有一個理性的方向,這樣人類社會才能夠走向大同,才能夠和睦和諧相處。
中國古代認為人們的情感應該理性地控制,不是僅僅停留在一般的日常行為層面,而是有著更高的追求,就會要把人類社會導引到一個美好的“大同社會”中。《禮記·禮運》對大同社會是這樣描述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這樣一個和諧美好的大同社會,怎樣才能夠實現呢?就是要依靠儀禮,《禮記·禮運》說得非常明白:“講信修睦,尚辭讓,去爭奪,舍禮何以治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
把人們豐富的情感導引到一個明晰的方向,并不是大而空,而是能夠在實際中實實在在做得到。從每一個具體的人來講,如何用禮來控制自己的情感,向著怎樣的一個方向發展呢?古人認為,就是要由“七情”向“十義”方向發展,《禮記·禮運》說:“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禮是對實現這“十義”的行為規范,所以《禮記·禮運》說:“先王能修禮以達義”。只要父子之間、夫婦之間、長幼之間、君臣之間,都能夠按照禮儀的規范做事,就能夠達到“十義”的境界,正如孔子在《論語》中所講,不合禮的不看,不合禮的不聽,不合禮的不說,不合禮的不做。
(四)促進人的和睦
人類從動物世界中脫胎而來,必然保留著動物的野蠻性、無序性,越是在初始時期,這些特性越是鮮明。在與動物相分離之后,人應該向著怎樣的方向發展?是無休止地進行野蠻的爭斗,為了生存可以不顧一切地廝打,相互間經常發生野蠻的沖突,還是理性地認識與處理遇到的事情?人類高于動物的方面,就在于沒有像動物那樣野蠻地生存,而是朝著和睦的方向調整著自身的不同關系。那么,不同族類的人應如何相處,不同性情的人應如何共事,在生活生產上達到和諧統一,由此,就需要禮儀來進行規范,進行協調。
先人們看到了人類所具有的原始野蠻性,如不適當控制,就會混同到動物界中去,由此《禮記·曲禮上》在闡發禮儀思想道理時,開篇講了兩段話,一句是:“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意思是說,天下要安定祥和,首先要做到三個方面:一個是要對一切事物恭敬,不要有不敬的行為;第二個是要舉止端莊,神態不張狂,不隨意;第三個是要語言謹慎、柔和,不要說話不注意,就是我們現在常講的缺乏把門兒的。只要注重做到了這樣三個方面,天下就會安定,民眾就會和諧、快樂。如果是人與人之間缺乏恭敬的態度,遇到事情總是爭來斗去,交往中臟話、粗話不斷,任意而說,社會是不可能和諧的。我們常講,“禍從口出”、“話多必失”,講的就是這樣一個道理,辦事說話不理性就會得罪人,甚至帶來嚴重的不良后果。
講的第二句話是:“傲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意思是說,傲慢之心不要讓它滋長,欲望之行不要讓它放縱,心志不能夠自滿、自以為是,享樂不能夠沒有節制。這四個方面做到了就會使自身安康,社會和諧。
中國古代史書中經常講到一個縱欲無度的反面典型,他就是商紂王。商朝的最后一個帝王叫紂。他當政的時候,商王朝的統治已經搖搖欲墜了,可是紂王仍然置國事于不顧,終日在妻妾們的陪伴下,尋歡作樂,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他身邊的美女中,最受寵愛的是蘇國送來的妲己。為了博得她的歡心,滿足自己的欲望,紂王命令樂師們制作淫亂的靡靡之音,表演各種荒誕的歌舞,還讓人挖了許多大池子,在里面倒上甜酒,把煮好的肉塊掛在周圍的樹枝上,稱之為“酒池肉林”。然后命令人們脫光了衣服,在里面互相追逐嬉鬧,供他和妲己取樂。紂王縱情恣欲,使民眾怨聲四起,70萬的大軍沒有敵得過只有5萬的周武王的兵力,敗退到商都朝歌。紂王看到大勢已去,走投無路,只得穿上掛滿珠寶玉器的禮服,跑到鹿臺上,點起一把火,在熊熊大火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商王朝長達600年的統治也隨之結束,在中國歷史上開始了一個新的朝代——西周時代。
可以說,中國古代的禮儀規范,就是以《禮記·曲禮上》開篇兩句話為總的指導思想和原則定制的,達到規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親疏遠近,斷定事情的混淆之處,分辨物類的同異差別,辨別道理的是非曲直,即《禮記·曲禮上》所講的:“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只有這樣,人們才能夠達到“和”的境界,因此,中國古代對禮十分重視,認為:“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辯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故曰禮者不可不學也。”
