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殺意洶涌,齒間迸出寒霜:“鬼面閻羅。”
鬼面閻羅笑說:“你處心積慮,混入血殺閣,無非就是想要殺我報仇。真的不敢想象,我在葉府挖地三尺都沒找到的絕情劍譜,原來在你身上。”
我一抖長劍,語聲森然:“今日,就讓你領教葉家絕命劍的厲害!”劍芒起,我勢如長虹,刺出一劍。
瑩白的劍芒,爆出三尺有余,幾乎瞬間殺至。
“鏗!”
劇烈的劍氣沖散,鬼面閻羅衣袍鼓動,他竟不躲不避僅以一雙肉掌夾住了我的劍身。
鋒銳的劍芒沖擊在他的胸口,四裂崩散,連他衣服也沒損壞一分。
一股肉眼可見的青色罡氣充盈在鬼面閻羅體外,他放聲狂笑,大聲說:“你只知絕情劍圣葉無童,可曾聽聞混元罡氣沐廣生?”
我不僅動容:“北廠宦王沐廣生?原來,死在了你的手上。”
他一雙眼睛極度猙獰,說:“你葉姓狗種不識抬舉,害我自殘肢體,練此神功,今日,我定讓你生不如死。”他雙掌展開,拇指扣環,鎖我劍身之下,朝我胸口印出兩掌。
我手腕轉動,劍鋒橫折,刺耳的擦鳴聲中,火花迸濺。他雙掌勢如破竹,頃刻攻來。
我避之不及,以一掌相承。
狂鬣的罡氣瞬間沖裂我的虎口手肘,露出森森白骨。
我胸腔內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拋飛而去。
鬼面閻羅緊跟而來,雙掌呼呼,擊我周身八大要穴。
我竭力以一劍擋下三招兩式,可肩胸腰腹,如遭雷轟,怦然若爛泥跌到地上,身受重傷。
我眼睜睜見鬼面閻羅朝我腦門補來一掌,心中不甘的想:“我竟如此不堪一擊,十年苦修不過幻夢一場,我終究大仇未報,死在這惡人手上。”
什么狗屁絕命劍法,徒累我葉家滿門被殺。
我下意識松開握住劍柄的手,心如死灰。
猛然間,眼前黑影甫現,“卟”的一聲,如拍爛泥。這人后背撕裂,一潭血漿撒在我的身上。
他踉蹌兩步,砸在我身上。
我看去,他眼若魚目,早已氣絕當場。
一股悲涼,自我深暗的心底慢慢升騰,宛若星火燎原,轟然而起。
我眼角崩裂,發絲飛揚,手上青筋暴動,一聲嘶吼,我揮出一道劍芒。
那白芒如鵝毛飄蕩,頃刻砍到鬼面閻羅臉上,面具崩散,露出他又胖又圓的臉龐。
竟然……竟然……
“何太尉。”我的聲音猶如九幽地獄的鬼怪嘶鳴,寒若臘月飛霜。
他伸手觸摸被我割出的一道劍傷,斜跨過他的鼻梁。
他眼神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森然說:“你有什么值得欣賞,竟令他們一個個為你把命賠上。”
仇恨充溢著我的胸腔,體內的經脈正一根根被狂鬣的真氣拗斷。漠然開始消退,喚醒著那鋪天蓋地的悲傷。
我的左眼淚流如柱,右眼兇狠如常,手握劍柄,渾身真氣股蕩,卻已使不出一絲的力量。
鬼面閻羅正要一掌拍下,突然斜刺里沖出數千兵馬,幾人驅馬而來,身穿錦衣,腰配官刀,居中一人雙眉斜飛,摸出一塊金牌說:“錦衣衛胡涅隆,奉命捉拿前朝叛逆耶魯惠齊。”
鬼面閻羅胖臉抖動,說:“原來是胡大人,本官姓何名賈朔,乃今朝太尉,怎能冤枉我是前朝余孽?”
胡涅隆冷笑說:“你鵲巢鳩占,殺害忠良,冒名上位,犯下種種罪愆,豈能蒙騙的了當今圣上?”
鬼面閻羅搖頭笑說:“看來胡大人也是不明世理之人。張釗基執政無方,天下民心思舊,我耶魯皇氏振臂一呼,天下響應,定能傾平朝與日間,各位大人何不棄暗投明,跟我一起打回江山,到時各個拜王封疆,豈不美哉?”
胡涅隆說:“逆賊休的胡言,當今圣上恩澤天下,享譽四方。如今天下康定,民心思安,你狼子野心,也不過黃粱一夢。現今你兵權已下,黨羽伏誅,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聽候發落?”
鬼面閻羅一聲大喝:“休想!”雙掌并起,朝我當胸撼來。
我體內經脈寸斷,哪有招架之功?但我猶自高聲喝問:“何清瑩與你什么關系?”
鬼面閻羅獰笑道:“你去陰曹地府問那賤人去吧!”
我耳邊轟鳴,前仇舊恨,令我雙眼剎那血紅。丹田之處熱氣又生,轟轟隆隆若灼浪翻涌。
鬼面閻羅七掌印在我胸,如泥龍入海,全無效用。
我腦中昔日劍訣招式,竟自行排列修整。與此同時,體內經脈也按照新的路線銜接,渾身仿若置身于火爐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神智復蘇,見四下死傷慘重,錦衣衛八大金牌高手六人慘死,鬼面閻羅正要隱沒一角。
我慢慢彎下腰,撿起一根掉落的箭矢,身影幻動,幾乎瞬間來到鬼面閻羅的身后。
他似有所感,渾身青光暴漲,混元罡氣幾乎凝若實質。
我手中箭矢平平無奇,只是“噗”的一聲,透背而過。
鬼面閻羅的胖身體上道道劍氣帶著鮮血飚出。他體內臟府,已被劍氣絞地粉碎,撲地而死。
我手中箭矢染血,在我松開手時砰然崩裂,化為齏粉。
我轉身找回林墨尸身,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我低頭看他死不瞑目的臉,悲戚一笑,說:“你說得對,殺手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這絕情劍法,原來走入了歧途。只有意隨心動,劍法才會出神入化,不拘一格。看來太祖爺爺葉無童也領悟到了這一層,只是為何取名絕命?著實想不通。”
我沒有去撿絕命劍,飛身上了屋頂。
胡涅隆沖我大喊:“好漢,你殺賊有功,何不隨我入宮,皇上定然重重有賞。”
我自嘲一笑,回想心愛之人自縊,兄弟慘死,都是一片赤誠待我,而我壓抑情感,辜負他們太多。今日解開心結,不免心胸開闊,抱著林墨離開。
從此,絕情劍絕跡江湖,這世上少了一個殺手,多了一個醉醺醺的守墓人。
這守墓人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