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習仲勛與群眾路線
- 《習仲勛與群眾路線》編寫組
- 14497字
- 2019-04-11 23:49:00
“花這么多錢,占這么多地,修那么多房子,有什么好處呢?”
采訪對象:王改民
采訪組人員:嚴宏偉 邱然 陳思 鄭國強
采訪日期:2014年7月14日上午
采訪地點:王改民同志辦公室
王改民,生于1947年11月,陜西咸陽秦都區馬莊鎮人,1968年9月參加工作,中共黨員。
先后在洛川縣百貨公司、縣商業局、縣財政局、縣政府辦、咸陽地委辦、省委政研室、省委辦公廳、陜西日報社、省政協工作,曾任省委政研室農業處處長,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省委副秘書長,省委政研室主任、陜西日報社社長,省委秘書長,省政協常委、提案委主任。
2008年,任《習仲勛傳》(下卷)編委副主任,負責編寫工作。
習仲勛同志在一次縣委擴大會議上直言不諱地批評道:“你們縣級機關的基礎建設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像這樣大興土木,新建一套,大可不必。難道舊縣城里還住不了縣級機關?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時期沒有什么建筑,也辦了大事,做了許多工作。你們花這么多錢,占這么多地,修那么多房子,有什么好處呢?腦子里沒有群眾利益,只有個人利益,這樣的黨員就不夠格!”
——王改民
采訪者:王秘書長,您曾經參與了《習仲勛傳》(下卷)的編寫工作,在幾年的收集資料、調查走訪和編寫工作中,對習仲勛同志一生的革命歷程有著很深入地了解,所以很高興能有機會采訪您,聽您講一講習仲勛同志與人民群眾密切接觸,深入基層、關心群眾、熱愛群眾的事跡。
王改民(以下簡稱王):習仲勛同志在陜西留下了光輝的革命足跡,新中國成立后他對西北地區人民政權的鞏固和建設、國民經濟的恢復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后來他到國務院工作、“文革”后到廣東工作、之后又回到中央書記處工作,都做出了重要貢獻,也展現了他一心為黨為人民群眾忘我工作的革命精神和高超的領導藝術。
我是陜西人,也一直在陜西工作。但是因為年紀相差太大,我和習仲勛同志在工作上沒有過接觸。我第一次見到習仲勛同志是1996年10月15日,大家為他慶祝84歲生日的時候。我對他的了解,一些是從陜西老同志言傳中得到的,更多的是從參與《習仲勛傳》(下卷)編寫工作中得到的。
2007年,我任陜西省委秘書長時,參加了廣東省委召開的《習仲勛主政廣東》一書的首發式。因為由陜西主持編寫習仲勛叢書,包括《習仲勛文集》、《習仲勛革命生涯》、《習仲勛傳》。此時,《習仲勛文集》、《習仲勛革命生涯》已經先后出版,而《習仲勛主政廣東》是《習仲勛傳》(下卷)的重要組成部分。
廣東省委邀請陜西省委習仲勛叢書編委的領導參加首發式,陜西省原省委書記張勃興是叢書的編委會主任,我是陪同他一起參加會議的。參加完首發式以后,齊心同志在廣東召開了一個座談會,陜西匯報了《習仲勛傳》編寫工作的進展情況,其中談到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促進《習仲勛傳》盡快出版。回陜西后,我們向趙樂際同志作了匯報,按照他的要求,陜西加快了工作進度,《習仲勛傳》(上卷)于2008年4月出版。上卷是陜西省委黨史研究室賈巨川同志執筆寫的,他也已著手下卷的工作。賈巨川同志為這本大型傳記著作做了大量工作,付出了很大的心血。這個時候,省委決定讓我做《習仲勛傳》(下卷)的編委會副主任,這樣我就有幸參加了《習仲勛傳》(下卷)的組織編寫工作。
從2008年5月開始,到2013年的8月《習仲勛傳》(下卷)出版發行,我一直負責編寫小組工作。在整個資料的收集過程中,在訪談、撰寫的過程中,我對習仲勛同志一生的革命歷程了解得更多了。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深深地感到習仲勛同志的一生是非常精彩的一生,他不僅對黨的事業有著巨大的、歷史性的貢獻,而且也有著非常崇高的精神品質和人格魅力。我感到特別突出的有三點:第一,他從來沒有搞過“左”的東西,從沒犯過“左”的錯誤,他為人處世都是從實際出發的。第二,他從來不整人,你看,和習仲勛同志打過交道的人,甚至是反對過他的人,他從來沒有整過任何一個人,即便是整過他的人,甚至在批斗他的時候打過他的人,他都不會計較,胸襟非常寬廣。第三,習仲勛同志有高超的領導藝術,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善于調查研究,在任何職務上,他都堅持這兩條,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因而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愛戴和擁護。
習仲勛同志在工作上敢為人先,甘為人先,貼近群眾,實事求是,對黨的事業無比忠誠;在生活上艱苦樸素,對人民群眾有著深厚的感情。他把自己的一生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人民。
習仲勛同志在晚年曾經不無感慨地對子女們說:“我沒給你們留下什么財富,但給你們留了個好名聲!”習仲勛同志的話很樸實,也很謙虛。而我們回顧歷史,所看到的是習仲勛同志光明磊落、正直無私的思想品質和光輝的榜樣,從他的身上,我們能夠學到很多。習仲勛同志說的這番話,也和他解放初期剛到西北局工作時所講的話如出一轍,他說:“我們要本著為群眾服務的精神去工作。我們的身份是什么?我們要做人民的長工。”那個時候剛剛解放,長工是最底層的勞苦大眾,是真正的無產階級,習仲勛同志的意思就是:不要以為自己是官老爺,高人一等,要像長工一樣為人民服務。他還說,“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必須虛心地向群眾學習,聽從掌柜的管教”。那么他指的掌柜是誰?就是人民群眾。所以,可以說他的這種群眾觀念,是一以貫之的,總體反映了他一生的指導思想,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要為群眾做事。
采訪者:您在參與編寫《習仲勛傳》(下卷)的時候,一定了解到習仲勛同志的很多事跡,可否給我們講一些他與群眾密切相關的事例?
