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應該是十余年來最熱鬧的一頓飯了。張家兄弟都帶著妻兒回來。只是美中稍有不足,就是張翰書不在,張翰旗在夫人死后并沒有再續弦,尚無子嗣,張翰堂還未婚。若都成家,恐要滿滿坐上三五桌。席間張老先生給所有人都發了壓歲錢,就連沒有請假回家的奴婢家丁都是親自發了,每人沉甸甸五兩銀子。光是這個壓歲錢,就夠一戶三口之家三四個月的米錢。張老先生看著這一大家子人,確實是打心底高興。無論如何,還有四個兒子,六個孫子,一個孫女。將來張翰堂一結婚,張翰旗再續弦,就還有七個兒媳,再生出個十個八個孫子,那是相當容易。
看著這一屋子人,張老先生覺得張翰書夫人甚為可憐,陪著張崇嚴在玉潭山下過著青燈古佛的生活。便敲了三下碗:“筷子都放一放。本是團圓之夜,奈何天不假年。這杯酒,我們一起敬一敬不能再來的人!”眾人神色瞬間由喜轉杯,端起酒杯往地上輕撒了一杯酒,張老先生再端起酒杯,“這杯酒,我想,應該敬婉真。”張老先生說罷,一飲而盡。
眾人齊聲說道:“敬大嫂!”
張老先生端起第三杯酒:“我老了,將來張家,靠你們四兄弟支撐,張家就如同這桌子,你們就是這四條桌腿。為父別無所求,只希望你們平安,和睦,萬不要因利益起紛爭。我敬你們!”
四兄弟雙手握住杯子,一飲而盡。張老先生繼續說道:“長沙城中,已經有不少學堂,既有舊式私塾,也有新式學堂,西式學堂,還有武備學堂。婉真,明年,就帶著崇嚴住公館吧,不要再在外面了。你們兄弟,在家里,要事婉真如事母!要恭恭敬敬規規矩矩!”
張翰章嘿嘿笑道:“父親說得對,大嫂,住公館熱鬧。你要住公館,每年過年我都提前一個月帶她們回來。正好崇嚴不想再待玉潭山上了,過兩日我便去武備學堂走動走動,又離家近。”
張翰堂也響應道:“對啊大嫂,公館內除了父親數我房間最大最方便,還有書房。今晚我就騰出來,您帶著崇嚴搬進去。”
張翰旗也摻和道:“大嫂,雖我沒什么可幫助你,書倒是有不少。我都給搬去你那,只要崇嚴想看。明年下半年衡陽的時務學堂就要搬來省城,那時候我再給崇嚴請好的先生。”
張翰初說道:“要二哥真是悉心培養,北洋年年都有公費留美,留日,留歐的名額,爭取一個兩個下來不難,這事倒可交給我。”
四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婉真掩面哭了起來。張崇嚴見狀,抱住了婉真。眾人看到此場景,心中亦不是滋味。張老先生說話道:“前幾日我托人去瀏陽買了不少煙花爆竹,一會吃過飯,崇嚴,帶著弟弟妹妹們去玩吧。爺爺有一個要求,要在屋外放,保證弟弟妹妹們安全。飯吃飽了的都可以走了。”
小孩子們知道有煙花爆竹,一下子就都不見了。氣氛頓時又緩了過來。屋內只剩大人,張老先生放下筷子說道:“婉真你考慮,公館永遠是你家。若住不習慣,為父再替你置辦一處小院。吃飽了你們都自行活動,我吃飽了,回房了。”
眾人皆起立相送。張老先生回到房間,從書柜底翻出一張絲綢包好的泛黃畫像,痛哭起來。
吃完晚飯,張翰堂就真的帶著幾名家丁奴婢騰房間去了。本來東西也不多,不一會便已騰好,換上了新的被褥,生上了炭火。張翰堂將大嫂崇嚴接進來,安頓好后便出了門。出門那一刻,突然發現自己在公館貌似已無容身之所。張翰初那不能去,一家三口在。張翰章那也不能去,那么多人,他們自己都住得擁擠。只有張翰旗,還是孤身一人。想來想去,還只能去那待著。
一去到張翰旗房間,正好張翰旗在伏案寫教義。張翰堂叩門,不好意思地說道:“把房間騰給大嫂,我自己就沒地去了。想跟二哥住一晚。”
張翰旗連忙起身:“快來快來,上次帶著你睡,你還才兩三歲。喝什么茶?好茶我這有的是,都是學生送的。”
張翰堂說道:“什么茶醒酒就什么茶。頭暈得很。”
張翰旗拍了下腦袋:“有個土方,衡陽云峰茶,茶快能喝的時候加五勺蜂蜜,酒后祛暈祛痛有奇效。正好我這蜂蜜也有。”說罷便很快翻出茶來,泡去了。
張翰堂看張翰旗正泡茶,便問道:“二哥每日這么忙?今夜除夕,怎不放下筆來歇一歇?”
