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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廝殺

  • 名聲在外
  • 秦小周
  • 7324字
  • 2019-04-10 11:13:23

廝殺

〔我才真是身不由己〕

邵曉楓問:“你今天沒什么事吧?”

早上跑步回來就看到邵曉楓的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微信。

我回了電話,問:“怎么了?”

“沒事,今天陪我去一趟嘉華吧,我接了他們的案子,這會兒拿不定主意。”

“那九點半見。”我答應下來,心里大概猜到這案子應該和越夏有關。

嘉華娛樂是老牌的娛樂公司,長于青春偶像劇的制作,手里有大把的電視臺資源,早幾年和地方衛視合作的選秀節目是每年新鮮偶像的來源。老板孫佳華,香港或者廣東人,沒人說得清楚,當然了,女人混到這個份上,也很少有人糾結她來自何方了。

邵曉楓的竹馬越夏駐唱的時候被孫佳華發掘,今年年初和其他幾個人一起組成組合預備出道,組合名稱暫定CET。曉楓畢業無聊,被人攛掇做了一家宣傳工作室,主要外包藝人和綜藝節目的宣傳,她身后資源強大,又找了得力的人幫忙打理,雖然自己不太上心,但經營狀況倒是很好。

孫佳華大約知道越夏和曉楓的這一層關系,所以把CET的宣傳外包給了曉楓。沖著越夏,邵曉楓自然會花心思、動資源,孫佳華自己省了心,也不會花太多錢。

只是孫佳華即便經營算計,這次的算盤可能也并不那么如意。她不知道的是,邵曉楓和越夏自從一年多前在傅霓的婚禮上大吵了一架后,雖然表面上和好,但關系早不如前,三不五時地掐起來,然后各自冷戰。

當時吵架的原因除了兩個當事人,到現在也沒有誰清楚,不過錯在越夏,是我們這個小圈子里的共識。原因很簡單,先說越夏本來就離經叛道,這幾年越發邪性,幾乎得罪了所有從小到大的朋友。再者,他家里這幾年接連出事,父兄基本上從重要職位上退了下來,家人倉皇出國,國內只有不愿意離開北京而且早就游離在家族外的越夏一個人形單影只。按照曉楓仗義的個性,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背離朋友的。邵曉楓是女王脾氣,有時候難免任性,但這個姑娘對越夏是夠意思的,至于這種“夠意思”中有沒有別的意思,曉楓不說,也沒有人深問。

所以,即使再互相折磨,曉楓還是接了越夏的case。或者是因為念舊,或者只是兩個斯德哥爾摩患者,監禁彼此,互舔傷口,卻只是慣性使然。

沒有誰說得清楚。

我在家里吃了早餐,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半小時才出門,又在樓下的面包店買了一份羊角面包和歐蕾,才開車往南邊去。

邵曉楓果然遲到,我到了嘉華所在大廈的樓下,在大堂又等了十幾分鐘,這個人才姍姍來遲。依舊是墨鏡遮住半邊的臉,臉上的粉厚得仿佛日本的藝妓。

我遞給她早餐,這人接過來,也不停下腳步,匆忙帶我進了電梯:“催催催,路上來了四五個電話催,老娘停車差點剮了前面的車。”

電梯里沒人,直接按到23層,邵曉楓摘了墨鏡,厚厚的粉也掩不住疲憊,拿出咖啡先喝了一口,長出一口氣:“餓死我了。”又拿出面包往嘴里送,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優雅。

“到底來談什么事?”我問,遞給她紙巾。

她擦了嘴,不看我的眼睛:“也沒什么,你幫我拿拿主意,我……”她遲疑了一下,“我想把越夏他們幾個人的經紀約接過來。”

“什么?”我抑制不住叫了出來。

電梯門正好打開,外面有人涌進來,我不再說話。曉楓低著頭,拿出鏡子補了嘴上的口紅,一切收拾妥當,23層到了。

出了電梯,我低聲道:“你發什么瘋?”

邵曉楓腳步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臉色蒼白:“孫佳華知道越夏家里的事情了,有點怕事,想逼越夏退出組合。你知道他除了跳舞,沒別的了,我不能看著不管。”

“你怎么管?接了他們的經紀約能怎么樣?你玩真的啊,還真當經紀人?這和你過家家弄的那個公司可不一樣!”

邵曉楓仍舊游移不定:“所以今天不是來談么,我前幾天就聽說他們憋著事呢,一直壓著。我想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打消念頭。”

“她要是不呢?”