王:我講幾件事情吧。
1960年,三原縣革命老區淳化有個烈士陵園建成了,當地給烈士陵園撰寫了一篇碑文。當時縣委書記說:“習仲勛曾經在這個地方工作過,我們這個碑文應該讓他看一下。”旁邊同志質疑說:“習仲勛現在是國務院副總理,咋能叫人家給咱看這?”還有的同志說:“這事情太小了,麻煩人家行不行?”但是也有的同志說:“我看能成!習仲勛同志那時候在三原縣工作的時候,群眾找他辦事情,他都給辦,從不推脫,我看這事能成!”
1951年12月,習仲勛代表黨中央和毛澤東,到青海西寧為即將返藏的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送行。圖為習仲勛與班禪在塔爾寺交談。右一為十世班禪。
后來縣委書記就把碑文發函寄給了習仲勛同志,同時派人到北京去找習仲勛同志辦這個事。習仲勛同志見到這個同志以后,高興得很,他說:“這是好事!”他親自修改了碑文,讓秘書抄清寄回三原縣委。習仲勛同志對待群眾的事情,對待基層的事情,都非常認真。這說明他對群眾的事,對基層的事,非常重視。
還有一件事。習仲勛同志在西北局工作,一個重大貢獻就是正確處理民族關系和宗教關系。民族關系和宗教關系,不僅在中國,在世界任何一個多民族國家都是非常棘手的問題,因為民族問題,絕不僅是一個簡單的、表面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問題,它有著很深的歷史和文化的原因,也是你怎么樣去對待少數民族的問題。習仲勛同志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就是他非常尊重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也非常尊重少數民族的傳統文化。
1950年,習仲勛同志有一次去青海塔爾寺視察,當地的藏族群眾出來歡迎他,他就與大家交談。他問:“你們愿不愿意土改?”藏族群眾說:“我們不愿意土改。”習仲勛同志一聽群眾這么說便問當地的藏族干部:“土改是對人民群眾有利的事情,老百姓為啥不愿意?”藏族干部說:“藏區的情況和內地有所不同。藏民生產的糧食,其中有一部分要供應給寺院,但是土改以后,就沒有這個可能了。這種情況下,寺院就難以生存了。”這個同志反映的這個情況確實是當時西藏土改面臨的主要問題,因為當時藏傳佛教是藏族群眾的唯一信仰,如果土改了,寺廟就難以為繼,藏族群眾肯定是無法接受的。習仲勛同志聽后,當即就表態:“凡是寺院周圍的群眾,不搞土改。”群眾歡呼起來。
后來,不搞土改的范疇又擴展到牧區、半牧區,這個當時是符合中央政策的。習仲勛同志覺得盲目地在藏區的一些地區推動土改,會傷害這些群眾的利益,傷害民族感情,不尊重宗教信仰,就果斷地修正牧區、半牧區土改政策。所以后來青海在牧區先不搞土改,只在農業區搞土改。這個決策很有效地穩定了當時的民族關系。就是因為習仲勛同志確實深入基層與群眾交流,聽到群眾的呼聲,了解了群眾的訴求,從而做出正確的決策。那么我們如何處理好民族問題,首先要傾聽民族群眾的訴求,尊重他們的文化,尊重民族的風俗習慣,為民族群眾的利益去考慮,和民族群眾真誠地交往。習仲勛同志就做到了這一點,所以習仲勛同志在西北局工作的時候,也是民族關系穩定、統一戰線發展非常好的一個時期。
1951年8月22日,習仲勛同志參加了中共甘肅省第二次代表會議,他在會上作了《動員一切力量,為完成甘肅全省土地改革而斗爭》的報告。報告中講到了少數民族地區的土改問題,他說:“在這些地區進行土改,必須要以民族團結為基礎,以當地民族大多數群眾的自覺為前提,要有當地民族干部參加工作,要以少數民族群眾為主去向本民族的地主進行斗爭”,“必須首先爭取和團結各民族各方面的人士贊助土地改革,只有團結各族各界民主人士,聯合一切可能聯合的各族上層領袖人物和各教派中的一切贊成土改的人士,才能使農民聲勢更加壯大,地主階級更加孤立”。他特別指出:甘肅的臨夏地區是“歷史上回、漢沖突最尖銳的地區”,“一定要和其他地區的做法有所區別”,即在工作的步驟和方法上要更加謹慎,更加細致、耐心地做好教育群眾的工作,一切都要按群眾的覺悟程度辦事,反對簡單急躁和包辦代替的做法。他說:臨夏的土地改革“就其全過程說,仍然是必須充分發動群眾的,這是不能變的。又必須是以促進和加強民族團結為前提的,這也是不能變的。是在民族團結的基礎上,去開展反封建土地剝削制度的階級斗爭,又從深入反封建的階級斗爭中,去提高回、漢廣大勞動人民的政治覺悟,以加強和鞏固民族團結”。在他的精心安排下,西北軍政委員會機關派出了100多人的土地改革工作隊,專程前往臨夏地區幫助工作,使正確的政策得到了貫徹。
