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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 無荼行舟
  • 奚年w
  • 5014字
  • 2020-02-16 15:38:11

后幾日,都城傳遍了一句話:皇帝遣散了后宮三千佳麗,準備不日迎娶冼府三小姐冼越入宮封后。婚期便在十日之后。

坊間的傳言流得快些,冼越本不信,知道父親同自己說過之后,手中的筆霎時頓住,黑墨灑在宣紙上,毀了一副上好的丹青畫。

自皇帝大婚的消息一出,冼府便開始忙了起來。婚事倉促,但畢竟是國禮需樣樣俱到。所有人都緊張與繁忙,唯獨冼越空洞著眼睛望著遠處,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她將會成為皇后,可是不曾想這一日竟來得這么措不及防。

冼府不易出更不易進。顧揚來的時候,手里捧得是一套嫁衣,翡翠珠紗、玲瓏綺緞,美不勝收。他攬下了送嫁衣一職,來到了冼府,來到冼越面前。

外堂內的丫鬟小姐們紛紛擁上去瞧那一件價值連城的嫁衣,冼越輕掃了一眼,目光便于顧揚的眼睛對上。

顧揚他笑著,一臉輕松:“陛下差人送婚服的事,我攬下來了。”

“世子幸苦了。”冼越瞧著他,垂下眼簾。

“算不上幸苦,能夠手捧婚服送到三小姐的面前,顧揚心向往之。”他一雙眼睛含笑的看著她,溫聲道,“對了,陛下說一定要見三小姐親自穿上,若是哪里不合適送回宮再改。”

旁邊的小姐們聽見了,連忙笑拉著冼越的手:“走,妹妹,試婚服去了。”

冼越被她們推著走,內屋里哄哄鬧鬧,外堂里冷冷清清。婚服繁瑣,時間漫長,顧揚愿意等。

等冼越再次被推出來時,鳳冠霞披,美人兮嬌嬌含目,勝卻人間無數。顧揚緊緊的看著她,笑了。

“好看。”他說。

“揚世子也這般認為對吧,我妹妹這容貌都城里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與她相較的了!”旁邊的小姐們笑著。

顧揚靜靜的,與她四目相對,恍若天地之間只有他二人一般。

婚服的尺寸剛剛好,冼越穿著最合身不過。

“三小姐是未來的皇后,這是早就定下的,連婚服也都是早都預備好的。三小姐不日后便是皇后,顧揚在此先向小姐道聲喜。”

冼越身子一怔,微麻,扯出一絲笑容:“揚世子客氣了。”

“并非客氣,顧揚再真心不過。”

“是嗎?”冼越嘴角浮出一絲苦笑,認真的看著他,“揚世子真的高興嗎?”

顧揚良久沒說話,過來許久才打開手中的玉骨扇,笑道:“自然高興。”

他是高興的。

“不光我替小姐高興,小姐也要提我高興才是。”顧揚說道。

“什么意思?”

“我要迎娶蔣府的小姐了!”顧揚笑,笑容極甜。

迎娶蔣府的小姐?蔣都的女兒?冼越一時怔住,沒有說話,垂下眼簾。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他們還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他是世子,她是未來皇后,以往的一切猶如大夢。他們誰也不敢沖破身份,誰也不敢冒天下不韙,誰也不敢在沖破各種禁制向對方走去,所以夢醒了。

“這是世子的喜事,冼越也再此先恭賀了。”她說完便回了房間。

冼越沉默的將婚服褪了下來,又規規矩矩的放好。旁邊的丫鬟都不敢說話。她頹然地坐在床榻上,瞧著這身婚服。

她身上有太多東西,有冼府苦心栽培的心血、有父親的期望與家族的命運。她不只是她自己,或者早已經沒了她自己。

她能遇見顧揚已是幸運,顧揚他并不只是她所愛之人,更是另一個她。如今,宴已散,曲已終,他們各自該醒了。

......