“她要是不呢?”曉楓重復一遍,突然笑了一下。

我退后一步,她這一笑像極了邵云斐,有種狠戾的放肆,幾乎讓我不寒而栗。

曉楓渾然不覺,卻突然堅定了神情,挽住我的手臂:“那就和她過過招,反正我也閑著。”

等到了孫佳華辦公室的門口,進門的已經是從來都無懈可擊的女王了。

門口的秘書看到邵曉楓忙起立迎過來:“邵總早,華姐在里面等候多時了。”

曉楓點了點頭,被她引導著到了門口。

秘書敲門:“華姐,邵總到了。”

“Come in.”孫佳華帶著煙嗓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門被從里面打開,嘉華的宣傳主管主動開門,孫佳華一身精干套裙,站起來,開口是生硬的廣東普通話,“曉楓啊,早上是不是又堵車?”

“還好。”邵曉楓介紹,“孫總,這是我同學蘇白。蘇白,這是孫總。”

“蘇主播久仰。”

我和孫佳華握手,換了名片,寒暄了幾句,各自坐下。

“孫總這里好風光。”我對著落地窗外橫亙的藍天白云道。

孫佳華面有得色:“早幾年不值錢,我買的時候兩萬多一平米有人還罵我傻。近幾年怎么樣,做這一行的陸陸續續都搬過來了,交通方便,環境又好,才真是一房難求。”

“還是孫總的眼光長遠。”曉楓笑了笑,“好項目和好房子都逃不過孫總的法眼。”

孫佳華聽出曉楓話里有話,退回到辦公桌后面,坐下道:“曉楓,咱們就說說什么是好項目。”

“能賺錢的就是好項目嘍。”曉楓道。

“對。”孫佳華點頭,“不過除了能賺錢,還要不惹事,對不對?有多大的本領掙多大的錢。越夏,不說他家里的事情,只說他的私生活,我沒本事,扛不動,況且CET還沒出道,賺不賺錢誰知道。”

“孫總說得不錯,還沒出道,提賺錢也不合適。”

“不甩掉越夏,CET連不惹事都做不到,何況賺錢呢?”

曉楓頓了一下,懶于周旋,突然問:“如果我說,孫總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者,看在我們家的面子上,不要做這個決定呢?”

孫佳華沉默,我幾乎能看到這個女人精明的頭腦里,利與弊幻化成無數的籌碼飛快地在一座天枰上堆積,權衡。

她思考的時間如此之久,讓我幾乎以為她要妥協,可再開口,孫佳華已然堅定了主意:“曉楓,我這么多年一直做下來,唯一的心得是,不是我的錢,就不賺。”

曉楓沉默了片刻,才道:“孫總這是執意毀約了?”

“CET還沒成軍,談不上毀約,我看不如越夏自己退出。”

“這算是舍車保帥?”曉楓歪著頭問,模樣無辜。

孫佳華靠向老板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

“不得已。”

曉楓笑了:“孫總,在商言商,我理解你,不過也好心提醒,你要不要問問你保的帥,他們對你舍車的意見如何?”

孫佳華的臉色一變:“曉楓你什么意思?”

邵曉楓不慌不忙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喂,江潭,你老板要和你說話。”

那邊是安穩如山的聲音:“我這就過去,當面說吧。”

偌大的辦公室安靜了下來,一分鐘的時間,只有空調發出微弱的喘息聲。

曉楓重新拿出咖啡和面包,慢條斯理地吃早餐,動作是被富養長大的女孩子才有的優雅節制。

孫佳華和她的宣傳主管不吭一聲。

不多時,孫佳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接起來,是秘書疑惑的聲音:“孫總,江潭在外面。”

“讓他進來。”孫佳華也沒心情說英語了,放下電話。

門打開,進來的青年身形高挑瘦削,五官深邃,英俊挺拔,奪人眼目。

這是CET的隊長江潭,也是我們的老同學,當初導演系的大才子,和許恩雅在藝院并稱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然而可惜的是,當年兩個備受矚目的新星畢業都沒從事專業,恩雅進了頂級時尚集團做了攝影師,現在經營自己的小工作室,江潭竟然鬼使神差地要出道當偶像。