采訪者:“大躍進”期間,習仲勛同志曾赴西北視察工作,請您根據您所了解到的信息談一談這次視察的過程。
王:20世紀50年代末“大躍進”時期,習仲勛同志到西北視察工作。這期間整個中國包括西北地區生產都遭到破壞。我舉兩個簡單的例子來說一下。
習仲勛同志先是到了陜西禮泉縣烽火公社視察。他們來到一塊小麥豐產田前,看到農田里面全都是土堆,像小墳頭一樣一個挨著一個。習仲勛同志很奇怪地問:“這是干啥?這是怎么回事?”當地干部說:“這是北京的一位大科學家搞的發明創造,擴大了土地面積,也增大了土地接受陽光的照射面,從而提高了產量。”習仲勛同志是農民出身,他對這種提高土地面積的方式非常懷疑,他說:“這就能行?”隨后就用手把土扒開,看到麥苗的根系十分纖弱,他說,“這能行?這里面都是干的嘛!這不行!你們看這土堆的表面似乎擴大了面積,但底下的根根仍然只集中在一小塊,有了陽光,而土壤和肥料有限,這樣能增產嗎?這恐怕還達不到原來的水平”。
事實上,這個時候農民的生活水平已經下降很厲害了,從群眾的精神面貌到當地糧食的長勢各個方面,習仲勛同志都能夠察覺到。但是,習仲勛同志在公社食堂吃飯時,當地老百姓卻為了招待他們一行人,弄了30個菜,有酒,有肉,習仲勛同志一看就很頭疼,因為他一向艱苦樸素,覺得這樣太浪費了,但是老百姓熱情招待他,又不好給人家潑涼水。席間,在和人們的交談中,習仲勛同志經常聽到大家信心滿滿地說“人民公社將很快實現全民所有制”、“共產主義馬上就要實現了”的議論,他對這些都非常懷疑,質疑說:“難道這么快就進入共產主義了?”
1958年9月至10月,習仲勛率調查組到西北考察調研。在調研中,他發現了“大躍進”運動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如實向中央作了匯報。圖為習仲勛與群眾交談。
接下來,為了節約考察的時間,習仲勛同志又連夜從陜西乘火車赴蘭州。從西安到寶雞的一路之上,他從車窗向外看,鐵路沿線一派熱鬧的景象,到處是火光和人們忙碌的身影,幾乎每個村鎮都在熱火朝天地大煉鋼鐵。習仲勛同志見到此情此景,非常擔憂,因為他就是關中人,這個地方是缺乏鐵礦資源的,當時并不適合鋼鐵產業的發展。
當他到了蘭州又了解到了更加觸目驚心的事情。當時蘭州正在盲目上馬一個“引洮上山”的巨大工程,竟然要用1000余公里的渠道,從隴南山區把洮河水引到隴東黃土高原的慶陽地區來,讓黃土高原變成肥沃的土地。不僅如此,當地還要用這個水渠的落差來發電,還要把這條修建在山上的水渠搞的非常寬,要可以在水面行船航運,當地把這個項目設想成為比巴拿馬運河更加驚人的偉大工程。習仲勛同志見此情景,震驚之余,也深感憂慮。他了解到,當地農民們傾注了巨大的熱情,投身于這個在他來看完全沒有科學道理、胡亂規劃的工程中,卻不顧當地的農業生產,使農業方面的損失極為嚴重。當時,他就對甘肅省委第一書記張仲良說:“這樣搞法不行呀!將來老百姓是要吃虧的!”
見到了“大躍進”的各種荒謬和亂象,以及可能造成的嚴重后果,習仲勛同志無法再保持沉默,當他返京后,就把自己的看法和擔憂向中央進行了詳細的匯報。不僅是寫報告,他在幾次工作會議上,也多次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很快,時間就證明了他的擔心是完全有必要的。甘肅在第二年開春就發生了糧荒,嚴重的地區甚至出現了餓死人的現象,這種情況下“引洮工程”這個造成了巨大浪費和沉重損失的荒謬項目立即下馬了。發生糧荒以后,周恩來總理立即指示對該地區開展救助,習仲勛同志第一時間召集了糧食部、內務部、鐵道部、交通部等領導干部開會,馬上從陜西、四川、寧夏等周邊幾個地方緊急向甘肅調運糧食,以解燃眉之急。但不久之后,陜西也發生糧荒了,國務院也緊急給陜西調糧,這些都是習仲勛同志親自辦的。
采訪者:“大躍進”期間,習仲勛同志有一個著名的“長葛調查”,您了解當時的具體情況嗎?
