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戰前后
- 滄浪長歌
- 高飛盡
- 5904字
- 2019-02-21 12:29:13
越過河西數百里,便是這“狹險”聞名的崤山,山下函谷關,鎮守東都千年,而在這山林之上,有一世家,久居于此,大建“柱國山莊”,縱橫方圓二十里,江湖之中,對其甚為敬畏,不敢造次。這便是曾經的北周后裔皇室宇文氏,即便隋唐,朝廷仍懼其在關隴之地的聲望,常以公卿待之。
然而這一天,柱國山莊內,似有異動,兵刃交接聲時起時落,不絕于耳。正廳前院,一行手持白刃的藍甲府兵,圍住了一手持橫刀的男子,刀刃上,染著血,腳底下,橫尸數具。這男子,正是太華山道冶真人遣去洛陽送刀的座下大弟子,宿長佑!
“宿少俠,把刀交出來吧。”人群中走出一人,約莫四十有五,戴著幞頭,穿著公服,顯赫之氣,不顯自彰。這人便是這柱國山莊之主,宇文雄。江湖上,見過其人的,屈指可數。
宿長佑環顧四周,思考著御敵之策,回應道:“宇文莊主,請恕晚輩不能從命。”
宇文雄聽后大笑起來,捋了捋胡子,臉色頓時暗下來,冷冷道:“殺了他。”
宿長佑雖早已料到宇文雄不會罷休,但沒想到殺意如此決絕!一眾藍甲府兵,亮劍襲來,宿長佑霎時四面楚歌,危在旦夕!風馳電掣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將刀從右側飛擲擊出,直插在一名府兵胸口,那人瞬間被擊飛,口吐鮮血,倒地抽搐。圍殺的陣型也被撕開一口子,宿長佑抓住時機,以迅雷之勢破敵而出,急忙抽出刀刃,趁著府兵們正準備第二輪攻勢的間隙,先攻為強!
宿長佑騰躍而起,眾人將兵刃提上御敵,豈料,宿長佑這一躍,已在他們身后,未等他們反應,宿長佑已一刀劃過,瞬時鮮血濺灑一地,紛紛“哇”的一聲倒地。宿長佑依舊不能懈怠,府兵們的第二輪攻勢正襲來。這次,他料定對方已心生懼意,“喝”的一聲直接沖向人群,竭力擊出一記橫斬,居然將前排府兵的兵刃擊得破碎!“鐺鐺”的落了一地碎刃,宿長佑自己也驚到了,尋思道:“這把刀,居然如此鋒利。”
府兵們嚇得蜷縮在一起,不敢向前。宇文雄大怒,道:“混賬,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都打不過,養你們何用!”言罷,抽出佩劍,道:“宿長佑,別怪我以長欺幼。”
一身血紅的宿長佑,頭發也已凌亂不堪,但步伐依舊穩健有力,他迅速擺起架勢,準備迎敵。但見,這銅制護手上,“天偃”兩字的凹槽里,已浸滿了鮮血,刀面上密密麻麻的紋理里,已是一副血染江山圖。
宇文雄握緊了劍柄,快步襲來,一時激起的內力氣浪,每一步都把腳下的石板,踏得粉碎!宿長佑大驚,電光火石間,宿長佑眼里余光掃視,身旁有張石桌,急忙奮力抓起桌子,一腳踢去!這石桌少說也有百來斤,宇文泰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劍劈成兩截!
宿長佑亦不甘示弱,凝氣聚神,雙手緊握刀柄,大吼一聲后,身體如離弦之箭,迅猛擊出!這一擊,大出宇文雄所料,刀刃的速度,快得讓他無法捕捉,只能憑臆斷去格擋,只聽“錚”的一聲,一刀一劍撞出了火花。天偃刀毫發未損,而宇文雄的佩劍,被打出了一個明顯的齒口。宇文雄大驚,尋思道:“這小子,內力一般,速度卻快得驚人!”
宿長佑緊接再連三刀,一撇一捺一橫斬!幾乎是瞬間!宇文雄身為堂堂“柱國山莊”之主,豈會懼怕,硬是接下這三刀,不過,這快得離譜的刀法,讓他眼神都快花了,手中的佩劍也已傷痕累累,不知道還能撐下幾個回合。
宇文雄化守為攻,劍鋒一轉,往宿長佑下盤連擊數劍,皆未果!無奈,他只能再變招式,佯攻上身,轉而襲下,卻都被識破,便收起招式,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一個打鐵的道觀里,還能出你這么個好手!真是后生可畏!”言罷,宇文雄重重地將破損不堪的佩劍丟在了地上。
宿長佑依舊不改架勢,心里卻想:“難道…這是準備投降嗎?”