應該說,除了長得非常非常帥,這個人沒有任何應該出現在偶像團體里的道理。

江潭來自演藝世家,祖父是新中國第一代導演;父親如今是國內最大的電影集團東視的董事長——中國電影教父級的人物;母親八十年代便名滿天下,橫掃各大獎項,包攬當時電影八成的女主演,如今是藝院表演系的教授;哥哥江河更是如今國內唯一能同時駕馭獎項和票房的鬼才導演。然而背景如斯,這樣一個人,導演系畢業,畢業作品就已經斬獲獎項,卻拋棄專業,以偶像團體出道,幾乎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不過更讓人猜不透的是江潭對邵曉楓的態度,這兩個人上大學的時候似乎曖昧過一段時間,后來隨著越夏轉學到藝院變成三人行后就沒有下文了。畢業之后,江潭跟著哥哥跑了一段時間的片場,后來越夏簽約,江潭來嘉華探望他的時候被孫佳華發現,最終被游說出道。

此刻,江潭一來,孫佳華臉色不定,她大約也想到了自己之前忽略的事情。

“阿白來了?”江潭看到我,挑挑眉。

我攤攤手:“嗯,陪著曉楓過來。”

江潭問邵曉楓:“沒談攏?”

邵曉楓強壓著的焦躁這會兒再也隱藏不住:“談得攏還叫你來干什么!”

江潭無奈,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轉身到孫佳華老板臺的對面,拿出一紙合同:“孫總,抱歉,我要和您解約。”

孫佳華笑得難看:“江潭,這是怎么了,好好的為什么解約?”

“沒什么,不太想玩了。”江潭笑了一下,“違約金按照合同來,您沒有什么意見吧。”

“江潭,這事不能孩子氣……”孫佳華氣結。

組合根本沒出道,違約金的數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沒什么可計較的。

“孫總,咱們就甭繞圈子了吧。”邵曉楓插話,“他當初就是為了幫越夏一把才簽約的,現在自然沒必要留著了。”

“江潭,你很有潛力,如果不想在組合出道,也可以安排你去演電視劇。嘉華這方面的資源,業界沒有哪里比得上……”孫佳華話沒說完,自己就噤了聲。

她和我們一樣,都意識到了她剛剛用了最笨的理由說服江潭留下。

江潭最不缺的就是資源。

他若是要,送上門的機會已經眼花繚亂,別說電視劇,電影資源也是應有盡有。孫佳華當初極力要簽約江潭,也不可能沒有仰仗江家的勢力、進軍大熒幕的想法,可眼看這一切都要打水漂了。

“抱歉,孫總,我對電視劇沒什么興趣。”江潭的家教涵養讓他沒必要再親口提醒孫佳華這個事實。

“你和越夏走了,CET剩下的人也就沒必要出道。”孫佳華冷靜下來,試圖親情綁架。

江潭頓了頓:“這個我想到了,所以孫總要跟他們幾個解約我猜他們也不會拒絕。”

言下之意就是正好我都帶走。

我此刻才明白,邵曉楓根本是已經想好了后路來的。

這女人為了越夏也算是拼了,還拉著江潭給她護法。可她到底圖什么呢?愛情怕是早就過了期,友情也早就破碎不堪,這樣拼命,越夏也不一定領情。

邵曉楓后來和我說是為了一口氣。這口氣,不是爭氣的氣,是一口斷不得的氣,殘存如游絲的氣。

這口氣,其實說來也不過就是一個習慣。

習慣彼此維護,習慣互相傷害,習慣茍延殘喘。

既然不能分離,只好努力保全這一口氣。

即使以江潭和其他幾個人的美好前景做賭注,越夏身上,不提他的家庭,只考慮這個人,未知太多,足以讓孫佳華退縮。

談判注定無果,各自商定再考慮一番,勉強維持著禮貌道別。江潭帶著我和邵曉楓出門。

電梯下行的時候,我問:“孫佳華會改變主意么?”

“不會。”江潭答。

三人沉默。

邵曉楓脫力一般靠在玻璃鏡面上,半晌說了一句:“老娘這也算要創業了。”

和北京城星羅棋布的漫咖啡里滿懷希望、激情四射闡述商業理想的創業青年不同,邵曉楓這句話說得有氣無力,無可奈何。

幾個人在樓下分開,江潭帶著邵曉楓去吃飯,我拒絕了和他們同行,坐在車里,打開手機,回了昨天晚上那條微信:我現在在青年路,你現在有時間么?

對方很快回給我一個微信位置,附言:“和崔小進在這邊吃貴州火鍋,私家菜,你過來么?”

