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習仲勛與群眾路線
- 《習仲勛與群眾路線》編寫組
- 11717字
- 2019-04-11 23:49:01
唱群眾喜愛的歌曲,做群眾喜愛的歌手
采訪對象:孫韶 贠恩鳳(夫婦)
采訪組人員:嚴宏偉 邱然 陳思 鄭國強
采訪日期:2014年7月12日上午
采訪地點:孫韶、贠恩鳳同志家中
孫韶,中共黨員,國家一級作曲家。
1934年9月出生。
1950年9月參加工作。
1958年西安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中國音協會員,陜西省文史研究館館員,陜西省廣播電視民族樂團原團長、書記。
曾創作各類音樂作品千余首,《延安兒女心向毛主席》《小米飯香來土窯洞暖》《華祖頌》(黃帝陵祭曲)等作品出版唱片、CD光盤,廣播、電視播出,報刊發表、獲獎等共600余首。出版《孫韶歌曲選》,藝術成就被收入中外多部大辭典中,被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授予“中國民樂藝術終身貢獻獎”。
贠恩鳳,中共黨員,著名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
1940年出生于西安。
1951年8月參加工作。國務院授予突出貢獻專家,中國音協理事,陜西省政協常委。曾任陜西電視臺副臺長、陜西省廣播電視民族樂團團長、書記。
為廣播、電視演唱了數以千計的歌曲,出版發行400余首。首唱歌曲《十唱共產黨》《延安兒女心向毛主席》等收錄“20世紀中華歌壇名人百集珍藏版”。
1980年在西安、上海、北京等地舉辦“贠恩鳳獨唱音樂會”四十余場。
1986年1月,“贠恩鳳獨唱音樂會”是建國后第一位在中南海演出的歌唱家。
參加國、省、市、港、臺及國外演出5000余場次。
她演唱的陜北民歌和具有民族風格的創作歌曲,如《南泥灣》《山丹丹開花紅艷艷》《藍花花》《三十里鋪》等曲目,更是膾炙人口,久唱不衰,深受廣大觀眾、聽眾喜愛。
我們晚上還要演出,雖不忍離去,也必須起身告別了。他和齊心阿姨一直把我們夫婦送到樓外院中,當我走了約有50米時,只聽他高聲叫我:“恩鳳,你還記得我給你寫的啥活?”我立即返回,跑到他們跟前說:“我記得,你要我‘唱群眾喜愛的歌曲,做群眾喜愛的歌手’。”他說:“對!記住就好,就要按這樣去做。”
——孫韶 贠恩鳳(夫婦)
采訪者:孫韶老師,贠恩鳳老師,你們好!你們認識習仲勛同志已有半個多世紀,這次很高興有機會請你們談一談你們印象中的習仲勛同志。
孫韶(以下簡稱孫):習老是陜西人,他從陜西參加革命,也是在陜北老區長期擔任領導工作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家鄉人民的心目中,他是一位主持國家重要工作的德高望重的老領導,更是陜西人民的驕傲。無論他在陜北,在北京政務院,還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受到迫害下放,直到后來復出主政廣東,再到他回中央工作,習老始終對國家和人民懷有一顆赤子之心,對家鄉人民也有著深厚的感情。現在,他雖然已經離開我們了,回顧他一生的事業,一直以來他都有著對人民群眾的深切感情和一切為了群眾的情懷,所以,家鄉的人民都非常地懷念他。
我和我的愛人贠恩鳳同志都是文藝工作者,我們之所以能夠結識習老,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對文藝工作者的工作、生活、思想和學習情況非常關心,喜歡和我們交朋友。像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張君秋、杜近芳;越劇表演藝術家袁雪芬、傅全香;豫劇表演藝術家常香玉、陳素珍;粵劇表演藝術家紅線女;秦腔表演藝術家王天民、劉毓中、蘇育民、李正敏、孟遏云、李瑞芳、吳德;北京人藝著名藝術家曹禺、歐陽山尊、朱琳、藍天野;歌唱家郭蘭英、王昆、王玉珍、郭淑珍、李谷一等,還有很多不知名的演員和默默奉獻的藝術工作者,都受到了習老的關心和幫助。
