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見
- 蘭塘春色
- 江山雪
- 3114字
- 2019-04-10 09:29:05
謝蔚然喝了茶,好整以暇的坐著,才笑道,“殿下剛才說什么,我不記得了。”
付欣捧杯茶笑瞇瞇喝著,“我也不記得了。”
誰規定新婚夫妻就一定要明珠相映彼此相合的,反正公主府的親衛都是有力氣的,到時候隨便選套衣裳給謝蔚然套上去,誰管他穿的舒服還是好看。
謝蔚然直覺心頭發毛,他很快訕笑道,“我又想起來了。”
第二天,謝蔚然的師姐便遞了帖子。付欣看那名帖,素白的紙面,上面用嚴謹曉暢的行書寫著三個大字——趙華揚。
蘭青這幾天正跟著付欣學寫字,在一旁看了一眼。
“你覺得如何?”
“字寫得好,和殿下賞給奴婢的拓書不相上下,有,”她躊躇半晌,臉紅道,“大家風范。”
“嗯,你在書法一道很有天分。”
趙華揚的字跡,也就比書圣之流差了些,論筆法骨架方面,比如今京里很多文人墨客要強得多的。只可惜她年紀太輕,不能像那些名家自成一體,初見極好,卻經不起雕琢。
但想到她的年紀,現年二十歲的趙華揚,若手書能流傳,將來,必成大家。
不過蘭青也不錯,雖說不知道她從前到底跟張夫人干了什么,關系密切不密切,為人如何,但在看字方面極有天賦。付欣不過教了她不到一個月,她便能有模有樣的臨摹藍嬤嬤的字跡了。
翌日,趙華揚乘著小轎來了公主府。謝蔚然大概怕付欣欺負她,特地請了假,還將人迎到了正廳。
趙華揚做的是婦人打扮。梳著傾髻,發間簪一根鑲珍珠的銀釵,她穿著雪青長衫,上面罩一件鵝黃上襦,腰間系著水紅腰帶,行走間,露出一副月白的裙擺。整體觀之素凈大方,一雙瑩亮的眸子顯得整個人極富神采。
“民女趙華揚見過豫章殿下。”
付欣請人扶她起來,“趙娘子與駙馬有同窗之誼,此次來京,我卻未曾招待,怠慢了。”前天付欣找謝蔚然,除了說他壽宴當天穿的衣裳,還問了問趙華揚的事情。據謝蔚然說,趙華揚生來聰慧,極有才氣,如今尚未婚配,只一心為老父四處尋書。而她本人在編書一道,也極為精通。
如今看來,趙華揚行事間確實大方,卻為何要做婦人裝扮呢?
趙華揚聽了付欣的話,微愣,忙寒暄道,“殿下客氣。”說話間便紅了臉。
付欣請趙華揚坐下,命人上菜。
因趙華揚是付欣開府以來正式宴請的第一位客人,藍嬤嬤早領人布置好了席位,又按照慣例備了食物酒水,有八樣鮮果,四樣干果,并八樣菜品。上膳的時候侍女們裙擺如云,彬彬有禮的上了膳后便側立一旁,餐盤擺的整整齊齊,偌大的廳室,頓時寂靜無聲。
付欣提了筷子,請兩人吃飯。
趙華揚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便局促的夾了熱菜去吃,卻被一旁的侍女提示道,“客人慢來,殿下的規矩向來是先從果品起。”她急忙放下,大概是筷子沒握住,稍不注意便滑了手。玉石的筷子,落到白瓷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殿下贖罪。”趙華揚面色愈紅。
付欣才覺得不對,要說話,卻見一盞熱牛奶放到了自己面前。
“殿下,秋日食補。”卻是藍嬤嬤。
謝蔚然頓時冷笑道,“先從果品,這哪里來的規矩,我怎么不知道?”
侍女看向藍嬤嬤。
藍嬤嬤為付欣布好菜,站起身,慢條斯理道,“駙馬與殿下初成婚,尚且磨合。若有什么規矩不明白的,盡管可以問奴婢,免得壞了規矩,和殿下生嫌隙,讓外人看笑話。”
“什么外人?哪里來的外人?”謝蔚然看向恍若未聞的付欣,摔了筷子道,“你生氣不妨沖我來,對著別人做什么?是,我是聯合外人騙了你,失了你的面子。可你也不想想,從成親后,我的面子都被丟到哪里去了?”他越說越氣,干脆站起身,怒道,“將人請了來,卻不當客人,哼,倒顯得有多稀罕你的公主府似的。師姐,我們走。”
趙華揚看眼付欣,見她粉面含笑,不由哆嗦了一下,硬著頭皮問,“去哪兒?”
“送-你-出-京-都!”謝蔚然一字一句,邊看付欣邊道,“你放心,你是君,我是臣,這規矩拜你所賜,我阿爹教了我無數遍,我記著呢。從今往后,為了你的面子,從前的人,我一概不見,可以了吧?師姐,走!”