大婚之日來的極快,皇宮的轎攆早早的來了,迎親隊伍浩浩湯湯,都城上下熱鬧非凡。

冼府的大堂內擠滿了人,都是冼府的大小家眷,前來與要出嫁的姑娘說幾句體己的話。冼尉拉著女兒的手,嫁女父自然會不舍,再三叮囑之后仍是放心不下。直到管家急急進來俯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冼尉這才匆匆的走了。

家中兄長將冼越背上轎攆,轎攆出了冼府行在都城街上,她這才真的算嫁出了門。前來圍觀的人浩浩湯湯,道路兩旁圍瞞了路人,十里長街熱鬧非凡。這場景就像那日長燈會一般,舉國歡慶。

但不一樣的是,這十里長街里面,沒有他。

冼越坐在轎攆,沒有緊張,也沒有任何彷徨。她的人生正朝著預備好的路線走,絕不會差。不知行了多久,轎攆終于到了皇宮。

停下來時,只聽見旁邊一陣騷亂之聲,周圍的人紛紛逃竄一下沒了秩序。她待在轎中不明所以,心忽然不知為何慌亂起來。

她掀開紅蓋頭,只見大紅的車簾緩緩被揭開。

她怔住,是顧揚。

掀開她婚轎車簾的人是顧揚。是夢尚未醒吧,冼越袖中的手緊緊的掐了掐,疼痛真實而存在,不是夢。

他穿著一身戎裝,玄色盔甲著身,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你,,你怎么來了?”冼越略驚,怔怔地看著他。

顧揚將身子探了進去,嘴角微微一笑:“瞧不出來么,搶親,怎么,害怕了嗎?”

搶親?搶皇帝的親。

見她懵了,他溫聲又道:“別怕,既然你是將來的皇后,那不管皇帝是誰你都是將來的皇后。”只要,換一個皇帝就行。

“顧揚,你別犯傻。”她驚,聲音微抖。

顧揚不管,輕輕在她額頭拍了拍:“答應我,乖乖待在里面別出來,等我回來。”

“不,顧揚,你回來。”她大喊,可顧揚早已離去。

她跌撞滾下轎攆,四周早已經是狼藉一片,皇宮亂成一鍋粥,宮人們四處逃竄,亂象叢生。

周圍是顧揚留下來護著她的兵馬,這些士兵負責看守她不離開轎攆一步。她著急,可是卻闖不出周圍士兵的阻攔。

顧揚不能謀反。他才剛剛回都,根基不深,縱使他在巫山郡私養兵馬,但又怎能夠與禁軍所斗?一旦謀反,贏則受人詬病,輸則沒了性命,不管是輸還是贏,謀反都不是一個好的主意。

終于,天色漸黑時,護在她周圍的士兵匆匆逃走,她徹底慌了,逆著人群跑向深宮,一襲紅衣格外醒目。

皇宮實在是太大,跑著跑著她便哭了,她以為他們都沒有為彼此奔去的勇氣,可是她猜錯了。是她冼越沒有沖破一切的勇氣,而他卻有。

夜幕已經降臨,但卻沒了刀槍劍戟的聲音。旁邊四處有士兵流竄,有的說,他們敗了。冼越分不清他們是哪一邊的人。她只能明確此刻自己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害怕結局,害怕這場斗爭的結局這么快便來了。

四周太亂,地上有各種人的尸體。宮人的,士兵的,周圍仍有人在廝殺。冼越身處危險之中,

也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個殺紅了眼的士兵揮著箭向她射來。她驚恐之間,只見那箭越來越近,忽而,顧揚突然出現,那一箭射在他的背上,她甚至都能夠聽見利器刺進血肉的聲音。

“顧,,顧揚。”她聲音沙啞,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的臉上沾染了血跡,盔甲被砍碎了,里面的衣衫被血染紅,像她的嫁衣一樣。

“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嗎?”他看著她,嘴里溢出鮮紅的血,忽而他倒向她的肩頭,無力的靠在她的頸窩。

“冼越,我敗了。”他語氣疲憊。

夜幕太黑,四處的火焰像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在地上燃著。

“敗了便敗了吧。”她抱住他。

“可是以后再也不是我讓你開心了。”

冼越哭,她從未想過他們是這樣的局面,她情愿他們變成自己各不相識,也不愿他為她這般冒險。

“放開朕皇后!”

