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云三嫂他們?nèi)ラ苑驂危蛢煞N走法。一是照著指路圖走,一是沿著石堆走。
指路圖,樵夫繪制,肯定正確。只是指路圖畫得比較粗略,標注也有許多錯字,別字,甚至不成字。辨別起來,讓人非常吃力。
石堆,則是黃公子他們后來所為,肯定就是歧途了。當然,前面也有一段是正確的。其目的,就是要把那些心存邪念的人,拒之壩外。因為黃公子他們,搞了許多生產(chǎn)生活資料,藏于壩子里面。
不巧的是,黃成安大爺因為落過水,頭腦不清醒。加上自己又沒親自去過樵夫壩,就把指路圖和白胡子老頭的口訣,攪和在了一起。
白胡子老頭的口訣,本意是碰上石堆、石門,怎樣避讓。萬一走錯了,又怎樣退出來。黃成安大爺一時疏忽,竟讓云三嫂他們,既看指路圖,又去找石堆,結(jié)果走到中途,就找不著方向了。
黃公子他們擺放石堆,修筑石門,看似簡單,其實動了一番腦筋。只要中計,就會被引到其他地方去。而且,石門共有四道,即使躲過了第一道,還有第二道,第三道和第四道。
現(xiàn)在,云三嫂他們選擇中間小溪,雖然避開了石堆和另外幾道石門的誤導,但與圖上標注的路線,也出現(xiàn)了很大差錯。也就是說,云三嫂他們究竟能不能進入壩子去,就要看老天爺了。因為那個樵夫壩,確實不是誰都可以隨便就能進去的。
大伙走到小溪盡頭,林海茫茫,荊棘叢生。完全給人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許多人心里怦怦直跳,生怕就被豹子老虎吃了。鄉(xiāng)親們一個緊跟一個,沿緩坡向山上樹木稀少的地方走去。
“再傻的人都知道,樵夫壩,根本不可能在這種鬼地方。”李幺姑找到借口,吼鬧起來,她言辭刻薄,直指云三嫂。“這些地方,就是送給你,你要么?開玩笑呀?”
“是嘛,這么嚇人,誰有膽量在這里居住呢?”竄臉胡也說,“我看這一次,恐怕是要完蛋了。”
“肯定要完蛋吧。我都說了許多次,差點把嘴皮都磨破,要她聽嘛。本來周圍就沒人煙,再把手里的糧食吃完,最后,就只有通通餓死在這大山里面。”
人生一輩子,即使已經(jīng)非常小心,也避免不了要讓別人產(chǎn)生誤會。哪怕一件小事,如果沒有及時商量,沒有及時解釋。別人都有可能,給你記在心上。
昨天,云三嫂救了黃成安,在木屋意外得到許多糧食。云三嫂為了照顧老弱病殘,把糧食拿來平分。可是,她事前沒有征求李幺姑的意見。李幺姑心里很不舒服。在底下不是閑言閑語,就是挖苦諷刺。有幾個在山林里面吃了不少苦頭的人,心里本來就很煩躁,叫李幺姑私下挑撥,也說長道短罵起娘來。
“一天到晚,不是爬坡上坎,就是鉆樹叢,搞的什么嘛,把我們搞得精疲力盡。”
“問她一下,是不是要喊我們一起去找死哦?”
“問她?你們不知道呀?歷來都是,出風頭。”李幺姑說,“在木屋搞到一點糧食,就不得了了,尾巴兒都翹到天上去了。”
“那就給她點顏色。”竄臉胡說,“看她有多厲害。”
“給點顏色就給點顏色,不然,她根本不替我們考慮。”
李幺姑非常沖動,說著說著,就走到云三嫂面前,故意說些讓人很不愉快的話。大有要找云三嫂討說法的樣子。云三嫂心里道:為了鄉(xiāng)親,我的心,是可以挖出來拿給大家看的呀。
云三嫂想不通,一個人埋著頭,悄悄走開了。
“說句真心話,云三嫂完全對得起我們。”
盡管李幺姑在底下挑撥離間,竄臉胡這個頭腦簡單的人,又嚷個不停,但是很多鄉(xiāng)親,還是很有主見,一直不愿瞞背自己的良心。
“別再說長說短了,誰對誰錯,大家心里都明白。貶低別人,一點沒意思。”
“常言道,做師不如相師。做事的人,不是這里不對,就是那里不對。只有不做事的人,永遠都是正確的。”
“我也覺得,有的人就喜歡評頭論足,嘲笑別人。滿以為自己不得了,其實呢?草包一個。”
“就是嘛,要不是云三嫂出來領(lǐng)頭,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可能早就成落棍的瞎子了。”
“還有,走到這山上來,究竟錯了沒有,應(yīng)該還不是下結(jié)論的時候。”
李幺姑和竄臉胡不停地東說西說,恰巧遇上黃篾匠這個直腸人,很不奉情,當場就給他們頂撞了起來。
“眼珠挖給狗戴著啦?不僅不站在公正的立場說話,還要用自己丑陋的一面,去指責別人……”
云三嫂走到僻靜處,抬頭一看:山下溝壑縱橫,頂上冰雪耀眼,地上還有野獸走過的腳印,加上剛才李幺姑、竄臉胡那些非常闖心的話,不禁讓她心跳加快,天旋地轉(zhuǎn)起來。她趕緊掉轉(zhuǎn)身子,誰知腿腳一軟,就摔在了地上。
一直注視著大妹子的良補鍋匠,知道她心里沉重,迅速跑上前去,蹲在地上,把她上半截身子搊了起來。很快,楊郎中也走上前來,緊緊掐住云三嫂的人中。
“哎呀——”云三嫂醒來后,把周圍的人看了看,說,“補鍋匠大哥,楊郎中,陳秀才,你們都知道,我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呀……”
“哪能盡如人意?”陳秀才說,“只要無愧我心。”
“這一路,你為大家操了不少心,”楊郎中說,“大家記得你。”
“事已至此,孤注一擲。”良補鍋匠說,“有我在,別怕。”
這時,許多鄉(xiāng)親都走了過來。良補鍋匠又說:
“其實大家都知道,從八層寺出來,我們大妹子勇挑重擔,付出那么多心血,一次次挽救了大家。這,不是假的吧?”