習老與這些藝術工作者的交往,從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一直延續到新中國建立以后,乃至改革開放以后。習仲勛同志終其一生都一直是我們這些文藝工作者的好朋友。這些文藝戰線的老同志,其中有很多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中受到迫害,習老在“文革”后非常重視為他們平反和落實政策的工作,通過他的努力,使他們能夠重返舞臺,也重新受到人民群眾的尊重,讓人民群眾能夠繼續欣賞他們的藝術作品。
像我們認識的很多文藝工作者,包括我們自己在內,對習老的和藹可親和平易近人,以及他對我們的關愛,印象都非常深刻,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贏得了文藝界廣泛的尊敬和愛戴。以我們夫婦為例,我和贠恩鳳都是普通的文藝工作者,幾十年來,一直受到習老的親切關懷。下面就請我的愛人贠恩鳳具體來談一談。
采訪者:贠恩鳳老師,您好!請您回顧一下您第一次見到習仲勛同志時的情景。
贠恩鳳(以下簡稱贠):我和孫老師第一次見到習老,要追溯到60多年前了。1951年,當時西北軍政委員會主任是彭德懷老總,習老是副主任。那時候我剛剛11歲,小學畢業不久,就參加了廣播文藝工作,時不時單位通知我們自己拿個小板凳,到省政府大院去聽政治報告。在那里,我經常有機會聽到習老給我們作報告。
在一年初夏的一次報告會上,有這樣一個小細節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比較熱,工作人員在講臺的位置搭建了一個用草席編的遮陽棚,機關干部和群眾都在大院里坐著。習老上來一看,大家都曬著,自己卻有個遮陽的地方,于是他第一句話就說:“同志們熱不熱?我這里還有一個席棚棚哩!”大家都笑著大聲說:“不熱!”這一幕現在已經過去60多年了,但是在我當年幼小的心靈里卻如烙印般深刻,習老當時的表情、神態、樸實的話語,親切的態度,還有干部和群眾對他的尊重和喜愛,形成了一個非常飽滿、色彩鮮艷的鏡頭,到現在還非常清晰,就像剛剛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那個時候,我年紀太小,也不懂什么是革命,什么是階級,什么是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但是習老講得卻非常有趣,他給我們講新中國面臨的形勢、黨的執政理念、宗旨、任務,每個細節都講得很透徹,也非常通俗易懂;而且,他聲音嘹亮,一口陜西家鄉話,也讓我們這些聽眾感到非常親切,所以大家都很喜歡聽他作報告。習老的演講很有魅力,他的講話非常振奮人心,我看到有時候大家聽到激動的時候,高興地鼓起掌來,忘了手里還有東西,手中的本本和筆都掉在地上,可見大家聽他作報告的投入程度。
1949年西安解放不久,我的愛人孫韶有一次還給習老獻過花。不過,當年我們還都是小孩子,我們認識習老,但他不認識我們,后來,習老正式認識我們夫婦,就是在30多年前的1979年了。
采訪者:那是習仲勛同志復出后主政廣東的時候?
贠:那時已經是習老結束了16年被迫害和下放的生活,重新恢復組織生活,并且赴廣東主政的時候。1979年3月初,我參加中國人民友好代表團,隨團出訪泰國、菲律賓、中國香港。其間我們取道廣東,所以出訪前,就先在廣州做準備工作。當時,廣東省委負責接待我們,還招待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習老也來和我們一起看電影。我當時看到習老,和當年在陜西時的變化明顯是很大了,時隔20多年,我已經人到中年,習老已經年過花甲了。
當時代表團的團長是王炳南同志,他把我叫到習老跟前,并且用陜西家鄉話對習老說:“仲勛,我給你介紹咱個鄉黨。”
習老熱情地和我握手,我說:“習書記,您好!”
習老略有點兒驚訝,他問:“你認識我?”
我回答說:“怎么不認識?剛解放那陣兒,我們常在新城大院的樹林里聽您作報告,我愛人孫韶還給您和彭老總獻過花呢!”
