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紛紛，遼闊的臨國大地上早已是滿目瘡痍。

一人一馬在路上疾馳，后面已是塵土飛揚。此刻的云鈺歸心似箭，也不管自己累不累，便一直驅著馬兒向前跑。

路上依舊是那般荒涼，被血水侵襲過的大地像是失去了生命，漸漸變成了黃沙。原先還長著的樹木已是一片荒蕪，光禿的樹木被風吹著，發出了難聽的呻吟聲。

看著路上的荒涼，云鈺心頭是陣陣悲涼。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蕪靨的身影，那般溫柔的女子卻會做出這些事情，人道如今的狀況，她便是罪魁禍首。

“吁！”他止住了馬兒，急急喝了聲，自馬上狂奔了下來。

他的眼前是一具具尸體，那些尸體該是死了許久，有些已露出了骸骨。

這里便是他去臨安時路過的地方，彼時道路兩旁是一些傷殘了的人，他們躺在這里，一臉絕望的看著路人。

尸體的旁邊有一些餅渣，雖被風已吹得面目不清，但卻還是認得出來的。這便是自己當初給的餅子了。

他們是被拋棄了的，被自己的親人。

災禍來臨之際，人露出了最懦弱的一面，拋棄了許多，包括人性。

他仍記得那些絕望中仍有一絲希望的眼睛，也記得自己將餅子給了他們的時候，他們的那種興奮。人，終是喜歡活著的。

人最痛苦的該是，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而自己的生命也將在一個未知的時間里死去的過程。

“唉。”云鈺無力地搖了搖頭，自不遠處找來了一個干枯的木棍，在一處土質稍微松軟的地方，用木棍將土扎得更軟了一些，然后便用手挖了起來。

人既已死，入土為安。

太陽從高處已漸漸落到了西方，暗色的晚霞漸漸出了面目。云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土包，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土包，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的手已滿是泥濘，方才挖土時不甚被石頭劃破了手，卻并沒有去處理，沾染了許多塵土。

“安息吧。”看了眼遠方的天際，天色暗了許多，云鈺的臉上露出了幾絲苦笑。

安靜的臨國突然遭此巨變，一切都變得有些突然，讓他猝不及防。

看了看四周的荒涼，他微微嘆了口氣，便騎上了馬，繼續向著鬼都的方向出發。

天空中的亮色隨著馬蹄的聲音漸漸沒了蹤影，夜里沒有月色，四下一片黑暗。

云鈺的眼神緊緊看著前方，不知為何，這些日子他的腦海里經常會出現一些未曾見過的場景，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們……

樹林中似乎有些響動，卻見一個孩童手里拿著一個火折子，目光看著不遠處的路，有著幾分期待。孩童的旁邊是一個老者，老者的身體有些佝僂，他的眼神有些復雜。

“趙爺爺，他真是你說的那個人？”這孩童正是葉小一，他旁邊的老者便是墓中的那位老鬼了。

“自然。”老者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看了眼葉小一，點了點頭。

“你要與他說些什么嗎？”葉小一有些奇怪，他的臉色如今看起來更是蒼白了，只是卻看著很有活力。傍晚時分，老者突然讓葉小一與他出古墓，說是要去等一個故人。

“一些話。”他緩緩說著，看了眼葉小一，這孩子卻仍是這般單純、不諳世事。當年他得了這卜卦之術，但予他能力的那人卻是加了一個條件，便是“事之將近，卦即可生”，便是知事而無可為、亦不可為。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卻很早得了一卦，這卦于天地人道盡是相關，而這一些的源頭，便是云鈺。

“那，你為何想要喚住他呢？”葉小一有些奇怪，云鈺他自是認識的，只是不知老者與云鈺還有何干系。

“他……”老者的話沒有說下去，葉小一只是個孩子，有些事情和他說不得。他只想讓葉小一好好活著，簡單一些，莫像自己一樣，將簡單的日子過得復雜了起來。

身后似乎有一些動靜，老者的心頭突的一緊。他的手緊緊握住葉小一的手，神色有幾分慌亂。

“趙凌，你卻仍是賊心不死呀，竟妄圖阻止天意。”一個陰森的聲音從二人身后響起，聽到了這聲音，老者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他急忙轉了過去，將葉小一拉在自己的身后，緊緊護著他。

