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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收費亭

“孩子,我想交給你個任務。”

黑暗中響起一道奇怪的聲音,有人在說話,卻沒了下文。

他在一片漆黑之中下墜,如落水之人一般跌入了冰藍色的網格之中,無窮無盡的1和0構成抽象化的線條,數據網像活物一樣動了起來,將他層層包裹。網格越裹越厚,越纏越緊,可他的內心卻體會到一種微妙的張力,像幼蟲化蛹,十七年蟬在地下蟄伏十數年。

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轉,暈眩感牽扯出一系列的方向迷失和空間錯亂。在詭異的時空轉變中,這種纏繞著數據網下墜的錯覺消失不見,就好像一切只是一場幻覺。他抬起頭,掃視四周,發現自己坐在一輛老舊的大紅色老爺車里面,轎車似乎是早期工業流水線上制造出來的產品,用的還是汽油燃料,車也只能貼著公路疾馳。

克里斯蒂安下了車,圍繞老爺車轉了一圈——轎車很干凈,車身才剛剛上過漆,通過明亮的大紅色表面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倒影。他打開了左后方的油箱口蓋,空氣中散發出一陣刺鼻的香味,是汽油的味道,氣味雖芳香卻也怪得很,他莫名其妙很喜歡聞汽油的味道。

好吧,油箱也被加滿了,可這是哪里?

“卡特琳娜,聽得到我說話嗎?”克里斯蒂安拉開車門,鉸鏈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聽得到,K,你還好嗎?”卡特琳娜的聲音很是飄忽,像從千里之外傳來,“我得留在隔離區這里,我看不到你那邊的具體情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克里斯蒂安坐進駕駛座,眼神微惘,“我進了弗雷德的大腦,一開始是有看到數據網來著,可我沒碰到矩陣迷宮,就莫名其妙到了一輛車上。”

“也許,黑客完全拆解了弗雷德的矩陣迷宮。”卡特琳娜說道,“我看了一眼儀表,你的身體讀數獨立正常,你的神經網絡活動曲線已經和弗雷德重疊,你的確在他腦內沒錯。”

“繼續監視弗雷德的神經網絡,密切留意一切外來信號,我會繼續深潛。”克里斯蒂安掛斷通訊,食指按下轎車的點火按鈕。

“你好,你好,你好,來自遠方的旅客、游俠、流浪者,歡迎,歡迎,光臨。”漆黑的顯示屏驟然明亮,行車電腦似乎有點結巴,發出的聲音磕磕碰碰,“很高興為你服務,的確很高興為你服務,確實很高興為你服務,我是本車電腦,請鳴笛投幣。”

鳴笛,投幣?克里斯蒂安楞了一下,下一刻卻感覺到自己的手里似乎多了點什么。他攤開手掌,一枚銀白色的硬幣不知何時落入手中,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掌心三道橫紋之上,光滑的銀質表面反射出陰極射線管的熒光。

“電腦,在哪里投幣?”克里斯蒂安看著那老舊的顯示屏,過時的陰極射線管制造出來的畫面充滿了復古風。

“投幣之前,請鳴笛,請按喇叭。”

克里斯蒂安照做了,他把手掌壓在方向盤中心,輕輕按動紅色老爺爺的喇叭,一陣嘹亮的嘀嗒聲隨之從轎車內部傳出。剎那間,1和0組成的數據流又出現了,明亮的數據輝光在喇叭聲中穿針引線,開始編織世界——由近及遠,黑暗之中有一條公路從轎車的底盤下開始朝著遠方蜿蜒,緊接著,由遠及近,地平線盡頭的公路兩側開始有細致的景色生成,蒼穹、朝陽、浮云、飛鳥、狂風無一不有,數據生成的最后一樣東西是一個紅色的高速公路收費亭。

