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酆都北陰
- 鐘魚侯
- 鯉夙
- 1720字
- 2019-03-11 16:49:33
那晚獨孤彧在城主府里站了很久,她看著這一座再熟悉不過的宅子,心里什么也沒想,腦袋空空的,一時間的恍惚使她好似又重新看到了當年的那一場大火。
那晚之后,獨孤彧一劍殺奸雄的事跡傳遍了整個涿郡城,百姓們忘了自身的饑餓與寒冷紛紛咒罵著死去的陳永元,其之難入耳,不似人話。
獨孤彧知道,若死在城主府的人是她,如今遭萬民口水的自然也是她了。
她并不對此感到什么開心,她的虛榮心從來不止讓涿郡百姓對她馬首是瞻。
確認那些孩子到了涅槃山革秀坊,獨孤彧招了一群災民將城主府拆了個干干凈凈,家中上下仆人也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獨孤彧總覺得有些累了。
三年前在大荒她一腔熱血無處施展,日日期盼著回到大陸來大展拳腳,將滅家中滿門之人碎尸萬段,那時候的她狂傲自大目中無人,天底下再無人與她抗衡。
許是那八十鞭將她打怕了,憶起當年仇恨她心中只剩下波瀾不驚,再也蕩不起漣漪來。
“荇以,討酒喝。”獨孤彧敲了敲荇以的雕花窗戶,過了良久,窗戶吱呀打開,從里頭伸出一只慘白的手,遞出來一壺從侯府也能溢出香氣來的陀羅酒。
獨孤彧接過來仰頭飲了一口“這不還沒到十五呢嗎?怎么提前這么多天就不出門了?”
荇以有個毛病,見不得每月十五的太陽,若在外頭曬著,身上的顏色便會盡數掉光,全身上下都是白的,若放在雪地里,那還真算是與大地融為一體。
聽荇以自己說,是他自小便生著一場病,為治這病吃了“十五日”,一種極其罕見的草藥,寒性極強,故此才有這樣的后遺癥。
本并無大礙,不過是一身雪白罷了,可自從去年被獨孤彧瞧見了第一次,連續嘲笑了他半月有余,荇以每月十五便再沒出過門。
“沒什么……”荇以在屋里頭回應著。
“沒事吧!”獨孤彧聽著那口氣有些不對勁,心中猛然一沉,莫不是這十五日還有什么別的副作用?!
里頭良久不出聲,不明不白使得獨孤彧有些沉不住氣了,正走到正門前抬腳欲踹,里頭傳來清淡笑聲。
“真沒瞧出來你這般擔心我呢?”
獨孤彧呼出一口擔心氣“荇以你若是再敢這么嚇老子,老子一劍撕了你信不信!”
里頭又是一陣沉默,獨孤彧垂下眼瞼去,到了嘴邊兒肉麻的話還是說不出來。她多想對荇以說,他是自己今生唯一相信的人了,只要有荇以還在,即便是前方猛虎當道她也有理由殺出一條血路,荇以便是她的脊梁骨,是她的萬里江山!
可自從大荒回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好似越發的疏遠了。
“你打算怎么善后?”里頭的荇以問。
“什么善后?”獨孤彧不明所以。
“你把陳永元殺了,那個老王八蛋會由著你?忘了你受那八十鞭是為什么了?”
當頭一棒,獨孤彧有些站不穩,眼前恍惚片刻一陣寒氣傳入骨髓,霎時間的僵直讓獨孤彧外露出一種久久無法平復的恐懼,身上八十道鞭痕還在隱隱作痛,那個男人——
那個平生第一次將她打服了的男人!
三月中旬的人間太陽暖的有些刺眼,可這天地間總有一處地方是連如此刺眼的太陽都照不到的,它是九州十脈最陰暗的一方天地,惡鬼橫行,妖魔當道。凡事有陰既有陽,若說人間是鶯歌燕舞,鳥語花香,那一處天地必然是魑魅魍魎,百鬼眾魅。
酆都幽冥,死人的地界。
它與彼岸大荒相連,傳說大荒與酆都的君主交好,兩者往來密切。因大荒君主體弱多病不愿管理國事,故此,酆都大帝也算是半個掛名的大荒妖帝。
將獨孤彧生生打服了的人,便是如今這個在高臺之上,軟椅之中,左擁右抱,醉眼半瞇的極俊男人——北陰,酆都君主。
“臺下所跪何人?”沙啞嗓音與他這個面容年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渾身上下是歲月堆砌的震懾力。
陳永元第一次心服口服的跪在一個人面前,他知曉自己如今已經死去,可心中不服,偏要在這個他認為是“閻王爺”的人前頭,告那個將他一劍斬殺的獨孤彧一狀!
“大人明鑒!小人之死盡數因為一奸詐妖婦獨孤彧!小人一生修橋補路,遇水搭橋,好事做盡,哪得知人間皇上糊涂啊!將這妖婦封做鐘魚侯落都涿郡城!她這一來可就不得了了,殘害百姓,災民無數!
小人不忍去看,前去勸阻,可這鐘魚侯不分青紅皂白,不知是好是壞,一劍將在下的腦袋削了下來!
故此小人才到大人殿前說出心中冤屈!
望大人替小人申冤!”
揉在溫柔鄉里的北陰起先的困意消散大半,挑眉勾笑,陳永元總覺這個表情在何處見過一般,心中一瞬間的沒底,像是掉涯之前拔住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也斷掉了。
“世間竟有如此不平之事?!”北陰大手一揮“兒子!去,把你獨孤姨拽下來,你爹要親自伺候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