我們之間的幾句對話,就好像又回到了20多年前的陜西西安的政府大院,加上習老親切的笑容與隨和的話語,我剛見到他的時候那種緊張和拘束的感覺就沒有了。
我們中國人民友好代表團在泰國、菲律賓、中國香港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巡回演出,從中國香港入境,返回廣州時已經是4月上旬。在廣州,我又見到了習老,在他家招待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在席間給大家演唱了《繡金匾》和《秋收》兩首陜北民歌。習老聽了以后很高興,他對王炳南團長說:“我愛聽恩鳳唱的陜北民歌,回去把恩鳳唱的歌給我錄上,我要聽!”
我們回到北京以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把我唱的幾十首陜北民歌錄制到磁帶上,送給王炳南會長轉交給習老,那些歌里面,自然有《繡金匾》和《秋收》。據家人及身邊工作人員講,這些錄音帶后來一直陪伴著習老,習老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采訪者:習仲勛同志聽到您唱的陜北的民歌,聽到熟悉的鄉音和鄉情,會勾起他對故鄉的懷念,就會有一種滿足感,如同回到了故鄉的懷抱一樣。
贠:是這樣的。1979年,剛剛和習老認識的時候,我很高興他喜歡聽我唱的歌。既然這樣,以后我和孫韶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我發行了專輯或者有新的歌曲錄音,我都會給習老寄去一份。從那以后,習老也就成了我的忠實聽眾,無論何時何地,習老都會讓秘書帶上我的演唱盒帶。
我聽有的同志跟我說,習老以后只要聽到我的歌聲,就會對身邊的人說:“這是我們陜西的娃,唱得好聽得很。”儼然成了我的義務宣傳員。
有一年除夕,習老在自己的家里,將歌詞貼在墻上,大聲地唱我的那首經典的《三十里鋪》,后來彭麗媛跟我說,我公公唱完了還不夠,讓我們再找你其他的歌詞。
我和習老再次見面,就是在三年多以后了。1982年9月,正逢黨的十二大召開之際,廣播電影電視部給我發了一份通知,讓我到北京去為十二大的代表們演出。我到北京以后,先到習老家中去看望他,當時,還有其他幾位陜西省的同志也到他家里來拜訪他。習老見到我很高興,我們也談了很多,他得知我這次來北京的工作是為代表們演出,就親切地鼓勵我,“一定要放得開,不要緊張,要演好。”他還對在座的幾位同志說:“咱陜西對恩鳳宣傳得很不夠,不像人家別的省對藝術家的宣傳。”那天,應大家的要求,我就在習老家里給大家演唱了幾首陜北民歌和陜西碗碗腔《借水》中桃小春的唱段,習老和陜西的同志們聽著我的歌聲,好像又回到了家鄉一樣。但是,很遺憾,習老第二天恰好要去出席一個重要的會議,不能去現場看我的演出,他就特意安排了陜西省的十二大代表、著名作家杜鵬程、省委副秘書長劉云岳和楊聲泉、吳崇信等同志代表他去看我的演出。
我再次見到習老,又是三年多以后了。1985年年底,我又到北京去,準備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舉行第二場獨唱音樂會。到北京以后,習老抽出時間接見了我,他對我的獨唱音樂會非常關心和支持。
他問我:“你準備得怎么樣?身體怎么樣?現在有沒有什么困難?”
我說:“準備得都很好了,身體也很好,現在沒什么困難,一切順利!”
習老聽到這個情況,很高興。
我說:“習老,我想邀請您出席我的獨唱音樂會,您有沒有時間啊?”
習老說:“好啊,我一定去!”
音樂會的日期是12月29日。那天,習老早早地就來到民族文化宮,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休息室里和馬文瑞同志、李煥之同志親切地交談。習老見到我,就問我準備的情況,并祝我演出成功。
1986年元月1日,贠恩鳳在北京全國政協禮堂大廳元旦茶話會上演唱。(第一排從左至右:烏蘭夫、習仲勛、十世班禪、楊靜仁)
音樂會開始了,那天民族文化宮劇場的同志也很認真地準備,特地把新買來的還沒用過的進口音響投入使用,但是音量過大有些失真。坐在習老前排的廣電部負責技術的徐崇華副部長已經有所感覺,習老就對徐部長說:“今天音響是不是不怎么好?”徐部長馬上離開座位,到舞臺音響室與調音師一起調試音響,當覺得比較滿意后又到臺下,到習老座位小聲問習老是否滿意,習老點點頭表示滿意,徐部長又趕到臺上就坐在調音師身旁一直到音樂會結束,調音師還一直不知道他身邊幫他調音的同志是廣電部徐副部長呢。
音樂會圓滿成功,習老高興地與其他中央領導同志、著名藝術家上臺接見全體樂隊同志,習老首先和擔任伴奏的中國廣播藝術團民樂團的樂隊同志打招呼,向他們問好,熱情地說:“我代表陜西人民感謝你們,你們辛苦了,謝謝大家。”
緊接著,習老高興地對一塊上臺的著名歌唱家王玉珍同志說:“王玉珍同志,我看贠恩鳳唱你的《看天下勞苦人民都解放》是不是可以畢業了?”