宇文雄察覺到宿長佑露出一絲懈怠,彈指擊出一枚金戒,正中宿長佑右手!宿長佑只覺右手一麻,“不好!”——天偃刀遂即滑落!
宇文雄趁機襲來,渾厚的內力,在拳腳功夫上,制服宿長佑簡直易如反掌,先是一拳,宿長佑勉強用雙臂擋了下來!然而緊接的一記膝撞,痛擊腹部,讓宿長佑一口胃液嘔吐出來!最后一掄肘擊,直接把宿長佑打趴下了。
宇文雄整了整衣襟,輕蔑地諷道:“哼,畢竟只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
宿長佑痛苦地掙扎在地上,往天偃刀爬去,卻又被宇文雄踢飛,重重撞在圍欄上,險些跌下山去!宇文雄撿起天偃刀,端詳了半晌,大笑道:“時我利兮,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
正當宇文雄得意之時,他萬萬沒想到,一道白刃,“哧”的一聲,從他背脊捅入,直穿臟腑,從胸前露出血刃……痛楚已經被驚愕所吞噬,他能感覺到的,只有從下至上的寒冷,他用盡僅剩的一口氣,顫抖著轉過身子……霎時,眼眶紅了,未出一聲,轟然倒地。
宿長佑的意識中,痛苦驟然席卷全身,昏厥過去。
這事發生在宿長佑下山的第四十天。
一個月后,太華山南麓,集結了各路江湖人士,分別是以崇武門為首的各大中原武林世家、游走大江南北的天下第一幫丐幫、從長安遠道而來的大慈恩寺,以及少許朝廷官員。
帶頭的,是崇武門現任門主殷無戲,此人是老門主殷九萬第四子,年紀約莫三十不到,臉板方正,鳳眼朝天,像極了他老爹。只見他一襲紅衣,腰懸寶劍,分外惹眼,然頭上卻綁著白緞,是行喪的禮數。隨他一起的,也皆是白緞素衣。
他吩咐部下,道:“天偃觀道冶真人,與家父也算摯交,我們此行,只對事,不對人,途中倘若有無禮之舉,門規處置!”眾人應之。
一旁的大慈恩寺督監普嚴大師,走近行了佛禮,道:“善哉善哉,殷門主如此深明大義,真乃江湖之福。”
殷無戲心中竊喜難掩,回禮道:“大師,此事本乃敝門家事,要大師勞師遠行來主持公道,還望見諒。”
普嚴搖頭嘆道:“哎,殷門主有所不知,敝寺每年的佛法普度會,宇文施主從來都是座上客,如今遭此大劫,貧僧豈有不管之理。”
“哈哈哈哈……”這時,另一旁的丐幫七袋長老黃歇邁著大步,大笑著走上前來,道:“什么敝門敝寺,說得我都快吐了,大家為‘什么’來,心里還沒點數么?”
頓時,身后一陣怒罵響來,一青年從殷無戲背后站出來,指著黃歇罵道:“喂!你這臭要飯的,說什么呢!”
殷無戲將其攔下,探了一眼黃歇,但見這黃歇衣衫襤褸,與其他丐幫子弟并無兩樣,只是這身板,一眼便知是“練家子”,如今丐幫幫主匿跡江湖,幫中事務全權由黃歇負責,想來應不是什么泛泛之輩,難怪敢在崇武門與大慈恩寺面前,如此出言不遜。
殷無戲貴為新任崇武門門主,本是耀武揚威之際,卻被人如此侮辱,心中憤怒難當,只是大局當前,他必須展現門主的風度,反諷道:“原來是丐幫七袋長老黃長老,今日我等江湖同道上太華山,只為還我舅舅一個公道,不知你們丐幫來此作甚?”
黃歇依舊狂妄不改,道:“哈哈哈哈,老子倒是忘了,你老媽姓宇文的。至于來這的目的嘛,當然是怕你們以多欺少,屈打成招咯。”
殷無戲怒道:“哼,原來黃長老是懷疑我們冤枉了天偃觀!那好,既然如此,那就請黃長老一同上山,到時候對簿公堂,自見分曉。”
言罷,丐幫一眾也加入了這隊聲勢頗大的江湖隊伍,直奔天偃觀走去。
此時,天偃觀內也早已聞訊,五位元老站列在三清殿門前,各弟子分兩列站于兩側,等候殷無戲一眾人。道冶神情雖然剛毅依舊,卻透著些許憔悴,宇文雄遭此大難的消息,早在半個月前,便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
沈長放當然也在其中,身旁的李大仁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道:“長放,一會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要忍著啊,千萬千萬別亂來。”
沈長放低著頭,暗暗不做聲,其實心里怒火中燒,暗道:“哼,我死也不信是他干的!”