“老夫糊涂，該死，但求上神可以饒過這個孩子。”眼前是一個與黑夜融為了一體的“人”，只有一雙眼睛不時閃著光亮。老者有些害怕，他知道眼前“人”的能力，平日里一派淡然的他此刻聲音中竟帶著求饒的意味。

這“人”的出現便是一個信號，他知道，自己這老鬼，要完了。

“你該知道，不可能的。”那聲音很冷淡，冷到老者身后的葉小一不自覺地抖了幾下。

“老夫自知該死。”他算得了關乎天下蒼生的卦象，卻并未算到自己今日的遭遇。這般詭異的卦象，豈能那般簡單？他此刻有些后悔了，“但求您放過這個孩子，他……他是無辜的。”他說著將葉小一緊緊拉著，一時間讓葉小一有些喘不過氣來。

“去吧，你這殘缺的一生，早該了結了。”那聲音淡淡說著，“至于這孩子，早都該死了。”“死”字落下，一陣霸道的氣流自這“人”的身周沖出，很快包圍了二人。

“趙爺爺！趙爺爺！”葉小一叫著老者，老者看著那“人”，又看了眼四周的氣流，他慢慢蹲了下來，緊緊抱住了葉小一。

這霸道的氣流，像極了當初的那場屠殺，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葉小一也是。

看著葉小一，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幾絲不忍。

二人就這般憑空消失了，沒有一點痕跡。

葉小一手里的火折子落到了地上，很快，大火便席卷了整個森林……

“駕！”云鈺喊著，馬兒的速度又快了許多，他的心有些亂，離鬼都的距離慢慢近了，他心里的不安愈發的強烈了。

前方像是著火了，火勢很大，便在此處他仍能感覺到那股熱意，他皺了皺眉頭。

自火中吹來的風亦是帶著幾分躁意，吹在臉上，更讓他多了些煩悶。

“駕！”又是一聲，他驅著馬兒，速度更快了些，一人一馬很快便消失在了此處。

………………

夜慢慢過去了，天空中已出現了幾點光亮，只是鬼都的天氣，依舊那般死氣沉沉。

城門不遠處堆放著尸體，其中有個尸體瞪著眼睛，盡是不甘，他的臉上的那道刀疤看著很是瘆人。尸體的旁邊，還放著幾兩銀子。

鬼都城卻不如往日的那般死寂了，城里不斷有人逃了出來。

凌亂著頭發，臉上還帶著些血漬，看著是一臉驚慌。

“吁！”云鈺緩緩止了馬，看著鬼都的亂象，像是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了。

看著四處逃開的人，云鈺皺了皺眉，卻見不遠處堆放了一堆尸體，最上面的，卻是熊義。

拉著馬走了進去，此刻的鬼都城里正是一片熱鬧。

四下都有人拿著刀，刀口上已是鮮血淋漓。

那些人或穿著軍服、或是平民，撕殺著、屠殺著。

“住手！”云鈺喝住了幾個正準備將地上那人亂刀砍死的幾人，那些人聞言一愣，向云鈺看去，一臉的鮮血，卻帶著笑意，看到云鈺，不怒反喜。

“得，那就先殺你吧。”那眼睛便像看到了獵物一樣，散著詭異的目光。說罷便舉著刀跑了過來，卻見云鈺反手便將幾人手里的刀砸落了下去，順手拿起一把刀，看著地上那些狼狽的人，一臉不耐。

“滾！”他喝道，臉上布滿了寒霜。

那些人臉上有幾分驚恐，看著云鈺，恨恨地呸了聲，“小子，便等著吧，有你好看的！”然后便朝著一處跑了去。

看著四周盡是些凌亂散布的尸體，鬼都的街上傳來了陣陣血腥味。

云鈺將手里的刀扔到了地上，看了看手上沾染的鮮血，又看了眼地上那已是奄奄一息的人，他嘆了口氣，問道：“林冬，怎么回事？”

地上那人的胳膊像是被砍斷了，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盡是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云大人，你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