王:“長葛調查”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習仲勛同志踐行群眾路線,深入基層調研,實事求是,不夸大,不縮小,正確地對待和處理問題,求得正確結論的案例。
1961年4月上旬,為了調查“大躍進”及浮夸風給地方生產所造成的嚴重后果,習仲勛同志率領由國務院副秘書長、部分直屬局領導同志等人組成的工作組,到河南省長葛縣進行基層調查研究。
一般情況下,按規定,中央和國務院領導到地方基層考察都是嚴格保密的。習仲勛同志到長葛以后,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及警衛人員都非常注意保密工作,不會向外界透露他的身份。但是,當習仲勛同志帶著工作隊在各村鎮走訪群眾時,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人民的注意。因為習仲勛同志與當地人有很大差別,一方面是他身邊始終有很多人陪同,再加上他氣質出眾,說話又是陜西口音,雖然他衣著樸素,但仍顯得與眾不同,所以,當地群眾都對他很好奇,都打聽他是誰,從哪里來的,是不是什么大領導。還有個社員當面問習仲勛同志:“你們是不是北京來的?你以前來過長葛嗎?以前,大領導的參觀團一來長葛,我們都得去夾道歡迎,你們沒搞這一套,不像那些參觀團。”見到這種情況,習仲勛同志就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的身份沒必要對群眾保密,你們就說是國務院副總理到長葛來調查,這樣才能體現黨中央對人民群眾的關心,我們來這里是幫助群眾工作的,把身份告訴群眾有什么不好呢?”
由于“大躍進”和浮夸風造成的惡果,長葛當時存在著很多嚴重的問題。習仲勛同志在調查中針對這些問題做了大量的指導和改進,也親力親為地做了許多工作。在4月23日和5月9日,習仲勛同志寫了詳細的書面報告,呈交黨中央。在報告中談到農村形勢時說:外流的勞動力大部分已經回來,生產大隊紛紛添購農具、牲畜、架子車等。廣大農民的積極性、出勤率都有所提高,形勢有了一定的好轉。但是,當前農村在生產和生活上也還存在著相當大的困難。河南今年又遭大旱,夏糧肯定減產,春荒尚未完全渡過,夏荒又來了。其次,報告中具體介紹了公共食堂的情況,當時公共食堂已經大部分解散,由于大量的浪費和伙食太差,人民群眾對公共食堂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大部分食堂已經解散或正在解散。再次,他還在報告中具體談了勞動保護問題。因為糧食不夠,餓肚子,人民群眾體力很弱,所以當前要注意讓大家勞逸結合,少勞多逸,給群眾足夠的休養生息的時間。最后,在報告上還指出了一些分配不公的問題,并給出了糾正解決的辦法。
1961年,中央號召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4月至5月間,習仲勛帶領工作組到河南省長葛縣進行調研。圖為習仲勛等同當地干部群眾合影。
在第二份調查報告中,習仲勛同志反映了農村的情況和群眾情緒越來越好。他說,這段時間接觸過的干部和群眾,都是有說有笑,十分親切。村子里幾乎看不到什么閑人,能夠勞動的老人和小孩也都參加了生產。社員白天在地里生產,晚上還披星戴月在自留地上勞動。這是廣大群眾迫切要求多種地、多打些糧食的一種反應。這種情緒是好的,如果群眾連這點興趣也沒有,就更談不上對集體生產的積極性了。
此外,習仲勛同志還具體談到了退賠問題、生產隊的權限問題,還有糧食保管和分配權的問題。他說,群眾對糧食保管和分配權有很大意見。過去在食堂吃飯,口糧不歸群眾自己支配,非常憋屈。最近食堂已經散伙,群眾要求:“口糧不出隊,指標分到戶,大隊、小隊兩把鎖,群眾監督,一月一發。”對于超產糧的分配,干部和群眾都主張:除了大隊提成部分,余下的全部歸生產隊保管,一部分發給社員做口糧,一部分以工分帶糧實行多勞多吃,一部分作為生產隊的儲備。
長葛調查的過程中,習仲勛同志充分發揚了我黨的優良作風。在他的帶領下,調查工作隊的成員也都能夠密切聯系群眾,向群眾虛心學習,杜絕假大空和浮夸風,深入了解真實情況,并結合實際情況,制定行之有效的措施。習仲勛同志在長葛調查中始終堅持原則,講真話,辦實事,實事求是,堅決糾正和杜絕浮夸、盲目和脫離實際的工作方式。長葛縣是毛主席曾經視察過的地方,由于在“大躍進”運動中,長葛組織農民深翻耕地,得到了毛主席的表揚。當時的縣委有關領導就開始頭腦發熱,大搞浮夸和奢侈之風。長葛當時新建的縣城,馬路建設得很寬闊,兩邊的建筑仿照北京長安街上的建筑來設計,大而不當。這些建筑占用了大量農田,農民不同意,就動用民兵武裝強迫執行,而且,上行下效,各級干部中廣泛存在著作風粗野、打罵群眾的惡劣現象。