我趕緊說:“不行,不行,我還要向王玉珍老師學習!”
王玉珍同志緊接著說:“唱得好,唱得好,應該向贠恩鳳同志學習!”
第二天,全國政協和中央統戰部安排我在政協禮堂與侯寶林、袁世海、劉長瑜等藝術家一塊參加慶祝元旦為中央領導同志的演出。最前面坐著習老和李先念主席、烏蘭夫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等領導同志。我看見習老在我演唱時高興地擊著拍子,當我唱完一首后,習老大聲說:“你把《洪湖赤衛隊》那一大段再唱一遍!”
我小聲向習老解釋說,“那一段是管弦樂隊伴奏,今天來的是民族樂隊伴奏,不會那個曲子。”
習老說:“好,那就唱《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吧!”
我就接著又唱了這首歌,一曲結束,觀眾掌聲如潮。
1986年1月9日,中央辦公廳安排我的獨唱音樂會在中南海懷仁堂舉行。很多中央老領導,像伍修權、彭沖、程子華、黃火青等都來了,還上臺接見了我,對我的演唱及藝術道路給予很高的贊賞與肯定。那天過后,1月20日,習老專門為我題寫了“唱群眾喜愛的歌曲,做群眾喜愛的歌手”,以此鼓勵我更好地為人民歌唱。我每次來北京出差,總想給公家節約經費,每次都住在中央統戰部招待所的地下室,價錢便宜,又衛生,又安全。這次獨唱音樂會結束時,我請了習老和在京的幾位陜西的領導同志在統戰部吃飯,當習老來后,一下車看見我在迎接他,首先就責問他的秘書說:“怎么叫恩鳳破費?”緊接著問秘書:“為啥把恩鳳安排在地下室住?”我趕緊上前解釋說地下室既暖和又安全,他才放心了。
吃飯前,習老興致勃勃地給我們講了他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在家鄉鬧革命的往事,讓我感受到習老人格的高尚,性格的耿直、坦率,使人受益匪淺。
采訪者:看來,習仲勛同志一直對您的工作和生活非常關心,而且經常給
習仲勛為贠恩鳳題詞。
您的文藝工作很大的鼓勵。
贠:是這樣的。我覺得習老雖然身居要職,但他非常平易近人,像長輩一樣關心著一個個普普通通的人。我是陜西的一名普通演員,有人說我是藝術家、演唱家,但我自己一直把這些看作是對我的贊譽和鼓勵。習老認識我以后,對我的事業、藝術道路、生活無微不至的關懷,我至今也難以忘懷。我們對習老自然也是非常尊敬的,同時也非常掛念。那些年,每當習老壽辰的日子,我們都要發去賀電,祝他老人家健康長壽。
1990年4月,因為中央電視臺要為我拍攝專題片,我請習老給我題寫片名,他很痛快地答應了,題寫了“黃土高原上的銀鈴”幾個大字。這一次與習老見面,談了1小時40分鐘,真是有說不完的話,當曹秘書給我們暗示談話應該結束時,習老卻說:“你不要管,還沒說完呢。”其實,我真的還沒說上幾句話呢。
1997年12月下旬,孫韶(左一)、贠恩鳳(右一)結束香港演出回到深圳,帶來剛出版的專輯特意到家中看望習仲勛及齊心(左二)。
1991年我和愛人孫韶到深圳去看望他,給他又帶去了我的新錄像帶和錄音光盤。這幾次在深圳見到我們,習老都特別高興,拿出最好的荔枝及其他水果讓我們品嘗。記得第一次到深圳時雨下得特別大,找了好久才找到習老的住處,他見我們來了,趕緊安排我們休息、吃飯,真像是自己的老人對待兒女那樣親切,那樣關懷。習老的夫人齊心阿姨跟我們說:“他每天要讓我們給他把你過去送的錄音帶不停地放,而且把音量放得很大。”
1992年,我和愛人又去深圳習老的家中看望他,我們像往常一樣聊家鄉、聊音樂、聊我們的工作和藝術創作。我們也詢問了很多習老的健康情況、生活情況,習老退休后一直過著簡單而樸素的生活,身體情況也很好。當我們和他告別時,他站起來一直送我們到門口。最后握手時,我說:“習老,我倆走呀,以后再來看你!”這時,我看見老人流了眼淚。那時,我真是心酸難受,我頭也不敢回地落淚而別。
1996年3月8日,習仲勛給贠恩鳳發的賀電。
