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將相殺
- 笙歌謠
- 古語樓
- 3325字
- 2019-04-11 17:08:13
侍衛殺退刺客后,洛清秋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們廝殺的溪流已遠離桃源,與武陵鎮最繁華的小道相距很近。
回到驛站,宇文風立刻派人去徹查武陵姓洛名清秋的女子。因為太倦了,泡過疏影準備的熱水澡,他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宇文風是被侍衛吵醒的。原來,麾下的將軍和謀士吵起來了,他還沒睡夠,就不得不趕去勸架。刺客沒抓到,內部倒先亂了陣腳。離得遠遠地,宇文風聽見獨孤向義道:“我真懷疑你是潛伏在王爺身邊的奸細?!?
此人正是昨夜及時趕到阻止了刺客的偃月刀的主人,而他口口聲聲說是奸細的賀蘭子淵,正是宇文風的謀士。
賀蘭子淵手握羽扇扇著風,顯然沒把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還翻了個白眼,回了句:“如果有奸細,獨孤將軍的可能性要比在下大得多?!?
“唰”的一聲,偃月刀已經架到了儒雅男子的脖頸上,這動靜驚動了林間幾只早起的飛鳥。
“本王最不愿見你們公報私仇。”幸虧他來得及時。
宇文風知道,自己手下的謀士和良將有著深深的仇怨。
獨孤向義為柱國將軍獨孤信之子,有其父之威勇,叱咤沙場,箭無虛發,曾一箭射落草原鷹王,有“落鷹將軍”之美譽。
賀蘭子淵為柱國將軍賀蘭祥之子,同為將門之后,卻偏愛舞文弄墨,雖不任一官半職,卻一直以謀士身份為他效命。賀蘭子淵的神機妙算堪比諸葛孔明,有“雕龍公子”之雅號。
這麾下二將一文一武,乃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一年前,獨孤向義的父親謀逆事發,一杯毒酒被賜死,那送酒之人便是賀蘭祥。自此,兩家結成世仇,二人也變成死敵,雖共同效力于他麾下,卻一直不和。
向義之所以懷疑子淵,也有他的原因。
這次南下,本應在江陵換船,乘水路順流而下到達建康,而在江陵時,子淵聽聞“無量山人”隱逸于武陵,想要單獨南下拜訪高人。江南內亂不斷,子淵不懂丁點兒武藝,宇文風遂決定在武陵驛站停留幾日,并派向義隨行保護子淵。
向義很不情愿,但一句軍令如山,他也只得三步一回望,悻悻而去。他們三人私下并無太多的禮節,總是拿軍令讓二人共事,也太過生分。將相和,何其難也。
話說回來,正是因為如此,宇文風才落得悠閑,獨自在武陵驛站等待,然后被琴音吸引,誤入桃源,而后引出了這一系列的事件。后來的事,宇文風也是從兩人的爭吵中獲悉了一點兒眉目。
子淵沒有遇見想要拜訪的高人,不肯就這么回來,執意再等幾天,而向義覺得他為了私心,耽擱了出使行程。
子淵道:“你這種武夫是不會懂我的謀劃的?!?
用人之際,得一奇才,足以扭轉當今的局勢。當然,他也不屑于向獨孤向義解釋。在各方征伐中,武將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如果不為智者所用,再多功力也是白費。
獨孤向義雖然想不到這一層,卻也明顯感覺到一個文弱書生對他的藐視:“你以為我想跟著來!”
兩人就這樣一拍兩散。
向義提前趕回武陵,正巧碰上宇文風失蹤,跟著宇文風的白馬才尋得蹤跡,擊退了刺客。子淵又等了一天,打聽到那高人早已云游四海去了,這才不甘不愿地趕回來。今天一大早,回到驛站,才聽說刺客一事。
刺殺發生之后,賀蘭子淵一邊調集侍衛嚴加防范,一邊置備官渡,打算早日到建康??墒牵以磧鹊拇炭痛驍嗔擞钗娘L南下的打算。
“你們不好奇是什么人這么急著置本王于死地?”
刺殺之人步步緊逼,招招狠絕,宇文風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今年朝中官職調動較大,政敵虎視眈眈,企圖瓦解武川兵力,他留在朝中自然便于應對調動,可皇上偏偏欽定他出使陳國。宿敵未除,等他出使歸來,真不知朝中是何變故。又或者,途中刺殺就在他們計劃之中。
官場、戰場,皆為變數最大之地,一朝權位顯赫,下一刻或許就萬劫不復。他征戰數年,戰場、朝堂宿敵無數。一路跟隨而來,等到陳國境內才借機下手,還真是沉得住氣。
此時,這小小驛樓看似守衛松懈,但暗處早已布滿眼線,只要刺客敢來,便是自投羅網。
只是等刺客嗎?不盡然。
那晚,宇文風想順原路返回桃源,找到洛清秋,卻怎么都再也尋不到那片桃源。回到驛館,他大費周章地去追查洛清秋的來歷,甚至還驚動了武陵郡守。郡守送來了一本武陵百姓的子民簿,可翻來翻去,依然沒有查到有關她的只言片語。
不過是碰巧遇見她,不過是與她相識一日,不過是與她作畫論琴,不過是與刺殺之人是舊相識——否則,那人怎會熟絡到喚她“清秋”的地步?
