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進行約有一個鐘頭，桌上的酒肉已入肚大半，開始的饞勁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大伙開始想聊些正事。

“呃、水根，你今年多大啦？”吳老三先問。

“我今年有20歲啦！”水根也是瞎子摸象。

“水根今年虛歲19，要翻過年才20歲呢，盡瞎說！”

娘在里屋糾正道。水根明白，自己年齡應(yīng)為17周歲，過了年就是18周歲啦。江浙一帶說年齡就是虛歲，一般減去二歲即為實足年齡。

“我就是想快些長大嘛，那幾位大哥呢？”水根先自嘲，后反問。

“我31歲；吳老三大我一歲是32歲；刁眼應(yīng)為25歲吧！”林根搶先回答，他說的當然是虛歲。

“呵呵，我們算是虛長這么多歲，不如水根小老弟能來事。據(jù)外面?zhèn)鳎@一個多月里，你弄水產(chǎn)攢得不少錢吶。哦、兄弟你別誤會，我不是眼紅妒嫉，意思是說，有什么好的路子，能否帶上我們？哥幾個有力氣，就是沒文化、沒腦筋。”

吳老三先打開話匣子，這也是今天，他們?nèi)齻€在路上商量的主題之一。

“是呀，這幾年種田是越來越?jīng)]出息了，連自己和家人都養(yǎng)不活，年年拚命種，年年欠債。”

“現(xiàn)在糧食賣不出價錢來，外面到處都是洋米，洋面粉的，棉花、茶仔油也不值錢。但除吃的，其它東西都貴，還全是洋貨。”

“不要說我們佃戶，那些地主們也很難受，每年租金不漲反減，否則租不出去呀。現(xiàn)在農(nóng)民都跑進城里撈世界去啦，說是拉黃包車都比這強不少呢。”

“就是，那怎么辦嗎？”

水根感到大家非常有誠意地向他求助，他當然不會拒絕，而且將來也需要有一個，屬于自己掌控的組織和人員。

“幾位大哥的話，小弟我聽明白了，大家抬舉我，我就說幾句，看看是否有道理。”

“好！”

“說吧！”

“現(xiàn)在的民國是十分混亂的，到處在打仗。好在江南這幾年來安靜，幾乎沒有打仗。土地肥沃，糧食、棉花年年豐收，但就是賣不出多少現(xiàn)大洋。但種田的化肥、種子和苛捐雜稅都得拿現(xiàn)錢出去。加上外來的沖擊，政府無力保護本地農(nóng)戶，所以種田確實沒有前途，沖其量就解決溫飽，農(nóng)戶手里沒錢，日子還是不好過嘛！所以我們要發(fā)展商業(yè)、實業(yè)、金融等其它產(chǎn)業(yè)，手上要有現(xiàn)大洋。眼睛要盯著城市、大城市、特大城市的需求。”

水根看著大家聚精會神的樣子，故意停頓一下，唱口酒，裝出思索一下之后再繼續(xù)。

“眼下有一件事我想做！”

“什么事？快說。”

“搞水產(chǎn)養(yǎng)殖業(yè)，高端的，精品水產(chǎn)品。把目標瞄準有錢人家，瞄準城市，像S城、H城、上海這樣的大城市。”

“說得容易，怎么做？”

“我先出去小解一下，放松了，再回頭講我的計劃！”

說完，水根神秘一笑就出門了。

水根出去小解，那幾個也跟著出去，在水根后面屁顛屁顛地。

大伙返回坐下后，水根慢條斯理地展開心中的第一步計劃。

“我想圍湖養(yǎng)殖，在瓜子湖里圈一塊出來養(yǎng)。瓜子湖水域面積大，水質(zhì)好，上接長江、大運河，下通太湖。航道主要在中間地帶，而二邊的‘瓜肚皮’適合圍攔，在里面養(yǎng)魚、蝦、大閘蟹，還用河蚌養(yǎng)珍珠。”

“哇，水根真聰明，這樣的主意都能想到。”

“圍湖要很多投入的，花許多錢吶，錢呢？”

“那瓜子湖水域涉及好幾個鄉(xiāng)鎮(zhèn)，扯皮拉筋的事可多啦，怎么辦？”

大伙七嘴八舌的提出不少問題。水根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輕咳一聲，喝一口酒，潤澤一下喉嚨。

“這些你們不用擔心，錢和投資我來，你們只出力就行。再過幾個月，到年底我們開始準備。到明年開春，我們就育苗養(yǎng)殖。這段時期，你們還是先將田地搞好，做好準備，有事我會召集大伙商量。之于水域行政管轄權(quán)問題，都不是問題，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嘛。這不外乎就是利益分配，也就是錢的問題。在如今這世道，能用錢解決的，都不算什么大問題！……”

水根眉飛色舞地侃侃而談，讓吳老三他們哥三，聽得是目瞪口呆，遽然失驚，驚得差點下巴都要掉落了。

這像是他們曾經(jīng)相識的程水根嗎，一個十七歲的懵懂少年？這神態(tài)；這表情；這氣勢；這縝密的思路，那分明是一位將軍在談笑間，指點江山！面授“天計”。

連端坐在里屋的娘，聽到水根一番宣講，雖未聽懂，但深感兒子真的有出息啦。“神靈保佑，祖宗們顯靈啦，阿彌陀佛！”娘輕閉雙目，雙掌合一，口中唸唸有詞。

水根看著幾位神態(tài)，感覺話說多啦，訕訕一笑，“大伙沒聽懂吧！”

“不是的水根，你講得大方向很對，我們具體的，是否聽懂沒關(guān)系，只要掌舵的你清楚就行。我們就跟定你了，今后上刀山、下火海的，我們在所不辭！”

吳老三非常認真的表態(tài)。

“是呀，俗話說得好，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嘛。我們就認你為老大啦！”二表哥林根也說得很直白了。

“好，我肯定響應(yīng)！”刁眼阿華也表態(tài)。

水根見大伙都這么說了，也就不再假惺惺地推辭啦。他站起來，親自給大伙倒?jié)M酒，然后端起碗中酒，環(huán)顧幾位，目光炯炯地說道：

“誠蒙幾位兄長抬愛，小弟程水根愿同諸位闖蕩江湖。我發(fā)誓：今后只要我程水根碗里有的，決不讓大家餓肚皮。我們也不搞什么桃園結(jié)義，就飲此碗酒以表決心，干！”

“干！”四人一起將碗中酒仰脖一口干盡。

水根示意大家坐下，吩咐道：“一個組織單靠四人是不夠的，你們今后要吸收一些家境貧寒，講義氣，懂道義，有特長的青壯年加入進來，不限于本村，本鄉(xiāng)的。有啥事我們再碰頭。”

“好！”

這時，娘也從里屋出來了，手里抱著幾段布。

“這樣，三位兄長。這里我娘備了每人一份謝禮：一壇女兒紅，一匹布；我呢每人三塊銀元，作為你們年前的安家費，本應(yīng)多給些，但主要目前還缺資金嘛。希望諸位兄長不要推辭。”

“這也太講究啦！”

“現(xiàn)大洋我們不要了，留著湊數(shù)吧！”

“……”

但水根態(tài)度堅決，大家就恭敬不如從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