張翰旗哈哈一笑:“人人都在家團聚,陪老婆,陪孩子,我去哪?我不去湊熱鬧,沒地方去,就在家里寫一寫。對了,你怎么不去桔園?”
張翰堂手一拍:“對呀,我都糊涂了。就怪父親,讓我們喝這么多酒。都喝糊涂了。二哥,你也別寫了,跟我一起去桔園,順便去月牙湖工地看看,月牙湖工地可沒停工的呢,工地上應該還有人!搞不好他們還開著牌場子。我們也去玩兩把。輸了就當給他們壓歲錢了!”
張翰旗哈哈一笑:“好,聽你的,數你點子多。先把茶喝了。”
張翰堂也不管張翰旗的喝法,直接舀了幾勺蜂蜜就往嘴里塞。也不等茶涼,直接摻了些涼開水,咕隆咕隆喝完就拉著張翰旗走。
到桔園時,姑娘們也在嬉戲玩樂,全無主仆之分。看到張翰堂來,奴婢們趕快向里屋報告去了。倒是王知蘭,看張翰旗看得入神,呆呆站立在那里。張翰旗也注意到了王知蘭看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
王意如領著兩個姑娘快步跑出來。張翰堂定睛一看,正是王意如在城中的兩個妹妹。張翰堂已然忘記她們名字,穿得卻比上次更為妖艷。王意如認識張翰旗,按住心中除夕夜見到張翰堂的狂喜,對著張翰旗行禮道:“見過二少爺。”兩妹妹見狀,隨禮道:“見過二公子,翰堂公子。”
張翰堂對著王意如道:“別光顧著行禮,快去準備點散碎銀子,我準備帶著二哥去月牙湖工地逛逛。”
張翰堂說的被屋內的奴婢聽到,王知蘭壯起膽子小聲說道:“少爺,我也想去,可不可以帶上我?”王知蘭一說完,奴婢們嘰嘰喳喳都說想去。
張翰堂笑道:“那你們趕緊收拾啊,想去的都去,不想去的看家。有一條,可別嫌路遠,走得累。”
王知蘭笑著說道:“近路七八里,快點走一柱香就到了。算什么。”
眾人有說有笑,城中到處都燃起煙花,照得小道通亮。奴婢們干脆把馬燈都熄了。翻過一座小丘,看到月牙湖工地果然燈火通明。
工棚在月牙湖的西側,伙房在最西側。伙夫們最忙碌。案板上放著剁好的豬肉,青菜。粗一看去,最少還有一兩百人。睡棚前的曠地至少生了十堆火,每堆火前都圍滿了人。有的火堆前只剩殘羹冷炙,有的正在吃,有的還沒上。
王知梅對張翰堂說道:“姐姐為了這年夜飯,幾天都沒休息呢。到處采辦,什么貨都緊俏。幸虧姜先生按時運來了米,不然年夜飯都造不出來。”
張翰堂看了一眼王意如:“知梅所說是真?”