付欣甩手將杯盞扔了出去。
謝蔚然一躲,熱騰騰的牛奶頓時灑在了地上,還濺了幾滴到他袍腳上。“劉豫章,你干什么?”
付欣覺得腦仁疼,指了個小丫鬟道,“駙馬大概喝多了酒,頭暈噴糞,送他去歇息。”
“……你想干什么?”
付欣若有所思的看眼趙華揚,笑容漸漸散開,“你去不去?”
謝蔚然看眼茫然不知所措的趙華揚,到底一甩袖子,走了。
那侍女急忙追出去。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留我和趙娘子在這里。”
藍嬤嬤一時猶豫,卻見付欣注視著自己,到底低下頭,命人又端了一盞熱牛奶,才領眾人出去了。
付欣喝完半盞牛奶,侍女們已經走得干干凈凈。趙華揚還坐在原位,還是一臉的呆滯。她只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駙馬方才說,我將你請到公主府,是借請客的名頭欺負人,這話對也不對。于我而言,我與駙馬不過是面子婚姻,彼此多有不滿,這件事只要解釋清了,便沒什么大礙。就算家里人問起來,我也能應付過去。可我身邊的人,藍嬤嬤卻不同,他們或為關心,或為忠心,總覺得這件事是駙馬欺負了我,要為我討一個公道。她們都是從宮中出來的,行事都是怪女不怪男,不能處置駙馬,自然只能將怒氣對準你,還望見諒。”
“……”趙華揚良久回過神,低頭咳一聲,面色微紅,解釋的話語卻格外清朗,“前年我丈夫死了,我便給自己取了個名號,叫竇寡婦,可惜沒傳過來。這次,我師弟說只要我幫他,他就,讓我去謝府的藏書閣。”
“難怪,我就說,駙馬那種人,也值得別人為他浪費名聲。”
“……”
“你既然是為書而來……我和駙馬成親時,拜見過謝府二老,要去謝府藏書閣借書,也不是一件難事。不如,我帶你去?”
也不知謝家的藏書閣都有哪些書目?
付欣從前讀書時,宮中是沒有為公主們設立專門的藏書閣的,宮中也沒有熱愛書冊的嬪妃。但因為時人推崇才女,要看書,去皇帝的藏書閣借書卻是很容易。只皇帝武將出身,宮中藏書閣中的書冊多是兵書,治國一類的書冊,文史類的倒有,類別卻少,看多了,終究有些乏味。
趙華揚頓時高興起來,同付欣說起她這次要收集的書冊。
兩人說著話,門外侍女們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的事,謝蔚然則滿腔怒氣,回了謝府。
接著,就被剛下朝的謝太傅叫去了。
“阿爹,你回來了啊。”
“不然呢?我不在,你回來干什么?”
“我,我想阿娘了啊,我外出求學近十年,如今又成了婚,好不容易回府,想孝敬孝敬阿娘去。爹,我走——”
“站住!夫人有你嫂子陪著,你一個男人,去干什么?”
不由分說的就將謝蔚然領到了書房,命人上了茶,又關了門,才在席子上悠然坐下。
“你站著,說,又犯了什么錯?”
“我能犯什么錯?阿爹你這人,什么都向著外人,倒把什么都怪到你兒子頭上,難不成我真是撿來的?”
纖薄的茶盞頓時飛了過來。
謝蔚然仗著太傅是文臣,沒練過武,一閃身接了。“阿爹你干什么啊,我在那邊被人扔杯子,回來還是。干脆您罰我去祠堂好了,到時候跪折了腿,索性待在家里,讓大哥養我一輩子。”
“你閉嘴!”
“我被人欺負了也沒發脾氣,說都不讓——”
又一個茶盞飛了過去。
“你還敢躲?誰讓你躲得!”謝太傅一拍桌子,覺得手疼,另一只手便抓了杯子,“我這次扔,你要敢躲,我就把你趕出去!誰求都沒用。”
謝蔚然只得站著受了,又臟了一件袍子。
謝太傅安安穩穩的坐著,開始揉太陽穴。
“阿……”
“閉嘴!”
謝蔚然心說既然讓閉嘴,那讓自己過來干什么?便要辯駁,一張口,卻見自家老父那雙眼睛已經朝自己盯了過來,他只得低下頭,任袍子濕噠噠的粘在身上。
就這么站了一刻鐘。
謝太傅喝了半碗茶,抬頭見謝蔚然依舊像塊石頭似的站著,有些不忍,想勸兩句,又不知從何而起,于是惆悵而心痛的長嘆一口氣,試探道,“去看你哥哥回來了沒有。”
話音剛落,有人敲門。
“父親。”
“進來吧。”
謝大公子仍穿著官服,悠悠哉哉的的朝里走,待進了門,果然,自家老父正一臉無奈的看著二郎。二郎站的倒是筆直,卻離父親的座位遠了些許,且袍子還臟了。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上前為謝太傅添了一杯茶,解釋著自己的行程,“上午中書府發了令,要去查宗卷,正巧順路,我便回來一趟,吃了飯再去點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