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瓦爾登湖第二
- (美)B.F.斯金納
- 2408字
- 2020-08-19 16:38:51
三、 《瓦爾登湖第二》的思想源頭
《瓦爾登湖第二》一書是斯金納將其行為主義觀點運用到社會實踐的一種嘗試,其思想源頭主要有兩個,即斯金納的行為科學與烏托邦的社會思想。
斯金納的行為科學是一種技術型的科學。這種類型的科學起源于培根(Francis Bacon),倡導控制自然,與此相對的則是沉思型科學,起源于亞里士多德,提倡理解自然。斯金納自稱是“一位忠實的培根主義者”。他在中學時,就讀過培根的傳記等作品,并鉆研過培根的《論學術的進展》與《新工具》等作品。他尤其信奉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他認為,心理學應該是一門行為科學,采用行為的實驗分析方法,來預測和控制動物和人類的行為。
在理論層面上,斯金納提出行為的操作性條件作用的觀點。他認為,動物和人類的行為變化,主要由學習之后效果的作用所致。當事人做出某種行為之后,如果得到強化和得到獎勵,該行為會越來越多地出現;如果做出某種行為,得到懲罰,該行為就會越來越少地出現。行為的變化其實取決于當事人所處的環境。這樣,改變環境,尤其是行為的效果,也就可以改變當事人的行為發生情況。在操作層面上,斯金納通過實驗研究,提出強化的具體安排程式。強化可以從連續與否,可分為連續強化與不連續強化。不連續強化又可從時間上,分為定時強化與不定時強化;從比率上,還可分為定比強化與不定比強化。比如當事人行為形成之初,可對其采用定比強化,即當事人做出的相應行為越多,獲得的獎賞就越多;當其行為做到一定程度“步入正軌”后,采取不定時的強化就可以了。在價值層面上,行為科學可以達到預測和控制行為的目的,以推動動物和人類對環境的適應。斯金納深受達爾文的進化論觀點的影響,認為動物和人類的最終目的就在于生存。好的物種就是能夠生存下去的物種,好的社會就是能夠生存下去的社會。行為科學要致力于防止不幸,促進人類在世界上更好地生活。斯金納由此在應用層面上將自己的設想推廣到言語行為、程序教學、心理治療以及動物行為訓練等領域。《瓦爾登湖第二》則是他以小說的形式將行為科學應用于人類社會的首次嘗試。
烏托邦的社會思想是《瓦爾登湖第二》的另一思想來源。“烏托邦”(Utopia)一詞是《烏托邦》(1516)一書的作者托馬斯·莫爾(St.Thomas More)根據希臘語ou和topos杜撰的,意思是不存在的地方或“烏有之鄉”,用于形容人類理想中的美好社會。自古希臘的柏拉圖的《理想國》起,不斷有學者提出烏托邦的社會構想。《瓦爾登湖第二》顯然是斯金納在前人基礎上,構造出來的一個烏托邦社會。1955年,有人詢問斯金納,在小說創作前,是否研究過烏托邦文獻,以理解通過教育形成社區的問題。斯金納說:“我確實在美國社群史中到處尋找過,但從未形成正式的參考書目。”注30同時,他又提到其他的烏托邦文獻:“我相信在培根的《新大西島》中是有相關思想的,在柏拉圖和莫爾的著作中當然也是如此。”注31
在烏托邦文獻中,有三部作品與《瓦爾登湖第二》關系最為密切。第一部當然是梭羅的《瓦爾登湖》。斯金納早年在哈佛大學做研究員時,就讀過梭羅的《瓦爾登湖》。他認為自己“從那以來就是梭羅的信徒……當我第一次買了車,就在車里放一本《瓦爾登湖》,這讓我想起更樸素的生活。”注32書中的主人公弗雷澤甚至想象自己“是第二個梭羅”注33。斯金納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梭羅所描述的生活為藍本,來塑造《瓦爾登湖第二》的。他尤其認為其小說在如下兩點上非常接近梭羅的觀點:節儉的生活,獨立于政治。梭羅在《瓦爾登湖》中,反對過度的物質享用,倡導盡可能少地利用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在《瓦爾登湖第二》中,斯金納通過弗雷澤直接表達出這個觀點:“我們實踐梭羅的原著,避免不必要的占有。”注34梭羅反對當時的政府干擾人民,提倡遠離政治,做自己的國王。斯金納在《瓦爾登湖第二》中也認為小型社區要避免政治行動。“摸索出自己滿意的生活,與政府盡可能少接觸的可能性,是弗雷澤論點中的最大亮點。”注35
第二部著作是培根的《新大西島》。這是斯金納閱讀的第一部烏托邦著作。培根在這部小說中,坐實了他提倡的技術型科學觀,他描述了新大西島在物理學、醫學、生物學等領域的科學探索,倡導通過技術來克服自然,使人們過上平和、快樂、生產性的生活。在《瓦爾登湖第二》中,斯金納通過行為實驗的技術,貫徹了培根的思路。他在自傳中談到培根的小說時說:“一個更好的世界是可能的,但它不會偶然出現。它一定需要計劃、建造以及科學的幫助。行為的實驗分析,通過其特有的本性,產生一種技術,因為它說明了可以通過變化條件來改變行為,我在我的《新大西島》——《瓦爾登湖第二》中,也說了同樣的話。”注36
第三部著作是莫爾的《烏托邦》。麥高恩 (C.C.McGowan)和羅伯茨(J.L.Roberts)比較了莫爾的《烏托邦》和《瓦爾登湖第二》兩部作品,發現這兩種社會都提倡面向所有人的公正,財產公共所有,以及快樂、生產性的社區;它們都消除不和諧的因素,保證個體行為有益于社會。具體來說,兩者在以下細節上存在明顯的契合:在角色組成上,兩者都有三個主人公,且均圍繞其中的一個主人公為主線展開;在工作上,兩者都強調體力勞動,且盡可能降低勞動時間,絕大部分人要親身勞動,且從勞動中獲得滿足;在生活上,兩者都強調鄉村生活,成員在穿著和住宿方面均不存在階層區別,且都是集體用餐。在教育上,兩者都強調實用的學習。在婚姻上,兩者均強調婚姻的神圣性,都允許離婚。在法律上,兩者都不強調嚴格的司法管理。在宗教上,兩者均沒有官方的宗教。注37
不過,斯金納對于前人的烏托邦社會思想是持保留態度的。他認為,前人重在描述世界,而自己重在創造世界。在這種意義上,他所描述的“瓦爾登湖第二”是可以實現的,并非遙不可及的“烏托邦”。斯金納在1990年接受訪談時說:“柏拉圖不知道怎樣創造出一個‘理想國’,培根也不知道怎樣創造出一個‘新大西島’,卡貝 (Cabet) 不知道如何創造出一個‘依加利亞’。在《瓦爾登湖第二》中,我說:‘我已經有了一些獲得某種東西的方法。為什么不使用這些方法來創造一個精彩的世界呢?’”注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