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補鍋匠他們往西去了。李茂盛幾家人,也在加速趕路。
李紹清問:“幺爸,現(xiàn)在就只有我們幾家人了,你看,怎么辦?”
李茂盛說:“退轉(zhuǎn)過去。走那邊。”
王鐵匠見李茂盛他們突然掉轉(zhuǎn)方向,問:“李大爺,怎么退轉(zhuǎn)過去呢?大家都在往前面走嘛。”
李茂盛用手一指,說:“曹王壩在那個方向。我想了想,走山那邊過去,路要好走一點。順著河走,不僅沒有路,而且還要涉水。反正我們到曹王壩匯合,就對了。”
王鐵匠點頭嗯了一聲,便依照李茂盛規(guī)劃的路線,很快就和陳光光他們一起,跑到了前面去。
走了一陣,趙老三問:“李大爺,走曹王壩這兩條路,究竟哪一條要近一些呢……”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是?”李紹清很不高興地嚷道,“胎神。”
“我想,”趙老三被李紹清鐵著臉色,罵他一句,苦笑一下,說,“肯定是走這邊,更近一些。”
陳歪嘴兒聽說走這邊更近一些,心里高興起來。說:“難怪,都說我們幺爸起心不良,讓他們多走路,肯定要把腳給他們走痛……”
陳歪嘴兒亂說話,李陳氏噹聲就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陳歪嘴兒趕緊改口說道:“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是居心不良,居心不良……”
陳歪嘴兒話還沒說完,頭上又挨了一個。他心里很不高興。“又來打我,怎么不打他呢?就知道欺負軟人。”
“欺死你!笨蛋。”
“用心不良不對,居心不良還是不對。”陳歪嘴兒咕嚕咕嚕嚷道,“那要我怎么說呢?”
“閉嘴!”
李茂盛幾家人走了,結(jié)底如何,暫且不提。這里先說沿河西去的鄉(xiāng)親們,又走了十余里路程,打頭陣的邱茶壺他們,來到一座山前,只見十幾個年輕小伙,提著棍棒,擋住路口。既不答話,也不解釋。反正一口咬定,前面是他們的地盤。不準(zhǔn)經(jīng)過。鄉(xiāng)親們沒法,只好從獨木橋上繞道而去。
走著走著,孫大貴突然指著旁邊山溝說道:“邱茶壺,你看見沒有?這個山溝對著的,就是那條河。從這里橫穿過去,肯定近得多。”
邱茶壺抬頭看了看,說:“不行,山溝里面沒有路。”
孫大貴說:“雖然沒有路,但還是好走。不然要繞一大圈,把大家搞得很勞累。走這里穿過去,不僅近得多,方向也不會搞錯。”
旁邊竄臉胡不動腦筋。聽孫大貴說,不僅少走路,而且方向也不會搞錯,就噼噼啪啪嚷道:“對對對,走這里穿過去,大家輕松一些。”
邱茶壺心里,始終懷疑。可又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反駁他們兩個,說:“山里面的路,我不懂。要么,等良補鍋匠上來,讓他來看一看再說。”
孫大貴聽說要等良補鍋匠上來再說,心里很不高興,說:“明明是讓你來帶路,連這點小事你也做不了主。優(yōu)柔寡斷,以后誰聽你的?”
邱茶壺叫孫大貴,故意拿話激他,心里想:是呀,如果自己優(yōu)柔寡斷,連一點小事,都不能做主,別人必然小看我。再說山溝里面,雖然也有一些大石和灌木,但比較平坦。走起路來,也不算吃力。大家都帶了那么多東西,走近路,又何嘗不可呢?
“對嘛。那就走山溝里面吧。”
邱茶壺說得斬釘截鐵,竄臉胡和其他一些想走捷路又性急的鄉(xiāng)親,便很快就走進了山溝里面去。
邱茶壺受到孫大貴贊揚,后邊一些鄉(xiāng)親上來以后,邱茶壺又做著非常老練的樣子,大聲說道:
“走這邊,走這邊,從山溝里面穿過去。”
在邱茶壺的帶領(lǐng)下,幾十個鄉(xiāng)親就沿著山溝走了。誰知楊郎中走上來以后,停留在山溝口上,假意收拾行李包,一直沒有動身的孫大貴,卻又改變了說法。
“你看這個邱茶壺,帶的什么路嘛?大路不走,偏偏要走山溝里面去亂穿。稍微動點腦筋都知道,到處掛滿流水沖過的樹枝、野草,分明就是一條泄洪山溝。想走這里穿過去,有誰辦得到?”
