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安歌和昀和還沒走到石碓旁，就被打量的眼光團團包圍。

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精致，面容白皙，穿著一身湖碧色織錦長袍。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滾邊和他頭上的玉冠交相輝映，彰顯出他欣長的身姿。這少年神色清冷，更添一番超脫常人的氣質。

七八歲的小姑娘嬌憨可愛，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檀色衣衫上繡著桃枝紋，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般配的打扮。

小姑娘梳著丱發，朱色的綢帶系著兩個小花苞樣的發髻，余下的發絲披散在背后。隨著走動，綢帶一搖一晃，很活潑的樣子。

兩人就這么干站著，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就像一幅畫一樣賞心悅目。

不過她們看的是安歌，而不是昀和這個還未長成的小姑娘。

看就看了，那些小媳婦兒還拿話打趣他，爭搶著問他年歲和家境。安歌不答，只點頭，嗯一聲，糊弄了過去。

小媳婦兒們就罷了，難免直莽些。不過只是打趣，但另外幾個還未成家的大姑娘，她們的舉動讓安歌很是尷尬。

她們也不搭話，只紅著臉偷偷瞄安歌，抬頭看一眼，就匆匆的低下頭偷笑。

昀和聽著她們嘻嘻哈哈的笑，看著她們矯揉造作的模樣。很沒形象翻了個白眼，皺著眉瞅了安歌一眼，哼了一聲。

安歌卻是從未應對過這般情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能垂著眼眸站著。

“咳咳。”剛才尖聲吆喝的老婆婆咳嗽了幾聲，扭頭瞪了那些小媳婦兒幾眼，制止她們的嬉笑聲。

“小公子，我瞧著你背著書箱，是預備游學去？”老婆婆露出笑容，慈眉善目的模樣。

“是，但我與妹妹走的匆忙，身上所帶的干糧不大夠。剛好途經此地，想要在這里買著補給。不知婆婆可否賣與我一些？要是有些肉菜就更好了。”他朝老婆婆拱手行禮，“銀錢方面的問題好商量。”

老婆婆苦笑一聲。“小公子，實在是對不住啊。老婦我孤身一人，并無子女。收成也將將只夠我一人吃喝，所以不能賣與你們。我們這兒離縣城遠，村子里近幾年收成又不大好。在這兒，對我來說，銀錢并不是最好使用的。”

安歌沒料到竟是這樣的光景，他點點頭表示理解。

剛才很活躍的那幾個小媳婦也不吭聲了。近幾年村子里的收成確實不怎樣，各家都是扣著糧食比著人口吃喝。這里離縣城太遠，他們都不怎么進縣城里花銷，一些日常用品都是在賣貨郎挑的擔子買的。

往年收成不好的時候，還可以進山里打獵，掐點野菜，到附近的鎮里賣些銀錢。但是自從八年前，村里的老太爺就不許村民們進到深山里頭了。只允許在外圍捕點兒小東西，有膽子大的進了深山里頭，就再也沒回來。后來大家進去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被山里的野獸啃食干凈了。

地里收成不好，山里又不敢進。裕豐村里的人家越來越貧窮，身強力壯的去附近鎮里做工，倒是能掙著銀錢。家里沒有勞動力的，就只能靠著田里的微薄收成度日了。

“這樣啊。”安歌與昀和對視一眼。

“我知道各位收成少，所以我會給些銀錢。也不需要太多，只要維持我兄妹二人五六日的干糧就夠了。”怕眾人不相信，安歌將錢袋掏出，鼓囊囊的錢袋比他說的話更管用。

那幾位家里余糧多的人開始心思活躍起來，其中就是在一旁觀望許久的月娘等人。

“買干糧啊？我家有啊。”月娘擦擦手，抿了耳邊的碎發。

靜淑和阮玲也跟著應和，只文如有些神情恍惚的樣子，她離月娘她們有些距離，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安歌還未開口，就聽到粗亮的一聲吆喝:“小公子，來我家吧，我家有很多蒸糕，夠你們趕路吃。”安歌與昀和看過去，那是一位長相和善的大嬸。面容憨厚，帶著笑，很是熱情。