“方便么?”我問。

“當然方便,崔導說等你買單。”

“好,一會兒見。”

我放下電話,深吸了一口氣,手機進入導航模式:“前方二百米直行,右轉彎……”

如果生活也能有這樣的導航就好了,即便偶有偏差,總好過時時刻刻,不知去往何方。

偏窄的小路,臨街的建筑,簡陋的戶外鐵皮樓梯斜逸出來,歪歪扭扭,戰戰兢兢。

我踩著高跟鞋到了樓上,暗淡無光的空間,穿過一家韓式料理,才到了最角落里的一處店面。

等門的認識我,笑:“蘇女士,赫女士和崔導演在最里面的位置。”

說著推開兩扇門,霎時間,充溢的陽光鋪撒出來,人不多,幾張臺子,靠窗的位置,赫曼依一身湖藍色連衣裙,裙擺上大片的花朵散落,艷麗無雙。

這也是一個將胭脂堆積成雪的女人,只不過她掩飾的不是一夜未眠的彷徨,而是血液流失過多后的蒼白。

還可以化妝呀!女人們無奈地慶幸著。

我停下腳步和曼依互相對望了片刻。

上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對方還是在雪白的病房里。

我聽聞消息,連夜趕回大連。清晨的時候進入病房,床上人剛剛蘇醒,細瘦的手指顫動,睫毛緩緩張開。

昏迷了兩天的人,看到我,眼神憔悴而靜謐。

我想說話,但是沒能張開口,她就已經將頭緩緩偏過去了。

那天下午,我匆匆回了北京。

半月后,我們又在私家菜館里見面,只希望互相看到的都是彼此不算糟糕的樣子。

“阿白,怎么不過來?”曼依招手道。

穿著窄腰桃紅襯衫的崔小進聞言扭動身體,回頭站起來,和我擁抱,是他喜歡的夸張的親近:“天啊,親愛的,你怎么才來,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

我坐下來:“快兩年了吧,我畢業之前,還沒離開北京的時候,在臺里還有固定節目,你帶著《我猜過,你還會回來》的組上我節目。”

崔小進想了想,嗔怪:“不是啦!后來江河的戲在大連跑宣傳,我過去給他站臺,也是你主持。”

“還真是。”我也回憶起來,“對呀,當時還說那個戲第一版的劇本是你改的呢。”

“可不是呢,你都忘了!”

服務生端上一杯檸檬水,問:“蘇女士喝什么?”

曼依接過來問:“上次那個新鮮的薏米汁還有么?”

“有。”服務生回答。

“你還喝那個行么?”曼依問我。

“行呀。”我點點頭。

“那來一扎吧,我們都喜歡。”

服務生下去。

我問崔小進:“那次后來我請大家吃海鮮,怎么不見你?”

“唉,別提了,我本來是蹭他們的宣傳想去游泳的,結果人還在臺上呢,家里保姆就三五個電話地催,說狐貍在家里上吐下瀉的,我還哪有心思吃喝玩樂呀,立馬買機票回去了。”

狐貍是崔小進養的一只純種加菲貓,傲嬌可愛,在網絡上擁躉眾多。

擅長都市情感題材的名導演崔小進有兩個標簽是每逢上新戲都要拿出來炒作的:他的性向,以及他家貓的性向。

這一老一小兩只公狐貍,緊緊拿捏著網民的傳媒神經,挨罵的同時爆紅。

當然,一個人的成就不可能只源于一方面。除了炒作,崔小進滿足了這個文化落寞的時代太多對藝術家不近人情的要求,商業化或者流俗從不是他的枷鎖,是他的一對羽翼。

這個人超強的交際能力與他日益擴張的人脈成正比,只是我從不知道他和曼依已經這么熟悉。

“前幾天聽說你回北京了,我就跟人說,看看怎么著,這樣的人怎么著都得回來,難不成就那么埋沒了么?”崔小進嘆息,“不過北京現在待著是越來越不如地方上舒服了,我現在沒事就回揚州,小城市,去哪兒都方便,舒服。”

曼依調侃:“沒看出來崔導還有歸隱山林的心。”

“唉,我倒是想,但不敢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們蘇大主播不都回來了么?”

