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古代官階制度引論
- 閻步克
- 1863字
- 2019-12-25 17:12:22
1.資格的分析
資格是連接人員與職位的橋梁,所以同時承受著人員結構與職位結構的兩重影響,可以同時從“人”和“職”兩方面觀察。在為某一職位招聘人員時,通常會對任職條件做出正式說明。比如說一個高級教職,要以較高的學歷、學位,一定的教學經歷及相關科研成果為條件。現代文官制的“職位說明書”中,就包含對任職條件的說明。從職位結構方面看資格,資格是各級各類職位的不同要求。
但從本質上說,資格是人員的屬性,是人的任職條件。求職者將根據個人條件去提交“求職申請表”。在“人”即人員結構方面看資格,資格的背后是一位位職位候選人。具備某項專業能力,適合從事某類工作,經認定之后,就可以進入某一職類;積累了經驗、業績與資歷,經評定之后,就可以升入更高的職等或職級。在這時候,“職位說明書”與“求職申請表”一致化了,“職”與“人”,或說“任職條件”與“個人條件”達到了最大匹配度。
漢朝有孝廉之舉,某些職位被規定只有孝廉才能擔任:
謁者:皆選孝廉郎年未五十,曉解儐贊者。
陵園丞:皆選孝廉郎年少薄伐者。
羽林左監:孝廉郎作。
尚書郎:故事,尚書郎以令史久缺補之,世祖始改用孝廉為郎。
太官丞:四人,郡孝廉年五十,清修聰明者,光祿上名,乃召拜。
謁者等職位必須由孝廉擔任,這是職位方面的規定。但察舉科目也是個人所獲得的身份資格。以另一個科目“有道”為例。東漢郭林宗被舉“有道”,但他并沒有應舉,甚至終身未仕。但人們依然管他叫“郭有道”。蔡邕為郭林宗撰寫的碑文,稱《郭有道碑》。蔡邕還說“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在這里,“有道”成了郭林宗的個人名號,具有個人屬性。
資格管理是一種人員管理,具有獨立于職位結構的性質。所以資格的分等分類,并不總與職位的分等分類同構或匹配。比如說,有時會有這樣的規定:職員中的女性應占一定比例,或少數民族應占一定比例。這就是出于政治考慮了。那么資格結構與職位結構是否匹配的問題,就浮現出來了。即令現代文官制下,二者也可能不匹配。當然也可以這么看:只看能力與資歷,是一種“技術性匹配”;性別比例、民族比例之類要求,屬于“政治性匹配”。這里所說的職位與職位結構,都特指有權有責的職事官,不包括品位性官號。資格結構是否與職位結構匹配,古今可能會有不同認識。現代文官制更多基于“運作考慮”來管理資格,而傳統文官制更多基于“身份考慮”來管理資格。會有若干資格類別,是今所罕見的;會有若干資格的獲得與晉升方式,是今所罕見的。還能看到,擁有居官資格者的數量,可能遠大于職位數量;會有一群龐大的候選人在排隊等官,還有專門的位階用于維系其身份。
在分析資格之時,可以關注如下事項:
1.資格類別與職位結構的匹配程度。
2.資格的獲得與晉升方式。
3.資格擁有者的規模。
4.資格管理的品位化程度。
5.資格在不同位階之上的配置。
就第1點而言,如果資格結構與職位結構在較大程度上同構或匹配,則其時政權的“功能組織”意味較強;若二者在較大程度上不同構或不匹配,則其時政權的“身份組織”意味較強。就第2點而言,若資格的獲得與晉升,主要取決于能力與資歷,則等級管理中的行政考慮占主導;若還取決于更多因素,則可能有政治考慮、身份考慮作用其間。就第3點而言,若獲得資格就能獲得職位,則資格擁有者與職位的數量大致相當;若擁有資格者多于、尤其是遠多于職位數量之時,則除了行政因素之外,就要考慮政治性安排與身份性安排的問題了。就第4點而言,資格可能僅僅停留在“一般任職條件”的狀態上,但也會被等級化,甚至設置名號位階以便管理。在這時候,可能為某一種分類資格專設位階,也可能為各種資格設置一個綜合性位階。資格是否品位化,化為什么樣式,同樣涉及了行政考慮、政治考慮與身份考慮多種因素。就第5點而言,資格作為一種品秩要素,可以配置在不同位階之上。漢代封爵與二十等爵不能敘官,爵級上沒有配置資格要素;北朝隋唐可以憑爵級敘階,則資格轉而配置在爵級之上了。到了宋朝,爵級又不能敘官了。類似的問題,都跟當時品位結構的形態與性質相關。
任職所需條件通常不止一個,所以各種資格往往是組合運用的,即若干資格共同構成了某一職位的任職條件。資格可以按不同方式加以分類。例如,可以把錄用資格與遷轉資格區分開來,二者分別作用于仕途的不同階段。在錄用環節,人員以一定條件獲得任用;在遷轉過程中,官員的資格得以累積,據以升職或升級。居于同類同級職務,也會發生身份不同的情況,比如說有的是正式職員,有的卻是非正式人員,例如合同制人員,以及返聘、臨時聘用等人員。這也是一種資格問題,我們特稱為“編任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