未等兩人有所動靜，月娘就瞪了那大嬸一眼，劈頭蓋臉地諷刺了她一番，

“誰不知道你家扣扣搜搜的，那蒸糕什么時候做的？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長毛了沒有？”月娘瞥了眼昀和，說道:“你讓這小姑娘吃壞肚子了怎么辦？真沒想到，為了銀錢，你竟然這般黑心腸。”

大嬸被她說了一頓，氣得夠嗆。旁邊的幾個婦人連忙安撫她，拉著她走開幾步。

月娘看著她們，挑起眉毛笑了笑，囂張嘚瑟一番。又扭頭換了笑瞇瞇的模樣，對昀和說：“小姑娘，我家剛做了米糕，摻了蜂蜜的，又香甜又軟乎。來我家嘗一嘗吧？保管你愛吃。”

她再次抿了抿耳邊的碎發，挑著眼睛，對安歌說：“小公子去我家買點兒吧？小孩子們喜歡吃甜食，我們這兒的小姑娘都喜歡吃這個。”

安歌看著月娘的舉動，默默移開了視線。他扭頭看昀和，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昀和嘟著嘴，瞇著眼睛看著月娘。哼哼唧唧的小聲嘟囔：“我才不喜歡吃呢。”看見安歌看她，立刻把頭扭到一邊。

安歌有些困惑的摸摸鼻子:“怎么了？”

“許是累了。”月娘有些尷尬，“小姑娘嬌氣，趕路累了就會這樣。”

“才不是呢，冤枉人！我才不嬌氣！”昀和瞪了月娘一眼，朝安歌看去。眨巴著眼睛，大聲說道:“我喜歡吃米糕，就是不喜歡吃她的米糕。”

說著說著，眼睛就水汪汪的，看起來可憐得很。

安歌連忙安撫她:“別哭別哭，我知曉的。昀和不喜歡就不買了。”

好不容易見到這樣風姿的少年，月娘自然是想要撩撥一番。這小姑娘卻油鹽不進，攪和了她的好事，月娘頓時心里有些火燎。

“小公子，買一些吧。”靜淑見月娘臉色不好，皺起了眉毛。“這小丫頭懂什么？鬧脾氣也是常有的。趕了這么久的路，總得吃著有營養的東西補補。”

“這小丫頭鬧脾氣呢，小公子你就這樣慣著她？這可是頭一回來我們這里，嘗都沒嘗過，怎么就不喜歡月娘家的米糕了？小公子你可不能慣著這小丫頭，給她脾氣養大了，不知道以后會怎樣呢。”阮玲拍拍月娘的手，紅了臉嚷嚷。

安歌聽她們說昀和壞話，連連搖頭。說道:“不了，還是買些其他的吧。”

他想了想，又說道:“我能看出來些東西，我妹妹聰慧，自然也能看出來。有些話說出來恐傷了顏面，望幾位夫人自重。”

于是，安歌領著昀和往旁邊走去，打算問問別人。昀和朝她們做了個鬼臉，才跟著安歌走開。

月娘瞪圓了眼睛，氣得胸脯一起一伏。靜淑和阮玲忙寬慰她，只有文如站在那里，不吭不響。

見月娘她們吃癟，其余人這才開始沒有顧忌地跟安歌搭起話來。

“小公子說的對，米糕頂什么餓？我給你們烙餅子，實在的高粱面，一張餅子頂一天的餓。”一位雙手粗大的婦人用粗啞的聲音說著。

“來我家吧？我們村里的人都說我做飯的手藝是最好的。”

“來我家。”……

看著剛才還和和氣氣的婦人們，突然就大聲吵鬧著爭執起來，還時不時的嘲諷別人幾句。

安歌看著她們爭吵皺起了眉頭，還沒思索好怎么勸的話，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吵鬧聲。

“怎么回事？”婦人們停了動靜，齊刷刷地看過去。月娘等人皺了眉頭，那方向？是那個瘋子？

“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