1996年2月6日晚,我在省政協有一次演出,巧遇省政協委員胡駿同志,他向我轉述了習老對我的關懷,問我的病怎么樣?好了沒有?還讓他的女兒橋橋幫我打聽有什么好藥;又聽說我最近要出版錄音帶,讓給他帶去。
當我聽完這些話語時,確實是熱淚盈眶,心想,習老都那樣高的年紀,還在關心著我的病,讓我終生難忘!
1996年3月10日,中國唱片總公司在北京舉行《山丹丹開花紅艷艷》贠恩鳳陜北民歌專輯珍藏版首發式,習老專門從深圳發來賀電,習老的這封電報,我一直珍藏著,作為我的座右銘。
1997年12月,中國香港的陜西聯誼會要開年會,特邀我們夫婦去參加。會后回到深圳,我們打電話給齊心阿姨,想要去看望習老,習老聽說我們來看他,就將原安排理發的事推后。這次和習老談話時間較長,他問了許多家鄉的人和事。當我們給他說到陜西最近流行的幾句順口溜:“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好漢高吼秦腔。一碗面條喜氣洋洋,沒有辣子嘟嘟囔囔。”他聽后很是高興,并對我愛人說:“孫韶,你快給我把這幾句話寫上。”那天看到習老真是很精神,我們也很高興。但我們晚上還要演出,雖不忍離去,也必須起身告別了。習老和齊心阿姨二位老人一直把我們夫婦送到樓外院中,當我走了約有50米時,只聽習老高聲叫我:“恩鳳,你還記得我給你寫的啥話?”我立即返回,跑到他們跟前說:“習老,我記得。你要我‘唱群眾喜愛的歌曲,做群眾喜愛的歌手’。”習老說:“對!記住就好,就要按這樣去做。”我們遠去了,還看見習老他們一直站在樓外望著我們的背影。
1997年5月、1998年秋天,我的女兒孫蓓、兒子孫聰分別到深圳看望了習爺爺和齊心奶奶,見到我女兒時問這屋里放的誰唱的歌,女兒說這是我媽唱的《山丹丹開花紅艷艷》,齊心奶奶說每天都在聽你媽媽唱的歌。當得知我兒子等著他時,一邊走一邊高興地用陜西話說:恩鳳的娃來咧!來看我啦。當看到我兒子給他帶來的牛油炒面和柿子餅等陜西特產時,習老問這是麻家什字還是橋梓口的?并詢問了家鄉的情況……
1999年,陜西旅游出版社出版了《孫韶歌曲選》,我們夫婦在年底的時候給習老和齊心阿姨寄去了一本,并在里面付了一封信,一是請他們對作品批評指正;二是表達我們的問候。很快,齊心阿姨就給我們回了信,在齊心阿姨的落款左下側,習老還用毛筆大大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習仲勛”。
2001年5月,全國總工會安排每省有兩三位全國勞動模范去深圳參觀。我有幸入選去了深圳。每天我們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滿,沒有時間去看望習老,因為習老年紀大了,每天休息得都早,而我每天結束活動都很晚,所以也不好去打擾他。因此直到我離開深圳的前一個小時才有一點兒時間去看望習老。我向習老匯報了今年是我從事歌唱藝術50周年,想請習老給我題字。習老欣然答應,為我題寫了“人民藝術家”五個大字,并勉勵我:“要忠誠于人民,忠誠于藝術”。我臨走時,他說:“恩鳳,以后來深圳就不要在外邊住了,就住咱家里。”這句話,讓我感受到一種親人般的溫暖。但是,我并沒有想到,這次與習老見面,竟是最后一次。
齊心寫給贠恩鳳的回信。
2002年,習老去世了,我得知這個消息,心情無比的悲痛。后接到有關部門通知,專程趕到北京吊唁。在習老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我看著他安詳的遺容,想起我們夫婦和他這30多年的交往,想起他多次鼓勵我們的語重心長的話語,想起他對我們像家人一樣的親切的笑容,忍不住痛哭失聲。吊唁結束后,習家酬謝大家,習近平同志及夫人彭麗媛來到我坐的桌子前向大家介紹我:“這位是從陜西來的老大姐、歌唱家贠恩鳳。父親在彌留之際還讓工作人員放她演唱的陜北民歌。是她的歌聲陪伴著父親走到了最后。”聽了習近平的話,我的淚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采訪者:贠恩鳳老師,我們知道,習仲勛同志幾十年來一直鼓勵您“為群眾歌唱”,這也是您一直以來奉行的工作原則。
