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戰神扶蘇
- 魚鳥之歡:鮫人淚
- 綰髻簪花
- 2643字
- 2019-05-24 17:27:05
大殿內相較與外面的異彩紛呈,顯得昏暗蕭瑟的多。偌大的昆侖大殿僅扶蘇一人靜靜臥座在鎢金澤木制成的戰神之座上,面色清淡神情悠然,全然沒有行將就木的痛苦頹然。
扶蘇未挽發,一席流云般的銀絲傾瀉而下,延著骨骼分明的背脊散落在座椅上,清瘦的面龐依舊橫著一對英氣的眉,筆挺的鼻下輕輕抿起的唇顏色略略有些暗淡,半垂的雙眸下散著柔色目光,周身一片慈愛祥和的氣息。
巽彥心頭卻莫名一酸,這個與天地同壽的上古戰神,救他于危難傾囊相授的良師益友,甚至為了替他修補仙身,耗費萬年修為也未有怨言,自己從未以師尊禮儀相待,內心一直對他充滿怨懟,他卻從未怪罪,對他只有次次的縱容,循循的善誘。
他心內又一次充斥著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感覺,如同萬年前一樣,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離去,化為塵霾,什么也改變不了。
巽彥輕步靠近神座,扶蘇眼簾微微撐開一絲,用著如往常一般慈愛溫柔的聲音道,“巽兒回來了?”
“巽兒”!由小到大,只有他的父母和扶蘇如此稱呼他,他的心猛揪一下,盈盈跪了下去,“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三拜!”言罷狠狠磕了三個頭。
扶蘇不動聲色看著他,嘴角掛著不易察覺的淺笑,這遲了萬年的拜師禮如今倒像是與他的訣別。他聲音無波無瀾,“孰能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凡道者,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巽兒你可參透這生與死?待你參破輪回天道,為師便將這昆侖交給你。”
巽彥靜靜聽著,或許他永遠沒有扶蘇一般的境界,面對仇恨也能不怨不艾,一笑泯之。
“為師封了你的真身,只愿你忘卻前塵,好好滾一趟錦繡仙途。鎖了你那入了魔的一魄實屬無奈,它會隨著為師終身修為一同煉化,補了你那一魄。勿念勿念…”言罷扶蘇周身忽得金光燦燦,一片光亮中仙身卻越來越透明。
扶蘇這是用了自身的仙體與修為凈化巽彥入魔的那一魄,巽彥霍得站起身來直直盯著面前一團霞光,每一位仙佛元神殞滅時發出的光彩都是無比恢弘瑰麗的,如燦爛綺麗的煙火一般,驟然綻放璀璨天際,像是要留給世間最后一抹美好色彩。
大殿外瀾翎將諸懷帶來的一堆仙丹神藥交給堯晟,交待他分發給受了傷的昆侖弟子。在天宮時堯晟呈過她的恩,知道這個公主心思不壞,便欣然接受了丹藥。
可昆侖眾位弟子中不乏心思比較執拗的人,寧死不食天宮的丹藥,瀾翎笑笑也未怪罪。
忽的殿堂內金光乍閃,云臺外本護著眾位弟子的結界也在迸發出萬丈光芒后,消失無蹤了。布置仙障的人不在了,仙障當然就消失了。昆侖眾弟子知道自己的師尊師祖---上古戰神扶蘇尊者神魂寂滅,無不涕淚沾襟。
云臺之上,蕭風瑟瑟,所有昆侖幸存弟子都向著東方十二山澤行昆侖朝拜之禮,一跪一拜間都是對扶蘇深深的哀思。
眾人默哀間,大殿兩扇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拖得老長,響徹在云臺之上。殿內霞光已然寂滅,巽彥垂首走出,步伐緩慢,身后是層層的幽暗與昏沉。
云臺之上弟子立刻分為兩大陣營,一小撮弟子已經拔劍對向他,怒斥道,“師尊已隕落,賊子巽彥還大搖大擺出入殿堂,我等絕不會擁護你為掌教。眾位師兄弟若得了恩師恩澤的,就殺了這個叛徒!”
以堯晟為首的一部分弟子也拔劍列陣,“有何證據證明是巽彥師兄害死師尊的?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師尊一向看重師兄,傳位給師兄也是自然,你們多番阻撓,這就等不及鏟除異己了?”
“師尊就是妄信奸佞引狼入室才會這般下場慘淡,他何德何能做掌教?我們不服!”