三 道德外化的思想理論
中華傳統文化與西方以及世界上的其他文化有一個根本性的鮮明區別,就是中華文化是圍繞著“做一個怎樣的人,怎樣做人”這樣一個道德體系構建的,正如《中華禮儀精神與世界文明》所述中華傳統文化是以道德為基礎展開的,歷史、哲學、文學以及包括禮儀在內的制度層面都是如此。從歷史學來講,以宣揚道德行為、道德典范為主旨,把那些有德行的人奉為歷史的楷模,供后人效仿;而對那些品行惡劣的則是大加貶斥。道德行為如何成為衡量歷史人物的一個首要標準,將人們進行分類,也是以道德行為如何而定的。
《漢書·古今人物表》在劃分中華歷史創始以來的重要人物時,把他們分為九等,界定的標準是以“善”與“惡”為具體條件的,大善之人為“圣人”,大惡之人為“愚人”,“因茲以列九等之序”。依此為:上上圣人、上中仁人、上下智人、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愚人。把歷史上的炎帝、皇帝、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等14位歸為“上上圣人”之列;把夏桀、商紂王、妲己、褒姒等道德品行極為惡劣的列為“下下愚人”。
確立了這樣一個歷史標準,在其他文化領域都是按照這個基礎發展的。中國有著數千年的傳統文化,同時也發展了數千年的文學。悠久的歷史為我們帶來無數優秀的文學家、無盡優美的作品、無限廣闊的幻想,即窮一生的精力,亦難以窺其全貌。文學作品之豐富可謂在世界上首屈一指。不管中國古代的文學作品形式與內容如何變化,藝術評價標準怎樣演化,但是道德的評判是首要的、永恒的,古代文學的主題就是對道德優良的人和事進行宣揚,對道德惡劣的進行貶斥。從先秦時代以《詩經》、《楚辭》、《左傳》為代表的詩歌、散文,到明清兩代的古典小說《三國演義》、《水滸》、《西游記》、《紅樓夢》以及明代著名文學家馮夢龍的曠世名著“三言二拍”,都是以封建道德評判為主線的。
《左傳》是一部編年體史書,保存了我國自公元前722年以下200多年的許多史料,比較詳細而完整地反映了春秋時期列國之間政治、軍事、外交以及經濟、文化等方面的一些情況,它也是我國第一部記事性的散文作品,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左傳》極善于用簡潔的語言寫出紛繁復雜的歷史事件,特別善于描寫戰爭,也善于刻畫人物的細微動作和心理活動,對后世的散文發展有很大影響。這部作品中衡量人與事的標準就是看道德如何,符合道德標準的就是“禮也”,否則是“非禮也”。
道德既然是中華文化的基礎,自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這些人文初祖就開始倡行優良道德,但道德怎樣來界定,有什么具體的標準,這在遠古時代并沒有一個具體的體系,先人們還是停留于抽象的、一般的要求說教上。道德如果沒有外化的具體標準,就很難長久施行,也難以成為中華文化延續上下數千年的深厚基礎。怎樣讓道德形象化、具體化、實用化呢?先哲們創建了古代的禮儀體系,正如孔子在《論語·為政篇》中所說:“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禮記·曲禮上》說:“道德仁義,非禮不成。”就是倡導用繁復的禮儀來體現和規范各種封建道德行為,使倫理道德從抽象走向了具體行為,從思想理論深扎于現實生活,為中華傳統道德的延續與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促進作用。
(一)德為禮之本
道德追求是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儒家思想認為道德的核心是“仁愛”,就是要在社會中大力倡導善良之心、仁愛之心,實現理想的“大同世界”。儒家所追求的“大同世界”,實際上就是達到了一個很高道德境界的“道德世界”。只有人人成為優良道德的踐行者,就會實現“大同”,達到孔子所描述的:“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儒家追求的這一“大同世界”的核心是要人們都具有“仁愛”,人人皆“仁愛”,大同世界就能實現。
既然道德境界是儒家所倡導的人類發展的方向,“大同世界”是理想的社會,那么,如何才能夠真正使人們朝著這樣一個方向努力呢?由此,儒家在繼承先代的基礎上不斷構建了一整套禮儀體系。這一體系的根基是仁德,《中華禮儀精神與世界文明》所述:“中華傳統禮儀樣式繁多,涵蓋面很廣,自古有‘三百’、‘三千’的說法,足以讓人們眼花繚亂。但它并不是沒有章法的,更不同于一般的形式與說教,萬變不離其宗的是以‘仁德’為靈魂、為根本。‘仁德’是中華傳統禮儀的統領、主導,是不變的、永恒的基礎。這與西方禮儀不同,也可以說與世界上的任何禮儀都不同。”因此,儒家認為,沒有德就沒有禮,沒有禮,德則難以體現,正如《論語》說:“人而不仁,如禮何?”《禮記》說:“禮節者,仁之貌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禮之本也。”