皇帝帶兵來了,四周燈火通明,士兵們將他二人圍住,插翅難飛。

“越兒!”冼尉著急大喊。

顧揚聽見聲音立即拿刀架在冼越的脖子上,威脅眾人:“不要過來。”

“你不敢傷她。”皇帝見了,一點也不著急。

顧揚笑了笑,眼睛血紅:“不敢?”他手中的刀貼得近了些,在她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朕以為你今日之舉是在打皇后的主意。”皇帝手中的拳頭捏緊,眼角似乎還有些淤青。

“與她有何關系?”顧揚手中的刀貼進了些,“當年我父親為你所殺,此番行徑是子報夫仇,天經地義。”

他盡力撇開與冼越的關系,他已經敗了,絕不能因這件事情連累與她。

皇帝忽而大笑起來:“天經地義?你若是贏了說天經地義尚可,可你現在輸了,就是亂臣賊子!不過朕倒是小瞧了你,沒想到這幾年你在巫山郡竟養了這么些兵馬,若不是你非不娶那蔣家小姐惹怒了蔣都,他也不會將今日的事情先行稟告于朕。”

原來是蔣都賣了顧揚。蔣都沒來支援,只靠巫山郡的兵馬又怎能夠打到禁軍?

顧揚大笑。他顧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他不會耽誤人家姑娘,更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寒了心。

“輸了便是輸了,又有何懼?不過臨死前能拉一個墊背的,也是足以。”他大笑,手中的刀緊了緊,但卻把握好了力道。

“放了皇后!”皇帝大怒,拿起旁邊士兵的弓箭。

顧揚沒管,俯身在冼越的耳邊輕笑了笑:“冼越,我要走了。記住,不要想我。”

“不要。”冼越哭著搖頭,他不能死,他死了她怎么辦?

皇帝箭法極快,在顧揚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就刺進了他的胸膛。顧揚悶哼一聲,手輕輕撫過冼越的發梢向地上倒去。

“顧揚!”冼越大喊了一聲。

“你別死,求求你,你不要死!”她抱著他,撕心裂肺的哭著。

是她的錯,是她沒有勇氣在之前就讓他帶她走,是她有著種種顧慮不敢邁向他,是她沒有勇氣沒有信心沒有膽量。如果在長燈會或是在河邊,更或者在那日他帶著婚服來的時候,她就讓他帶她走,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她哭著,拿起地上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可以為了她行天下之大不韙,是她欠他的。

“越兒,你干什么?放下手中的刀。”皇帝著急,緊張的看著她。

“救他,”她將刀逼緊了緊,“救他!快讓人來救他!”

“聽見沒有,找人救他,不然我就和他一起去死!”

“好好好!”皇帝和冼相滿口答應,趕緊差人。

“越兒,你趕緊將刀放下。”冼尉著急。

冼越手上的動作依舊,看著他們:“你們答應放了他,我就放下刀。”

“你瘋了,他是亂臣賊子,如何能放!”冼尉大怒。

“你們若不放,那我就同他一起死。”

“放。”皇帝開口,緊盯著她,“他若沒死,放他便是。”他神色認真,他從未這般如此緊張在意一個人的性命。

見他答應,冼越終于松了一口氣,手中刀從手中滑落,隨即無力的昏了過去。

......

再次醒來之時,已是在三日后。皇宮的一切已重新整理,短短時間又恢復如常的秩序。

皇帝坐在她的床榻邊,見她醒來不免欣喜。

“越兒,你醒了。”

“顧揚,他死了嗎?”