習仲勛同志在長葛縣委擴大會議上嚴厲地批評縣委有關領導:“你們縣級機關的基礎建設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像這樣大興土木,新建一套,大可不必。難道舊縣城里還住不了縣級機關?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時期沒有什么建筑,也辦了大事,做了許多工作。你們花這么多錢,占這么多地,修那么多房子,有什么好處呢?腦子里沒有群眾利益,只有個人利益,這樣的黨員就不夠格!”他還說,以后長葛縣要切實改變工作作風,過去所犯的錯誤要編印成冊,每年的干部會上都要拿出來,警示大家。
這樣嚴厲的批評,使長葛縣的各級干部非常驚訝,可以說他們受到的震動是很大的。但是,也有些干部不服,他們在私下講,長葛縣的干部可是見過世面的,想當初,毛主席和中央政治局委員,還有一些中央部長級干部都到長葛來視察過,對我們的工作都是肯定和表揚的態度。我們長葛的工作一直是公社化運動的先進典型,否定長葛,就有反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傾向,就有右傾機會主義傾向。過去冶金工業部副部長高揚文說我們長葛的小高爐大煉鋼鐵一無是處,結果被我們向中央告了狀,打成了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所以,別把我們長葛的工作說得那么壞。
當這些議論傳到習仲勛同志那里時,他說:“為了黨和人民的利益,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這也是實事求是。他們做錯了的事,難道還要表揚他們?這類在‘左’的思想指導下的誣陷,根本不要理他!”可見,習仲勛同志堅持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是堅定不移的,對剎住浮夸風的態度也是非常堅決的。
采訪者:習仲勛同志1962年被康生等人利用小說《劉志丹》迫害、受審查以后下放洛陽礦山機器廠。這段時期的經歷,《習仲勛傳》編委會的同志們曾經實地采訪,走訪了當年與習仲勛同志相處過的群眾,得到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這方面的內容,您能否給我們講一講?
王:好的。我們編寫組的同志在走訪搜集材料的時候,了解到這方面的一些事例,確實讓人感動。
1965年夏天,中共中央對習仲勛同志的處理決定下來了,當時的組織部部長安子文同志找到習仲勛同志,宣布了他到洛陽礦山機器廠擔任副廠長的決定。當時,洛陽礦山機器廠是我們國家的一個大型企業,就坐落在洛陽市西郊。習仲勛同志到洛陽礦山機器廠時,這個廠已經發展到很大的規模了。
習仲勛同志到工廠以后,廠黨委副書記兼政治部主任趙祥慶帶他在工廠各處熟悉工廠的情況,介紹廠部、車間的細節,跟他說了工廠的生產情況和職工的生活狀況。大概熟悉了情況,趙祥慶就對習仲勛同志說:“你才來,是不是先休息一段,以后可分管設備和安全技術工作,至于參加勞動,每星期到車間勞動一天就行了。”習仲勛同志說:“我一直在中央機關工作,一大二空,脫離實際,脫離群眾。來這里主要是勞動鍛煉的,不需要休息,也不承擔行政管理工作,但要保證每天至少有半天時間在車間參加勞動。”廠領導考慮到他需要讀書和寫作等需要,給他安排了一間辦公室,習仲勛同志也婉言謝絕了,他說,“我的崗位就在車間”。
習仲勛同志對廠領導說這些話,態度非常誠懇,廠領導見此情形,也不好拒絕,就把他安排到工廠車間的班組里進行勞動。這個車間有車、銑、刨、磨、鉆、鉗、電等不同的工種,技術力量也比較強。
當習仲勛同志第一天到車間上班時,車間黨支部書記修永章把他介紹給工人師傅們認識。習仲勛同志向大家友好地微笑,并且謙虛地說:“我到車間參加勞動,要向各位工人同志學習,拜大家為師,希望多多幫助,不要有什么顧慮。”他還說:“我以前下基層的時間不多,特別是到工廠的機會更少,這次能下放到洛礦這樣的現代化大型骨干企業來,對我來說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古人說過‘學而不厭’,我有決心向各位工人師傅求教,虛心學習工業知識,學習勞動技術,通過自己的雙手為國家為社會創造物質財富”。
習仲勛同志對車間工作傾注了很大的熱情,工作態度就和初進廠的年輕工人那樣認真和誠懇,而且他對這個工作也很感興趣。為了讓他盡快掌握工作,車間安排電工班小組長趙發勞和宋福堂兩位同志教習仲勛同志電工技術。習仲勛同志在工人師傅的幫助和指導下,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認真學習,積極實踐,專心地研究電工技術,努力工作。
習仲勛同志當時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上了年紀,體力也比較有限,趙發勞師傅有意照顧他,就經常給他安排那些不需要很多體力,而且也不臟的活。習仲勛同志察覺后,就跟趙發勞說:“趙師傅,你不要這樣照顧我,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向工人學習,就是來干活,你要像對待其他同志一樣對待我、要求我,你要是有意識照顧我,我可就學不到什么東西了。”見他這么說,趙發勞很感動,其他工人師傅知道了這個事,也深受教育。
