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結束后。

由蘭從藍家側門出來，月拉格正守在南瓜車旁等待著她。

“南瓜車就算了，怎么是蝙蝠拉的？”

月拉格如實答：“血魅之森也不盛產馬呀。”

“嘖，用我家的。”

五分鐘后，兩黑兩白一青一紅六匹馬被地魔種侍衛牽過來，替代蝙蝠們拉車。

“它們能行嗎？”他可不覺得這些馬匹能比得上自家的蝙蝠們。

“百年精靈。”

“欸！你不怕景星鳳主找麻煩啊？”

“他送的。”由蘭撫摸著馬兒們，為它們套上韁繩，“我可是好生養著又沒虐待它們，最多算雇傭勞動力。上車，去蠻沙峭原。”

“來啦。”月拉格吩咐屬下將蝙蝠們帶回去后，迅速跳上南瓜車。

等待抵達的過程中，兩人一邊閑聊一邊下棋。

“十萬年前，千琴設計聯合巫衣種把握了經濟主動權，統一大洲貨幣為〔晶石〕，以至于現在的大洲不存在‘匯率’一說。”

她盯著棋盤嘆了一口氣，“打不了貿易戰，只剩下武力征服、文化滲透和內部瓦解三種可行措施。”

“但〔種族血緣際論〕的根深蒂固，我可不認為文化滲透的可行性高。”

月拉格剛說完，由蘭莫名來了一句：“求同存異，和平共處。”

“什么？”

“地魔種擁有先進的科技；四季之城是最大的糧食出口區；森精種占據天險瀧月高原；天域花海獨有的空中優勢；元初森林和地域神流的中央要位……每個種族都有自身的特長和優勢，造物者是公平的，也是難猜的。”

她抬眸凝視著他的眼睛，十分嚴肅地問：“創造我們是為了什么？給予我們不同，到底是想讓我們無休止的爭斗？還是走向聯合？”

月拉格扭頭看向窗外，不以為意地說：“為什么要想那些？我又不是哲學家。話說，你怎么想到做這么個棋盤的？”

“種族戰爭很難打起來。”

他的血眸一閃，不由自主的坐端正。從藍家出來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認識她以來，自己還是第一次從她眼睛里看到迷茫。

“一場戰爭會消耗很多的人力財力，物力。一半以上的種族都擔不起這么高的費用。”

“占大洲總人口五分之一不到的魔法師，可以輕易屠滅剩下五分之四的普通人。如果規則不能被遵循，道德也淪喪的話……”

“你擔心吸血種倒不如擔心靈森花三精種。”月拉格抱臂看著她，手指不停點著，“況且我們是合作伙伴。”

“倘若關系破裂呢？”

“哈？地君多慮了。地魔種是全洲最大的軍火供應商，沒人會傻到與你們敵對。”

“首領說的確有幾分道理。”

“……少了兩個。”

眼見她手搓出另外兩枚棋子擺到棋盤上，月拉格不解地問：“他們又不屬于種族。”

“但他們也是特殊的存在啊。”

光之雪。

極限組織。

“呵~我以為有人能置身局外呢，結果一個不落。”

以魔幻大洲為背景圖的棋盤上明明白白擺著一個“和”字。

“你、故、意、的！”

預料之中的反應。由蘭把玩著〔光之雪〕的棋子，抬眸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那位擁有〖占星〗特性的屬下，一直夜觀天象記錄下星圖，經推演后將數據傳給我，我便每日擺著這棋——故意之言，實屬臆斷。”

“只是一盤棋，能代表什么？”月拉格犟著一口氣反問她。

“確實不能。但一百七十二種族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同生或存一。”

『同生則眾靈和，存一則諸界亂。』

“你怎知沒有第三條路？”月拉格盯著她含笑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漏洞。

聞言，由蘭垂眸輕嘆：“或許有吧，畢竟這不是最后的結果。”

南瓜車的速度減慢，聽見馬叫聲后，由蘭揮手收起棋盤起身。

“到了。”

兩人走下南瓜車，入目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沙原。風卷起沙粒拋向夜空，試圖向月亮借一點光。

“要找敢死之士，那些被壓迫的族群中有不少，看你如何利用。吸血種內部的復雜程度，你比我理得更清，祝愿你成功！”

聽完，月拉格一臉懵地問她：“所以，說這些跟我們來蠻沙峭原有什么關系？”

“笨蛋，不是說了嗎？這里礦藏豐富。”

突然被訓，月拉格先是一怔，而后深吸一口氣：“好吧，我是笨蛋。”

“現在我們去拜訪此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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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虎部落。

“黎哥哥，洞外有位地魔種說想要見你。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吸血種。”

黎虎煬君正與寧伯商討后續生活物資的采購事宜。聽到涅的報信，他不由得警惕起來。

“通知族人們做好防護措施，我去開門。”

“嗯，明白！”

來到洞門前，黎虎煬君釋放〔靈力波動〕進行試探。洞外的兩人感知到這股謹慎的力量，釋放溫和的〔靈力波動〕給予回應。

“門外何人？”

“魔方，地魔種，地君由蘭。”

“魔方，吸血種首領，月拉格·布萊恩。”

洞門開。隧道兩壁的油燈自動點燃，月拉格熄滅掌心的火焰。

黎虎煬君走上前施禮道：“不知地君與月首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由蘭禮貌回應：“煬君不必客氣，此行是我等貿然，還請見諒。”

“請。”