“請投幣,請投幣,請投幣。”行車電腦又開始重復了。

克里斯蒂安搖下車窗,透明的收費亭玻璃上用掉色的卡紙剪切成紅色的大字——“我從哪里來?”——并用雙面膠粘在玻璃表面。他探出身子,將那枚銀白色的硬幣丟進投幣箱的狹縫之中,眨眼間,眼前的畫面像丟幀似的,紅色的字樣在瞬間消失又瞬間被替換成了另一個問句——“我要到哪里去?”——克里斯蒂安盯著末尾那個大大的紅色問號,觸目驚心的弧形軌跡和最底下渾然一體的圓點深沉得像是氧化的暗紅鮮血。

“請,請查看,請查看,請查看目的地。”行車電腦在他右邊大喊大叫,像在催促他快點上路。

他扭頭看了一眼電腦,用手掌拍了拍屏幕,示意它閉嘴。當他再回頭看收費亭的時候,玻璃窗上的紅色問句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可供選擇的目的地——仙宮、中庭、霧之國——可遠方的高速公路只有一條,一條路要如何分別通向未知的遠方?

“電腦,我想找弗雷德·懷特,我該去哪兒?”克里斯蒂安問道。

“路只有一條,去你想去的地方。”行車電腦的語調抑揚頓挫,像在念詩,“公路旅行,這是一場意識的公路旅行,沒有錯誤的道路,只有錯誤的路人,一條道路總是會對應一個正確的目的地。”

克里斯蒂安不想再聽行車電腦嘮叨,他放下手剎,狠狠踩下油門,大紅色的轎車在一陣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中疾馳而去。

公路,漫長的公路,兩旁是層巒疊嶂的山嶺和積雪的土地。天氣很好,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的,金色的光線打在雪地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紅色的轎車是敞篷的,高速行駛帶來的氣流涌動化作狂風,寒風噬咬他的臉頰,如同蟻群爬過,肌膚傳遞的神經信號令他有些發癢。

在這場公路旅行中,造型復古的老爺車行駛在荒無人煙的雪地公路之間。他沿著道路約莫行駛了半小時,視野的盡頭終于出現了他見到的第一棟建筑。

那是一家汽車旅館,他經過那個地方的時候,有一個臉頰凍得通紅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搗鼓著什么。當紅色的老爺車將汽車旅館拋向身后,一道煙花在身后的天空轟然炸響,克里斯蒂安回頭,看見明亮絢爛的光線在空中綻放出一朵五顏六色的花火,爆炸聲像一記重拳似的轟在他的耳膜之上。

“阿爾法小隊,阿爾法小隊,我需要火力掩護!”

顱內傳來弗雷德·懷特的聲音,克里斯蒂安回過神來,發現天空綻放的花火成了猛烈吞吐火焰的機槍,他穿著一身動力穿甲,站在一顆荒涼的小行星表面。

身邊有人在開火,好像是同一陣營的戰友。倏地,有一道人影從他右側方躥了出去,克里斯蒂安透過透明的頭盔面罩,看見HUD界面上將那道黑色的身影標記為弗雷德·懷特。

“阿爾法小隊掩護懷特上尉!掩護懷特上尉!”有士兵在通訊頻道內大吼大叫,焦躁的嗓音震得他的耳膜生疼,“快!火力掩護!干死這幫海盜!”

子彈經電磁線圈加速飛射而出,錐形穿甲彈在近乎真空的稀薄氣體中開辟出一條明亮的火線,最終子彈落在那頂機槍外殼之上,濺起一道道細碎的火星。阿爾法小隊——包括克里斯蒂安自己——正在開火,數量優勢帶來的火力壓制暫時抑住了機槍的兇猛勢頭,弗雷德·懷特正在從側翼接近,他的身影在凹凸不平的淡灰色山石掩體之間一閃而過。

“阿爾法小隊,我已經接近一號目標右側。”

裝甲面罩中傳來弗雷德·懷特的聲音,克里斯蒂安順著友軍標記系統望去,看見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正從右側展開敵后破襲。弗雷德穿著的動力裝甲附帶擬態功能,淡灰色的影子與環境融為一體,幾乎難以辨別。

在友軍視覺模式中,他看到弗雷德··懷特已經抬起右手,裝甲右臂的掌心探出黑魆魆的槍管,槍口從右后方對準了那名機槍手。

“開火!”

