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夜春風
- 落魄千金的修羅王
- 月明秦關
- 2120字
- 2019-03-21 21:57:35
山中的夜晚總是來得早些。
夕陽剛剛在遠遠的山巔斂去最后一抹金紅,小院的柴門就已經早早地掩上了。
山中居住,四望無鄰,只能看見幾點寒鴉撲扇著翅膀落在樹梢,一聲聲寥落的鳴叫倍增空曠和孤寂。
西廂房的窗子里,隱隱透出一點點微弱的光亮。
桌子上,放著一盞小小的油燈,如豆的燈焰照出一圈昏黃的光暈。
蕭舜英就著這昏昏沉沉的燈光,正在縫補著衣服。可這燈光實在太小了,她微微地蹙著眉,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楚手里的活計。
慕容焉其掀起簾子走進來時,這一幕就這樣突如其來地撞進了他的眼中。
小小的桌子旁,蕭舜英的眉眼都沐浴在昏黃的光暈中,臉上的表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婉約楚楚動人。
慕容焉其覺得自己似乎闖進了一個夢境之中。而這夢不是別人的,恰恰是他自己的。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夢想過這樣的場景:打獵歸來,一個溫柔的女人坐在燈下,就像眼前這樣給他縫補著衣服。
只不過,眼前的這一幕比他的夢境更好。因為,在他夢境里的女人遠沒有蕭舜英這樣端雅,這樣美麗。
慕容焉其覺得自己的心都跳的溫柔了一些,他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生怕破壞這動人的一幕。
“嘶——”
蕭舜英微微地吸了一口氣,將一個手指放進嘴里輕輕吮吸了一下。她這才看見慕容焉其正站在門口看著她發呆,立刻感到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解釋道:
“燈光太暗了,一不小心就刺到了手指。”
“太暗了,就把火挑大一點。這也不會?”
慕容焉其淡淡地說,故意讓自己的聲音里不帶一點情緒。
他走到桌邊,絲毫不帶一點猶豫,就抽出蕭舜英插在發髻上的骨簪想要將燈光撥的明亮一些。
這骨簪是獵戶家的老太太送給蕭舜英綰頭發的。
這一對無兒無女的山里老人樸實憨厚,把這萍水相逢的一對少年男女當做孩子般看待,有個什么好東西都想拿出來與客人共享。這根骨簪不過是普通的獸骨磨成,卻是老太太新婚時老伴兒為她親手打磨的。雖然不貴重,老太太卻十分喜愛,故而將它珍而重之地送給了蕭舜英。舜英感激老人的盛情,一直綰在頭上。
現在隨著慕容焉其手上的動作,蕭舜英的長發就像是黑亮的瀑布一樣飄然垂落下來。
黑亮柔滑的發絲輕輕地拂在慕容焉其的手背上,軟軟的,酥酥的,癢癢的。
“素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慕容焉其覺得自己的心也有點軟軟的,酥酥的,癢癢的,好像是有一陣春風吹拂過他心里那片平靜無波的湖面。
他只覺得自己的渾身一滯,連拿骨簪的那只手上的動作也變得僵硬了一些。
蕭舜英的手輕輕掠過鬢邊,將長發攏向腦后,淺淺笑道:
“不是不會。山里人太窮苦了,燈光挑亮些要費油的。”
慕容焉其看著她將長長的發絲攏在指尖,不知怎么的就一陣心煩意亂。他將骨簪重又放在她的面前,聲音悶悶地說道:
“怕費油還不早些歇著。”
“這也就好了。”
蕭舜英纖長的手指拈著針在衣服上靈巧地打個結,將線湊近唇邊,雪白的貝齒微微一頓將線咬斷。她順手將衣服遞給慕容焉其,道:
“縫好了,明天就能穿了。”
慕容焉其輕輕攥住她遞來的衣服。衣服上被刀鋒和樹枝劃破的口子,都已經被她細心地縫補過了。剛洗干凈的衣服軟軟的,仿佛還帶著她手上的溫度。
一想到剛剛她的紅唇貝齒輕輕貼在衣服上的模樣,慕容焉其突然覺得一種陌生的情緒在胸臆間膨脹,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把衣服放在桌上,轉身向外走去。
蕭舜英詫異道:
“你往哪里去?”
“我……我出去走走。”
他的聲音在蕭舜英聽來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蕭舜英看了看已經黑沉沉的窗外:
“荒郊野嶺,你往哪里走走?”
慕容焉其抓著簾子的手停了下來,人卻還站在門口沒有動。
“你傷還沒好,還是歇著吧!”
雖然知道自己的話未必管用,蕭舜英還是十分關切地說。
可是她沒想到慕容焉其真的走了回來,垂著頭坐在床邊。
真奇怪,他怎么會一聲不吭聽自己的話呢?
蕭舜英疑惑地看著他。
看著慕容焉其凝神皺眉不做聲,她輕輕地走到慕容焉其身邊,擔心地問:
“莫不是你的傷口又疼了?”
慕容焉其不吭聲,眼睛卻望向別處。
“要不,我幫你看看?”
“哎呀,你煩不煩?”
慕容焉其突然粗聲粗氣地說,兩條長腿一轉就躺到了床上,一副心煩意亂的模樣。
蕭舜英無可奈何地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已經相處了幾天,她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身邊這個男人。
他的脾氣簡直像是六月的天氣,陰晴不定。前一秒說不定還是晴空萬里,下一秒可能就陰云密布,暴風驟雨。大多時候他身上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可是有時候又像一個孩子。
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重又走回桌邊。
床上的慕容焉其卻轉過臉來,悶聲悶氣地說:
“今晚你也睡床上。”
“啊?!”
蕭舜英覺的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啊什么啊?我說你也要睡在床上。”
蕭舜英的臉一下子紅了。孤男寡女,暗室相對,同床共枕,這真是……
她囧的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慕容焉其冷著一張臉道:
“你要是凍出毛病來,還不是給我找麻煩?快上來吧!”
看見蕭舜英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他冷冷一笑,不無嘲諷地說:
“放心吧,我對你沒什么想法。再說,我的傷也還沒好,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他說著,身子往床里面又挪了挪,給她讓出一塊地方來。
蕭舜英磨磨蹭蹭地坐到床邊,咬著嘴唇在另一頭靠外側的角落躺了下來,緊緊地閉上眼睛。她的心跳的像擂鼓一樣,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恨不能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黑暗里,她聽見慕容焉其似乎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然后一床溫暖的被子罩住了她半邊發抖的身體。
燈滅了。
夜晚,很冷,也很長。