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裝鬼嚇人
- 丑角洗戰(zhàn)袍
- 三十五上
- 3729字
- 2019-03-18 19:04:49
繞著院子追了三四圈,賀樹里吆喝江成業(yè)幫忙抓住樂州宇,他今天鐵了心一定要好好收拾樂州宇一頓。
江成業(yè)當即沖過去抓住樂州宇,將樂州宇按趴在凳子上。
樂州宇貓爪下老鼠似的徒勞掙扎,哀嚎求饒,“師父,您饒了我吧您,我以后真的聽話。別,別打!哎呦,好疼?。∑ü伤陌昀?!”
賀樹里朝著樂州宇屁股連打五棍,停下來喘口氣。
江東來搶過棍子,朝著遠處一丟,扯著賀樹里朝屋里走,“別打了,這小糞殼郎子打是沒用的。再說了,這事兒小宇說的沒錯,確實是那伙人缺德。咱們說相聲賣藝的,老祖宗創(chuàng)立初期到如今,大多都是撂地兒出演。風來吹,雨來散,地頭蛇兒來了給兩錢。難道大街當中間是他們家的,這不胡說八道嗎!”
“就是!”
樂州宇揉著屁股,一臉苦大仇深,“師叔說的對,就是他們?nèi)钡拢‘攬鲒s走我還不夠,還要追到家里來趕盡殺絕!哼,只聽說有山大王,沒聽說有街大王的?!?
“閉上你的碎嘴子吧,我看你就是欠打。五棍不夠,是不是?”賀樹里手頭又發(fā)癢,想再給樂州宇這碎嘴反骨仔來上幾棍。
江東來勸和,“行了行了,讓他在外頭好好反省反省。咱們到屋里去,仔細商量商量。我估摸這事兒不算完,后頭還有更厲害的在等著?!?
賀樹里指著院中間,命令樂州宇,“去那塊兒,把公道老爺勸善給我唱五十遍,成業(yè)你監(jiān)督他。”
“五十遍太多啦,師父,唱完嗓子肯定沙啞,明兒我怎么招呼客人啊。師父,要不這樣,把這五十遍分幾天來罰,您說呢?”樂州宇油嘴滑舌同賀樹里商量。
賀樹里冷哼一聲,“甭想明天后天了,就算大后天,也沒人會過來。別廢話,給我練去,一遍都不能少?!?
江東來附和賀樹里,“用心唱,把詞兒都記牢靠了,老祖宗的人生智慧都在這些詞里。”
樂州宇心不甘情不愿站到院中間,手軟腿無力的糊弄了一個花架子,咳嗽兩聲,這就開唱了,“混沌初分實在難曉,誰知道地多厚天又多么樣兒的高,日月穿梭催人老,又爭名啊把利撈,難免死路一條,八個字造就命也該著。”
換口氣兒,樂州宇丟給江成業(yè)一個滑稽臉兒,撩開嗓子繼續(xù)唱,“樹大根深要扎牢穩(wěn),人受這個教調(diào)武藝高,井掏三遍吃甜水,勸明公你們?nèi)虨楦撸f別把這個小人學,小人他過河就拆橋?!?
“君王有道樂逍遙,十萬里的江山要扎穩(wěn)牢,文官能忍戴紗帽,武將能忍穿蟒袍,吃糧當兵也得忍著,似這樣的江山怎么能夠不安牢靠。”
……
“手藝人能忍苦學三年,不管哪行哪業(yè)皆是一個般樣,師父面前要多恭敬啊,要偷藝,不費難,藝要學成脾性棉,有人能敢用就能掙著錢?!?
……
“不忍之人禍自先招啊,馬要是能行備鞍橋,不結(jié)籽的鮮花君莫采,無益友,要少交,嘴賽砂糖就心似刀,當面順情暗里頭使坡腳?!?
伴著樂州宇的歌聲,賀樹里與江東來商量出了統(tǒng)一結(jié)果。
留下來。
賀樹里原本打算包袱一卷,連夜跑路,被江東來一番話把逃跑念頭壓下來,可他還是有幾分踟躕,“明天我去打聽打聽,看看究竟是怎么個情況。如果對方好說話呢,咱就去道個歉求個和。要是不好說話呢,咱就看情況吧??倸w,安全為上,其他次之?!?
