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年往事
- 江南劍廬
- 喜雨入眠
- 2441字
- 2019-04-06 07:40:38
樓頭清秋的明月縱然多情,樓中的人已無對月抒懷的逸興。東風又起,夜色推窗,雜花生樹,鶯歌燕舞,只可惜不是草長鶯飛的江南。
車馬冷落,碧苔自綠,已爬滿了門前的臺階,顧墨和玉芙坐在庭院深處的亭內,小時候的顧墨總是被玉芙摟在懷里,而如今歲月過往,曾經靠在自己懷里的小孩已經成為了自己的依靠一般。
玉芙安靜的靠在顧墨的肩上,享受著夜里的晚風。這個時候,兩個人都默契般的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顧墨雙手輕輕的握住玉芙的放在自己腿上的玉手“當年師父提劍出江南的時候,我本應該和你一起北上中都,但當時閻羅府的府主把我攔在了江南。”
“郭云當年或許早就知道師父心存死志,拿走師父托付給他的劍之后便直接去了西都,而我則是被閻羅府的府主留在了身旁,目睹了師父和道門掌教那一戰。”
玉芙安靜的聽著,靠在肩上的臉輕輕的抬起對上了顧墨的雙眸“北上中都的決定是臨時決定的,當天我們一批人直接離開了江南,因為當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門主身上,我們反而沒被發現。”
“到了中都之后,我最擔心的便是你,噩耗傳來之后失去你的音信,我都不知道怎么辦......”講到最后,玉芙又哽咽了,一雙動人眸子浮出點點霧氣。
顧墨用力了幾分握住了玉芙的手,向后者傳達著自己的力度,感受溫暖,這才讓玉芙眸中的霧氣稍微消散了些許。
“師父身死之刻,本來閻羅府想要抓我回道門,但當時的佛門禪宗了空大師也在,替我擋下了閻羅府府主,而那老道被師父斬去一半道身不便出手便放任了空大師帶我離去。”
“了空大師帶我一路北上去了西都,就讓我留在了那里,我沒和他說中都之地,怕暴露了你們。”
顧墨從腰身把劍取出放在了身前,緩緩的握住劍柄把劍身從劍鞘內拔出,一抹寒光在夜色下閃入二人的眼內。
“我從郭云手上取了這把劍,這是師父留給我最后的東西”顧墨的眼眸流出悲切的神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因為顧月在身旁的緣故,顧墨一直忍著師父逝去的悲傷,在顧月面前做一個開朗的哥哥形象。
但此刻,身旁的玉芙對于顧墨來說,那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內心強忍著的痛楚在家人面前自然不必遮掩。
玉芙望著面前那張皺起眉頭心痛不已的臉,看到顧墨輕輕的撫摸著劍身,心中不由的一通,伸出右手輕輕的放在顧墨的發上,輕柔的撫摸著,像是要撫平此刻身旁之人內心的傷痛。
“這把劍便是師伯留給你的最后一把劍是么。”玉芙把目光投向了顧墨手上的青鋒,一股明顯的冷冽氣息從劍尖微微滲出。
“恩,師父曾說過,只有入了山,才有資格給手中的劍取名,所以現在還未取名。”
聽到顧墨的話后,玉芙點了點頭,然后面容稍微有些遲疑,不知要不要開口,顧墨轉過頭疑惑的問道“玉芙姐,怎么了?”
“這把就是劍廬最后一柄劍么?”玉芙那遲疑的模樣讓顧墨笑了笑,伸出手把玉芙的玉手放在掌心溫和的說道“姐,我和你沒什么顧忌的,你想問便問。”
看到顧墨這幅模樣,玉芙心中一暖,把手從顧墨的手掌里抽出來輕輕的捏了捏后者的鼻子“臭小子。”
“我知道玉芙姐你的意思,但這把劍確確實實只是師父留給我的入山劍,并不是你所想的。”顧墨講到后面神色稍顯凝重。
“當年道門的第一天府的府主在羽化之前算了一卦,劍廬這代人中有人會執劍廬最后一把劍了斷雙方千年的恩恩怨怨。”說到這里,玉芙的臉容也嚴肅了幾分。
“第一天府號稱算無遺策,若就占卜一道,當世最強。但這劍廬所謂的最后一把劍,包括我在內的劍廬中人一直都沒想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有懷疑門主會把劍傳給你,但今天我看到你手上這柄劍的時候,并沒有感覺有何不同。”
玉芙秀眉輕蹙從顧墨手中接過劍,細細打量著,而后搖了搖頭“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顧墨認同的點了點頭然后眼光也投向面前的劍身“這把劍放在郭云那里很久,我相信朝廷的人都見過了,但郭云還是給我了,應該沒什么問題。”
“說到朝廷,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和你說。”顧墨神情嚴肅的看著玉芙把西都道觀之事細細道來。
“郭云那老小子把你當劍使,我必斬他!”一道霜寒之氣從玉芙的指尖透出,在空中一劃,不遠處的樹枝直接橫斷掉落地面,若近距離看的話,就能見到斷枝的橫截面有著一淡淡的霜層。
“朝廷要動道門之心都多少年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牡丹亭出手而不是暗衛府這就有意思了。”
“若是當今天子知曉此事那還好說,若是皇后娘娘一人獨斷,那就有趣了。”玉芙把手上的劍放回給顧墨的手里,眼眸流出莫名的神色。
“北有草原各族蠻子,東有附屬國齊國虎視眈眈,現在境內藩王也不安穩,這個時候再對上道門,天下這盤棋頃刻間便要亂成一團。”
顧墨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玉芙分析著如今的局勢不由得感嘆一句“大亂將至啊。”
“但也是我劍廬的機會,亂世繁華終筆墨江南。”顧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聞到了不久將至的烽火煙塵。
“其實這么多年了,我也有認真想過,不得不承認道門的傳承方式是最好的,即使掌教身隕,后面還站著二十四個天府府主。”玉芙神色頗為感傷,看著顧墨的側臉說道。
玉芙的話音落在顧墨的耳內,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但劍廬的傳承方式決定了做不成那樣的大宗,每個劍廬弟子入門只修十二式,只有入了山才算入了劍廬的門。
但入山之境何其難,所以每一代的劍廬中人人數相比道門可謂是少的可憐,但每一位也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亂世臨頭,我們也要選擇站隊了。”顧墨的向前微傾,眼眸閉起。
“是啊,我們已經沒有橫壓一個時代的大劍仙了。”玉芙沉默了一下,有些艱難的開了口。
江南劍廬能和道門爭鋒,靠的便是一位位大劍仙的執劍鎮江南,遠有師祖一劍壓服道門十二位府主,近有顧墨的師父斬落當世道門掌教一半道基。
這才是劍廬能橫壓時代的底氣,靠的便是手中的劍,就像顧墨曾對安寒說的那樣,世上之事不過一劍。
但還沒等玉芙這代人徹底崛起的時候,江南時代的最后一位大劍仙隕落使得劍廬如今的情況尷尬至極,青黃不接,沒有一人能挺身而出扛起劍廬這份沉甸甸的責任。
“我們還有時間,道門那位至少還要不少年頭才能完全恢復傷勢。”玉芙輕輕的撫摸著顧墨此刻皺起的眉毛。
夜色很美,如夢而逝的繁華不斷的放大,放大成不堪的回憶。月如鉤,二人無言,心底的雜念簌簌飄落。
大劍仙,這三個字成為這一代劍廬人心中永恒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