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信
- 鐘魚侯
- 鯉夙
- 2302字
- 2019-03-10 20:14:19
“放肆!!”
陳永元聞言回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方才說話人是誰,只管竭力嘶吼這個他自以為很有威懾力的“放肆。”唾沫噴到桌子上,他一身的油脂因氣極而不受控制的抖動。
今日他又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袍子,顯出他皮膚黝黑的同時,他更像是一只蛆蟲了。
滿堂之人齊刷刷看向方才說話的姑娘,潑墨一般及了后腰的長發被一條紅綢子隨意綁起,殷紅色的大褂長衫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手中一把看似十分沉重的利劍敲在城主的石板上,她歪著身子站也站不好,眼神朦朧惺忪,宛若剛睡醒的一般。
面具遮了大半張臉,那雙眸子便能讓人如見了西北山的湖泊一般如中毒樣的眩暈。
“放肆?你在跟誰說話?”女子疲憊抬眼,沙啞的嗓音隨風吹過每個人的耳朵,其中寒氣使人心跳漏了半拍。
城主心中見此人早已沒底,她一女子能將門衛五六個習武之人打的毫無招架之力,他早已嬌生慣養,肉里進個刺也能在床上躺上半日,哪里有膽子與這位姑娘叫板?
可這些人看著,他也不能慫!
“本城主說你如何?小小貧民女子竟敢闖入城主府!罪惡滔天!
不過今日是本城主的生辰,生辰不易見血,本城主如今還沒發飆,你且快走吧!”
紅衣女子提起劍來抗在肩上,腳步軟軟綿綿,一步一頓的朝那位城主而去,她嘴角勾畫著似是天生帶來的笑,她與城主府的一切美景都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這座宅子,是她獨孤彧的!
“生辰?外頭饑荒連年你竟在此過生辰?大唐江山外在可危,內有奸臣,你竟還在此過生辰?”
獨孤彧停步在早已嚇得不知所措,動也不動的陳永元面前,拔出燙陽劍,劍刃抵在他的喉嚨上,無有一人來救。
“這孩子可是你擄來的?”獨孤彧挑眉問道。
陳永元木訥的點頭,隨即反應過來搖頭如撥浪鼓一般,方才那副宛若瘋狗一般的樣子盡數不復存在。他的雙腿如今哆哆嗦嗦,僵直冰冷,若可以立馬給面前這個父親跪下,他可絕不會在此呆愣著受死。
盡管如此,他的嘴依舊是硬的,當了多少年的城主,架勢與面子都在這方擺著,若讓他人看了笑話,今日死了也好!
“哪里來的賤丫頭!竟敢如此同本城主說話!”
獨孤彧的燙陽劍劍身照著那張肥大的臉上狠狠摔去,眾人還來不及驚呼,陳永元臉上便多了兩條血印子!向來自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城主大人,此時是真的曉得了什么叫“怒極而不敢發作”。胸中憋著一腔火氣,可眼前的女子,他的確惹不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
獨孤彧挑眉淡笑,燙陽劍在那一層疊加一層的脖子上輕輕掃過去。
“鐘魚侯,獨孤彧。”
“嘶———”
低呼聲中摻雜的多數是驚恐,一些臺下之人早已在尋一個什么機會溜走了,只是獨孤彧一個眼神掃過來,那雙腿便怎么著也不聽話,僵直在那里,動也不動。
“本侯問你,那孩子可是你,擄來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這只是兩人之間嘮閑話而已,可陳永元如今卻已是有一頭撞死的心了,雙頰燙紅到耳朵根兒,心臟狂跳,因極其害怕,將吐未吐使他有些喘不上氣的難受。
“那孩子,可是你,擄來的?!”
獨孤彧這一強調,陳永元的膝蓋便如同莫名其妙不見了一般,癱軟在她的燙陽劍下,眼淚橫飛了整張肥臉。他做了多少年的城主?擠兌走了多少軟柿子侯爺?
可今日這位,他瞧得出來,非是他招惹的起的。甚至于,幾百萬個他都招惹不起。
“侯爺明鑒!這孩子是死活非跟著我來的!我沒有綁他們啊!侯爺明鑒啊——!”
獨孤彧的眼神空洞,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歪頭看著小豆子戰戰兢兢的模樣,將燙陽劍立于陳永元的腳邊,褪下大褂給兩個孩子丟過去。
她在大荒見多了這樣小,吃人的小孩兒。似這樣不是滿眼綠光,滿嘴生血的孩子,也算是她這三年來看到的新鮮物件。
重新拾起燙陽劍架在陳永元脖子上。
“他說的可是真的?”
小豆子看了一眼陳永元,見其人狠狠瞪著自己,剛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小孩兒不懂侯爺是什么,常年在這院子里,他以為城主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如今這一出,倒給他整懵了。
獨孤彧瞇眼,空氣仿佛凝固了片刻,一瞬間,出了所有人預料的,獨孤彧手腕稍稍一抖,鮮血淋漓的耳朵滾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
陳永元蜷縮著在地下打滾,雙手捂著自己左臉噴涌出的鮮血,嘶喊到再也喊不出為止,臺下一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咽下一口口水,確認是順著嗓子眼兒下去的,摸了摸依舊健在的脖子這才安心。
小豆子見狀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事情真相。
“兩年前,村子遭了橫禍,城主大人來到村子里,說他可以把爹娘救回來!
我信了。
可是到了城主府我便被關進籠子里,到了晚上才能出來,被城主大人綁在床上……
而后我想過要逃的!
可每次被抓回來就會被打,還不給飯食。
后來城主又帶來了許多小孩,不再常常將我喚出來,今日是這三月來的第一次。”
小孩兒有著與年齡不相仿的沉著,眼睛里蒙著一層霧氣,他毫無求生的欲望,宛若早就死了一樣。
滿堂聽客聞言紛紛露出鄙夷之色,平日還說這城主大人總不為美貌所禍,是乃君子也。
哪知除卻了美人,還有男娃娃。
“你今年多大?”
“十歲。”
“這兒可還有似你這般大的孩子?”
“有,約摸著十多個,都在后院兒。”
“放他們出來吧,有家的回家,沒家的……”
說道此處,獨孤彧本想著說沒家的同她一起回侯府,可是想起荇以那個病秧子也是個差不多的變態,好用孩童的手心肉釀酒,垂眸低吟。
“沒家的去涅槃山革秀坊,那方有人收留你們。”
小豆子木訥的點頭,這個天降的貴人好似并沒對他帶來什么救贖,他依舊在自己的阿鼻里,稍稍一動便是錐心刺骨,他安安靜靜的,任由任何人擺布。道了幾聲謝后背起那位口吐白沫的小娃娃便跑的無影無蹤。
獨孤彧的眼神轉到還在地上無聲嚎叫的城主身上,提劍挑起他滿是肥油的下巴
“知錯了嗎?”
“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啊!侯爺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當真不敢了?”
“千真萬確!若有偽言天打雷劈!”
劍光閃過,頭顱滾到了方才掉下去的那只耳朵邊上,獨孤彧掏出白布來擦拭著燙陽劍上的血漬,看都不看掉下去的瞪大眼睛的頭顱一眼。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