伴隨著張將軍的命令下達,弗雷德的槍口猛地吐出一道熾熱的火光,子彈破焰而出,劃過一道淡淡的空軌,精準而有效地射入機槍手身后的生命維持系統。順著子彈飛來的方向,機槍手發現了那道黯淡無光的身影,克里斯蒂安看見敵人的嘴巴在動,可聲音卻在稀薄的氣體環境中難以傳播。

他不知道機槍手臨死前說了什么,但他看到了那家伙拼死調轉槍頭,猛烈的火光吞吐著,傾瀉而出的子彈打在了弗雷德·懷特的動力裝甲上,飛濺起的火星像螢火蟲一般飛舞。

這是機槍手最后的舞蹈,阿爾法小隊趁勢用槍林彈雨淹沒了敵人的身影。

沉默,短暫的沉默,通訊頻道有過千分之一秒的死寂,可很快張將軍再次下達了命令。

“阿爾法小隊,突襲!”

克里斯蒂安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他越過丘陵掩體,穿著一身沉重的動力裝甲貼著地面進行噴射飛行,與他同行的還有另外五名士兵,同為阿爾法小隊成員。

機槍手已經倒下,可丘陵背后仍有敵人在進行射擊。動力裝甲在低空飛行,阿爾法小隊保持陣型朝著星際海盜們接近,可就在這時,兩顆手雷從天然掩體后面飛出,落點在弗雷德·懷特和阿爾法小隊之間。

“EMP!”

有人在通訊頻道大喊了一聲,緊接著沙啞單調的白噪音取代了一切聲響,爆炸的白光淹沒了視野中的一切。兩顆手雷,第一顆是EMP,第二顆是自動追蹤地雷,前者癱瘓了絕大部分動力系統,后者分裂出的爆炸物分成兩股,一半追逐阿爾法小隊,而另一半沖著弗雷德·懷特滾去。

“弗雷德!堅持住!”克里斯蒂安聽見自己的喉嚨之中發出一道呼喊,可聲音卻被困在動力裝甲內部。

沒有自動瞄準系統,他只能靠著訓練出來的直覺射擊那些追蹤爆炸物。沖他而來的小東西數量不多,即使準頭一般,他還是用步槍點掉了那一部分分裂爆炸物。

克里斯蒂安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瘋狂了。動力噴射系統暫時失效,好在小行星表面的重力很低,他發現身體不顧一切在灰色的沙石表面狂奔,朝著記憶中友軍視覺模式標記出的地點跑去。

“弗雷德,”他在一處掩體之后找到了弗雷德,“親愛的,你沒事吧?”

他將腦袋抵著弗雷德的腦袋,通訊系統失效,聲音傳播需要介質,他們只能通過緊貼著的裝甲頭盔說話。

“咳咳,沒事,”弗雷德的動力裝甲表面沾滿了焦黑痕跡,左眼處鑲嵌著一塊金屬破片,“寶貝兒,我好得很,只是左手沒知覺了,左眼也看不見了。”

“操,你不好,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坨屎了!”克里斯蒂安以第一人稱視角觀察著這一切,“你的頭盔。你的面罩破裂,氧氣正在流出,你堅持不了太久。”

“也許,寶貝兒,也許,這就是命運。”弗雷德的臉上露出蒼白的笑容,“不管怎么說,能認識你還是很高興。”

“閉嘴!聽我說,我會取下你的面罩,同時你得向外慢慢呼氣。”他挨著弗雷德的頭盔,飛速說道,“短時間暴露在真空中不會對你造成永久性的身體傷害,但千萬別屏住呼吸,否則肺里剩余的空氣會快速膨脹進而將肺部撐裂。”

“可是,我會不會像電影里那樣迅速凍結,眼球爆開?”迅速流失的氣體已經領弗雷德陷入輕微缺氧的裝填,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只能憑著直覺點了點頭,就好像他無條件信任克里斯蒂安所在身體的主人。

“只要你在我摘下面罩的時候呼氣,你最多就只會感覺到舌頭、皮膚干燥,唾液和汗水會一同汽化。”

克里斯蒂安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動手,他伸出雙手,一只手放在弗雷德的腦袋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頭盔上。他的雙手在同一時間行動,他取下看動力裝甲的可裝卸面罩,他感覺自己正在慢慢吐氣,盡可能排光肺部的空氣。

在最后,他看見弗雷德戴上了全新的面罩,而自己換上了那面破損的玻璃。

“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別讓這些渣滓跑了!”

