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被奉為“譯圣”、“中國譯學之父”的人,本應成為研究焦點,本應成為個案研究的對象。然而系統、全面、真實地研究翻譯家嚴復的變譯思想,卻姍姍來遲,說來叫人心酸。
嚴復是翻譯家,而非翻譯理論家。他從實踐中提出了自己的思想,并一以貫之,付諸實踐,卻無暇使之深化、系統化,只發出了幾聲感嘆,那是來自翻譯實踐的真情實感,好比遠祖勞動時發出的“吭唷”聲,是語言勞動起源的假說,卻非語言系統本身。嚴復“信達雅”與“達旨術”是翻譯理論的源泉,卻非譯論本身。
百年來,“信達雅”極受關注,受屈受難也極多,嚴復生前沒有過多回應,書信也未系統討論翻譯。而后人爭辯了百余年,對“信達雅”三字經分解者有之,整合者有之,另作他解者有之,唯獨細讀嚴譯者不多。直到21世紀之交有人比較系統地從嚴譯出發考察他的翻譯思想,才撥開嚴譯思想的迷霧,捅開那一層薄薄的窗紙。
對嚴復的研究,筆者始終沒有釋懷,尤其是最近看了幾份研究嚴譯的文獻,覺得嚴復還被人曲解著。十多年來,我將《天演論》原文、嚴譯和中國科學院1973年的全譯輸入計算機,逐字逐句比較,條分縷析,徹底還嚴譯以真面目。筆者以事實說話,進而理性思考,形成《嚴復變譯思想考》的寫作思路。嚴復的翻譯活動最早可追及1878年,比譯《天演論》要早15年。據考,嚴復始于全譯,享譽于變譯,從譯一生,變譯蓋過全譯,變譯思想勝出,有其深刻的社會文化背景。
考究嚴譯思想的實質,才知“達旨術”是變譯的策略,“信達雅”是變譯的思想,二者并非矛盾關系,而是自我統一,自成體系。
百年辨難與辯難使嚴譯研究看似熱鬧,實則冷清。這是精神的孤獨,文化的孤獨。嚴譯未遭誤解,至少不曾失真;一旦誤讀,不僅失真,還會誤人,讓后人穿行于譯事叢林,迷失方向,韶華付諸東流,使得譯論研究停滯不前,令人扼腕長嘆。
嚴譯思想如同燭光,吸引人們深掘下去,提出新的理論觀點。十多年來,我們受嚴復變譯的啟發,對變譯做了系列研究,如規律層面的《翻譯變體研究》(2000)、理論層面的《變譯理論》(2002)、學科層面的《科學翻譯學》(2004)和《應用翻譯學》(2013)、譯才培養層面的《俄漢翻譯開發基礎》(2007)和《英漢雙向變譯實踐教程》(2014)、方法論層面的《翻譯方法論》(2009)和《譯學研究批判》(2013)。現在回過頭來,把嚴譯作為個案研究,實屬現象層面的研究。所有的認識都基于嚴復《天演論·上卷》的分析,用解剖麻雀的方式,以嚴解嚴,聽其言,觀其行,以期透徹地展開譯家個案研究。
做個案研究,有個缺點,就是只能就事說事,不能人為地求全面,只能就其深挖,個案所無的不能強加,因而就會顯得不全面,卻會顯得真實,凸顯特色,是鮮明的“這一個”。
嚴譯八大名著是一座富礦,《嚴復變譯思想考》只是對其譯作及其思想做的階段性的發掘,因而所得有限,僅以此拋磚引玉,以期與更多學人一同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