他不甘心就這么離開。
此時,武陵暑氣降了,草木顯出極為清爽的碧綠,住幾天也合他的心意。武陵官吏熱情地招待來自長安的王侯,山珍海味不說,特色風味的小吃也如數家珍地端上,妙舞佳人更是一一進獻了來。
只是,宇文風在江南清歌小調中耗了幾日,不僅刺客遲遲不現身,洛清秋也杳無音信,陳國接待官員三番幾次派人來,詢問他們何時到達建康。到了第十日,他終于決定啟程。
晴空萬里,碧波蕩漾,一艘官船停在渡口。船內奢華寬敞,設有軟席、低案,案上古董、燈燭、酒具一應俱全。宇文風踏入艙內,便在疏影對面坐下。
這女子姓段,乃長安城一個琵琶女,隨宇文風一起出使陳國。這一路舟車勞頓,她進食本就少,到武陵時暈車到不行,然后在侍衛異樣的目光下,被宇文風抱入驛館。自此,上至出使的官員,下至隨行的侍衛婢女,都對她多了一份敬畏,事無巨細,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瞧她臉色一泛白,宇文風就猜出她暈船,便差人去買防治水土不服的藥材。
段疏影自幼在北方長大,對南方時令和氣候皆不適應,卻也不愿阻礙行程。更何況,買藥這種小事兒,何必麻煩獨孤將軍親自去呢?王爺的兵力多在長安和武川,停留在外地,無異于給刺客更多刺殺的機會。
段疏影覺得自己拖累了他人,便提醒宇文風多加小心。這時,宇文風正望著船艙內壁的一幅卷軸畫,畫的是魚躍龍門,栩栩如生。
一個侍衛端著幾碟干果和點心進來,宇文風一擺手,示意他放在矮桌上。侍衛將盤果擺在案幾上,一盤一盤,甚是仔細。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已向段疏影的胸口襲來。她心中一驚,忽感到失去重心,隨即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待段疏影再睜開雙眼時,就瞧見宇文風正扣住那侍衛的虎口,那人不肯束手就擒,左手又露出一把短匕首,向他刺去。宇文風猛然向后仰,匕首在他眼前擦過,侍衛接連攻其雙膝,他都一一躲過,順勢拉著段疏影躍到了船艙外。
而船艙外,早有人拔刀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幾個船夫也相繼亮出刀劍。
“在武陵等了這么久,本王還以為你們不敢來了!”
船夫裝扮的人摘下蓑笠,正是沈旭之。而船上之人早已被偷梁換柱了。
江風迎面,宇文風展展衣袖,和沈旭之談起了交易,畢竟江湖人士殺人是收錢殺人,沒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他想出雙倍銀兩,取背后指使之人性命,可是,沈旭之拒絕了。
“不要再拖延時間了,獨孤向義已被我們的人拖住,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你休想再僥幸逃脫了!”有前車之鑒,沈旭之不想再多費唇舌。
“本王說過要逃嗎?”宇文風方語畢,就見水中泛起一股旋渦,船艙跟著微微晃蕩起來,接著,幾十名侍衛齊刷刷地從河中躍出,頓時水花高濺,濺在了船上。頓時,船上兵甲如林,把沈旭之及其手下團團包圍。
瞬息之間,變故陡生。
其實,水下藏兵這計謀在武陵驛站就已經布下了。
宇文風當然料到了,在驛館的重重防護下,刺客斷然不會出手,而官渡防備不便,是絕佳的行刺之地。于是,他將計就計,在戒備森嚴的武陵虛度了幾日。
渡口水淺,離岸近,可供武川錦衛順渡口暗道潛伏于水中。若是等到官渡駛離岸邊,恐怕遠水解不了近火。因此,只有刺客在渡口現身時,這計謀才管用。
為了逼迫刺客在渡口出手,唯有讓獨孤向義離開官渡,讓刺客誤以為時機已到。買藥只是掩人耳目,獨孤向義喬裝成了一名漁夫,在不起眼兒的一只小船上,遠觀船上動靜,等到看見遠處刀光劍影時,才乘小船靠近。
刺客被殺得措手不及,一個個掉到水中,江水霎時被染紅。這場面對段疏影來說太過血腥,她臉色早已蒼白,緊緊地抓住了宇文風的衣袖。
原來,宇文風早已布下陷阱,要將刺客一網打盡,從被包圍到反包圍,即使周遭死傷無數,他總能于云外看雷震,從容淡然。
宇文風護住她:“不舒服?”
段疏影勉強地搖頭。宇文風一分心,沈旭之的長劍就刺了過來。只是,那劍就停留在離宇文風的胸口一寸之處,再也沒有了動靜。
沈旭之只覺得胸口一痛,血就從他的嘴角溢出,一低頭,只見一支利箭正中自己的胸口。他支著劍,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瞇起眼,瞧那箭射來的方向。
十丈之外的漁船上,獨孤向義彎弓搭弦,他腰間彎刀映著水波很是晃眼。
刺客中有一人見遠處幾艘載滿錦衛的漁船競相駛向官渡,才明白他們是中計了,于是扶住沈旭之,吹起口哨,一同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