一眾人神色沉重地凝望著殿前的臺階,浩浩的腳踏聲愈來越響,惶恐與不安充斥在弟子們臉上。李長仁慌了,暗暗哆嗦道:“師兄……你說他們,他們不會要殺…殺光我們吧。”
沈長放毫無懼色,道:“哼,怕什么,一幫烏合之眾,仗著人多而已。”
殷無戲等人,踏著臺階一步一步接近,但見崇武門與丐幫的人合并后,少說也有兩三百,而天偃觀上上下下不過三四十人而已。道煉最為著急,道:“師兄,他們來了。”
道冶不改剛毅之色,直視前方,緩緩道:“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此事因我而起,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道芩憂心仲仲,道:“師兄,崇武門殷九萬與你是故交,我想他們不會太為難我們,最多只是來要人而已。”
道煉想到宿長佑,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長佑這混賬東西,居然惹了這么一出,這回可要害慘我們了!”
道鈞嘆道:“倘若師兄當初肯聽勸……哎!”
道奎站在最邊上,摸著小胡子,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片刻后,殷無戲一眾人都集結在了三清殿前的廣場上,道冶上前一步,望著那紅衣男子,只覺此人與殷九萬年輕時相貌甚為相似,想必是殷九萬最得意的第四子無疑了,遂道:“殷少門主,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氣勢不凡。”
殷無戲背后一人扯著嗓子,大叫道:“喂!你這老頭在山里待傻了吧!現在是殷門主!”
殷無戲喝道:“不得無禮!”遂也上前一步,回禮道:“晚輩殷無戲,拜見道冶真人。”
道冶道:“貧道慚愧,久居這深山竟不知崇武門已立新主,不知殷老門主,現在身體可好?”
殷無戲道:“有勞道冶真人掛心,家父身體安康,只因厭倦江湖瑣事而退隱江湖。”
一旁的黃歇早已聽得不耐煩了,上來打岔道:“喂!殷門主,你有沒有搞錯,你到底是來算賬的還是喝茶的?”
殷無戲自然沒有搭理黃歇,但這種事是該開門見山,便道:“道冶真人,貴觀弟子宿長佑,殺害我舅舅宇文雄及門丁七十一人,這事,您可已知曉?”
道冶閉目沉思了片刻,道:“已知曉,只怪貧道錯看了人,教出此等逆徒。當日,貧道好友吏部尚書陸功名托我鑄一把好刀,在令尊七十大壽時送至府上,遂遣宿長佑護送,誰料這逆徒在途中竟行如此不軌之事。”
殷無戲頓時來氣,“家父喜愛收藏天下名刀,誰知道這七十大壽,刀是沒收到,卻收著了這么份‘血光’大禮。”
道芩也上前了一步,道:“殷門主,素聞柱國山莊宇文雄武功劍法了得,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宿長佑根本不是對手,我想此事是否存在誤會。”
殷無戲道:“道芩道長,起初,晚輩也是這般想,若非有人親見,我死也不信,我舅舅會死在區區一個宿長佑手上。如果道長還是不信,大可請上證人對質。”
道芩自信滿滿:“好!”
殷無戲一眾人中,走出倆藍甲家丁,身上負傷包扎多處,應是那天柱國山莊幸存之人,其中一個道:“那日九月廿五,莊子上都知道來了一個叫宿長佑的道士在做客,后來不知怎么地,就與老爺打了起來,我們這些府兵奉命去拿他,我倆不敵,本以為小命不保,幸得老天保佑大難不死,等我們醒來時,發現老爺已經死了,公子瘋了,莊上的人都死了……宿長佑也不見了蹤跡。”
殷無戲怒道:“如果不是他殺的,何必逃跑,分明就是畏罪潛逃!”
道芩只覺疑點重重,剛想反駁,卻被道冶勸下。道冶道:“殷門主,逆徒宿長佑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貧道這個做師傅的,不敢卸責,愿憑崇武門與各位江湖同道處置。”
道芩、道煉急忙勸阻,“師兄!”
殷無戲將語氣緩和了下來,道:“道冶真人,您誤會了,晚輩此次前來,并非向貴觀問責,俗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此行,只為捉拿宿長佑。”
兩列弟子,聽后甚是寬慰,心中的恐慌都消散了,李長仁輕聲嘀咕道:“啊,還以為小命不保了。”
沈長放卻更惱怒了,暗暗低語道:“師傅在搞什么,居然就這么認了!”
站在對面一列的江沅,著了男裝道袍,偷偷地瞄了一眼沈長放,心里憂心仲仲。
道煉上前道:“殷門主,那混賬小子捅了這么大簍子,哪還敢回山?”
