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現代

華德福教育不反對機器化，但是每種進步的背后都有某種犧牲和損失。機器很大程度上解放了人的雙手，家務勞動如今多由洗衣機、洗碗機、掃地機器人、電飯煲等家用電器代勞。因此，現在很多孩子很少見到媽媽用手洗衣服，對于很多事情的完成過程不太了解。他們不了解要把臟衣服洗干凈，需要經歷放水、擦肥皂、搓衣服、擰衣服、曬衣服的一整個過程，也體會不到通過勞動帶來整潔的快樂。

關于這一點，華德福教育有自己的堅持。卡洛琳告訴我們，華德福幼兒園的老師給小朋友唱的歌曲，內容可以是一個故事，也可以講述日常的勞動和生活。老師應該邊唱邊做動作。比如唱農民在田野播種的歌，老師做的動作一定要像真正的農夫一樣。我在英國學習華德福教育的時候，也學過一首關于洗衣服的歌：

瞧瞧我們的小腳，（伸出左腳）

瞧瞧我們的鞋，（伸出右腳）

瞧瞧我們的媽媽正在做什么，（手拉手圍成圈走）

她們在洗衣服，洗呀洗衣服，（停下來，模仿洗衣服的動作）

她們整天都在洗呀洗衣服。

瞧瞧我們的小腳，（伸出左腳）

瞧瞧我們的鞋，（伸出右腳）

瞧瞧我們的媽媽正在做什么，（手拉手圍成圈走）

她們在搓衣服，搓呀搓衣服，（停下來，模仿搓衣服的動作）

她們整天都在搓呀搓衣服。

…………

她們在擰衣服，擰呀擰衣服，（停下來，模仿擰衣服的動作）

她們整天都在擰呀擰衣服。

…………

她們在晾衣服，晾呀晾衣服，（停下來，模仿晾衣服的動作）

她們整天都在晾呀晾衣服。

…………

她們在疊衣服，疊呀疊衣服，（停下來，模仿疊衣服的動作）

她們整天都在疊呀疊衣服。

有人批評華德福教育是老掉牙的教育，現在城市里還能找到幾位媽媽是用手洗衣服的？西方發達國家還能有幾位農民不用機器耕作？卡洛琳說正是因為傳統的生活方式漸漸遠離我們，機器取代了我們的一雙手，華德福教育才更加迫切地想把傳統的生活方式，盡可能地在幼兒園和中小學學校再現。為什么孩子需要看到一件事情完成的過程？年幼的孩子是通過模仿來學習的。如果我們身邊的一切事情都由機器來做，食物買現成的或到餐館就餐，衣服由洗衣機來洗，大人在家里只是玩手機或者看電視、電腦，孩子們從中能學到些什么呢？

英國的埃瑞卡老師說，幼兒園的老師必須每天擦灰塵、掃地、拖地、收拾房間，讓孩子看到老師的日常勞動，這樣孩子才會模仿，才會有要做事情的動力。如果老師只會用嘴巴講課，孩子觀察不到怎樣去做事情。如今很多幼兒園只注重讓孩子學彈鋼琴、學英語、學電腦、學認字、學算術，卻幾乎不讓孩子學習做家務，或至少沒有以培養孩子做家務為幼兒園特色。大部分幼兒園投資去購買最新玩具，跟蹤最新“育兒潮流”，卻忽略了最基本的生活教育。

卡洛琳說，由于居住在城市里，條件的限制使我們看不到許多事情是怎么做的，但老師要盡可能地通過歌曲和日常活動，把過程帶給孩子們。除了反映真實生活的歌曲外，老師還可以利用結合季節的歌曲、故事、童謠等。她從事了幾十年的華德福教育，仍然認為自己距離理想的華德福教育還有一段路程。她喜歡華德福教育，是因為聽了一位小學三年級老師的課。那位老師講的是舊約的故事，沒有圖片、教具，沒有課本，故事卻那么形象，那么生動，就像是從老師的心里流出來的。卡洛琳至今還記得那個故事，這促使她接納并獻身于華德福教育。

卡洛琳把她能夠給予的一切都給予了我們。她從美國帶來了她的幼兒園里最好的羊毛氈子，還捐出自己做兩次華德福教育培訓所得的費用，用來給幼兒園的小房間買一塊圓形的羊毛地毯。雖然感冒非常嚴重，她仍堅持為我們唱歌錄音。她告訴我們，孩子周圍的人，尤其幼兒園的老師不能穿黑衣服，因此資助園內老師購買或編織粉紅色的毛線帽子、圍巾。這樣老師能夠保暖，孩子也感到溫馨。她還仿照自己圍裙的樣式，買粉色布給我們加工了圍裙。她說：“圍裙是你們幼兒園的標志之一，千萬要愛惜。和孩子在一起時必須穿上，其他時候不能穿，比如洗碗時。圍裙臟了，要盡快洗干凈。”

短短的三周過去了，卡洛琳要離開了。她離開我們園的前一天，在留言本上寫道：

在你們幼兒園里，我受到了熱情的款待，你們每日的會議和培訓班、你們的家長和祖母們正在努力帶給孩子們最好的教育。華德福教育能夠滿足每一發展階段孩子的需要。當然，幼兒期更是非常重要的，想想你們怎樣才能成為孩子們的榜樣？幼兒接受來自環境中的一切，吸收并模仿，老師則要努力維持每日的和諧節奏。雖然這很不容易，但唯有這樣，孩子才可以有安全感和自信，并富有創造力！

她還為我們幼兒園家長專門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

感謝你們有勇氣為孩子尋求不同的教育。23年前，當我們開始創辦華德福幼兒園時，最早一批家長有許多的問題和困惑：我的孩子將怎樣成長？如今，有些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都具有獨立的、個性的人格力量，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建設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卡洛琳的無私幫助讓我思考：怎樣能夠把她給予我們的愛給予周圍所有的人？我們怎樣才能更好地把華德福教育播種在中國的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