賴漢愛提當年勇,江東來吹起了牛皮,“現(xiàn)今年紀大了,換我當年那會兒,一人打他們十幾個。我學的是虎拳,當年打人都不敢使勁兒,稍微一使勁兒對方就趴窩了。膽兒大,氣勢足,沒人敢惹,見面都叫我哥哥。”
“說話靠譜點,小宇滿嘴跑牛的毛病,就是從你這兒學的?!辟R樹里早就懷疑這一點,他這么端量著江東來,覺得樂州宇長相都被江東來傳染歪了。
原本樂州宇痩搓搓,胖也就是這幾個月開始的,一胖就收不住了,身形越來越朝江東來靠攏,都是兩頭尖尖中間胖圓的地瓜形狀。
“小宇要是能像我,那還好了。你等等,還有個事兒呢?!苯瓥|來吆喝樂州宇進來,當口就問小小姑娘的事兒,打了樂州宇一個措手不及,“那個埋汰小丫頭片子,是怎么回事兒,跟你師父說說。”
樂州宇臉蛋瞬間漲紅,斷然否認,“沒有,不認識?!?
賀樹里不明所以,“什么埋汰小丫頭片子?怎么回事?”
“沒事,什么都沒有!”樂州宇搶在江東來之前回話,“我傍晚出去溜達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個小姑娘,然后說了幾句道歉的場面話,就這么點事情?!?
“呦呵,小雜碎成天撒謊當飯吃。”江東來同樂州宇唱反調(diào),鐵了心要把樂州宇那點心思扒出來,“這小糞殼郞子,毛沒長齊,先把花花腸子長齊整了。也不知道他哪時候看上了附近住著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傍晚還設計了一場偶遇。關鍵他這眼神不好,那小丫頭片子特別埋汰,而且我每次碰見她都低著個頭兒,性子真不討人喜歡。你說,要是這小子將來找這么個丫頭片子當媳婦,我們老到躺床上下不來了,那不得在床上生蛆?。 ?
“我伺候你們,絕對讓你們干干凈凈還香噴噴的呢?!睒分萦罹o忙保證,手指頭眼看朝老天爺那塊兒豎起來了。
江東來樂了,“嗨,瞅見沒,老賀,這小兔崽子不打自招了。”
“不行。”賀樹里表情十分嚴肅,冷酷斬斷樂州宇這剛伸出觸角的情絲,“以后不準再去偶遇那個小姑娘?!?
“她臟肯定有原因的,洗洗就干凈了?!睒分萦顢Q著臉,為小小姑娘辯解。
“不是因為她臟,是因為你們歲數(shù)不到。你才多大啊,你有家產(chǎn)嗎?有成家立業(yè)的本事嗎?什么都沒有,你把她哄到身邊來,那不是愛她,是害她。”賀樹里鐵面無情,把話說的現(xiàn)實而又殘酷,絲毫不顧及樂州宇的感受。
他棒打鴛鴦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樂州宇在出師之前不要分心。
對于心智還未發(fā)育完全的樂州宇這類少年來說,愛情猶如烈火,能把他們的理智焚燒殆盡,讓他們消極怠工,一心只撲在你情我愛里頭。
“我以后肯定會有錢的。”
樂州宇撂下這句話,就悶頭出了門。
他實在有點想哭。
江東來和賀樹里那一連番的無情刻薄話,好似迎頭蓋面兩耳光。
一耳光,打的樂州宇叛逆心驟起差點變身成大戰(zhàn)天庭的孫猴子,再一耳光,打的他神魂歸位清醒至極。
樂州宇靠在墻根,仰望點綴蒼穹的璀璨群星,深覺自己渺小,如螞蟻如蜉蝣如衣擺上粘的一點包子皮。
好似郁郁不得志的老秀才附體,樂州宇喪著眼苦著面,一陣搖頭晃腦長吁短嘆,腦海中產(chǎn)生一番感悟:師父說的有幾分道理,我現(xiàn)在確實一窮二白,比那老鼠都不如。眼前連飯都吃不上,落腳的這個鬧鬼家廟還是向街道管理處賒來的。將來也不知道我究竟能有一番什么成就,心慌慌意亂亂眼前一片茫茫,我根本看不到未來的路口在哪里。哎,我此刻確實不應該找她。且看將來吧,且待將來吧。我得使勁學好本事,爭取早日出師。等我功成名就成了有名號的大家,錢也就跟著來了,那時候,我再找她去。