跟隨黎虎煬君進入黎虎部落，兩人收斂了氣息，避免引起孩子們的誤會。

畢竟，有時候越是溫和的氣息越是致命。同族間尚存在風險，像他們這樣的外人，理應更加謹慎。

黎虎煬君囑咐族人們備上菜品后，邀請兩人進入最近才開鑿出的議事廳。

關上門，黎虎煬君直接挑明話題：“想必地君前來是為合作，但我并不認為我們有合作的理由。”

聞言，由蘭淺笑道：“合作伙伴的合作伙伴，也可以成為合作伙伴呀。”

既然對方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她也不想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我希望可以研究黎虎族的爪，仿制魔法器。”

“哦？”黎虎煬君落座，抬手觀察自己的爪子，“要是仿生種，我可能會考慮。但地魔種，就算了吧。”

“您如果怕它們制成后對黎虎族不利，我可以保證，成品只用于地魔種內部防御，決不外售！”

“自保？”這下，黎虎煬君更好奇了，“誰會閑得沒事到太歲頭上動土？但凡地魔種向外求救，老客戶必然會一呼百應。”

“生產、銷售、運輸與消費之間是緊密相連的。他們不可能讓處在生產端的地魔種出問題。”

“那我若是用資金、技術和蠻沙峭原緊缺的食物、水源來換呢？”

由蘭這一句話，算是踩在了黎虎煬君的痛處上。跟天晶種的合作雖然換來了食物和水，但資金和技術這類東西，仍是制約黎虎族發展的關鍵。

他們已經落后太多，而落后必然挨打——

“您的實力強大，自然不用擔心忍饑挨餓。可您的族人，特別是老人和孩子都需要水和食物來維持生命體征。”

“再者，蠻沙峭原的靈力僅有礦藏豐富之地略為充沛，但常為外種覬覦。憑……”

“不必多說了。地君此番言語不輸那些大巫商。”黎虎煬君泯然一笑，“最新奪下的礦山和工廠，地君大可物盡其用，但最先受益者必定是……”

“黎虎族。”二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作為一百七十二種族地位最特殊的種族領導者，地君當是費心的很。”

由蘭卻聳聳肩說：“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黎虎煬君向她投去贊賞的目光，而后說：“那現在還剩最后一個問題。”

“嗯？”

“咦？看我干嘛？我不是問題！我們一起的呀！！”

“十萬年前，吸血種與我族一戰……”

“哎！這種陳年老賬也要翻？！”月拉格緊急躲到由蘭身后避險，“難怪叫你‘煬君’，真是暴君！”

“難道你是明君嘍？”

“由蘭——”

被他能屈能伸的一聲撒嬌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的由蘭無奈開口：“煬君，他也算我的人……咳，還望您能讓我幾分薄面。”

黎虎煬君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既然地君發話，那就饒你不死。不過……”

“不過什么？你該不是要虐待我吧！”

“不必緊張，只是想借你的種族特性辦件事。”

“呼——那我就放心了。”

黎虎煬君起身從墻角的保險箱中取出一疊資料放到桌上，推給月拉格。

“這是什么？”

“森精種的研究資料。準確來說，是五毒圣手的。”

聞言，兩人皆是一驚。

“其中有一些內容，是用魔法心陣加密的。你們吸血種能分辨魔法心陣的純度，想必也能看透其中的信息。”

聽到這里，月拉格再拒絕就不明智了。“交給我吧。”

他落座，翻開資料開始解讀。快速瀏覽完后，他緩了許久才開口：“……你們真的要聽？”

“講吧。”黎虎煬君大概對這項研究有些猜測，而他現在需要印證自己的猜測。

“禁錮靈魂于兵器之中，讓遺體成為永生的武士。”

簡明扼要的一句話，令沉悶的空氣又凝固了幾分。

“其余的是實驗數據，以及實驗對象資料……其中大部分是黎虎族，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來自其他種族，包括地魔種和吸血種，甚至森精種。”

由蘭緩了一口氣，沉聲問：“那些實驗對象有什么特點？”

“和之前你救出來的情況相似，大部分都是混血和異化。還記得雙生游樂場的事件嗎？”

“距今尚未滿一年。你懷疑那件事不止由極限組織主導？”

月拉格點點頭，“說不定，極限組織也只是‘借刀’的存在。我推測，五毒圣手是通過黑市進行買賣，加之一些特殊手段來獲取大量實驗對象。這項實驗歷時極長，至今已有一千年。”

“而極限組織為了救他們的同類與五毒圣手明爭暗斗，給對方造成了不少損失。”

“綁架鏡種與巫衣種引起熱度，恐怕是他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面將綁架犯的嫌疑和罪責盡數推到異化魔法師的身上，給極限組織施加壓力；另一方面，將異化魔法師推到風口浪尖，也方便他們抓取實驗對象。”

他頓了一下，感慨道：“當然，結果也如他所愿。黑市被清理大概也在他的算計之內。嗐，他的城府可真夠深吶。”

說完，兩人都認為他這番推測不無道理。

“森精種，五毒圣手。呵——好大的野心。”

看著黎虎煬君眼中透出的森然殺意，月拉格有些擔憂地看向由蘭。

“蠻沙峭原的實驗室應該只是其中之一。千年根基，不得不謹慎。”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由蘭展開分析，“在酒臺鎮，他故意被捕，又積極配合調查，就是掐準了魔法師委員會找不到他的罪證。”

想到弟弟的遭遇，由蘭攥緊了拳，“哼，禁錮靈魂，創造永生的武士……當真狂妄！”

“地君無需生氣。”黎虎煬君負手而立，注視著由蘭說，“單以森精種之力，不足以與我們抗衡。”

“煬君所言極是。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