“大師兄仁義寬厚,若要推舉掌教我推舉大師兄!”
“巽彥師兄盡得師尊真傳,況且有仙界的旨意..”
“住口!還敢提仙界旨意,昆侖與仙界勢不兩立!”
……
兩方勢力互不相讓,吵得不亦樂乎。古往今來,上一任統治者退位后,第一件事定是首位之爭。
巽彥默默聽著爭吵良久,最后實在煩躁得緊,一抬手一道金光揚在空中。云臺之上半側天際映出赤金閃閃的仙跡,斑斑字體忽悠悠飄在空中,扶蘇的仙澤之氣充斥平臺,浩浩蕩蕩一行字便是傳位仙旨,明明白白寫明將昆侖首座之位傳于巽彥,眾弟子須俯首天宮,不得尋仇滋事,不得自立門戶。
仙旨一出,眾人皆沒了聲音,支持巽彥的弟子們滿副得意,反對的弟子們則怒不敢言。第一個跪拜的卻是昆侖首徒,那些人口中的大師兄,只見他單膝跪地,畢恭畢敬行了弟子御見之禮,“弟子甦河叩拜掌教。”
此番動作提醒了堯晟一派,一半弟子盈盈跪拜,“弟子叩拜掌教!”
此前叫囂的最兇的一小撮弟子也不甘不愿的收了聲,跪了下去。
巽彥站在大殿前,鳥瞰云臺之上跪著的眾弟子,面無表情道,“巽彥呈師尊令,接任掌教,定當為昆侖鞠躬盡瘁,蔚六界八荒之泰平,弘天地自然之道法。吾師恩澤齊天,正氣浩然,如今元神寂滅,昆侖眾弟子守喪三年,昆侖祭禮縞服,緊閉山門不得外出。”
此言一出,也沒有人再有異議,巽彥便吩咐所有弟子回房養傷。
瀾翎與諸懷畢竟是局外人,一直站在最外側看著事態發展,卻不便出聲。當所有弟子轟然而散后卻尋不見巽彥人影。
堯晟主動請纓引著瀾翎二人到了客房,還熱心的將去巽彥所住弟子房的線路詳細解說了一遍,臨走還語重心長的對瀾翎道,“公主仁慈,對師兄照顧有加,師兄如今已是昆侖之主,再做公主的花奴也不大合適…公主若不嫌棄,堯晟替了師兄便是。”
想來這堯晟以為巽彥還是當初在鸞翎宮里備受摧殘的花奴,瀾翎干干的笑了兩聲,對著堯晟頻頻點頭,嘴上說著也好也好。
堯晟走后瀾翎便收了笑意,沉沉轉過身盯著諸懷,諸懷被盯的不自在,雖不知道公主要拿自己的哪項罪,還是直直跪了下去。
瀾翎語調輕慢,“我們三人剛剛從蜃島出來,父神便已收到消息,連下三旨將巽彥推至風口浪尖,這招借刀殺人使得真是精彩。昆侖沒了扶蘇,又會因巽彥兩方勢力自相殘殺,到時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了。而巽彥也會成為眾矢之的,昆侖容不下他。本宮說的可對?”
諸懷臉色黯淡,只低著頭。
“父神想除了扶蘇不是一兩日,何時將小小的水妖看在過眼里,你究竟對他說了什么?!他如此煞費苦心的設計巽彥?”
諸懷抱了拳,“末將有罪,請公主責罰!”
“呵,你這是承認了?為什么?你隨了本宮多年,從未做過一件忤逆之事,這次為何要為父神做這陰仄事?他給了你什么好處?”若說這世上可以令她無條件信任的人,除卻骨肉至親也就諸懷一人,信任被辜負如同斷臂痛楚,瀾翎無比失望的看著他。
為何?起先他只是怒火中燒,可相處下來他覺得巽彥此人太過心機,身上總有太多說不清明的謎團,讓他如何都放心不下瀾翎如此死心塌地對他。
他魔障般只重復一句話,“末將有罪,請公主責罰!”
瀾翎并未責罰他,只冷冷的說了句,“本宮只是對你很失望。”
失望?!幾千年同袍浴血、出生入死,如今的殫精竭慮得來的便是失望,這才是對他最重最痛徹心扉的責罰。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望著頭也不回的身影漸行漸遠,心道,如此也好,本就是一番癡心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