越思索越覺得心酸,淚水在眼眶內(nèi)打轉(zhuǎn)轉(zhuǎn),樂州宇使勁仰著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江成業(yè)在門口觀望了一會兒,遲疑了幾秒鐘,走出屋門,朝著樂州宇而來。
到了樂州宇面前,他隨著樂州宇目光在天上亂看了幾秒鐘,一屁股坐到樂州宇身邊。
憨愣愣盯著眼前那塊黑乎乎的泥土地,江成業(yè)不搖不動,仿佛入定的老和尚。
樂州宇愁眉苦臉瞄著江成業(yè),替江成業(yè)發(fā)愁,心想:我好歹腦筋聰明能說會道,我這師哥可真是,就是個棒槌。以后他可怎么辦?。课也粌H得我自己個兒考慮,還得為他打算。
深覺任重道遠的樂州宇,想的有點太多,直到凌晨也沒睡著。
正盯著烏黑頂棚發(fā)呆呢,樂州宇聽到院子里冒出了動靜,稀稀索索好似老鼠在搬家。
掀開被子,樂州宇靜悄悄下了床,躡手躡腳來到窗后。
他沒直接拉開窗戶,而是悄無聲息湊到窗縫前,透過逼仄縫隙窺視院子情況。
院子里頭沒招老鼠,但來了老鼠的親戚,鼠輩。
三個鼠輩貼著墻根,鬼鬼祟祟朝著屋門這邊而來。
樂州宇鬼心思多,一呼一吸間,已經(jīng)想出兵不解刃就趕走鼠輩的辦法。
脫下紅短褲罩在光頭上,樂州宇抽出灰白色的床單混充睡裙,再摸出黑襪子,咬在牙齒間,混充長舌頭。
這一番打扮過后,樂州宇借來裹腳老太太的小碎步,來到門后。
他用腕力使緩勁兒,拉開了屋門,與三個賊來了個面對面。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咬緊襪子,從鼻嗓間發(fā)出一陣鬼笑,樂州宇猛然抬起右手,直指當中間那個鼠輩。
緊接著,不等鼠輩們有所反應,樂州宇就小碎步朝著他們面前而來。
鼠輩們根本想不到這是假鬼,在他們眼中:昏暗月光下,凄慘夜色中,披散著血色長發(fā)耷拉著長舌頭身穿白裙的女鬼,腳不沾地的朝著他們飛過來。
“鬼啊!”
“??!我的媽呀!”
“救命!”
凄厲慘叫聲刺破夜空,三名鼠輩嚇的魂飛魄散,連滾帶爬朝墻根跑。
哭嚎著爬上墻頭,鼠輩們跳出墻外后,一口氣竄出幾百米遠,恨不能插上翅膀直飛到天邊兒去。
被聲音嚇醒的江成業(yè),當先開門出來。
一打眼看到樂州宇這副鬼模樣,江成業(yè)也被嚇的夠嗆,話都說不利索了。
“什,什什什么……鬼!”
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江成業(yè)后退到門口,右手在身后亂摸索,想找個武器來使。
“是我啊?!?
樂州宇吐掉襪子扯下短褲,“剛才院子里進了三個賊,我裝鬼嚇唬他們?!?
這時候,賀樹里和江東來也拿著蠟燭出來了。
賀樹里舉高蠟燭,繞著圈觀察院門和院墻,“賊呢?”
樂州宇挺得意,高高挺起胸脯,“被我嚇跑了?!?
“好冷?!笨s了縮脖子,江東來抖動了兩下胳膊腿,比劃出一個自創(chuàng)招式,“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三個賊半夜摸進四處窟窿眼的破廟,不是來求財?shù)?,是來報仇的?!?
樂州宇用力點了兩下頭,“我也這么認為。這三個人估計是傍晚那一伙的,白天打不過我們,就想趁著半夜我們睡著了,來殺了我們。”
賀樹里有不同看法,“殺人他們不敢,應該就是想趁著我們睡熟了,綁了我們狠狠教訓一頓?!?
樂州宇憤憤不平,“他們太卑鄙無恥了!”
江東來長嘆一聲,“老賀,要不然,咱們還是走吧。”
“憑什么!”樂州宇氣成茶壺,“我不走!憑什么我們遇到壞人了,反而是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