《論語》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情,使孔夫子大發脾氣。什么事情呢?他了解到,魯國的大夫季孫氏,在家中使用了天子才能使用的“八佾”禮樂。古代在家中宴請是要有音樂伴奏的,不同等級有不同的規模。近代學者認為,八佾是八行,八八六十四人,只有天子才能用這樣的規模;諸侯為六佾,即六行,四十八人;大夫是四佾,三十二人;士是兩佾,十六人。一個大夫居然在家中使用天子才有資格使用的八佾禮樂,這是不符合禮制要求的,是極為不道德的行為,所以孔子聽說后十分氣憤,惱怒地說:“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故云乎哉?”意思是,我們所說的禮,僅僅是指玉帛等禮物而說的嗎?我們所說的樂,僅僅是指鐘鼓等樂器嗎?孔子認為玉帛、鐘鼓之類只是禮、樂的外形,仁德才是禮樂的根本,沒有仁德,禮樂只是一種形式而已。
(二)德為禮之義
中國古代常常將禮與義連在一起稱為“禮義”,是說禮不只是形式,空殼子,重要的是要體現出“義”。古代禮之義,思想比較豐富,反映的面十分寬泛,每一儀節都蘊含著義的要求。古代禮中的義,不是一般的規范,核心是道德層面的要求。
《論語·八佾》中講了一件事情,說明了孔子對禮與義關系的認識。有一天,孔子的弟子子夏請教孔子:“老師老師,《詩經》中寫道:‘美好的笑容真動人啊,眼目的流轉真嫵媚啊,白凈的臉上妝飾得真美麗啊。’這幾句詩表達了什么意思呢?”孔子說:“有了白色的底子,然后畫上色彩。”子夏頓悟道:“禮后乎?”意思是問孔子,禮形成于仁義之后嗎?孔子聽到這個提問很高興,說:“能夠闡發我的意思的是商啊!現在可以與你談論《詩經》。”學生與老師這一問一答,說明了孔子的一個重要的思想,禮是成于仁義之后的,沒有仁義就沒有禮,就好比沒有潔白色的底,就難以畫出五彩的圖畫一樣。禮儀再多樣繁復,歸根是以仁義為基礎的。
儒家把道德分解成忠、孝、仁、愛、文、行、信等“德目”,也就是禮中的“義”,并把這些“義”外化為日常禮儀行為,通過親身躬行和體悟,人們就能一步一步修身進德,逐漸涵養起內心追求的自覺意識與自信心。比如做兒女的,在家中對長輩應該培養起怎樣的行為習慣呢?古禮規定得很詳細、很具體,《禮記》做了這樣的記載:“為人子者,居不主奧,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門。”兒女們住的不要離父母太遠了,要能夠看到父母有什么困難,以便于及時幫助;與長輩在一起,吃飯時不能夠坐在席的中間;走路時不能夠走在道路中間;也不要站立在門的中間迎接客人。如果沒有道德層面的“義”的要求,何必那么繁瑣呢?正因為中國古禮對道德要求很高很細,所以,中華民族的古禮顯得比其他民族的要繁多。
古代對人們穿戴上也有“義”的要求,應體現出道德的涵養,《禮記》里面有一句話是:“禮儀之始,在于正衣冠。”培養良好的禮儀行為,涵養高尚的道德品行,首先要從穿衣戴帽做起。如果連穿衣戴帽也不好,怎么能夠克制自己內在的“非分欲望”呢?怎么能夠禮敬他人呢?南宋時期的大儒家朱熹經常與自己的弟子談話,教導他們成為一個道德仁義之人,心中要有這樣的“理”,應該從整理自己的容貌做起,使穿戴符合禮儀規范。他說涵養自己的道德,要先調整好自己的身體,無論走到哪里,都要有一個端正的姿態,不能夠歪著、斜著,那樣會讓人感到內心不潔、精神不振。因此,他提出了“三緊”的穿衣標準,就是帽帶要緊、腰帶要緊、鞋帶要緊。三者都扎緊了,人的精神狀態、道德氣質才會顯示出來,才能表現出對人、對事的莊重。如果衣衫不整,“三帶”都松松垮垮,就顯得懶散,漫不經心,是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別人的行為,是缺乏道德修養的人。
中國古代不僅在穿衣的禮儀方面有道德的要求,在體育比賽中也有嚴格的蘊含著道德之義的禮儀規范。在體育比賽中不只是技能的比拼,更是道德修養的展示,道德修養達不到一定程度,僅憑技能是難以取勝的。中國古代有一種鄉射禮,就是每年的春秋在各州要舉行射箭體育比賽。比賽的選手要從有一定道德修養的人中選技能水平高的參賽。經過預選,正式比賽是在眾目睽睽下,進行“三番射”,“番”是次、輪的意思。“三番射”是選手之間的三輪比射,比賽中都有音樂伴奏,選手的每一個動作都要符合音樂的節拍。按照《周禮》、《儀禮》、《禮記》中都有對“射義”記載,整個射禮都要符合道德禮儀規范,一招一式不能有不合乎道德要求的舉動,即“進退周還必中禮”,以射禮“進士觀德”。
在體現道德修養思想指導下,評判比賽的標準為四個方面:“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興舞。”按照這一標準體系,具體的評判是:第一番射不計成績,只是看射手的整個儀容、行為是否達到了“和”與“容”的要求;第二番射屬于正式比賽,主要是以射中箭靶而計算成績,即為“主皮”;第三番射是既要看符合道德禮儀的標準程度,又要計算成績,要求射手達到“和容”與“興舞”的高度統一。這樣才能夠得到高分,拿到好名次。
