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書蟲
有朋自遠方來,帶他去南丫島,同去的還有旅居香港的一位異鄉人,他永遠都是異鄉人。南丫島倒是個適合異鄉人的地方,這里曾經是最不香港的地方,嬉皮老外的聚居地、搖滾樂隊與畫家的練習室,各種奇人都喜歡住在南丫島,比如說一個當年85美術新潮的代表畫家、一個以攀巖教練及摩天大樓檢修為生的吉他手、一個曾經聞名東方的工運青年……少不了的還有流浪貓狗,其實都是有主人的,但南丫島的貓狗著名就在于它們都有一股流浪味兒,大街小巷都大搖大擺的走。
仨詩人一下船,就看到“南丫島詩歌聚會”云云,被鎮住了,原來是一個唱圣詩的聚會。從榕樹灣碼頭走到天后廟,北京來的詩人一路上贊嘆這是香港嗎?才30分鐘就從冰冷高樓密集的中環到了一個繁花亂開、眾樹簇擁開道的秘境!我告之南丫島還不算最郊野的,大嶼山、元朗、西貢都有地方更野,但南丫島的那股70年代香港的嬉皮勁確是香港第一,雖然現在游客日多,將成為香港的麗江了。
我帶他們到我常去的“南島書蟲”咖啡館,十多年歷史的地兒了,誰也沒想到這家最文藝味道的小店成了南丫島上除了海鮮餐館外最有歷史的店。現在這里多了有機食品、公平貿易咖啡,但最吸引人的還是那一排書架的舊書——據說它們不斷流浪,在每個南丫島的讀書人家里都有路過,最終匯聚此地。北京詩人興奮地找到一本柳無忌翻譯的《莎士比亞時代的抒情詩》,50年代香港一個書店出版的;另一位詩人發現了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單行本;而我的發現是一本臺灣出版的《解放神學》。

南丫島賣舊書的老人
我們都是南丫島的書蟲,在門口那位白胡子老外更是,雖然他讀的是一本《數獨》,兩只懶狗伴著他。懶是南丫島的基調,香港罕有。我們懶洋洋地溜達到了洪圣爺泳灘,深秋天氣風漸緊,海面有微微的白頭浪,沒有泳者但有釣客。我們在樹蔭下落座說書,異鄉人卻說起香港的另一座小島——據說那里是香港離廣東最近的一塊地,與一座廣東的小島僅有百米之遙,他就在那里遙望內地,心想只要游去那個小島他就能回家了……這并不是一個黑色童話,書店里那些流浪的書們都知道個中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