王意如羞赧一笑:“也沒什么。忙碌這么久,年夜飯的伙食理應好一些。都照你的吩咐,紅包昨日就發完了。你看那邊,都支起小商鋪了。我給貨郎打了招呼,工匠的要求要盡量滿足,唯獨不允許賣煙土。”
張翰堂嘿嘿笑道:“安排甚妥。”有些官步鄉來的工匠看到張翰堂一行,熱情打著招呼,邀請坐下一塊吃。張翰堂連連擺手。手往前方指了指。不認識張翰堂的工匠們只顧著邊吃,邊盯著這些奴婢們看,時不時還吹著口哨,羞得奴婢們都別過臉去。
再往前走,有一處工棚圍了一大群人,熱鬧非凡。走近一看,正在押著谷牌。張翰堂二話不說,拉起張翰旗就往里走。做莊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是劉敬棠!
劉敬棠抬頭一看,看到張翰堂,吃驚得很。張翰堂只微微一笑。劉敬棠半晌才反應過來:“都閃開!給張老板騰位置!你怎么才來,我都輸得莊都快開不下去了。”眾人一聽,哈哈大笑。
張翰堂聽劉敬棠這么一說,甩過去兩包散碎銀子:“我入你的東,一塊做莊!輸了算我的。贏了一人一半,歸我那份我也不要,都加了菜,讓伙房通宵!”
眾人歡呼,又吸引了一批人來加入戰局。奴婢們看著玩,稍微了解了玩法,也都躍躍欲試。倒是張翰旗,并沒有急著下注,而是仔細觀摩著牌場上的變化規律。
這種熱鬧的場景,恐是唯一能讓人忘卻恩怨情仇的。
不覺已玩到深夜,玩的人越來越少。有的輸光了,有的贏了不想玩了。這種局,人越多其實越對莊家有利,產生大牌的概率大,莊家抽水自然就越多。最后一統賬,莊家扳回本只輸了二三兩銀子。奴婢們贏的少,輸的多,所幸并沒帶多少銀子出來。最大的贏家恐要數張翰旗,借了兩三個袋子來裝。雖然銅板居多,數量可有不少。碎銀子一袋,銅板兩袋。隨手就給了王知蘭一小袋銅板,給王意如一袋銅板。碎銀子自己留著了。對王意如說道:“你這一袋給丫頭們分了。翰堂說要加餐的,現在人都睡了。不如明日再去給他們弄兩頭豬回來。”
王意如行禮道:“多謝二少爺。”
王知蘭開心得抱著那袋銅板不撒手。
回到桔園,王意如安排張翰旗住下。又安排兩名奴婢伺候張翰旗洗漱。張翰旗累得不行,早早睡去。恍恍惚惚間,有人爬上了張翰旗的床。正要推開,就被軟軟的雙唇咬住了嘴巴:“妾身是來謝謝二少爺的。”
張翰旗突然意識到,這是王知蘭。心驟然跳得劇烈起來。翻身按住了王知蘭,褪去了她本就不多的衣物。
大年初一,長沙城中行人稀少。一年忙碌,戶戶都在家放松。除夕玩了一夜,難得在被窩中睡個懶覺。大年初一是一年之始,無論是誰都不允許說不吉利的話,更加不會有人催人起床。一個上午,長沙城都處在靜謐中。
唯獨程家,已一連開了三日會,所商討的,是如何重新控制湖南的軍政大局。雖在杭州便做過不少推演,可湖南實情,又有諸多預料之外的情況。局面復雜,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入手。
程少秋程少麟兄弟到湖南已月余,各路情報皆有考察掌握,很多情況已了然于胸。一大早便到了程老先生房間,三父子坐定,都想盡快決定治理方略。