自比賽出場后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眼神都要符合道德禮儀標準,都要與樂節相協調、相配合,否則是得不到高分的。每一次上下場,每一番比賽更替中都要容體合于“禮”,動作合于“樂”,不管勝負都要拱手行禮。最終的獲勝者,首先要向負者行禮,然后按儀節分別向不同的人拜謝,根本沒有那種目中無人的張狂,展示的是儒雅風范、仁德素養、穩健品質,給人以美的享受、道德的感悟,正如《論語》所說:“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反觀現在世界級的一些比賽,銅臭味兒太濃、功利色彩太重,人們一心想的是取得比賽的成績,成績好一切都好,成績不好,一切都談不上。為了取得好成績,從幼小時期,就潛心于近乎殘忍的訓練,忽視文化素養、道德素養的提高,只是單一地追求更高一級的比賽成績。在畸形的運動理念支配下,使得一些運動員富有的只剩下了“金牌”,貧窮的也只剩下了“金牌”,一旦離開賽場,為了生存,只能是傍大款、嫁富豪,難以有作為地從事其他方面的事業。
在國外更是如此,成績輝煌之時,自己的身價無可比擬,一旦運動生涯結束,就會成為一個無益于社會的人。西方的一些非常著名的運動健將,在運動場上是健將,為社會做出了突出貢獻,在運動場下卻道德水平低下、法制意識淡薄,吸毒、搞同性戀,常常干出許多違法亂紀的事情。由于我們當今的世界體育運動追求的是單一的成績,也葬送了這些頂尖運動員的天才。
世界體育運動追求什么,應該引起我們的反思,僅僅是“更高、更快、更強”的運動成績嗎?那樣不僅不會促進世界人民健康素質的提升,反而會帶來諸多的社會弊端。我們應該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吸取體育比賽的有益精華,使體育運動能夠為人類的身體健康、文明素質的提升發揮應有的重要作用。
(三)德為禮之準
禮是由于規范“德”而構建的,禮體現著“德”的要求,是“德”的外化,因而,衡量一個人道德行為如何,一件事情是否符合道德規則,主要就是看是否符合禮儀規范,所以孔子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禮記·祭義》說:“君子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
中國古代對孝有諸多的要求,形成了獨有的孝道文化。孝與不孝很重要的是看是否按照禮儀規矩辦。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地遵行禮儀,就稱之為孝,反之就是一個不孝之子。在孝德中有一個禮制,就是父母去世后,兒女要守孝三年,這一禮制出自孔子的:“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也。”是說孩子從出生到三歲才能夠離開父母的懷抱,因而,父母去世后必須要守孝三年,這是天下通行的孝道。在這一禮制下,封建時代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民眾,都要堅持為父母守孝三年,否則將會背上不孝的罵名。古代人認為不孝是最大的罪惡,一旦被定為是不孝,一切都會受到漠視,在族人和官場上很難抬起頭來。
中國古代有一規矩,不能夠隨意砍伐樹木,不能夠任意宰殺禽獸,認為那樣做是一種不孝的非禮行為,《禮記·祭義》說:“曾子曰:‘樹木以時伐焉,禽獸以時殺焉。’夫子曰:‘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
正因為有這樣的禮制規范,在中國古代很重視保護樹木與鳥獸,不會輕易濫砍濫殺,《左傳·隱公六年》中說:“鳥獸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意思是說,鳥獸的肉是不能夠擺上宴席桌子的,動物的皮革、牙齒、骨角、毛羽是不能夠當祭物放到祭器中的。這一禮儀定制在中國古代一直延續著,一般來講漢民族不會吃鳥獸之肉,在祭祀中也只是擺放豬牛羊,不像其他民族在吃鳥獸肉方面比較開放,祭祀時也是用五花八門的動物。我們在宴席方面,主要是糧食、蔬菜、家禽,祭祀用的器物主要是青銅、瓷器,穿的主要是絲麻,這與其他民族有著鮮明的不同。有些禮儀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比如,有的鄉村改革開放之后才開始吃雞肉、魚肉,至今在祭祀中不會用動物身上的東西。
由此,我們說中國古代禮儀定制是非常寬泛的,涉及了方方面面,往往把禮與道德緊緊聯系在一起,把許多違禮行為看作是不道德的,使人們不敢輕易違禮而行,逐漸延續下來,就成了一個民族的習慣。有些習慣至今仍然是文明的體現,值得延續下去,比如不能夠隨意砍伐、隨意宰殺,不濫用動物皮毛、牙齒、骨角、羽毛。