贠:是這樣的。我從11歲起就參加了廣播文藝工作,又在幾十年的時間里一直受到習仲勛同志的勉勵和教誨,所以,“為人民歌唱”已經成為了我自己的精神、理想和信念。我有過數不清的登臺演出經歷,無論是中國的、外國的舞臺;我也有過數不清的到工廠企業、農村地頭、部隊軍營、學校校園、鐵路隧道、煤礦井下、醫院病房、孤兒院、少管所、監獄……這些地方演出的經歷。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夫婦會和習老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有那么多的共同語言,我想,就是因為價值觀的相近。所以,多少年以來,我都常常回憶起習老對我人生道路和藝術實踐的教誨,這是他對我最大的鞭策和鼓勵。我會永遠記住習老的話,做一個真正的人民藝術家。我也將不辜負他老人家的希望,永遠為人民歌唱。
采訪者:贠恩鳳老師,您講的這些,不僅回顧了您和孫韶老師與習仲勛同志半個多世紀的交往,還講出了他老人家關心和幫助文藝工作者,以及他深厚和樸實的群眾情懷。他對您的鼓勵,他對您所說的“為人民歌唱”的這個囑托,其實也是他對所有文藝工作者的一種期待,而且您一直也在身體力行地做一名人民的藝術家,這讓我們聽后非常受感動!也很受教育!
贠:一直以來,習老的群眾情懷和群眾觀點都對我有很大的啟發和教益,對我的幫助很大,我要談的內容,基本就是這么多,希望對你們做這本《習仲勛與群眾路線》有一些用處。
習仲勛為贠恩鳳題詞。
采訪者:下面請孫韶老師再補充一些內容吧。
孫:關于我們夫婦和習老的交往,以及他對我們這樣普通的文藝工作者的關心、關愛,還有他的群眾情懷,他對我們文藝工作者“為人民群眾服務”的群眾觀點……這些方面,贠老師已經講得很全面了。我就從另一個側面談一下。
我因為工作的關系,對習老與文藝界的交往、關心和幫助,有一些了解,也掌握一些資料,作為補充材料提供給你們。
第一,習老一直對農村基層的文化事業非常關心。1982年1月3日,他在全國農村文化藝術工作先進集體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上指出:“黨中央十分重視農村文化工作。在新的形勢下,農村出現了一些問題,主要是有些地方社會風氣、社會治安還不那么好,還不那么安定。現在農民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對文化生活的要求也就迫切了。但是現在農村的文化生活還比較貧乏,農民缺少精神食糧。有些地方,特別是偏遠山區,農民看不到電影,看不到戲,看不到書報或者看得很少,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習老向文藝工作者提出了要求:要拿出足夠的好電影、好的戲曲歌舞、好的電視片和其他好的作品,來滿足廣大農民文化生活的迫切要求,來影響農民,教育農民,提高農民的覺悟,用社會主義文化藝術去占領農村的陣地,也要幫助、輔導農民自己創作并演出一些文藝節目。習老還舉例說:“舊社會陜西有自樂班,就是農民自己,自編自演。解放以后,農業合作化時期,我到陜西省長安縣一個村子去,那里家家戶戶寫詩,貼在門口。不要看不起農民,何況現在的農民已不同于過去的農民,覺悟高了,文化程度高了,要求也高了。因此,一方面不要搞形式主義,不要搞強迫命令,另一方面又要采用多種方法,結合各地的情況,用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去活躍和豐富農村的文化生活,鼓舞和教育千百萬人民群眾,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社會主義,熱愛集體,熱愛勞動,為建設物質富裕、精神高尚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做出貢獻。”