習仲勛任洛陽礦山機器廠副廠長時的工作證。
習仲勛同志在洛陽礦山機器廠的考勤,沒有過一次曠工。不僅如此,他每天都會早早來到車間,開始干組長安排好的工作,有時候他下班了也不回宿舍休息,自己主動加班,放不下手里的活。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習仲勛同志很快就熟悉了電工和鉗工的基本技術要領,而且能夠不在工人師傅的幫助下,自己獨立地組裝產品了。
習仲勛同志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大家,在工人師傅們的眼里,他不再貼著“前副總理”的標簽,大家把他當成一名普通群眾,一位可敬的長者和可親的好朋友來相處。在工作之余,大家很愿意和他聊天,有什么心里話也愿意跟他說;像國家大事,歷史、軍事等問題,大家也很愿意向他請教,習仲勛同志也向來是有問必答,和工人師傅聊得非常投機。
這個時候,盡管習仲勛同志的處境變化很大,但他仍然以積極的態度生活、工作、學習,他每天都要讀書和看報,學習知識;在工作上努力學習和鉆研,掌握勞動技能;他和工人們相處得也非常融洽,工人經常到他宿舍串門,聊家常,他也經常去工人家里做客,而且非常關心他們的生活情況,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克服困難。趙發勞家里的經濟條件不好,家里四口人住在租賃的房子里,習仲勛同志知道這個情況,便到他家去拜訪。到了趙發勞家,他看到居住環境很窘迫,居住條件也很差,而且他了解到,他家每個月支付的房租是個挺沉重的負擔,他就拿出100元錢塞給了趙發勞,并寬慰他克服困難。那時候100元錢算是不小的一筆錢了,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才幾十元錢。趙發勞家里人非常感激,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但卻不知道他是誰。等習仲勛同志走了以后,趙發勞的愛人就問:“這人是誰呀?說話做事這樣在理。”當這位樸實的婦女知道這位和藹的長者就是前國務院副總理習仲勛同志時,激動得眼眶濕潤了。
逐漸的,習仲勛同志和廠里各個部門的同志都熟悉了。有一個休息日,他到廠保衛科的干部杜道杰位于洛陽北郊井溝村的家里去做客,杜道杰帶著他坐公共汽車,到了北郊,又登上邙山,走進位于山區里的井溝村。杜道杰的父親熱情地歡迎習仲勛同志,還給他煮了熱騰騰的嫩玉米吃。習仲勛同志吃得很香,一邊吃一邊說:“我有很長時間沒有吃到這樣的好東西了。”習仲勛同志和杜家人親熱地交談,了解了他家里的經濟狀況,又到村莊里到處看,看地里莊稼的長勢,看村里飼養的牲畜是否肥壯。當井溝村的群眾知道有個領導來了,就來看他,圍著他拉家常。習仲勛同志面帶微笑,非常和藹地問他們家里有幾口人,生活過得怎么樣。他還問生產隊的生活情況,水利設施如何,農機具是否齊全、完好,還問了農民的勞動收入分配這些具體細節。當聽到這里的群眾生活還很貧苦,還面臨著很多困難的時候,習仲勛同志深感憂慮,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心中只裝著人民群眾的疾苦。
雖然這樣,習仲勛同志仍然盡自己的努力幫助身邊朝夕相處的同志們,經常從自己微薄的工資里面拿出些錢,周濟那些經濟困難的同志,有時候給10元,有時候給20元。習仲勛同志自己平時省吃儉用,連件新衣服、新鞋也舍不得買,但幫助困難的同志,卻毫不吝嗇。有的時候,有些工人覺得他生活也不寬裕,不好意思拿他的錢,習仲勛同志就大方地說,“這是借給你的,你啥時候有了再還我也不遲!”工人們對他也非常好,家里有什么物產都經常給他拿來,有的給他送紅棗、送核桃、送柿子,等等,大家關系很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樣。
1966年5月的一天,洛陽礦山機器廠召開了黨委擴大會,習仲勛同志根據他平時接觸群眾調查的一些情況,發言說:“住在谷水南村的工人,沒有生活福利,沒有補助,這是個大問題。孩子上學看病都和住在廠里宿舍區的工人不一樣,住房很小也很黑,有的長時間還吃高價糧,這樣怎么行?”他還說:“突出政治都要落腳到生產上,領導革命化,質量革命化,最后都要落腳到生產上,不這樣做便是空架子。”
習仲勛同志的職務是洛陽礦山機器廠的副廠長,但他從來不搞特殊化,一直穿著從北京帶來的舊中山裝在生產第一線辛勤的勞動,身上的油污很多,他就自己洗衣服。他吃工廠食堂的飯,和工人吃的一樣,從來不開小灶,不提特殊要求。而且他從來不挑食,也不剩飯,無論飯菜做得是否好吃,都會全部吃光,一粒米都不會剩下,他常說,“糧食是勞動人民的血汗換來的,浪費了多可惜呀!”