現在我們的一些行為約束性不強,與禮偏離道德規范是有一定關系的,人們違反了一些禮儀又能怎么樣,不會受到道德的譴責,又沒有觸犯法紀,所以不講禮就不講禮了,受不到任何約束,使得社會的文明禮儀難以成為人們的自覺行為。比如不讓吃山珍海味、保護動物,但是總是禁而不止。有的飯店公然在店門口打出牌子招徠顧客,甚至還要讓顧客看著宰殺。當代文明禮儀的形成,固然要靠法紀約束、經濟懲罰,但僅憑這兩個方面是不行的,還必須汲取古代中國禮儀的“義理”思想,把禮儀規范與道德緊緊聯系在一起,違禮就是背德,形成社會的道德力量、道德氛圍,不斷推進文明禮儀的暢行。
四 區別動物的思想理論
中華傳統文化中對于禮儀起源的探討,有一個影響很大的重要思想是以禮區別人與動物。人與動物的本質不同究竟在哪里?換言之,人之所以為人的主要標志是什么?對這個問題,早在2000多年前的《禮記》中就討論過了。有的認為,人能說話,而動物不能,《禮記》批評了這種說法:“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今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鸚鵡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人說話,可終究是飛鳥;猩猩的智商比猴子還高,也會學人說話,可它還是禽獸。人與動物的差別不在語言,而是在有沒有“禮”,因此,《禮記》中進一步講道:“是故圣人作,為禮以教人,使人以有禮,自知別于禽獸。”
(一)禮抑制了人的動物屬性
人從動物界中脫胎而來,仍然保留著諸多的動物屬性,越是文明水平低下,動物的屬性越是鮮明。即使是文明社會發展到現在,如果人們的文明素養不高仍然會顯示出動物的野蠻性、粗暴性和任意性。2012年8月14日,被重慶警方擊斃的身負十條命案的悍匪周克華,就體現出了一種潛藏于人身上的動物的野蠻特性。他盡管身處文明社會,但殺人不眨眼,隨意槍殺無辜者,經常與動物一樣潛藏于野外。這種具有鮮明動物野性的形成與他受教育的程度有關,僅僅讀到初中就輟學的他,當順利時,能夠比較健康的生活、工作,遇到挫折時,就會漸漸顯露出動物的野蠻屬性。假如沒有及時得到制止與懲罰,就會惡性膨脹,肆無忌憚地干出殘害生命的惡行。近期媒體報道,一位沒有醫生資格的人,在給年輕孕婦做B超體檢時,竟然在體檢的床上對孕婦進行性侵犯,這完全是一種動物獸性的體現。事后這位所謂的醫生坦白說,自己當時太沖動了。不受限制的極端沖動就是動物性的表現,動物是可以不受約束任意進行交配的,只要需要,有條件就完全可以進行,不會受到外界的制約。而人則不同,要受到社會道德、法律、文明的制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
人的動物屬性是自然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其天然的動物性,但是這種動物性必須要得到抑制、約束,否則,人類社會就會重歸到動物界中。對這樣一個人類存在、發展的根本性問題,我們的先祖早就意識到了,他們所采用的具體方法,就是用“禮”來去動物性,使人不斷成為一個文明者。《禮記·禮器》說:“禮釋回,增美質,措則正,施則行。”意思是說,禮可以消除人的動物性邪惡,增進美好的性情。以禮修身則能夠使身端正,以禮行事則能夠使事通達。
考察中華傳統禮儀的起源與發展,可以看出在遠古時代,是禮把人與動物從根本上區別開了,禮促進了人類向著文明的方向發展。中華民族為什么具有“文明古國”的稱謂,不僅是有著豐富、燦爛的文化,更是有引領當時時代的文明禮儀規范。中國古代先民的行為處處體現著文明的氣質,遠遠超越其他的民族。
歷史發展到近代,工業革命的機械輪子首先在西方沖破了古代社會的種種繁文縟節、禮儀規范。這一方面使人們更加自由、開放,以更本真的面目出現,但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人類固有的動物的特性,比如在穿衣上就不那么講究,有的袒胸露背,以薄、透、露為時尚;有的在吃上面,把珍稀動物作為自己的美味佳肴;有的在公眾場合,肆意張揚,行為放浪,等等。這些方面,連思想比較開明的林則徐也看不下去。他肩負著禁煙使命到廣州后,看到街頭一些洋人穿著袒露,行為怪異,不修邊幅,語言放浪,實在是看不慣,就在1839年9月3日的日記中寫道:“犬羊之性,初未知禮義廉恥。”認為這些“洋人”很不像話,不知道禮義廉恥,哪有人的文明性呢,純粹是動物之性。
人類畢竟是從動物界中演化而來的,任何時候都會保留有動物性與人文性兩大基因。從動物的角度講,人作為從動物中發展而來,必然帶有動物的屬性;從人類的角度講,人是社會中的人,必然具有人類社會的屬性。這兩種屬性,不是固有不變的,隨著環境條件的變化,一個人所具有的兩種屬性就會反復,動物性的條件具有,他就會顯示出動物的屬性;人文性的條件具有,就會顯示出人類社會的屬性。古代中國認為,人類要戒去動物屬性,培養君子風范,禮儀修養是必然的途徑,它使人具有更多的人文素養,戒絕許多動物的屬性。如果不是禮儀的規范,人類文明的發展就會受到制約,動物的屬性就會凸顯,就會朝著野蠻的方向墮落下去。
