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規則

卡洛琳再過幾天就要回美國了，她迫切希望為我們多做點事情。最令她著急的是，我們園還沒有建立起完善的規則，還沒有明確的生活規律或節奏。

我們原定早上8點開飯，可是很少有孩子能準時到。隨著天氣轉冷，有的孩子8點20分到，有的8點半到，有的8點40分到，不管他們多晚來園，只要還沒有吃早飯，我們都為他們提供。這不僅給準備早餐的王莉老師增加了極大的工作量，還會影響原定的8點半開始的自主游戲時間。自主游戲就是自由游戲，在保證安全和不打鬧的前提下，讓孩子盡情發揮想象力和創造力，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兒。孩子不按規定時間到園，遲到的孩子沒有足夠的游戲時間，正在游戲的孩子會被遲到的孩子干擾。卡洛琳認為這種情況必須改變。

考慮到家長很難一下子適應孩子的入園時間，周四我電話通知家長，8點15分準時開飯，如果8點半以后來園，我們不再提供早餐。卡洛琳得知我們給家長留下15分鐘的余地，很不滿意。她認為我們園必須有明確的規定和界限，不能太寬松了。特別重要的是，華德福幼兒園是建立在有規律或有節奏的生活基礎上的，家長要配合幼兒園的工作，幫助孩子適應幼兒園的節奏，而不是幼兒園一味地遷就家長的隨心所欲。

卡洛琳發現有的家庭任憑孩子想晚上幾點睡覺，就幾點睡覺。有時孩子8點半上床，有時9點，有時甚至10點才上床。我曾在英國一個家庭做小時工，他家有兩個女孩，一個6歲，一個2歲半，每天晚上8點準時上床睡覺。為了說明有規律或有節奏生活的重要性，資深的華德福教育專家馬丁·洛森在《解放孩子的潛能》一書中寫道：

我們的身體有多種節奏。當我們身體健康時，所有的節奏和諧一致，成為一部大型的交響樂。如果節奏發生紊亂就是生病了（因此醫生把脈搏看作是否健康的重要癥狀）。身體中每一個器官都有自己的節奏，大腦中的電荷運動，通過我們呼吸的節奏能測量出來，生命中的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睡眠、蘇醒、新陳代謝的節奏。

孩子需要健康的外部環境節奏，以保持他們內在的節奏。

…………

現代人有一種不同于古代人的意識。我們想成為有個性的人，掌握自己的生活，擺脫傳統社會的制約。在很大的程度上，我們已經不受外部自然節奏的制約，但我們的身體卻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無論父母做出什么樣的犧牲，給孩子的生活強加節奏是很重要的。孩子在節奏中茁壯成長。童年期，有節奏的家庭生活，以及學習過程的節奏，對孩子未來生活的影響不可估量。節奏使他們身體健壯、精神健康，并具有康復能力，就像給了孩子一個可再生的能量源，使他們有能力應付生活中的變化，甚至成人生活中的混亂。

從出生到長大，睡眠和吃飯是最基本的節奏，形成得越早越好。在沒有對孩子產生危害的情況下，建立起節奏是很重要的。

于是我寫了一份給家長的通知：

各位家長：你們好！

華德福幼兒園是建立在有規律生活基礎之上的。我們希望你們的孩子生活在規律中，并參加所有的活動。我們懇請家長按時送孩子入園，按時接孩子離園。有規律的生活會讓孩子受益終生。

我們原定早上8點開飯，鑒于目前情況，暫時改為8點15分準時開飯。如果你的孩子遲于8點20分到園，請原諒，我們不再提供早餐。

自主游戲時間非常重要，為了保證所有的孩子專注游戲，請家長們保持幼兒園室內的安靜氣氛。如果不得不說話，請盡量小聲耳語。

謝謝你的合作。

我仍然保留了五分鐘的余地。如果孩子真的晚來六分鐘就不能吃早飯了嗎？“是的，必須這樣。”卡洛琳說，“孩子不懂規則，但家長知道。如果來晚了，家長應該在家里給孩子吃早餐。規矩一旦制定好了，絕對不能改來改去，必須執行。”

有天中午，一個孩子午餐后到廚房來送碗，問我：“我可以在這里吃完嗎？”見他碗里還有剩菜，我想都吃完也是件好事，就同意了。卡洛琳看見了，問我為什么讓他在廚房用餐，并且批評我說：“我一再強調食物不能離開餐桌，你們都同意了。既然規則確定了，就不能改變，絕對不能因為孩子想在廚房吃，就同意他這么做。孩子必須遵守幼兒園的規則。如果今天同意這個孩子打破規則，明天是那個孩子，你們制定的規則就形同虛設。”

還有一次，我也被卡洛琳老師嚴肅批評了。那天我站在門口，和一位送孩子來的媽媽談論請她為幼兒園幫忙的事情。卡洛琳老師在臥室聽見我們說話，她覺得我們的聲音太大了，雖然我們已經很注意了。卡洛琳說，在華德福幼兒園里，成人應該尊重為幼兒創設的安靜環境。看來，即使懂得規則的重要性，知道有哪些規則，但真正把它們落實到每一個環節中，落實到每一分鐘，我還需要時刻警覺、不懈地努力。

在卡洛琳的幫助下，我發現規則建立得越早越好。孩子剛入園，還不太熟悉周圍的人和環境，及時地、漸漸地讓孩子明白幼兒園的規則，比一個月以后再去要求他們容易得多。

無論是吃正餐還是吃點心，卡洛琳要求每個人的座位要固定，尤其是老師的座位。我們認真討論了老師應坐在什么位置，才能最為方便地照顧絕大多數的孩子；哪些孩子應該緊挨著哪位老師，哪些孩子吃飯時不需要太多的照顧，可以坐得離老師遠一些。卡洛琳老師說，別以為花一個多小時討論座位是浪費時間，華德福幼兒園所做的一切都是精心考慮過的，事先計劃好的。

剛來園里幫忙的時候，卡洛琳常問的一句話是：“下一步你們做什么？”她要求每一分鐘都是安排好的，不能讓孩子糊里糊涂，不知道該做什么。她說不能浪費一分鐘。以前，有的孩子吃飯快，吃完后就去隨意地玩，現在則不行。卡洛琳要求主班老師坐在餐桌旁不許離開，配班老師王莉必須趕去小房間組織孩子做游戲或講故事，不能讓孩子到處走動。

每一分鐘都提前安排好，并不是說孩子就沒有自由，而是老師應心里明白在這個時間段孩子該做什么。比如孩子從戶外回班級，有的孩子動作快，先換完室內鞋，老師就要提醒他們去洗手，以至于養成自主習慣，不能讓換完鞋的孩子四處走動，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