習仲勛同志平時很喜歡和工人一起在大澡堂里面洗澡,經常一邊洗一邊聊天。除工廠里的工人同志外,他也和周圍的居民相處得很融洽,每當吃完晚飯,他走出工廠到附近散步時,經常會走到南村的蘋果園,和當地農民聊天。
采訪者:我們知道,后來習仲勛同志被造反派無端地從洛陽礦山機器廠帶走,之后度過了13年漫長的審查、批斗和“監護”的生活。1975年,專案組又把他送回了洛陽,在洛陽耐火材料廠“流放”。這段期間的事情,請您給我們講一講。
王:習仲勛同志在“文革”期間的生活是受盡了苦難、折磨和動蕩不安的,他來到洛陽耐火材料廠以后,比起在洛陽礦山機器廠的時候,自由度要小得多,但是比起他受批斗和“監護”的生活,可以說是相對較為穩定了一些。盡管他在生活方面很受限制,而且還有一個造反派頭頭在時刻監視著他,但他仍然非常關心身邊的工人、農民,和廠里的很多工人都成了好朋友,他對群眾發自內心的關心,贏得了大家對他的尊敬和愛戴。
雖然時間過去了十幾年,但當時的經濟環境仍然很差,廠里有很多生活困難的職工。和當初在洛陽礦山機器廠的時候一樣,習仲勛同志只要見到生活困難的職工,他就會從自己的生活費里拿出錢來接濟。
當時廠里有一個長葛籍的職工,母親患了病,需要注射一種藥,但是那種藥價格不菲,他沒有錢買,很是焦急。習仲勛同志聽說這個情況后,就托人用自己的生活費買了藥,送給這位職工,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個年代,公共交通不發達,耐火材料廠的職工坐公共汽車上班很困難,但是市里面的領導并不體察民情,遲遲不給解決。習仲勛同志就擠公共汽車到市委去。到了市委大門口,傳達室的工作人員拒絕讓他去見市委書記,他嚴肅地說:我是習仲勛,我要向市委領導反映問題。傳達室一聽,不敢怠慢,連忙上報。就這樣,習仲勛同志見到了市委書記,并且把耐火材料廠職工上下班乘車難的問題一五一十說清楚了,并敦促盡快解決。果然,事情很快得到了圓滿的解決,職工們對他心系群眾、敢于直言的精神非常敬佩和感動。
負責監視習仲勛同志的造反派頭頭叫郭永太,他原是廠里的一個普通工人,在“文化大革命”中靠造反起家,當上了洛陽耐火材料廠的廠革命委員會副主任、黨委副書記。習仲勛同志剛進廠的時候,郭永太對他很不尊重,擺架子,說話也很無理。習仲勛同志首先對他從不姑息遷就,只要有機會就給他講道理,告訴他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一開始郭永太并不接受,但習仲勛同志從不放棄改變他的希望,多次和他交流,郭永太慢慢聽進去了習仲勛同志的話,也逐漸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感染,思想有所轉變,態度也由傲慢轉為尊敬。后來,他們竟然成為了朋友,經常一起聊天,對于國家大事,他也常向習仲勛同志請教。通過習仲勛同志對他的教育,郭永太逐漸意識到了“文革”是一場浩劫,也了解了“四人幫”的罪惡,以及給整個國家帶來的重大損失,他的立場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甚至從內心深處開始反對“四人幫”。有一次,習仲勛同志在和郭永太聊天的時候,問他:“小郭,如果林彪集團上了臺,我就要回到山上去打游擊,到那時候,你給我帶路嗎?”郭永太毫不猶豫地說:“我帶。”幾年
在洛陽礦山機器廠的“掛職鍛煉”,給習仲勛留下了難忘的記憶。圖為1986年習仲勛為該廠的題詞。
在“療養休息”期間,習仲勛堅持每天讀書看報、鍛煉身體。他常和工友們一起泡澡、喝茶、聊天,經常用生活費接濟困難職工,與當地群眾結下深厚情誼。左圖為洛陽耐火材料廠澡堂,右圖為習仲勛用過的茶缸。
以后,“四人幫”被粉碎了,郭永太被免職,當時習仲勛同志已經調到廣東擔任領導職務,他仍與郭永太保持著聯系。后來,組織上調查郭永太監管習仲勛同志時期的情況,習仲勛同志向組織說明了他思想轉變,與“四人幫”決裂的實情,使得組織上能夠對他從輕處理。
習仲勛同志主政廣東期間,還經常給他在洛陽耐火材料廠的好朋友寫信,如他給一名普通工人丁根喜寫的信,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他對群眾的親切、客氣、飽含深情。
丁根喜同志:
您好!工作忙吧?
我二月匆匆離開洛陽,又于四月初離京來穗,來后忙得連給您寫一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很對不起,想您定能見諒。
茲趁農機學院胡世厚同志回洛陽之便,捎此信給您,我的詳細情況由他面談,這里不贅。您有仲么事,只管來信,如有機會來此出差,定當熱情接待,順祝安好。并向智大姐及丁俊、丁敏、丁紅小孩問好,忘記了大姐名字,請諒。
深知您是雪里送炭的好同志,絕非錦上添花的人,盼于百忙中來信見告近況,又及。
敬禮
習仲勛
一九七八年十月九日
四年多以后,習仲勛同志已經從廣東上調至中央任職,仍與洛陽礦山機器廠和洛陽耐火材料廠的工人不斷通信往來,而這些工人朋友只要有機會到北京出差,都會去看望他。習仲勛同志則每一次都熱情地接待他們,跟他像當初在洛陽時那樣說說心里話,拉拉家常。有一次,洛陽耐火材料廠一位給習仲勛同志理過發的師傅來看望他,卻被工作人員阻攔,找個借口打發了回去,習仲勛同志知道后,嚴厲地批評了工作人員,說:“對群眾,千萬不要煩!”之后,硬擠出時間接見了他,和他親切地交談,并且托他給工人們帶好。
采訪者:習仲勛同志50年代初到中央工作以后,對信訪工作建立了一套很完善的制度,70年代末他主政廣東期間,對群眾來信來訪也非常重視,這方面的情況您能否具體談一談?