從中國古代禮儀的制定,我們就可以看出禮儀對于人類去動物性的重要意義和現實作用。人與動物的首要區別在吃與穿上,動物是沒有秩序地吃,幾個動物或者成群的在一起爭搶,完全憑著自然的咬合,吃進去為目的,不管吃的動作怎樣。在穿的方面只能是依靠自身的皮毛,從生到死沒有質的變化,而人則不同。如果是像動物那樣,人就不能夠稱其為人。現在,一些躲到深山里的人,長久不出來,就會失去許多人的本性,首先表現在吃與穿上,因而被稱之為是“野人”、“狼孩”。
中國古代對吃與穿的禮儀規定是十分具體、細密的。《禮記·曲禮上》說:“毋摶飯,毋放飯,毋咤食,毋反魚肉,毋固獲,毋揚飯,毋絮羹。”總的意思是,要人們吃飯時,不要隨意用手摶捏主食,不要隨意倒飯,不要面對著飯食大聲說話、嚷嚷,不要只是低頭自己吃,不要把飯食攪來攪去的,不要隨意翻動魚和肉,等等。
其中還規定了人們在吃放時應注意的神態,說:“毋側聽,毋噭應,毋淫視,毋怠荒。”是說吃飯時,他人說話不要側著耳朵偷聽,人們叫到你時不要怪聲怪氣的回答,不要斜著眼睛看人,不要有懶惰的樣子。
在行為、儀容儀表上也有明確的禮儀規范,《禮記·曲禮上》說:“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寢毋伏。斂髪毋髢,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裳。”意思是人與人交往時不要傲慢,站立時不要歪歪扭扭,坐要端正,睡覺不要趴著。梳理頭飾,不要使用假發,不要隨意摘掉自己的帽子,勞動時,盡管很累,但不要輕易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天氣炎熱也要注重自身形象,不能夠袒胸露體。
(二)禮提升了人的精神境界
中國古代的禮不僅是為了把人與動物從一般的行為上區分開來,而是要從精神境界上使人能夠真正超越動物。《禮記》中有“禮器”篇,這一篇目并不是介紹行禮的一般器物,而是要告訴人們一個道理,守禮、行禮,以禮育人,可以使人精神境界不斷達到新高度,而成大器。認為圣王制禮,不是追求外在的形式,花里胡哨的讓人們機械地去做,而是有著深刻的內涵,這一內涵就是要人們去動物性,而升華人的精神層次。
人們的精神境界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只是理性的要求,而是需要長期的歷練與培養。如果僅是理性的要求,在平時不會反映出人的動物屬性,一旦遇到一些急事,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必然要率性而為。現在社會中,人們愛發火,愛生氣,甚至脾氣暴躁得做出一些違反常理的惡劣事情來,從大的方面講是法制意識淡薄;從根本上來講是缺乏一種長期的修煉和行為約束。由于缺乏良好的修養,自然的性情外發就成為正常的了。這樣往往會造成當事人過后很是后悔,認為千不該,萬不該,絕對不該做那些出格的事情。媒體曾報道過一件真實的事情,一對新人高高興興地舉行了婚禮。兩家親朋好友很是歡快,婚宴結束時,新郎看到自己的長輩在收銀臺前與服務員爭執著。他聽明白是由于那家飯店,沒有發票了,當時開不成,雙方為此而爭了起來。新郎看不慣自己的長輩受到別人的不尊重,掙開新娘挽著的胳膊,沖到了收銀臺,與服務員吵開了,甚至還用手指指點點。被別人勸開,還沒有出飯店門口,背后就跟著幾個飯店的人,劈頭蓋臉地大打出手,結果自己嚴重受傷,對方一人被打死。事后,他后悔莫及,感到自己不應該那么沖動,應該理智地處理。人們的動物性平時是潛藏于內心深處的,不易于暴露,一旦遇到棘手的事情往往會失去理智外發。
現在人們容易從心理的角度來認識這一問題,以為是心理不穩定、不健康的表現,實際上是人們缺乏修養而造成的。現在我們講修養常陷于抽象,只是一般的要求,缺乏具體的行為規范,結果是人們道理都懂,平時看不出來,一到關鍵時候就暴露出修養怎樣了。古代中國不僅有“道”與“義”的要求,而且完全用禮來實現“道”與“義”的要求。古代對帝王將相,對君子的培養重要途徑是禮樂教化,《禮記·文王世子》說:“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修內也,禮所以修外也。禮樂交錯于中,發形于外。立太傅少傅以養之。”講的是,夏商周三王教育世子時都是把禮樂作為必修的課程。樂是陶冶熏修內在心性的,禮是恭肅修治外在言行舉止的,禮與樂交互涵養于內心,就能夠培養起君子的風范,使人們有修養地表現于行為當中。所以,古代專門設有太傅、少傅,對世子進行禮樂教育,讓他們懂得做人立德的禮儀規范,從小就養成良好的品行與習慣,使人的精神境界能夠向著高一個層次發展。《禮記·曲禮》說:“道德仁義,非禮不成。”“非禮不誠不莊。”人們要能夠真正涵養起道德仁義的品行,只有依靠禮來實現,缺乏禮儀培養,人們就不會誠敬與莊重。