“前幾天,那么困難都挺過了,現(xiàn)在手里既有山芋,又有糧食。如果省著點,起碼要吃十多天,有什么可怕的。”周大爺說,“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走錯了,也不會怪你。你幾次救了我們,感謝都還來不及呢。”
“是呀,如果云三嫂稍微自私一點,”陳二嫂說,“木屋里面的麥子呀,老臘肉呀,會平分給大家嗎?如果把云三嫂換成是李茂盛,有我們大家的份嗎?”
“有,休想有。”黃大嫂說,“每一次遇上困難,云三嫂都來幫助這個,幫助那個。要不是她,可以說,許多人早就見閻王去了。”
“其他人我不清楚。”劉裁縫也說。“如果不是云三嫂,反正我是活不到今天。”
“仔細一想,還真是,云三嫂的心太好了。”竹大娘說,“要是換成我,恐怕都辦不到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希望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良補鍋匠說,“下一步能否找到樵夫壩,誰都不敢保證。我們大妹子不是神仙,她只能盡到她的能力。”
很多人贊揚云三嫂,云三嫂心里舒暢了一些。
突然,大黃狗“汪汪汪汪”,吠叫起來。接著,草叢中傳來“呼、呼、呼、呼……”聲音。大家警覺地抬頭一看:野豬!
良補鍋匠嗖聲跳到前面,誰知后面又出現(xiàn)了幾頭野豬。他立即把手一揚,示意后面的人,不要靠近。
“快。”站在旁邊的楊郎中也大聲吼了起來,“我們捉它幾頭。”
一些鄉(xiāng)親聽見楊郎中和良補鍋匠吼鬧,很快拿著棍棒,鋤頭鍘刀,一起沖了上去。
野豬個個抬頭,鬃毛倒豎,快速奔跑。不停地發(fā)出,“哼、哼、哼、哼……”聲響。
“野豬機靈,兇猛,獠牙厲害,千萬注意,搞不好就要傷人。”良補鍋匠說,“它們是顧頭不顧尾,千萬別碰前面的,集中火力,只打最后那一頭。”
野豬,一般是晝伏夜出。今天,它們受到猛禽騷擾,才在大白天跑了出來。大家緊追不放,追了一里多路,幾頭野豬漸漸拉開距離。
黃篾匠見時機成熟,對準最后那頭,一刀砍下。野豬痛得尖叫一聲,跳了起來。楊郎中等人趁機猛擊。頓時,十多把鋤頭和棍棒,乒乒乓乓一陣亂打。
野豬皮厚,棍棒輕了等于撓癢癢。它跳著、叫著,狂奔起來。
黃篾匠見自己那刀,沒有砍中野豬要害,便一個箭步追上前去。用盡力氣,連砍兩刀。野豬終于倒在地上打轉(zhuǎn)。竄臉胡又揮動木棒,接連補了幾下,才終于捕獲一頭野豬。
捉住一頭野豬,黃篾匠覺得自己很有功勞,心里高興。他抬頭一看,誰知跑到前面去的幾頭野豬,又叫良補鍋匠和陳老幺他們捕捉一頭。
“黃篾匠,你就在這里把它守好,我們幾個過去,看能再打一頭么?”江泥水匠叮呤說,“注意,看它活過來喲。”
“知道,你們?nèi)グ伞_@里算我的。”
江泥水匠他們快步跑上前去,可幾頭野豬,早跑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