就此,他還向農村文化工作者提出了三點要求。一是“教育者必須先受教育”,要教育和提高農民,自己要先受教育和提高自己;二是“要深入生活,向農民學習,向生活學習”,只有這樣才能寫出農民喜歡的作品來;三是“要勇于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這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有了這個作風,我們許多事情就可以做得更好。
第二,習老也一直非常關心我國電影事業的發展。1981年12月27日,他在全國故事片電影創作會議上提出了五點意見:“一是我們的電影事業有進步。現在的電影,不管從內容上講,還是從藝術上講,思想性、藝術性等許多方面,都超過了過去的水平。二是有人才,從電影作品看,老藝術家更加成熟,新秀也涌現出不少。老人帶新人,新人要學老人、超老人。可謂人才濟濟,人才輩出。三是有困難,電影用的那點錢,只要把其他方面大的浪費堵死了,也就足夠你們用了。電影是精神食糧,哪個不需要呀?搞得好可以教育一代乃至幾代人,影響深遠。這是幾十萬、幾千萬元都買不來的!一部好的影片,可以教育千百萬群眾為四化奮斗。四是有缺點,現在,好的和比較好的影片占大約70%,不好的,思想性、藝術性差一點的占30%。有缺點不要緊,大家來評論,群眾來評論,專家來評論,評論了以后可以改嘛。只要善于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武器,就能克服各種缺點,就能拍出好的電影來。五是有希望,電影事業大有希望。現在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特別是大轉變時期,改變黨風,改變社會風氣,建設社會主義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很多事情,可以大做文章,也能做出大文章。
習老提出的上述觀點,開拓了電影工作者的思路,對他們的創作有很大啟發,對他們工作的方向也有了清晰的指導。一直以來,習老一直高度關注革命歷史題材影片的創作。在1987年7月,習老審看了西安電影制片廠拍攝的故事片《彭大將軍》,并接見了制片廠的負責人和導演。習老所做的這些工作,和他所付出的努力,以及他對電影工作者所提出的意見和建議,對20世紀80年代中國電影事業的蓬勃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第三,習老對地方戲曲的發展非常關心,特別是對他所熟悉和喜愛的陜西戲曲的振興付出了很多心血。在1958年,有這么一件事情。當時,為了擴大陜西地方戲曲的影響力,也為了推廣和展示陜西戲曲的創作和研究成果,陜西省文化局組建了一個“陜西省戲曲演出團”到北京進行匯報演出。演出如何才能成功,如何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如何才能引起首都群眾的歡迎,當時文化局的同志們就此進行了一番討論。陜西省文化局派楊公愚副團長先到北京去進行先期聯絡,籌劃演出場地、日期、準備等各項工作。楊團長走之前,當時的趙伯平省長特意囑咐他說:“你到了北京,先去找習仲勛同志,詳細地跟他匯報我們組織此次匯報演出的目的,一定要爭取他的支持。”楊公愚副團長按照趙省長的指示,一到北京就先去拜訪了習老,向他匯報了基本情況,并且也透露了這次演出團的一些演出內容,以及人員構成特點。當時這個劇團用八個字來形容,就是“年輕力壯、推陳出新”,劇團有很多新創作的劇目,還對很多傳統劇目進行了現代化改編;從人員構成上,經驗豐富的老演員和干勁十足的中青年演員都有,而且很多新中國成立后悉心培養和快速成長起來的青年演員,在劇團準備的各個劇目中擔任主角。習老全面了解了這個情況,感到非常高興。他對楊公愚副團長說:“一個劇團或一個劇種要爭取廣大觀眾的喜愛,必須有兩條,一是要有好劇目,二是要有好演員。陜西的戲曲工作者已注意到了這兩點,是很大的進步。”習老的充分肯定,給了演出團很大的信心。綜合了其他的因素考慮,習老建議演出團選在11月上旬赴京演出比較合適。當演出團全團人馬于11月上旬趕赴北京時,習老召集了楊明軒、汪鋒、張奚若、張邦英、賀晉年、高登榜等陜西籍老同志,以及演出團團長羅明、副團長史雷和老藝人劉毓中等人一起開會,對演出進行一些計劃。演出團團長羅明在計劃會上簡要地介紹了演出團的情況。習老對會議的議題進行了闡述,他說:“‘陜西劇團’要在北京演出,并且要演好,這項工作大家都很關心,但怎么演?怎么工作?大家來議議。”