我喝了一口檸檬水:“崔導別說笑了,我才真是身不由己。”

“喲喲喲,跟我這裝什么弱女子?當初你要走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得回來。咱們在這圈子里混得出來的,哪個不是廝殺幾個來回出來的?誰身上沒背著點這債那債的。不過呀,再怎么艱難,總要有好朋友在。”崔小進眼珠轉一轉,笑得有深意,“哎,不怕你們不樂意,我今天既然趕巧了,那就當一回和事佬。”

赫曼依聽到這,身體不自然地向后傾斜了一下。

“路爰的新節目,我都聽說了。”崔小進也不停下來,“曼依聽說巧麗給你發的微信,氣得要命,怕和你生疏了。”

我抬頭看對面,赫曼依已經平靜下來,美艷的一張臉上是紋絲不動的妝容。

崔小進當然不是趕巧了,我是被守株而待的兔子,到底來這樹下走了一遭。

“你和曼依這么些年的感情,一份工作有什么重要?詹巧麗手腳是麻利,可就一根腸子通到底,會做事,不會說話。”

我笑笑:“讓你一說倒生疏了,我都沒當回事。本來也是我接了曼依的工作,巧麗生氣也是難免。”

崔小進拍掌而笑:“你看看我就說嘛,這么多年,阿白什么時候計較過這些事。這一行,沒點心量還想成什么事!這多好,那這事就翻篇兒了啊。對了,曼依很快上我的戲,她還推薦你來客串。”

赫曼依從桌面上拉我的手,冰冷的肌膚相碰,我莫名瑟縮了一下。

曼依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強行拉住我的手說:“我身體什么事都沒有了,阿白,之前我不對的地方,你別記恨,這次算是我賠禮。”

我心里被冰檸檬水激了一下,所有情緒瞬時冷卻。

什么是賠禮呢?是方才的這幾句話?今天這頓飯?或者,是崔小進電影客串的機會?

又為什么賠禮?詹巧麗那幾句話真值得這么大動干戈?或者是因為寧澤,那這個賠禮是不是也太晚了?

傅霓訂婚之后,我和赫曼依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和解?自然,這期間沒有人一味受到傷害,我們互有對錯,都有解不掉的憤怒和怨懟,稍有機會便要釋放。好笑的是,之后又難免后悔,所以一次次和解。

只是這一次,曼依,你是不是做了自己也無法承受的事情?我多么不想,甚至懼怕那些事情是你一手所為。

“阿白,我很怕你生我的氣。”曼依說。

我笑笑,反握了曼依一下,便抽回手:“本來就沒什么事,怎么說得這么嚴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有什么別的事呢。”

赫曼依臉上僵硬了一下,崔小進似乎沒察覺到,笑:“這就好啊。這世上,萬事都可以不當回事,但好姐妹的感情不能動搖。哎,阿白,那咱們可說定了,我估計路爰的節目出來你這酬勞要翻幾番地漲,到時候請你客串可別推脫哈。”

“崔導不嫌棄就行。”

這頓飯縱然有崔小進有聲有色地調和,也吃得沒滋沒味,我們都沒喝酒,散了的時候不過才下午兩點多。

赫曼依問:“什么時候咱們再聚?”

我想想說:“可能要半個月后,我從廈門錄節目回來之后。”

她也沒說什么,崔小進在車里催促,兩邊就此分手。我獨自開車回家。

下午的東三環仍舊堵得水泄不通,我打開車載電臺聽廣播。

音樂頻道的節目,主播是我曾經的同事,聲音清澈動人,語言恰到好處。

我曾經也是這個樣子,在不知名的地方,用聲音陪伴一些旅途中的人。別人眼里的自我放逐,卻是自己對自己的滿足。

可此刻,我行動艱難,疲憊地趴在方向盤上。

畢業后回家的那一年間,總是在權衡就這么一直留在電臺的利弊,如今回到北京三個月,即將被徹底推回到屏幕前面,偶爾涌出來的膩煩,卻讓自己更加恐慌。

我到底為什么回來?

我到底為什么要這么生活?

為什么……

何必呢?蘇白,你看,生存都有代價。

是了,我想起來了,因為根本就沒有選擇。

邵云斐曾經這么提醒過我的啊!

崔小進說得不錯,在這個圈子里出來的,大都是廝殺過后的幸存者。

獨善其身的生存是荒誕不稽的笑話。

更何況,我不是路爰,不是邵曉楓,沒有強大的背景、天然的庇護,甚至不是赫曼依,擁有不顧一切、直奔目標的動力和愿望。

可我必須生存,想太多只能削弱我在這個叢林里廝殺自保的精力。疲憊是我生存的代價,安寧是我無望的奢侈。

傅霓問過我為什么回來,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無法跟她說是因為我不甘心自我放逐,更因為生存法則之下,我必須強大,才能勉強自保。

我是誰,已經不重要。因為我和我的廝殺,才剛剛開始。

即使,幸存之后,那個我,也必將不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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