程少秋順著昨晚的分析,首先說話:“父親,昨夜回房,我想了一想,有三事需花精力應付:一、自趙撫臺離任,您赴任,不少官員禮都送到家里來了。有些禮好收,有些禮不好收。這些官員,事先并不熟悉。而至今未拿出施政方略,我猜測,人心更為不定,投石問路也有可能。收是不收,如何收,如何復,需盡快定奪。二、寶慶府來的官報,臘月十八,七八處米市鬧出了搶米風潮,反民沖擊府衙,衙丁十余人受傷,后調出衡陽巡防營,僅三日便告平息,殺了反民二十五人。若賑災不力,此風一漲,很快便向湘潭府長沙府蔓延。如何辦理,賑糧如何籌措,也需盡快擬出辦法。三、我協同提督衙門查清,長沙城中亦是風譎云詭,龍興公司更是譎中之譎。明面的股東是張家的老掌柜黃震先,做的是礦業生意,業務卻是他兒子黃恪強具體負責。年底稅捐稽查時,業務幾乎停滯,稽查官員卻看到他們龍興公司聚滿了留洋回來的人,不留辮者十之八九,具體名單提督衙門已掌握六七成。提督衙門目前不敢輕動,開年便會向您匯報詳情。當然,提督衙門亦需大力革新——軍備松懈,抽大煙者甚眾。衙門內又耳目眾多,不敢輕動情有可原。自身戰力頗弱,卻又不知對手力量如何。”
程老先生說道:“你說的三事,確實件件不好處理。為父出身行伍,兵事可決于我,政事需你們兄弟多出主意!年后軍機處會批準數名軍事主官進入各府巡防營,原來的主官將升任新軍混成協。此皆是我上的折子。若禮不收,于情不合,恐將同僚推去武昌,政事將來恐不能決于湖南巡撫衙門,而必決于武昌湖廣總督衙門;有災不賑,恐民心被人裹挾,湖南乃首災之地,巡撫衙門將來必成覆水之舟;軍備不振,將來革命逆黨起事,恐最先拿巡撫衙門祭旗。只是,黃……,哦,龍興公司之流,與張家頗近,處理起來自然棘手。少麟,平日你主意最多,又是霹靂手段,你有何想法?”
程少麟思考良久,本欲事情皆妥時一次匯報,既然程老先生問了,便回答道:“父親,如今朝廷尚在,一省巡撫乃朝廷欽命大員,自必先維護其權威,怎能處處被掣肘?依我看,欲重掌軍政,必先確保政令通暢;欲省內平安,必先民心盡拾。如何政令通暢?自然在選官用官。如何收拾民心?自然是先問民心何在。今日之湖南,糧荒,貪腐,煙土,便是眾心之所歸。”
程右賢程少秋一聽程少麟如此見識,心中都在暗暗吃驚。程右賢說道:“你繼續說。”
程少麟喝了口茶:“湖南官場如棋局,棋下得急,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二,輸棋。棋下得慢,布局尚未完成,朝廷調令一到,又無抗命之本,也輸。明面來看,重掌軍政,需迫切重選官員。可一旦任用不當,傷及老官員利益,被攻訐參劾,便變得更加復雜,于我相當不利。暗地里,我們初來乍到,根基全無,人皆當我們是客。我們便萬不可先入為主,喧賓奪主。實則上依托朝廷,下依靠百姓,問題便有方法應對:一、先布告全省,禁奢靡之風,吃喝玩樂一律禁止。珍饈不上桌,伶樂不入堂。以禁奢靡為名,成立督禁處。但不抓人,不投獄,只通報,只罰俸。如此便只行警醒,不動干戈,給官員以棄暗投明之法。二、若官員不知深淺,依然我行我素,視我程氏如無物,再布告全省,禁送禮之風。送禮雖屬人情,以朝廷法度,可也有貪贓枉法之罪。必要時,嚴辭逮捕。脫一批官服,投一批入獄,砍一批腦袋。抄沒家財,皆充購糧之用。每抓獲一名,全省官文通報,如此必能盡收民心。以貪腐為名,殺一批關鍵崗位官員,補一批官員。所補官缺,必能對我言聽計從,如此官場可清。三、最后布告全省,全境禁煙。以禁煙之名,收繳全省煙土,煙槍,抄沒全省煙館。煙館身后,必然有官員相護,借機一舉查抄。此法,能保湖南財庫七八年之用,亦有能力購入大批軍械重整軍備。如此軍權必歸于我。上,朝廷必然褒揚,下,百姓必然擁戴。雖或有官員不滿甚至彈劾,父親無慮,按此章法,不出三年,湖南境內,無人能奈我何。”
程少秋追問道:“弟弟如此成竹在胸,莫非又已先行一步?”