王:好的。50年代初,在習仲勛同志的主持領導下,西北地區的各項工作都進行得很好,中央予以了充分肯定。也正是由于他杰出的工作成績,從1952年,就調他到中央工作。無論在地方還是在中央,習仲勛同志群眾工作的作風是一以貫之的,他對群眾來信來訪非常重視。從1954年到1959年,這個期間他建立了國務院辦公體系的一套制度,可以說,現在來訪來信的這些制度,基本上是習仲勛同志在國務院時期建立起來的。
那個時候的領導同志要了解具體情況,一個是通過下鄉調查,一個是通過群眾來信來訪。習仲勛同志對信訪干部要求非常嚴格,他希望信訪工作者積極熱情、耐心細致地做好這項工作,成為優秀、模范的群眾工作者。
1972年冬,齊心獲準帶著兒女看望監護中的習仲勛。為了記住這難忘的相會,齊心和子女拍了這張紀念照。前排右起:齊橋橋、齊心、習安安;后排右起:習近平、習遠平。
習仲勛同志本身事務非常繁忙,但他即使再忙,也不會忽視對群眾的來信來訪的重視。我們國家地大人多,各地的群眾來信和來訪數量是非常多的,國務院秘書廳處理來信和接待來訪的工作非常繁重,四十多名干部仍然忙不過來。因為忙不過來,會造成有些事情積壓下來,得不到處理,習仲勛同志就派他的秘書去幫助信訪室工作,而且他要求,群眾反映的事情要直接匯報給他本人,由他來直接處理,他的這個優良的工作方法后來形成了制度化,傳承下來。如省委書記要直接處理群眾來信來訪等規定,都是習仲勛同志當年確定下來的。
習仲勛同志對群眾來信來訪,幾乎件件不落,在西北局也是這樣,在國務院期間也是這樣。有一段時間里,他接到六七千封信,基本上每一封都回了,后來因為實在沒時間了,剩下40封沒有回,他吩咐秘書也都回了。
1957年冬,甘肅省高臺縣農村干部來信,反映了當地的一些惡劣情況,地方干部搞強迫命令,造成了生產的破壞,群眾吃不飽飯,忍饑挨餓,有很多人因為營養不良得了浮腫病,甚至有的群眾被餓死。送信的人千方百計沖破了地方的阻攔,路費又被盜,一路要飯才來到北京。習仲勛同志看完這封信,心情非常沉重,他馬上找到周恩來總理,把這封信的內容向他作了匯報,又給甘肅省委第一書記張仲良打電話,讓他立即調查處理這件事。習仲勛同志始終把這件事裝在心里,到了第二年9月,習仲勛同志赴西北考察時,還專程赴高臺縣,看看去年的政策有沒有落實,當地的情況是否有改善。
三年困難時期,某省的群眾來信,反映生活困難,吃不飽肚子,隨信寄來的還有一包地方群眾用來充饑的東西。工作人員把信呈給習仲勛同志,把那包吃的也交給了習仲勛同志。他仔細看完了信,緊鎖眉頭,又打開包裹,看到那塊地方群眾用來充饑的東西,黑乎乎的,卻看不出來是什么做的,便掰了一塊,旁邊的工作人員來不及阻攔,習仲勛同志已經把那塊東西放在嘴里嚼了,并且很費勁地咽了下去,吃完以后,他面色沉重,對大家說:“群眾就吃這種東西,實在太困難了。”隨即,習仲勛同志第一時間把情況匯報給周恩來總理,中央派出了調查組赴當地,弄清了情況,并隨后著手往災區調糧食,群眾吃上了救命糧,終于渡過了難關。習仲勛同志到了廣東以后,依然十分重視信訪工作。當時剛改革開放,來信來訪特別多,負責信訪工作的人員根本忙不過來。他就讓他的秘書直接住在信訪室,很多時候他還要派秘書到街上去看大字報小字報,把重要的抄回來匯報。當習仲勛同志的秘書也是很苦的,一個人要干好幾個人的活。那時候也沒有數碼相機,手機,可以照一張就拿回來,只能一個字一個字抄回來,啥情況,啥地方的事,都要搞清楚。
在廣東,比較有名的兩件群眾來信事件,一個是惠陽地區麥子燦的來信,一個是匿名的同志寫的“習以為常”的信,廣東的同志應該已經詳細給你們講過了。像這兩封群眾來信,都是提意見提得很尖刻,說話很難聽的。但是習仲勛同志都能夠正確地對待,正確地處理,這反映了他對待群眾來信的積極的態度和寬闊的胸懷,從50年代初他在國務院時對信訪工作的重視,直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在廣東擔任省委書記期間對待群眾來信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對群眾意見的重視和關切,他的群眾路線工作方式是一以貫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