皇帝沒說話,他早猜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那個人:“他沒死,朕答應過你饒他一命,但是他忤逆謀反是事實,朕將他流放至邊關,再不可回都城。”

見她不太相信,皇帝拿出一封書信給他。信上所寫“吾所犯諸罪,難見卿面,就此一別,望卿珍重。”

是顧揚的字,他沒死。冼越眼角劃過一滴淚水。他沒死便好,只要他還活著,即使他們永不再見也值了。只要他還活著,他就還可以追尋他自己所向往的世界。那個地方有溪有云,有他的自由。

不知渾渾噩噩了多久,半夢半醒之中,她總是能見到那個搖著玉骨扇沖著她燦然一笑的男子,他的模樣那樣清晰可又那般模糊。

這短短數月,如同黃粱一夢,轉瞬而來又轉瞬即逝。佛前一面,是神靈的眷顧還是捉弄,流云一場,難見天日。

他曾說過,所愛隔山河,山河亦可平。如今他們之間果真隔了千山萬水,山川萬物不可平,惟愿山河遙寄,幻化一縷鴻毛,拂過他身邊,再埋葬于泥土里。

......

十年之后。

“南葵如今變化了新的模樣,自皇帝迎娶皇后之后,遣散后宮佳麗,與皇后一夫一妻形同尋常百姓恩愛如常。皇后仁德有智,幫襯著皇帝治理南葵,南葵越來越好。就在上個月,皇后誕下一子,各國邦朝使者絡繹不絕,都是來道喜的。”

侍衛坐在桌前喝著酒,嘴里大聲的念叨著。

忽而,他又覺得不解氣,莫名的大吼了一聲:“你說你,老子在你面前守了十年,別人早就升官發財,就老子天天在這里給你講著皇帝皇后的事情。真是晦氣!”

侍衛呸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饅頭往牢房里扔去。

牢中,那人一動不動,身上穿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粗布麻衣,頭發亂糟糟的將臉遮住瞧不見人樣。

“呦,今日怎么不撿著吃了?你這亂臣賊子,若是當年謀反那會成功了也就是個皇帝,但你命不好,輸了,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十年,若我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

沒錯,侍衛口中大罵之人正是顧揚。

今日或許天氣甚好,他微微抬起頭瞧著從墻縫里灑進來的那微弱的一縷陽光,雙腳早廢的他朝著那光亮爬去,緩緩地,他粗糙的手伸向那陽光,極好,極暖。

侍衛說得對,他早該一頭撞死,不過今日他帶來了好消息,他該死了。

皇帝撒了個謊,他并未放過顧揚,而是四肢全廢將他扔進深牢。不僅如此,皇帝還特地命人時時報備皇帝皇后的恩愛日常,讓他僅好的右手三年一封書信寄往皇宮,交到皇后的手里。

顧揚活著的唯一信念便是他的三年一書信。

第一封信他說邊關路遠,但沿途景致極好,走走停停賞花聽雨。

第二封信他說大漠長煙,有長河飛雁相伴,渾看長天落日一線。

第三封信他說奇峰峻嶺,偶遇一佳處,筑琴買酒近看溪云。

現在他不必再寫第四封信了,因為她過得很好,今日是她孩子的滿月酒,她應當是滿懷笑容,見完賓客再回到屋子,輕輕的唱著搖籃歌。

他打碎了碗,拿著瓷片在手腕處割下一道長口。血液像黃昏時的紅云,飄在十年之前那一天。

“你這愿與尋常女子許的不同。”

“有何不同?”

“尋常女子所愿大多都是已自己為中心,譬如,未出閣的便是嫁個好丈夫,出閣的便是生個胖兒子,或者不管出未出閣都祈愿自己容貌越美、身形越好。你的?”

“我的怎么?”

“姑娘的愿倒像是個男子,不,準確的說像是帝王。”

“那你的呢?”

那人神色帶笑,眉眼澄朗:“做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

“神靈有耳,公子所愿必會實現。”

他點了點頭,爽朗一笑:“姑娘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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