古代在遠古時期就十分重視用禮儀培養人們尊老孝親的境界,只要從小按照這些禮儀去做了,就能夠涵養起尊老孝親的美德。《禮記·內則》說:“凡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禮,周人修而兼用之。”意思是說,對于養老,古代很重視,各代采用的禮儀規范是不一樣的,但都貫穿著尊老、養老的精神,有虞氏是用燕禮,夏后氏是用饗禮,殷商人是用食禮,到了周代則皆而有之。進一步規定說:父母到了50歲時,就開始衰老了,做兒女的要格外注意細微地照顧好老人;60歲時,沒有肉,老人就不會感到飽,要經常能夠給他們吃些肉食;70歲時,老人怕凍,要給老人穿得厚實一些;80歲時,只是穿衣服,老人也不會感到溫暖,這時要經常與他們在一起,讓老人感到溫暖;90歲時,與老人在一起,他們也難以感到暖和,就要多方面照顧好老人。古代人們注重不同的年齡段,要根據老人的特點,細心入微地孝敬父母。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中,必然能夠涵養起尊重老人的精神境界。
《禮記·內則》對培養孝敬父母,做了具體規定:“子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冠(纟委)纓端,畢紳縉笏,以適父母舅姑之所。及所,下氣怡聲,問所欲而敬進之。柔色以溫之。”兒子侍奉父母,雞叫頭遍時,就應該起身梳洗、漱口,戴好帽子,把帽帶系整齊,穿上正服,系好大帶,把記事牌帶好,左右佩戴好日用的佩物。準備好后到父母、公婆的住所,和顏悅色地問父母、公婆需要什么,有什么事情要做,然后恭恭敬敬地辦好交代的事情。如果,兒女們每天都這樣做,久而久之,涵養起孝敬之心是必然的。
中國古代不僅努力培養人們的孝心,而且十分重視培養人們的公正之心。孝敬老人,并不是一味地遷就,看到父母之過,也不聞不問,視而不見。古代禮儀規定,看到父母有過錯,一定要及時指出來,幫助父母改進,這也是孝的表現。《禮記·內則》說:“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諫若不入,起敬起孝。悅則復諫,父母怒而不悅,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是說,父母有了過錯,做晚輩的要和顏悅色、柔聲細語地進諫。如果諫言不被采納,就要更加恭敬地孝順父母,等父母心情好的時候,再進行勸說。父母聽不進去,要打自己,即使是打得皮破血流,也不能夠抱怨,仍然繼續恭敬地孝敬父母。
(三)禮促進了人的文明發展
人類從動物界中走來,怎樣能夠向著文明的方向發展,不至于再回到蠻荒狀態,沒有禮的約束與規范,文明對于人類來講只是一句空話。沒有禮的約束,人在生活中就會散亂,沒有章法,吃飯也不知道怎么吃,什么時候吃、怎樣吃,與上輩在一起怎樣吃,全然沒有禮儀規矩,這就會影響人類的文明發展;穿衣也是如此,如果沒有穿的禮制規定,人與動物一樣仍然是赤裸而存,男女相混,那樣就會使人類在交往上雜亂,必然制約人類的文明發展。總之,人類在走出動物界后,面臨著諸多的野蠻性與文明性的界限,把它們首要劃分開的是遠古禮俗。
遠古的禮不僅把人類與動物相區分,也促進了人類向著文明的狀態不斷發展。在人類走出動物界的初始時期,直接影響人類文明發展的根本性問題,是人應該如何對待交配。是繼續地像動物那樣,保持自由開放的方式,不分宗類、族群,依情依時而定;還是有一定的規矩,做些年齡、數量的限定。自由的方式與理性的方式,決定著人類文明的發展方向。人口的數量是一個民族興旺發展的基礎,缺乏應有的數量,一個民族也難以興旺發展,也難以走向更高的文明狀態。從世界民族史發展來看,凡是很早解決好人的婚配問題的民族,人口繁衍就很快,朝代更替就朝向規范方向發展,就會不斷走向興旺。從生物學的角度講,自由的交配,人丁就不會興旺,近親繁殖也會使人類的生物機能不斷退化,人類發展從數量上會受到很大的制約。
中華民族在古代不斷興旺發展,一個重要的基礎是有相當數量的人口,可以說,遠古時代制定的婚禮,對于中華民族向著文明方向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
中國古代先人很早就認為,男女應是有區別的,男女之分是符合自然規律的,是社會組成的最基本的方面,不能夠有任何的動搖,《周易》中說:“有天地,然后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然后有君臣。”《禮記·昏義》中說:“男女有別,而后夫婦有義;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可見,古代中國對男女之間關系的認識是十分深刻、明確的,認為這對關系不是一般的關系,它直接影響著家庭、家族以及國家;這對關系應有嚴格的禮制約束,不能夠亂,亂了就會影響到社會發展。
正因為中國古代對男女關系認識非常到位,很早就制定了影響男女關系秩序的婚姻禮制,而且把婚姻看得非常重,《禮記·昏義》這樣闡述婚禮的儀式和意義:“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所以,“昏禮者,禮之本也”。