當時大家對演出都有很高的熱情,對先后順序的意見不是很一致。有的同志主張先演碗碗腔,有的同志提議先演最具陜西特色的秦腔。習老把大家提出的意見都分析了一遍,通過分析,大家一起商討,集思廣益,最后大家一致認為,既然第一場是給中央文藝界的領導做匯報演出,那就應該先演碗碗腔《金碗釵》。因為碗碗腔原是陜西皮影戲的唱腔,屬于瀕臨消失的小劇種,現在經過陜西戲曲研究者的努力,讓它重新回到了劇場,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果,而碗碗腔音樂上也有很大的創造和發展,是應該首先向文藝界領導匯報的劇目。演出順序定下來以后,習老談了談演出的宣傳報道工作,他認為這些方面有些欠缺,就此提出了一些要求。之后,演出團馬上按照習老的意見開始做針對性的工作,一方面是把節目的順序進行了重新的調整和編排,并著重加強了宣傳工作。最終,這場陜西戲曲的演出在首都北京受到各界群眾的熱烈歡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大家對這臺精彩的節目交口稱贊。在演出團離開北京之前,習老在北京飯店舉辦了一場招待會,慶賀演出取得的成功,他還盛情邀請了首都文藝界數十位知名人士和著名的表演藝術家與陜西戲曲演出團的同志們見面。當時,文化部代部長錢俊瑞、中國劇協主席田漢、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等這些重量級的人物和大師都來到場祝賀。后來,歐陽予倩、梅蘭芳、田漢、曹禺、馬少波等著名藝術家,都陸續寫文章盛贊陜西戲曲。習老在這次活動中積極協助籌措和大力的推動,為這次演出的圓滿成功,乃至陜西戲曲以后的推廣、普及和發展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秦腔是一種粗獷豪邁、歷史悠久的陜西地方戲曲,在八百里秦川上回蕩了漫長的歲月,按照一些年輕人的話來講,“大喊大叫的秦腔就是在陜西土生土長的搖滾樂”。但是這個劇種,在20世紀80年代初卻逐漸開始沒落。與此相對的是,戲曲界其他曲種的空前活躍,當時,全國各地編新劇、挖掘整理老劇,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陜西戲劇卻有點兒被冷落,幾乎無人問津。習老對這種情況非常擔憂,他曾有一次對中共陜西省委的領導干部說:“晉劇上去了,豫劇上去了,秦腔是戲曲的鼻祖,要很好地抓一下才行。”省委領導馬上就對陜西省戲曲研究院的領導班子進行了調整,之后上任的新班子創作能力很強,馬上就組織力量創作了一部大型秦腔劇,這部劇主要講述了秦始皇一生所取得的成就和他犯下的過失,涇渭分明,角度客觀,這個大部頭的秦腔劇最后定名為《千古一帝》。經過一段時間的排練,這部大劇的演出日臻成熟,于是就選擇在陜西先行演出。陜西是秦腔的故鄉,該劇在陜西的演出受到了家鄉人民的贊譽,社會上對這部劇持肯定的態度,反響很不錯。1985年9月23日,習老在北京國賓館觀看了《千古一帝》的錄像,馬文瑞同志、時任陜西省委書記的白紀年同志、時任陜西省省長的李慶偉同志也一起陪同觀看了錄像。觀看之后,習老召開了一個座談會。在會上,習老對《千古一帝》提出了一些指導意見,這些意見對這部劇之后的完善和成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