有人在他身后大喊,克里斯蒂安一晃神,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輛亮紅色的老爺車之中。弗雷德·懷特穿著那身動力裝甲坐在轎車后座,他的臉上露出歇斯底里的悲傷笑容,眼中飽含痛苦的淚水。

“他們奪走了一切,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弗雷德·懷特在哭泣,聲音蒼涼而扭曲,像一頭受傷的孤狼。

硬漢哭得像個淚人,紅色老爺車順著公路進了一個擁擠的城市。他經過城市最混亂的街區,在街頭看見一個肌肉棱角分明的少年。男孩摟著另一個同樣體型壯碩的家伙,前者的面容有著弗雷德·懷特的痕跡,兩人看起來是情侶,剛收到軍隊的定向培養通知書。

他們站在巷子里,將定向培養通知書拋向高空,他們興高采烈,為了慶祝放了一連串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驚醒了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野貓,克里斯蒂安從閃亮不斷的火光中看見了飛船的智能制導魚雷撞在一塊漂浮的隕石之上,爆炸的聲響湮滅在真空環境之中。

他坐在艦橋中心,駕著戰列艦級別的飛船,而不是那輛老爺車。在他身后,站著的是弗雷德·懷特,還有殘存的阿爾法小隊成員。在這一刻,他似乎又成了弗雷德記憶中的另一個人。他注意到弗雷德的左手臂軟綿綿的,就像一灘爛肉,內部骨骼徹底粉碎。

這個場景似乎發生在小行星遭遇之后,阿爾法小隊和弗雷德·懷特正在追蹤那伙倉皇逃竄的星際海盜。

“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弗雷德在他身后大喊,“別讓這些渣滓跑了!”弗雷德·懷特在哭泣,聲音蒼涼而扭曲,像一頭受傷的孤狼,“他們奪走了一切,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

“懷特上尉,對方似乎有探測及攔截魚雷的反導系統。”克里斯蒂安回頭看了弗雷德一眼,嘴中自動蹦出語句,“除非我們加速引擎,利用電磁軌道炮在近距離內擊中他們的引擎,否則我們沒辦法讓他們停下。”

“那就這么做!”弗雷德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要要搞死他們。”

“可是,可是懷特上尉,”克里斯蒂安猶豫道,“一旦近距離交火,飛船的體積優勢就會成為劣勢。”

“動手!聯系不上張將軍,我就是這里的最高的長官!”弗雷德咆哮道,“這是命令!別猶豫,給我宰了他們,用速度取勝!”

“遵命!”

服從命令是士兵的天職,克里斯蒂安坐在艦橋中心的座椅上,安全搭扣固定住他的身體。在明確作戰目標之后,弗雷德·懷特和阿爾法小隊成員各就各位,飛船猛地躥出,加速度直線上升,強大的推力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眾人身上。

在極致的壓迫感中,克里斯蒂安發現自己連抬起雙手都困難得要命。在High G狀態下,他的手臂仿佛灌了鉛似的,直到飛船在自動規避程序的指引下躲過敵方發射的魚雷,飛船才調轉船頭,一邊反向噴射一邊依靠慣性超越星際海盜的黑貨船。

在這一過程中,飛船外部的防護板已經打開,重接炮沒有炮管,板狀彈丸在內部直接以一定初速度進入上下兩個矩形線圈,電源接入卻又在電能達到最大耦合期峰值時切斷,儲存在上下兩個線圈中的磁能轉化為彈丸的動能,經多級加速飛射而出。