殷無戲道:“晚輩也料想那宿長佑不敢回山,只是不給江湖同道們一個交代,我崇武門顏面何存。更何況,江湖之中,人多口雜,晚輩也不想日后出現什么有損貴觀清譽的事情出現。”
道芩頓時明白了殷無戲今日之行的用意何在,先前的緊張之色也少了幾分,尋思道:“原來師兄早就看透了殷無戲的心思,這個殷無戲年紀輕輕,城府還真不簡單。”
道冶遂而應道:“殷門主,逆徒宿長佑自兩月前下山至今未歸,貧道不敢誆騙各位。不過,倘若諸位懷疑貧道有包庇之嫌,今日大可搜山。”
殷無戲笑道:“既然道冶真人開了口,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在此,也請大慈恩寺普嚴大師做個見證。”
普嚴上前行佛禮道:“阿彌陀佛,貧僧自當秉公處理。”
黃歇趕忙搶在前,道:“道冶老頭,我們丐幫身為天下第一幫,就先行搜了,如果你們真沒包庇那小子,我們一定會讓全天下都知道天偃觀道冶真人與宿長佑已經恩斷義絕。”言罷,一群衣衫襤褸的丐幫弟子四散涌開。
道煉罵道:“黃歇!你要是敢弄壞一塊磚,老子撕了你!”
殷無戲轉向身后,甚為得意,遂發號道:“跟上他們,如果發現有膽敢趁亂偷搶的鼠輩,不管什么幫,一律殺無赦!”一眾素衣隨從應喝后,整整齊齊地四散開來。
太華山上,從未如此動蕩。天偃觀內,往日的祥和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盡是喧囂。崇武門與丐幫之間,本就不和,雖然明面上沒有對立的立場,但私底下結了無數梁子,現在仇人狹路相逢,必然見血。
最后崇武門與丐幫都未搜到宿長佑,遂下山離去。原本清凈的天偃觀,現在已經一片烏煙瘴氣。各弟子的廂房內,都亂成一團,而五位元老的房內,更是不堪,一些金銀器物甚至被偷竊,應是丐幫弟子所為。
損失最大的,莫過于觀內最為重要的鑄劍場所——兜煉殿,被竊去刀劍數十柄。其次是道芩掌管的百碾堂,不少珍貴藥材不見了蹤影。而山間走道上,更是發現了不少丐幫與崇武門弟子的尸首。
道煉趕到兜煉殿,看到鑄劍爐無恙,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沈長放緊隨其后,發現自己每天練劍的那塊“鐵石”尚在,也寬慰地嘆了口氣。
道煉笑道:“那塊破石頭,扔街上都沒人會撿的。”
沈長放摸著“鐵石”若有所思,道:“我會把它鑄成…最鋒利的劍。”
道煉驚愕不已,頓時樂了,道:“哈哈哈哈…老子倒也想看看這玩意兒,最后能弄出個什么樣來。”
沈長放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淡淡道:“大黑炭…‘那家伙’的事,你怎么看?”
提到宿長佑,道煉也不得不嚴肅起來,望著鑄劍臺,道:“這里好些家伙,都是那小子鑄的,雖然平日里,我不怎么待見他,但那小子的心性,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沈長放腦海里浮現了當日宿長佑那句“長放,你又輸了。”頓時,一陣惱火,一拳砸在墻上,怨懟道:“可惡……丟下這么一句話,然后就人間蒸發!讓我怎么甘心!”
道煉拍了拍他的后肩,語重心長道:“行了,大丈夫別糾結過去。”
沈長放一把推開道煉,眼睛尖銳得冒出火來,道:“我一定會贏他的!”
道煉好勸沒用,又被沈長放這么一推,也動了肝火,怒道:“那混賬小子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你怎么去贏他!老老實實打你的鐵吧,別想那些沒用的!”
誰知沈長放好似頓然醒悟一般抬起了頭!“對!我要去找他!”
道煉“噗”地大笑起來,“整個江湖都在找他,朝廷也貼了告示,有誰找到嗎?連個屁都沒有!你怎么找?”
道煉這么一說,反而更堅定了沈長放的意志,他嘴角微微上揚,似是胸有成竹,道:“哼,我一定能找到他!到時候,我會問清真相,如果他當真窮兇極惡,我會親手了解他!”
道煉甩了甩衣袖,道:“別做夢了,別說你能找到他,你連下山都不行!就你這性子,師兄他能放心讓你下山?”
沈長放微微邪笑一下,便徑自離去。道煉看得有些懵,嘀咕道:“這小子……不會來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