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早上肉包子加八寶粥,過年初一基本都要在家呆著,但初二開始住在哦附近的服刑人員家屬就開始過來看望還在獄中等待的家人了,而且人數還很多,因為頻繁的需要帶人外出監區警力不足,吃過早飯后護監大組長就吹哨集合讓大家去操場的草坪上曬太陽。
大家就帶好凳子,裝上零食,點過人數后就在草坪上散開了,年后的操場上青草還沒有出來,但連續的晴天溫度已經很高了,杭州的天也是特別的藍,在草地上找上自己要好的老鄉或朋友,就攤開報紙,三五一群的圍在一起閑扯。方山這段時間和謝翔相處的不錯,謝翔平時為人一絲不茍,一般人很難理解,但方山卻知道要想做成事情得罪人在所難免,兩人惺惺相惜談得很是投機,一同叫上的還有老鄉吳飛,鋪開瓜子花生,還有帶上的三瓶可樂,幾個人就坐下來了。
這是方山進入二監區一來第一次好好地看了一下監區外面,監區生活區有南北有將近兩百米長,東西80多米寬,東面是一排監舍,從南到北依次是后勤監區(含伙房和衛生所)、一至七監區,西邊是儲油罐、大操場、籃球場、教學樓。在暖烘烘的太陽下大家也都很放的開,吳飛對于老鄉自然是毫不保留,謝翔稍微內斂一些,但是從聊天中方山對二監區的架構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二監區一直是分監獄的文明監區,每個月不是第一都是第二,這樣全體人員每人都有1到1.5分好加,一年下來也是十幾分,半個多月好減。二監監區的領導薛教方山熟悉,管生產的黃副監區長是溫州人,作風嚴謹;管改造的孟副監區長是杭州人,性格開朗;監區另外還有6名警官,生產警官徐警官為人熱情,被稱為“徐大媽”;安全生產耿警官學歷最高,為人儒雅,從不發火;管教張警官負責減刑假釋材料,長相英俊,但一天到晚事情多,煩的動不動就是獅子吼。90后三個,孫警官個子高,喜歡打籃球,脾氣火爆;羅警官人胖,但是最尊重犯人;蔣警官身材嬌小,性格拘謹,既不要事情,平時話也很少。監區薛教大權在握,黃副家庭條件好,不愿在這里養老,通過家里的關系可能年后就要調到公安局去了。
監區事務犯層面,護監大組長、點名護監、醫務犯是溫州人,因為黃副的關系,監區溫州人很得勢,護監大組長鮑增為人豪爽,把勞動大組長李成和三課學習組長籠絡的很好,生活組長也會看風向,都給他趕網。鮑增也的確是有能力,處理事情都干脆果斷,并將雙方說的心服口服,同犯佩服,警官信服,所以監區大部分事情就交給他去辦,熟悉了環境之后方山的改造也更加有方向了。
隨后幾天依然吃的很好,日子過得也很愜意,到初四晚上做完收心教育后,初五就恢復正常出工了,方山家離得遠,而且家里困難來一趟也不容易,會見沒有,但是春節恢復通郵后方山收到了一封家信。信是春節前父親從老家發出來的,心中前半部還是安慰方山,中間就提到年底的貸款了,父親講地、房子都沒有賣掉,他就只好這家借一萬,那家借兩萬的,講家里的艱難,講他和母親是如何的過年,講為了孩子怎么與丹丹娘家人如何鬧別扭……
原本想著近三千天的刑期,自己盡量克制不去想家里的事情,而且多想無益,不想還能讓自己的漫長的日子稍微好過一點,本來稍微平靜一點的心情在這封信后看得方山眼淚直往下掉。想起自己在法庭上的關于中止與未遂的指天明誓,想著自己被套路貸逼得失去了最后的翻盤機會,當初自己在派出所申明案件這戲細節的時候曾經提過,但是沒有直接證據,轉賬的卡主李洪營這個人也不是本人,沒有被采信,會見紀律和書信又不允許涉及案情,所以這些有沒有辦法對家里講。
家里現在這么難過,一定要找到其中的關聯,方山白天想晚上想,希望總能找到其中的突破口。錢是通過自己的銀行卡轉賬給李洪營的,一定還能查到轉賬記錄;自己在案發當時也接到過李洪營的電話,這些電話記錄也應該查的到;自己離開案發現場時,李洪營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把自己攔下并且扣下了身份證和房間鑰匙,他開的車市區監控也應該能找到其真人。在如何證明自己離開時間的問題上還是沒有辦法,案情上方山已經不打算再有什么奢望,但是這筆十多萬的錢一定要找回來,以解家里的燃眉之急。
想到這些方山就像如何把消息傳遞出去,通過警官自然是最直接的,但是一涉及到案情就形成了申訴,申訴就表明服刑人員不認罪悔罪,是沒有考核分的,而且也不符合減刑假釋的條件,所以這條路走不通,必須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將信息帶出去。
等待中三月份老鄉吳飛終于等到了減刑的機會,可以回家了,在一次周末去操場曬太陽時吳飛問方山有沒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方山將這件事同他講了,并給了家里的電話,吳飛表示一定把口信帶到。半個月后方山就收到家里的來信,吳飛一回去就去給方山的父親打了電話,但是父親只想方山好好改造,早日回來,不想再有任何折騰。就在信中思路簡單的寫道:你在那里一同服刑的朋友已經來家里了,但是你的案件經過了一審二審,程序嚴謹,你就不要上訴,安心的改造,我和你媽媽經不起折騰了。
信一到監區就引起軒然大波,首先讓人私傳口信已經嚴重違反監獄紀律是要扣分的,扣分要嚴管,而且年底不能參加考評,減刑假釋還要推后一到兩個月;然后更嚴重的是問題涉及申訴,性質就完全變了,不僅獄政支隊、駐監檢查機關要介入,而且服刑人員的考核分全部歸零,進入重新審查程序;組最關鍵的是方山在寫作和文體方面的良好表現,已經被監區納入了關鍵事務犯崗位的培養之中,一方面勞動崗位可能要輕松一些,另一方面分數、減刑假釋基本上就不用愁了,但這樣一來就什么都抹掉了,那種黑暗就像一個巨大的深淵要把他吞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