男女之間不能夠隨意地交配,要有相應的禮制約束,在上古時期就有了簡單的規定。隨著社會發展,逐漸形成了古代婚禮的六個儀節,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據專家學者研究,“六禮”形成于周代而完備于漢代,《儀禮·士昏禮》對此有詳盡的記述。
為了健康繁衍,古代對男女嫁娶做了許多具體的禮制規定,《禮記·曲禮上》明確說:“男女不娶同姓,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說:“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男女之間婚配,不能夠娶同一個姓氏的,因為上古時期,同姓為一個大的家族;古代貴族家庭有買妾的習俗,買妾時,如果不知道女孩的姓氏,可以通過占卜而定,以避免同姓而婚。還規定“五服之內不親”,近親不能夠結婚,直到清代的法律仍有明確規定:“凡豪勢之人,強奪良家妻女,奸占為妻妾者,絞。配與子孫、弟侄、家人者,罪也如之。”“娶己之姑舅、兩姨姊妹者,杖八十,并離異。”這些法律規定,主要是要避免近親結婚,認為近親為婚,“其生不蕃”。
處理好男女問題,特別是規定好婚姻禮制,對于一個民族的興旺有著重要的作用,凡是這一問題規范很早的民族,進入文明時代的步伐也就越快,人口的繁衍也很興旺。中華民族是一個很早就注意到用禮儀規范婚姻問題的民族,正因為我們自遠古時期就嚴格遵守這一婚姻禮制,使炎黃子孫的繁衍,遠遠興盛于其他的民族。盡管在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發展中,我們經歷了上千次大的戰爭劫難,但人口始終沒有衰落,經過戰爭之后,又很快繁衍興旺。史學大師呂思勉撰著的《中國制度史》在“戶籍”章中對古代人口做了一個統計,很能夠說明中國古代人口的興旺。漢孝平帝時人口為59594978人,在漢末三國戰爭中人口銳減,晉武帝時為16163863人,人口下降近五分之四;經過300多年的發展,到了隋煬帝時,已恢復到46019956人,到了唐末,由于戰亂又急劇下降到12909309人,明中期時上升到了60653724人,后有所下降;清代時,隨著社會的穩定,人口發展很迅速,康熙五十年時人口僅為24000000人,乾隆六年已達到140000000人,在中國歷史上首次使人口過億,后到宣統二年,僅僅經過了130多年,人口就上升為438425000人,后習慣稱中華民族為四萬萬同胞。
男女關系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物關系、社會關系,它是自然存在的,是主導人類繁衍與發展的一對根本性關系。中華民族在上下五千年的發展,包括世界文明的延續,基本得益于大多數民族對于男女關系的理性認識與規范。男女關系最為基本的是兩個方面:
一是男女之間的區別。男女除了具有人的共有屬性之外,也存在著天然的根本性不同,在中國古代把它們稱為陽與陰,陽代表著男子,陰代表著女子,兩者是不一樣的。從世界范圍來講,古代社會,在生活、生產與交往中都把男女做了比較嚴格的區別。比如中國古代講究,男主外,女主內,“男女授受不親”,世界通行的是男女穿的衣服不同,不能夠任意地交往,更不允許發生混亂的性關系。這一區別,對人類發展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假如,人類社會一開始或者在古代社會的某個時期開始了男女不能夠有區別地理性交往,必然地會影響人類文明的發展與進步。
二是男女之間的婚姻。男女之間的交媾,不能夠自然、自由進行,要通過建立婚姻關系,才能夠在一起生活。婚姻關系把人類所具有的動物自由交媾屬性限制住了,使交媾理性地、文明地存在著。規范的婚姻,使男女之間能夠理性地交往,人類的繁衍能夠正常延續。假如,人類的婚姻缺乏了剛性的禮制、法規約束與道德規范,男女之間的關系就會由簡單變得復雜,由文明變得野蠻,由理性變得隨意,那樣,不僅影響男女關系的文明存在,也會使人類的社會關系更復雜、更粗俗。
中國封建社會對男女之間的關系約束得過于嚴厲,有些禮俗嚴重抑制了人們的自然欲望,比如“男女不同桌”,“男女不能夠共用東西”,“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等。但是,中國古代認為男女應有一定的區別的思想仍然是具有現實意義的,對于人類文明也具有指導意義。
人類從原始狀態走向文明,需要男女關系的規范特別是婚姻禮制的約束,人類要走向更高的文明,仍然需要用文明的方式規范男女關系。
世界文明發展到當代,有豐富多彩的文明成果,但是在男女關系特別是婚姻問題上應有更科學的理念,否則,人類在男女關系方面會復歸于動物的屬性。由此,逐漸會衍生一系列社會問題,終將導致人類偏離文明發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