當飛船徹底飛到黑貨船前頭的時候,重接炮已經完成了一輪射擊。密密麻麻的板狀彈丸以極快的速度和極高的動能撞向黑貨船表面,星際海盜在近距離交戰中利用體積小、易閃避的特點躲過了大部分炮彈,可黑貨船的甲板上依舊破了好幾個窟窿。

艙內氣壓瞬間失衡,通過艦橋中心的監視器,克里斯蒂安看見有人從那些窟窿里被吸出,有的甚至沒穿宇航服便暴露在太空環境之中。

就在這時,弗雷德·懷特再次下了命令,空洞洞的左眼像是吞噬人心的深淵。

“加速,再做一次沖鋒。”

“上尉,不可能!”克里斯蒂安焦躁地大喊道,“要再次加速,我們就得克服飛船本身的慣性,在這么短的距離,所需要的加速度足以殺死在場所有人!”

“那就直接再發射一輪!”弗雷德·懷特陰森森地說,“能擊中多少就是多少,我要親手殺光他們!”

克里斯蒂安發現“自己”照做了,他沒有再說什么,而是任憑重接炮將大量板狀彈丸砸在了空處。先前那輪射擊似乎對星際海盜造成不小的打擊,以至于在這一輪炮火的前半段時間內,對方甚至沒能組織起有效反擊,直到……

“操!對方玩命了!”克里斯蒂安聽見自己在不安地喊叫。

直到炮火將熄,黑貨船驟然加速,迎著戰列艦級別的飛船沖撞而來。

這是一次自殺式攻擊,星際海盜一直在等著這么一刻,他們似乎下了死命令,黑貨船的核聚變引擎已經將飛船加速到一個駭人的速度。不需要生命探測設備的掃描,弗雷德·懷特也知道在這么高的加速度下對面無人能生存。

可問題是,在這么高的加速度下,他們也躲閃不及。

在艦橋中心的畫面最后,火光綻放,黑貨船嵌入飛船體內,爆炸的焰芒像一朵漆黑宇宙中閃亮的玫瑰,亮光吞噬了他的視野。

他像經歷了一場宇宙大爆炸,可當短暫性失明退去,視網膜上的感光細胞才重新接收到了面前的畫面——他又回到了紅色的老爺車中,身后坐著半殘廢的弗雷德·懷特,他胡子拉碴,臉色唏噓,僅剩的右手手里還拎著一瓶烈性伏特加,時不時飲上幾口。

“我被打敗了。”弗雷德·懷特落寞地說,“不是被別人,而是被自己。那一戰,我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我害死了一整個阿爾法小隊,只有我自己茍活至今。”

克里斯蒂安調整后視鏡,通過鏡面反射盯著他那黯淡的雙眼。眼下坐在他身后的弗雷德,似乎就在太空交火之后,并因自責和內疚陷入一蹶不振的狀態。

“K,你去哪兒了?睡著了?”卡特琳娜的聲音突然響起,“我發現你經歷了兩次快速眼動期,你做夢了?”

他愣了一下,卻注意到每一次煙火或者鞭炮的聲響,似乎都會將他帶向弗雷德的過往記憶之中。

“卡特琳娜,我好像不是做夢。”克里斯蒂安沉默片刻,暗罵道,“我是進入了弗雷德·懷特的夢境之中,這他媽的是他在做夢,而不是我。每一個夢境都是一份記憶,每一份記憶都是一個場景,每一個場景都是他的宇宙。你知道的吧?夢這種東西,有時可以解析出人的精神狀態?”

“弗洛伊德,《夢的解析》,我有收錄。”卡特琳娜疑惑道,“弗雷德的夢境有什么問題嗎?我看了張將軍提供的醫療報告,他的精神狀態似乎很正常。”

“不,有問題,有大問題,或許他對自己的問題隱瞞不報,以至于壓根就沒出現在醫療報告之上。”克里斯蒂安揉了揉眉心,疲憊地說,“這家伙一直在夢中反復、不自主地經歷與創傷有關的情境或內容,這種創傷性再體驗癥狀,換句話說,也就是,他有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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