“那,趕快把他們喊過來嘛。”
“早就喊過了,邱茶壺不聽,你拿他沒辦法。”
“不聽商量,怎么行呢?”楊郎中跑上前去,老遠吶喊說,“邱茶壺,山溝里面走不通。”
邱茶壺聽見吶喊,回頭說道:“沒問題。”
楊郎中說:“最好還是早點退轉(zhuǎn)過來。如果走遠了才知道不對,來回兩趟,把人搞得很難受。”
“這是捷路,很快就走穿了。”
邱茶壺不聽勸說,又走了一陣,果見山溝里面,巨石林立,盡是荊棘。兩邊山上,白雪皚皚。山溝落差,漸漸加大,兩邊坎坡,漸漸抬高,走著走著,竟連下腳的地方,也找不著了,鄉(xiāng)親們不得不退轉(zhuǎn)出來。
說走山溝里面橫穿過去,的確是孫大貴建議的。而且,竄臉胡也在旁邊鼓了很大的勁。但走與不走,最終是邱茶壺做的決定。中途他又不聽楊郎中勸說,胡亂指揮一通,竟讓大家來回多走許多路。
鄉(xiāng)親們退出山溝以后,發(fā)泄不滿。盡說一些顏色話,甚至用粗俗語言,從頭上就給邱茶壺罵到腳下,把邱茶壺罵得狗血淋頭。
邱茶壺本想做點成績,讓大家口服心服。可他遷徙出來,腦袋一直都不清醒。考慮不周,盲目做主,很快就泄氣了。
當(dāng)然,邱茶壺做錯了事情。良補鍋匠和楊郎中,也就不敢大意,做起事來,畏手畏腳,生怕就出差錯了。
話說鄉(xiāng)親們走到中午,來到一座山下。楊郎中看了看地形,考慮到后面許多老弱病殘,盡管山不陡峭,山上也沒有太多的樹木。但翻山越嶺,人太勞累,便叫大家都走山邊上繞過去。
孫大貴聽見以后,挑撥郭大漢兒說:“別聽他的!”
“行!我們偏就翻山過去。”郭大漢兒本身就是經(jīng)常愛唱反調(diào)的人,叫孫大貴挑撥,就專門給楊郎中反著干。“這又不是把脈,他懂什么嘛?”
吳根根本來也想翻山過去,可他正要說,好吧。抬頭乍見孫大貴擠眉弄眼,于是把頭擺了擺,說:“算了,剛才邱茶壺就搞錯了。為了穩(wěn)當(dāng)起見,還是看清楚了再說。”
“剛才不一樣,山溝里面明明就不能走,他們偏偏要去走。”郭大漢兒固執(zhí)己見,“這山上,明明就可以走,偏偏不去走,這不是假聰明嗎?”
雖然郭大漢兒也清楚孫大貴的性格,愛出餿主意。但郭大漢兒也動過腦筋:剛才,邱茶壺搞錯,是他盲目了一點。這次,誰都知道,翻山過去近得多。如果我不吼上幾聲,都說我沒水平。我必須在眾人面前,顯一手,如果搞好了,還可以幫邱茶壺,把敗局挽回來。
楊郎中說不服郭大漢兒,只好停住腳步,站著不動。江泥水匠說:“那就等良補鍋匠他們上來,大家商量了再說。”
“去你的吧!”不提良補鍋匠,還稍好一些。一提到良補鍋匠,孫大貴就莫名其妙很不舒服。只見他退到旁邊,黑著臉色,嘰咕起來,“怎么盡遇到神經(jīng)病?”
“你們看吧,這座山,就跟胡瓜一樣。底下相當(dāng)大,上面就很矮。如果繞一圈,至少也要大半天。”郭大漢兒大聲說道,“走山上翻過去,就要不了多少時間。”
吳根根和江泥水匠不理,郭大漢兒便把腦袋搖了搖,說:“是嘛,誰不想快點找到曹王壩呢?”
“問題是,一旦搞錯了,”楊郎中說,“把人累得死。”
“我就不相信把人累死了。你不這樣說,我心里還會好一點。你要這樣說,今天我就偏偏要從山上走過去!”
郭大漢兒非常沖動,吼了幾聲,真就帶頭走了。于是,一個山羊過河,十個山羊也就跟著過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