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競賽 右手高考

“舉頭望無盡灰云，這季節叫做寂寞，背包塞滿了家用，路就這樣開始走。日不見太陽的暖，夜不見月光的藍，不得不選擇寒冷的開始，留下只擁有遺憾。

命運的安排，遵守自然的邏輯，誰都無法揭謎底……”

——王力宏《落葉歸根》

聽著這首略帶傷感的歌，我打點好行裝，踏上前往未名湖的征程，一路向北的過程中。不斷地采擷到美好的記憶，驀然俯首，我看到，高中三年，雙手烙下的是不同的印跡。

左手競賽，右手高考。

也許三年前的一個偶然的選擇注定我將擁有更加忙碌、充實的高中生活。

進入競賽班的初衷并不是拿一等獎，只想在數學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外人說，一個女孩子，摘什么競賽啊，很苦很累的。于是兩次大轉班后，很多人離開了，但憑著骨子里的一股韌勁，我留了下來，我知道，這意味著，別人可以只顧及右手，而我的左右手，必須都要承擔重量。習慣了每周末比別人晚半天放學，習慣了每周一、三、五只有半個小時的大課間，習慣了享受最短的假期，甚至習慣了全校封樓只有競賽班亮著燈時的清冷，更習慣了埋在厚厚的競賽書里一連幾個小時不抬頭……

然而學習不是全部，喜歡照相的我記錄下了二零零九年的美麗。

一月里，北方的茫茫白雪，北方的凜冽寒風，北方的粗獷與蒼涼，這些獨特的氣質讓我了解北方恢弘的性情與氣度。

二月里，依然呼嘯著的寒風夾雜著烤紅薯的氣息，簇擁著一個個買雜志的身影，迎著冷漠的天空讓人感到些許溫暖。

三月里，紅葉李的花開了又謝了，只留一地的殘紅，不禁想起龔自珍的詩句，于是張開翅膀，不錯過青春。

四月里，不起眼的迎夏花開出一樹的燦爛，檸檬黃色的花瓣肆意得吞吐著炎熱的氣息。

五月的校園里，樹葉已長到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綠色，但畢竟遮不住即將到來的瘋狂。

二零零九年六月，停課，搞競賽。

此時的我，已顧不得右手的內容，左手已使我不堪重負。

扛著幾本競賽書，我們離開了南教樓，理所當然地躲開了正常的高三生活，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全身心地投入到競賽的倒計時階段。一個星期完成一本競賽分冊已不成問題，競賽筆記詳細到每一步的思維過程，空調只吹干風不制冷，講臺上落滿了黃色的粉筆灰，整天除了數學還是數學，就連做夢也與習題有關。望著做過的書，心中只有踏實。

在這樣一段壓抑沉默以至密不透風的日子里，我學會了釋放。永遠都不會忘記周六留校時的夜晚，昏黃的路燈下看不認識的人打球的情景，日偏食那天，和平行班的同學一起在三棟教學樓里奔跑尖叫的身影，最令我難忘的是每天下午跑一千米，沉醉于夕陽灑在無人的草坪上殘存的一抹溫情，偶爾和朋友躺在操場上看天空云卷云舒。

有一次我問朋友：“你說我們競賽后還能在一起奮斗嗎？”

她不假思索地說：“能，我們會一直奮斗下去。”

沒想到竟讓她言中。

十月底，成績公布，不那么令人滿意。左手的重量轟然倒塌。

我不知道班上有多少人能盡快地完成一次由競賽到高考的華麗轉身，只記得得知成績后的我默默地整理有關競賽的一切。看著紙上七十一個三角恒等式與不等式的證明過程，我還是流淚了，三年的競賽生涯，竟以這種方式草草收場，我不后悔，只為曾經的努力得不到它應有的綻放……

此時的我，顧不得左手了，因為欠下右手太多。

回歸到高三應有的生活多少有些不適應，迎接我們的還是無休止的加課補課。四個月，我們落下太多，抱著一個月趕上其他班的心態去拼，我們別無選擇。

很感激我的母校有外語類保送的資格，給了我再一次的機會。

校內保送生考試過后，本以為一切都已了結，卻度過了我高中最難熬的兩個月。整個保送過程弄得我焦頭爛額、夜不能寐。忙碌、緊張、不安、躁動成了我生活的真實寫照，不知不覺北大成了我心中的圣地。未名湖和博雅塔成為指引我前行的航燈，自此以后的生活就像是一根藤，盤根錯節地依附于一個地方，抑或是向著一個地方心心念念地生長，北大的獨特氣質，能讓我找回血液里的傲然之氣和一些與生命虛無本質的對抗。記憶里的十二月是那么的寒冷，也許是太想得到了吧，一個月內我發了兩次燒，聽說北大不僅考高考的內容，還考競賽的知識，所以每次都在默念北大后掙扎起來翻開競賽書。

考場上的我暗自竊喜：競賽沒有白學，為我贏得了這次概率不大的勝利。我沒有想到，于是兩只手，最終各自充滿了神圣的力量，鄭重地握在了一起，陪我度過高中最后的美好時光。

二月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可以每天觀察教室外面植物的變化情況，看太陽悄然升起，靜享陽光在每一寸空間里游移。2010年2月10日，當結果出現的一瞬間，我釋然了，所有的經歷、我的性格連同陪我的左右手一起融化在這美麗的校園。

我永遠都感謝生活給予我的一切，好的壞的都使我心存感激，因為，再沒有那樣鞠躬盡瘁的老師奉獻所有的愛與關懷，再沒有那樣純真無邪的笑臉填補年少難以言說的憂傷，再沒有那樣不顧一切的少年釋放青春最后的淚水和瘋狂。我也根本想象不到左右手的結合竟然派生出一個如此令人滿意的結果。

也許這才是競賽和保送的真正意義。目的不是得獎，不是為了躲避高考，而是收獲一份不畏嚴寒酷暑春夏秋冬都堅定不移的執著，品嘗一味歷經千辛萬苦后到達頂峰的甘甜，是看清自己所站的位置，所朝的方向，感知到與夢想的距離，真真切切地明白生命存在的價值。

走過曾經的競賽教室，隔著門嗅出當年奮斗的氣息；

偌大的閱覽室總能呼喚內心最平靜的角落；

操場邊的楊樹在冬日如洗的天空中盡顯繁華落盡后的白骨之美；

立春那天，我在花壇里埋下一粒種子，讓它代我繼續在春夏的校園里成長。

這就是我的高中生涯，一如王力宏所唱，看得見的，是一個個揮灑汗水奮力拼搏的身影，而看不見充滿疲憊厭倦的臉龐，聽得見的，是一聲聲堅定有力的心跳，而聽不見一句句失望的嘆息。伴我的左右手，它們盡管有過分離，但畢竟還是走在了一起，充溢著五彩的珍珠，上面刻著我走過的每一步：關于理想，關于奮斗，關于付出，關于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