程少麟答道:“回大哥話,有些已經是醞釀在辦,有些確實已經辦了。政務之事,還需大哥與父親以巡撫衙門之名,上奏朝廷,下發公文,以期配合。私下的事,我已經委托張家在辦。不好明示的事,目前只有張家可信。”
程右賢說道:“你在辦哪些事,與為父說說,讓為父好心中有譜。”
程少麟回道:“父親,禁煙之事,我已拜會張老先生。張老先生雖嘴上什么都沒說,可已給我諸多暗示:湖南煙土,出于誰家,發往誰家,購自哪里,官場中誰在參與,不出半年,皆將由我掌握。劉敬棠雖與我稍有過節,但此人可用,現在正督練團勇。不出三月,我將新聘蔡東坡派出。此人畢業日本陸軍學校,治軍嚴明,手段了得,頗受愛戴。他可直接接掌軍官訓練,不出一年,軍官我可替換大半,湖南軍務我便可直接掌管。軍械采購,我委托張翰初運作。按照父親此前所分析,張翰初身后一定有運作成此事的勢力。采辦軍械的錢銀,我又委托張翰堂營建紅場,規格皆超白沙樓。若進展順利,不出兩年,加上清查煙館所得,便能付清軍械錢款。革命逆黨,不出三月我便能全部查清,此次,我只驅逐,不絞殺。我心中所想,便是設法驅去武昌。一則張梁兩家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大戰在即。一旦將來他們起事,我們必有能力戡亂,屆時一并清剿了他梁家的武昌老巢。二則果真去了武昌,革命黨直接對抗的,便是湖廣總督衙門,一旦兩方血戰,若朝廷派北洋前來鎮壓,革命黨必敗,我們便可順勢馳援武昌,父親再高升一步指日可待。若朝廷無力鎮壓,總督衙門便會令我們支援,此時我們便有談判的本錢,一邊行軍,一邊觀望。他們相斗,我們漁利,一舉數得。父親,年前年后的禮,包括少蓁大婚,勢必傾巢前來道賀,我建議您盡皆納下。其一,若自視清高,官場之人必定心生防范,對我敬而遠之,我們難抓其把柄。其二,將來若抓了人,還可念他事先送過禮,放他一馬。一抓一放,必然忠心。”
程右賢哈哈笑道:“少秋,你這弟弟可了不得。我以為少麟此法,甚妙。你意下如何?”
程少秋說道:“弟弟心思縝密,那,就按弟弟的意思辦?”
程右賢看著程少麟道:“萬事小心!你去張家去得多,地方的事,多探討請教。”
程少麟起身:“我所提禁奢禁禮禁煙三策,請大哥務必記在心上。接下來幾年,張家或成我家肱股,代程家辦理難辦之事。今年拜訪的第一家,我想應去他那。今后若有人提起,自然知道張家與程家關系非同一般,將來張家辦事,或便利許多。拜禮年前我已備好,父親放心,此去,是以我晚輩的名義去,不代表巡撫衙門的意思,更不代表您本人的意思。實話說,張家的聘禮是到了,可嫁妝程家并未打發——我們回湖南之前,張翰堂已替我們置辦好了此處府邸,將東西又原封不動送回了府上。拜年的禮,我可是照著嫁妝的禮數備下的。”
程少秋說道:“弟弟處事周全,我定當全力策應!”
程少麟出門時,不覺竟下起了鵝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